空心人第二部二十一 日子是长着脚的,驮着太阳升起,驮着月亮落下。刘栓柱在肖红那里潇洒了 一回后,他的心便也长了脚似的,时时地想朝着那个方向挪步。 刘栓柱第二次走进绣山庄园,是在半个月后。两周的时间,让他感觉到很长, 长得似乎很遥远,甚至连第一次刻骨铭心的场景,他都有些模糊。刘栓柱的到来, 肖红倒是很刻意地拉开了迎接的架式。那天,肖红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背带裙,立 在紫铜色的门下,背景是幽深宽敞的庭院,院落里堆满了阳光,阳光下站着几株 名贵的树,都精神地举起满身的耳朵,承接光线。春天,是它们进行光合作用的 舞台。阳光照在紫铜色的大门上,像照射在一面古镜上,折射的光芒,把肖红包 围住了,使她看上去,如一株向日葵。这样一株向日葵,不知道需要多少男人的 浇灌。 走进大门的瞬间,刘栓柱全身的血液,顿时就在快速地奔跑,他心里美滋滋 地猜想,两周不见,原来她也跟自己一样的焦盼。那天的场景,也正如他的预想。 两人相互一声招呼后,就紧紧地贴在了一块。双方吻了很长一阵,仿佛都要把对 方吮吸干似的。他俩磕磕绊绊地相拥进到客厅,倒在那张弹性良好的沙发上时, 刘栓柱是不会满足于嘴上的吞咬,他慌乱地手,燃烧着火苗,伸进她的胸里。里 面结实绵软,像码着两堆棉垛。肖红软软地呻吟一声,听在刘栓柱耳朵里,幻成 棉垛燃烧起火的响声。此时的刘栓柱如一个骁勇冲锋的战士,凝聚着呐喊与硝火 的枪刺,已经凌厉地抵近对方的胸膛,只需一个前突,就能洞穿。可是,就在刘 栓柱骑上她的身体时,却遭到了肖红重重地一推,随即,肖红就埋怨了一句,语 气里有些发作:“栓柱,你就这样对待姐姐?”刘栓柱讪笑一下:“姐,我心里 急呢。”肖红这才柔声说:“今天,你不要回了,到时候啊,够你表现的了。” 肖红换上一件宽松的衣服,坐在刘栓柱对面。那件宽大厚实的衣服,遮掩下 凸凹的曲线,让刘栓柱感觉,戏,距离开幕还有好几个时间段。 茶几上,放着一盒烟,细长细长的那种,肖红拿出一枝,点上。肖红抽烟的 姿势,有些像电影《乌龙山剿匪记》里的四丫头。烟雾在肖红面前袅袅飘动,如 一层淡蓝色的薄纱。在刘栓柱眼里,薄纱里的女人,面目渐渐模糊起来,变得怪 异。肖红微微抬起头,望着天花板,让刘栓柱突然想起几天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 话:当一个女人望着天空的时候,她不是在想着什么,她只是寂寞。 肖红的话,把刘栓柱从记忆里拉出。肖红说:“像姐姐这样的女人,好吗?” 刘栓柱揣摩不透她的心思,便径直道:“肖姐姐,你是一个好人,你美丽, 你善良。” 肖红笑起来:“栓柱,你啥时候也学会了油嘴滑舌?姐姐是吃青春饭的。花 红不过百日,青春,对一个女人来讲,是很短暂的。几年以后,姐姐老了,就会 被他们像换衣服似的,扔掉。”说到这里,她停了片刻,又说:“栓柱,你那个 叫冯敏的婶婶,我们都一样,社会上的人还专门送给我们一个名称:二奶。它是 什么?就是过去大户人家的偏房,名不正言不顺。唉,姐姐这样的女人,今天还 是花,说不定啊明天,就落了。” 这般绝色的女人,原来竟也有烦恼,刘栓柱一时找不到恰切的话来。静默一 阵,刘栓柱就说起自己在QQ上遇见“飞蛾”的事情。说完,刘栓柱天真地问: “肖姐姐,木叔叔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肖红的手像被什么东西刺疼了,哆嗦一下,说:“噢,还有这样的事?那后 来呢?” “再也没有出现,真的像蛾子样,飞跑了。”刘栓柱说,“听口气,那人好 像和木叔叔过不去,木叔叔,哪里会是那样的人呢?” “不是那样,就好了。”肖红沉吟一下说,“栓柱,姐姐有些话要送给你, 听了,或许对你有用。你木叔叔,他身上的故事,有钱人身上都有,不过,他可 能算得上是一个很特殊的,甚至于可以说他的生活,是一种缺少控制的生活。有 些东西,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以后知道,也许要比现在知道的好。” 刘栓柱隐约地感觉到她的话里,好像隐藏着什么东西,于是又问了好多,肖 红都只是说了个开头,把模糊曲折的内容,交给他,让他在猜想里琢磨。肖红那 句话,让刘栓柱思索了好一阵时间。肖红是这样告诉他的,在深圳,你一定不要 轻易相信别人,也一定不要轻易地依靠谁,这里,没有慈善家,更没有菩萨。好 多时候,刘栓柱总要把它翻来覆去地琢磨,木叔叔把自己带进深圳,对于打工人 来说,打工能打到深圳,在中国可以说是终点站了。这么大的国家,除了深圳, 还有几个能让人们那么眼热眼红? 春节过后,木大头一直忙,三天两头地在空中飞。柴主任带着姐姐柴琼,来 海南过上一个年,也给木大头的回乡创业增添了新的项目。木大头果然身手不凡, 在海南那段时间里,他阔绰的出手和花样娴熟的生活方式,赢得了柴琼,这位古 台县富婆的好感。两人沉浸在情欲里的同时,木大头也深深地领略到这个女人身 上不同寻常的东西来。古台县,正在急切地追赶着繁荣,大有一副一夜之间就甩 掉贫穷落后的劲头,因而,城市建设的各项措施还没来得及细致的规划,脚步就 迈了出去。这种头重脚轻的架式,在生意人眼里,就预示潜藏着无限的商机。柴 琼的经营理念与前瞻的眼光,彻底征服了木大头,他在酝酿进军房地产业的构想。 这方面,一点也不奇怪,没有人能知道他木大头的苦衷。木大头,是有钱了, 但他却陷入了一种焦虑之中,这种焦虑,有时侯竟化成一种愤怒和发泄。孤独的 时候,他总在想一个问题: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钱和女人,还会有什么更值得男 人去追求去奋斗的? 木大头,有隐痛,在心头堆积久了,总时而狂躁,时而自暴自弃。木大头心 里的隐痛,就是他一直没有孩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古话,木大头还是 十分看重的。以前,穷苦的时候,这种念头还不是那样的强烈,随着他事业的壮 大,这种念头却与日俱增,日渐强烈起来。十几年来,木大头一直辗转就医,上 海武汉广州,能去的他都去了,能看的他都看了,就差没有去国外了,可是自己 身上的病,却是不见好转,成了顽疾,成了心头上的一个阴影。 上次,一回缠绵后,雨歇风静,冯敏依偎在他怀里,细嫩的手指捻动着他的 下巴,说:“大舟,我想要个孩子。” 自从走进木大头身边,冯敏还是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在正常人眼里,它根 本算不了什么,操作简易,水到渠成,就像植物的开花结果。但是在木大头面前, 它却成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尽管他年富力强,身价千万。其实,木大头哪里 知道,冯敏见他们两人爱河放舟这么长时间了,自己肚子里竟不见一点动静,就 瞒着他悄悄去了医院,那天,细心的冯敏还同时带去了他的东西。检验结果一出 来,冯敏不敢相信,一个劲地缠住医生问,会不会是弄错了。当时,那个医生就 有些不耐烦了,打量打量面前这位衣着华丽,娉婷娇媚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说: “小姐,只要你没有弄错,我们就不会弄错。”顿时噎得她面红耳赤,冯敏当时 恨不能长上翅膀,赶快飞离。之后,冯敏就一直把这个疑问,装进心里,她好几 次想说出来,又怕刺激了他,挫伤了他。冯敏清楚,她是在心里深深地爱着他的,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冯敏真切地明白,孩子,也只有孩子,才是真正维系两个人 世界的纽带。经历了一次情变,冯敏更清楚那些所谓的爱恨,其实都是男人女人 在心情舒畅的时候,挂在嘴头上的一句台词,苍白,单薄,脆弱,受不得一点风 雨的。于是,灵慧的冯敏在寻找合适的时间,正面这个问题。她觉得,这是女人 的责任。 听到冯敏这么一说,木大头的脊背上激起一阵凉寒,他爱抚地在她光洁的额 上,深深吻了一阵,好半天,才说:“敏,会有的!我们会有的!”话语里像是 安慰,又像是自语。 木大头得的是少精症。大医院的正方用过,江湖郎中的偏方也试过,就是匡 扶不过来。少精症,意思就是指他木大头派出去的千军万马,绝大部分都是缺乏 战斗力的,或者可以说成是他木大头撒出去的种子,都是陈年的瘪谷粒,阵容再 浩大,数量再多,也派不上用场。这种结果,木大头也万分震惊。他自己也说不 清楚,因为什么,医生那些专业性极强的诊断书,他也研究不透,反正就是说他 有病,是那种说不出口的病。最后,木大头就把病因归结为十几年前的那场欧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