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为了工钱跟头儿玩命 彭勃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生活。 早上到超级市场打工,下午上课,晚上做功课,星期五、六晚上去美国兵营捡 瓶子。只有中午到大学食堂吃饭时,才能和张波他们说上几句汉语,然而却充满了 利益,他已经卖给不少中国学生万宝路。再有就是周末和刘毅聚上两天。日子过得 稍稍稳定。 最难打发的是平时的晚上,功课很快做完,就空虚。烦时到楼下地球厅看人打 球,看腻了就不知干什么。过去在弗莱堡,不是和王燕厮混,就是和英特在一起, 没有孤寂感。突然一下要了单,还挺要命的。这天晚上,他实在憋着难受,就给英 特打了个电话。 “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电话?”英特有些愠怒,但听得出她一直期盼着他 的音讯。 “我才刚刚稳定下来。” “你住在什么地方?” 彭勃告诉了英特。谁知转天英特就出现在地球厅,并在厨房里为他做了晚餐。 “孩子呢?”彭勃问。 “放在我母亲家。” “说真的,我很想你。”吃了她做的饭,彭勃心头一热,实话一不留神就脱口 而出。 “别说了,快吃吧。” 晚饭后,俩人分别洗了澡,然后回到彭勃房间就扎扎实实地抱在一起。离开女 人时间一长,男人就成了狼,不仅扑向猎物,而且要吃个干净。英特幸福地呻吟着, 十分满意他的吞噬,她几乎是用双手把自己的灵魂奉送。有了这一刻,她驾车开上 四五个小时就不屈。也许是分离的时间太长,也许是相距太远,两人都很珍重这次 机会。他们不停地运动着,充分利用宝贵的时间和空间。一直折腾到早上彭勃不得 不去打工,两人才很不情愿地罢了手。彭勃希望她常来,英特说至少每星期来一次。 九点钟彭勃打工回来,体力上差不多耗得油尽灯灭,他一下子瘫在床上,连中午饭 都没去吃,一直睡到闹钟响起。他并不后悔,他需要女人,在这孤独的世界,他必 须把自己和英特的情感与肉体紧紧地拧在一起,否则,长此以往,自己迟早会变疯 的。 女人仿佛是鸦片,彭勃过去没觉得,自从他和英特在吉森约会头一次起,彭勃 便上了瘾。一个星期都躁动不安,就如鸦片瘾上来,非得有那样的东西来解。他盼 望着英特来,如大旱之季望云霓。这天一下课,就看见英特那绰约的身影在厨房里 为自己做饭,他连书包都没撂下,便从身后将她抱住。英特浑身一阵颤抖,木铲掉 在不沾锅里,彭勃关上电炉,俩人相拥相抱地遗弃了夹生的肉饼。在彭勃的房内, 他贪婪地汲取着每口鸦片,萎靡了一个星期的他,精神终于为之大振。英特何尝不 是,她温柔地配合彭勃,像最传统的东方女人,迅速地将自己溶化,于是彭勃便将 这化成糖一样的日耳曼女人,一口一口舔个干净。 夜里,在彭勃狭窄的单人床上,英特检阅他的功课。第二格语法,还有从句都 是彭勃的弱项,英特一一为他纠正。这般耐心的语言辅导,在学校里用金钱换不来 的。彭勃每做对一次,英特都会以亲吻给他做满意的评判。直到彭勃彻底弄明白, 他便用自己的双手在她全身进行又一次精心的耕耘作为回报。这个时刻,英特便安 静地躺在那里,享受着自己应该得到的那份奖励,学有所获的彭勃和教有所助的英 特便进入另一个境界…… 在国外最大的特点,也就是缺点是没有稳定感。好不容易有了相对良性循环生 活的彭勃,一下子动荡起来。在超级市场打工,已经一个月。这天他找那个南斯拉 夫人要工资,说没有,让他等待。若是没听过同胞们的议论,他或许会认真等一阵 子。他现在当然明白,头儿要吃自己一口。德国人是不会不给工资的,肯定让这家 伙扣下,也许挪为它用,多半是酗酒喝掉。当时他的脑袋里腾地一下就充了血,眼 前一片空白,思维全都没有。他忍了又忍,没有用充了全气的掌去击那貌似强大的 身躯。到了九点钟下班,别的学生去换衣裳,彭勃把头儿叫到大门口内不远处。刚 好这时大门洞开。顾客们呼啦一下涌进,形成了对彭勃最理想的局面。他坚定地问: “我的钱呢?” “你小声点。”头儿压低了嗓子,并四处张望。 闹半天他也有怕的东西。本想武力解决的彭勃立刻发现对方是个纸老虎,甚至 软弱得根本不成自己的对手。但他知道,此刻决不能姑息,必须发扬痛打落水狗精 神,便相对又加大了嗓音说: “告诉你:钱,是我的血。要是不给,我让你干不下去。咱俩要是好说好商量, 我会照顾你的面子,也不管你对别人怎样。” “好说,好说。”头儿的脑袋四处乱寻摸,生怕被购物者和别的同事听见, “好,明天,明天,明天一定给你。” 彭勃见对方尿了,也不再纠缠,昂首阔步,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更衣室走去。出 国这么长时间,头一次这样开心,这样解气。这不仅是要回工资的小事,更重要的 是证明自己在任何艰难困苦的环境中都有极强的适应力,骑车回家的路上,他一直 在激动着,他真的有些佩服自己,瞬间,他的自信心陡然增强,出国以后的许多苦 恼全然忘却。 转天干完活,头头悄悄地把他叫到暗处,像交换毒品一样,把钱塞给他。 “今天的钱,我今天多干了两小时。” “怎么,你想辞职。” “对了。拿钱吧。” “谢谢。” 彭勃转身向更衣室走去。进屋趁换衣服时,掏出马克数着,其他留学生凑过来 像看一块祖母绿那样望着那叠钱。五百马克一分不少,他惬意地把钱装进口袋。 “怎么,没发你们工资?”彭勃装傻充愣地问。 “发工资了?”大家几乎同时问。 “这是什么?”彭勃把票子往手心里一打,像个有十年历史的老留学生。 “你刚来一个月就发工资,我们都被他压了仨月。” “抽丫挺的,不发工资。你们几个废了那孙子不是玩一样。”彭勃一席话,两 下子全骂,挺痛快。 “这位老兄,你是怎么要来钱的?”其中一位留学生终于放下架子,向彭勃讨 教。 这时的彭勃嘴里就没真的了,他学会了不帮助人,他记得王燕说过的话:老留 学生凭什么帮助新的?经验都是碰得头破血流换来的。所以新来的人要是问老留学 生东在哪里,老留学生不回答西就算是好人。彭勃可没那么好心,他不想把自己的 经验告诉对方,他记起自己头一天来时这帮孙子没有一个愿意帮助自己的那一幕, 便撒了个谎,很认真对大家说:“很简单,我跟头儿说,老婆生孩子,需要钱,头 儿就给了。人心都是肉长的。” “不会这么容易吧?”有人产生怀疑,“这个头儿,心肠狠着哩,你就是说老 婆没钱要上吊,他也不会给的。” “对对,咱们得编一个新招,再编什么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彭勃看把他们折腾得够可以,总算报了仇。自己穿好衣服, 推了车,一骗腿骑车走人。一边走一边窃笑,就凭你们这几块料,想学新东西还早 着哩,老子的招多着呐、人都骑出去老远,还能听见大家在后面的议论。 哪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彭勃炒了南斯拉夫头头的鱿鱼的这个周末, 夜总会的工作也不得不辞。事情和冒失鬼刘毅有关系。星期六晚上,彭勃正在后营 夜总会拼命干,刘毅来夜总会凑热闹,想跟彭勃聊天,彭勃哪有空。 “怎么,菲律宾那小子又偷懒?”趁彭勃收拾到自己桌面的时候刘毅问。 “这小子,我饶不了他。”彭勃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然后又到别的桌干活去。 刘毅这边沉不住气,他站起来就去找黑人老板,嘀嘀咕咕把吉姆告下。在国外, 顾客就是上帝,上帝把服务人员告了,就不能不有个姿态。这事要是彭勃去告,恐 怕老板看在菲律宾众人在这里打工的面子上,不会怎么样。但让美国兵告下,性质 不同,当场就把吉姆辞掉。辞吉姆时刘毅在场,老板还让刘毅不要把手下人偷懒的 事情在军人中扩散。吉姆知道刘毅是彭勃的朋友,一看便知是彭勃从中作梗,便恶 狠狠地瞪了刘毅一眼走了出去。 “我找了老板,把这小子炒了。”当再一次见到彭勃过来时,刘毅不无得意地 说。 “你呀,真是多事。”彭勃气不得恼不得,真是饱汉不知饿汉子饥,“得,我 也得辞职。” “跟你有什么关系?”刘毅不解地问。 “你呀,头脑太简单。咱们在背后捣鬼,把他饭碗砸了,他们在这里男男女女 五六个人能无动于衷?” “怕他们?” “你是不怕,在兵营里一呆,连萨达姆都不敢惹你们。可我怎么办?夜里一走 单,堵上我就是一顿恶仗。” 刘毅一听,知道事态有些严重。彭勃转了一圈又回来,刘毅正在那发愣,见到 彭勃,又一个馊主意:“反正我也是周末来,天天陪你上下班,看他们谁敢。” “你身上有枪?”彭勃问。 “没有,枪不让带出兵营。” “算了吧,无所谓,我不在乎。一会儿,你陪我去老板那结帐,你说英语方便。” “彭哥,这是怎么说的?” “你是好人,我不会怪你,再找别的工作呗,男子汉大丈夫,还怕这个?” 两人正说着,那边打了起来。定睛一看,两个大兵,为了一个妓女打得翻天覆 地,刘毅说其中一个还是他们排的。奇怪的是,那头打架,旁边人继续聊天的聊天, 跳舞的跳舞,没有理会。这时保镖发挥了作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后一把 将大兵束缚,另一位大兵被其他保镖从胳肢窝底下兜住,俩人被拖死狗一样带走。 见了这种场面,彭勃去意更加坚定。他怕自己早晚被溅一身血,或者哪天动了枪弹, 自己再无端地挂了花。 “布郎先生,我的同胞要辞掉这里的工作。”刘毅在黑人老板面前一点也不显 约束,像是在商场里退货。 “为什么?他干得很好。” “您要是不想让这里成为战场,最好现在就结帐。”刘毅小声嘀咕了半天,想 是把要和菲律宾人打架的事分析给布郎。 老板看起来很不情愿,但又不能因为彭勃一个把其他菲律宾人全炒,就让刘毅 告诉他去拿工作卡结帐。工作卡时间算得准准的,小学生也能一小时一小时加出来, 当场付款,还多给了二十美金。临走时,老板说等风波过去,还可以再来。彭勃心 想这风波永远过不去,中国人和菲律宾是结下了梁子。就算吉姆人缘不好,菲国人 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全世界最不抱团的就是中国人,自己要想纠集几个中国学生 和别国人斗,比登天还难。说不定一盘散沙的中国人中还会有人在你背后下刀子, 他从来没指望这帮乌合之众。 半夜四点钟,出了夜总会不远,刘毅刚想上彭勃自行车的后座,四位菲律宾人 就堵在前面。刘毅见势不好,推着车赶紧往回骑,彭勃知道他去找人,也希望他离 开,否则再挨两下揍。刘毅走后,彭勃倒是松了口气,说实在的他哪里把这几块料 放在眼里,憋了一肚子火的他早想撒撒了。他把气运在全身,拉开架势等他们上来。 吉姆个头小光起哄,身子在后面唆使别人上前。其他几个人也并不高大。彭勃怕不 过瘾,揍不上吉姆,脚下迈着谨慎的步子,一步步往吉姆方向运动。菲律宾人见彭 勃不仅毫无惧色,反而向前挺进,想起中国李小龙的功夫,先自胆怯了不少。彭勃 见对方迟迟不敢上前,怕打不起来,就摆摆手,让他们早些动手。英语和德语的过 来全是同一字,他就不停地喊着“抗姆,抗姆”。大帮菲国人主动堵截一个中国人, 反而让人家逼近,实在有辱国格,无奈之下,先上来围住彭勃的两个人才勉强动起 手来。彭勃一拿一个,只使了五分力气,那两位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剩下的一位 和吉姆,挥舞着棍和刀子扑上来,似要为弟兄们雪耻。彭勃一生中最恨的就是借助 家伙打架,人家赤手空拳,你用东西,本身就不公平。心中一怒,气运得自然就足, 他幸亏还搂着点劲,差不多使了八分力,木棍就被他打断,然后又是一掌,对方肯 定一百天之内起不了床。只剩下吉姆,刀子早已吓得掉在地上,差不多是跪在彭勃 面前,嘴里快速求饶,竟然连英语也来不及说。彭勃的气刹不住,他不能原谅群体 用刀枪围攻别人,要不是赶上自己会金刚力功,换了普通中国人,准保没命。他决 定先废了吉姆再说,想到这,一掌朝吉姆腿下的迎面骨击去,心想就是再高明的大 夫,也得让他打三个月夹板。之后,左右开弓,连拍了吉姆十几个嘴巴子。直到身 旁停下老板的别克车,刘毅和两个保镖从里面跳下来,他才停手。 “人都下班了,我把老板叫来,还带了他的两个贴身保镖。”刘毅来到彭勃面 前。 两个保镖凑近那几位被打的菲律宾人,用手摸了摸挨揍的地方,知道骨折,进 了车里向老板汇报。一会儿,老板出来,招手让刘毅过去,嘀嘀咕咕半天。之后, 刘毅笑吟吟地转身对彭勃说,要提升他为领班,还要加薪,二十一个美金一小时。 “你跟他说谢了,可能过一段时间我会来,等风波过去再说吧。”彭勃心里是 不想去的,又怕万一将来自己实在没钱挣还得回来,所以留了个活口。 老板听了刘毅的翻译,高兴地握了彭勃的手,说随时欢迎他,以后有什么困难 也可以找他来帮助。说完,又握了刘毅的手说了几句,然后钻进汽车,连看也没看 躺在地下的几个伙计,开车走人。 老板走后,彭勃让刘毅翻译给那几位菲律宾人,说限他们几天离开这个城市, 否则见到他们一次就让他们骨折一次。彭勃这样说,是为了保护自己,他怕所有菲 律宾人联合起来跟自己过不去。这种恫吓将他们撵走,反而省事。刘毅对他们说时, 那几位一个劲地点头,一个个捂着自己的伤口,龇牙咧嘴地哎唷着,彭勃掏出二十 马克让刘毅给他们,说是出租车钱,一会儿路过电话亭让出租车接他们。那几位知 道半夜三更不打电话是等不到出租的,一个劲儿地向彭勃道谢。彭勃让刘毅问他们 有没有医疗保险,其中吉姆和另一位没有,彭勃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又替他们可怜。 没有医疗保险,免不了他们要大破费,在德国,骨折的那两位少说要花两千马克。 活该。自己身体这么好,每个月还花一百马克入医疗保险,这帮菲律宾人想什么呢? 要钱不要命?没保险就敢打架?真是找死。但自己不是救世主,管不了那么许多, 于是站起来和刘毅走人。 “你为什么不答应布郎当领班,二十美元一小时,在美国已经是高级打工阶层 的薪水。” “你不懂,我要是以功夫挣钱,就不会从匈牙利回来了,那儿的哥们儿让我当 大哥大我都没答应。吃了这碗饭,离死就不远。你呀,太年轻。再说,这夜总会的 气氛我也受不了,经常有妓女挑逗我。喝醉后,等我到了她们跟前,冲我吐一口烟, 浪声浪气地问我‘你好吗?’‘咱们找个地方?’我受不了这个。” “这帮妓女,不玩白不玩。她们准是散场前找不到顾客,就有谁让谁弄,反正 不能空身回去。” 彭勃从口袋里抓出好几张条子扔在路上,告诉刘毅都是妓女给的地址,然后又 说:“我可不想撅着屁股干一晚上挣来的钱,一炮就打出去。” “你真可以,有人找上门。当然啦,你有弗莱堡那个现成的,免费,老弟我可 就惨喽。” “你呀,多往法兰克福跑两趟就行呗。” “彭哥,你的两个工作都没了,打算怎么办?”刘毅觉得挺对不住彭勃的。 “你别过意不去,这全是命。再说我还会找。” 彭勃越解释,刘毅越内疚。第二天早上起来,领彭勃到兵营供销站足一顿采购, 吃的喝的用的抽的,样样都比德国东西便宜百分之六十,回到房间,把冰箱装满, 刘毅还不满意:“彭哥,我给你留点钱吧。” “住嘴!” 彭勃开始开导他,说自己始终就不大愿意在兵营干,没劲。找工作对自己来说 没什么了不起,无非再去登广告。讲了半天,刘毅还是郁郁的,彭勃说:“你不是 还帮我卖珍珠项链吗?卖出去又是一大笔钱?还有,倒腾点香烟,也不比打工挣得 少,还省得出力气。” “项链肯定帮你卖。烟的事,我多找几个不抽烟的,一条挣二十马克,十条二 百,我每月给你弄三十条。” “这不挺好吗?走,咱们到楼下玩地球去。” 两人于是玩个昏天黑地,个个满头大汗。淋浴时,刘毅说今天是来德国以后最 开心的日子,一定要在中餐馆请彭勃吃饭。彭勃本来不想让他再破费,可一想正好 到中餐馆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工作的机会,就答应下来。从淋浴间出来到中餐馆 之前彭勃在想,吉森城市比弗莱堡小,就业机会本来就不多,很多留学生还闲着找 不到工作。现在离考试还有一个月,估计考上大学预科班没问题,那就一定要找到 一份工作,无论如何找个零工干干,不能坐吃山空,也不允许坐吃山空。唉,要是 英特在这座城就好了,有了心事可以和她念叨念叨,总比刘毅这个秃小子细腻得多。 想到这里,他下楼,让刘毅坐在地球厅等他,自己在电话间里给英特拨了一个电话, 告诉她自己现在没有工作,但学习还好。英特说明后天争取赶来。撂下电话,没出 来,鬼使神差给赵薇拨了一个国际长途。赵薇问了他的电话号码后让他放下电话, 跟着从国内拨过来。彭勃知道她是为了给自己省几个钱;也认为她准是借用大公司 的电话打,但不知赵薇现如今已经在这些小事上到达随心所欲的程度。 “彭勃,这是你的长期电话号码吗?是你房间的?” “不,是公用电话。”彭勃不想让她知道这是楼下的电话,一来怕她没事总找 自己,赶上英特在就不合适。二来地球厅的服务员懒得经常上楼叫自己,总之没必 要。 “最近一切还好吗?”赵薇的问话很平静。 “我已经换了一个城市,准备在这里考大学。” “那为什么不上王燕那所大学?” 彭勃听出赵薇想打听王燕和自己的关系,所以说话之间颇为谨慎:“我早就离 开弗莱堡,怕有几个月没有她的音信了。” “打工很辛苦吗?要不要寄点钱给你?” “算了吧,你那点工资,还不够在这儿花上一星期的。”彭勃也不知赵薇具体 挣多少,估摸在外企最高也就二千人民币,干好了三千。五千,就是上等公民。 “不过,你不要为打工把自己累坏。”听得出这是赵薇的心里话。 “我会照顾自己的。” “下一步打算怎么样?” “准备考大学,考上了假期就有打工许可证,干上两个假期差不多就把家里的 债还上了。” “还债的事不必着急,现在大家都有花的,没人逼着。你要是老把这事当成负 担不好。” “出国就是为了脱贫,虽说致不了富,但债务一定要还的,否则没脸见江东父 老。” “……那好,你怎么高兴怎么办,但一定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时间挺长,花你们单位钱太多将来查出来不合适。问谭丽好。” “她的餐馆搞得挺好,让她给你打个电话,你不要离开,三分钟之内就能接到 她的电话。” “这好吗?……” “我想无所谓,你等着……” “那,好吧。” 电话断后,也就是赵薇给谭丽打电话的时间,大约不到两分钟,谭丽的电话就 过来。 “彭哥,你好。” “你好,京京好吗?” “很好,很好。你呢,开心吗?” “怎么说呢?生活很单调,打工,上学。”彭勃当时没有说失业和打架的事, 免得他们惦记。 “彭哥,实在不行就回来。国内怎么说也比外面好呆,我可是有亲身体会的。” 谭丽说话有些保守,赵薇关照过,不要把大家发了财的事情说给彭勃,怕他想不开。 “有时真想回来。”这话并不是言不由衷。 “回来吧,还是那句老话,你当总管,我当助手。” “瞧你说的,你干得好好的。”分手不到一年,彭勃的思维早就有变化。在国 外,是不能把手伸到人家现成饭碗里的。虽说谭丽的话不虚伪,但他不会接受。 “我说的是实话,彭哥,大家现在混得很好。” “……你和赵薇,常有联系?” “几乎天天见面。” “她还好吗?” “还好。不过彭哥,你不该伤她心。恕小妹我多嘴,你不应该一到德国就和王 燕同居。她都知道。” “……”彭勃一下子惊呆了。他不知道这消息是怎样泄露出去的,难道是王燕 透露的?不会的,除非她疯了,那么赵薇在德国还有关系?太可怕啦。 “彭哥,你在听吗?” “我在听。” “要是薇姐和别人好,你介意吗?” “……她有男朋友?”彭勃问得语气尽量平静。 “这边追求她的人很多。” “当然,我们俩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我只能尊重她的意愿。” “那就好。别灰心,好好干,我只说一句,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你最好的朋 友,呆不下去,随时回来,这儿有的是活等着你干。” “谢谢,别打太长时间,国际长途很贵。” “钱是小意思。那好吧,你多多保重。” “你也是,问京京好。” “她很想你,我对她说:早晚干爹回来陪她好好玩。” “一定的。” “那么再见,彭哥。” “再见。”彭勃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电话间的。 “彭哥,你怎么了?”刘毅从座位上站起来问。他分明看见打一阵电话的功夫 彭勃已经提不起神来,这情形就是在他失业、打架时都没出现过。 “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