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忽地,旖旎的眼里就盈满了泪水,真的要斩断这些牵牵扯扯么,离开这个似乎 熟悉又陌生得很的倪泽熙,离开这个沉淀了许多记忆,不掩温馨的房子,此刻,别 离真正到来,才觉得,离开的心没有一直想象的那么坚定。她扬起头,把泪水吞下 去,伸出手,“那么,倪泽熙,祝你幸福。” 倪泽熙不愧是倪泽熙,和旖旎坚持背后的脆弱不同,他显得异常的镇定。他没 理会段旖旎递过来的手,并非风度不够,而是弯身过来,紧紧的抱了旖旎一下, “要搬走就尽快,如果需要,我会帮你安排。”然后就抽身离开了,刚刚订好的机 票又要退掉,他说不上是觉得麻烦还是失落。 能怎样呢,似乎没有什么人是专属于自己的长久的存在,拥抱的时候靠得再近, 两个人的距离终是疏离。 段旖旎的脸容仍然很静,看不出难过欢喜。生命在她面前无穷的开展。她只是 嫌它太长了。闭上眼,趴在布艺沙发上,恍惚回到16岁那个阳光温润的春日午后, 她正趴在走廊的栏杆上背书。顾西亚从对面的走廊经过,手指轻轻划在栏杆上。他 慢悠悠走着,在那个阳光的午后里显出慵懒的姿态。 她隔着很远的距离望着他。她看他仰起头,阳光落在面颊上,就想,他应该是 微闭着眼,嘴唇轻轻地张开,嘴角带甜。 然而不是,顾西亚站到她面前,少年的面孔桀骜而不羁,他动动眉毛,就掀起 她生命里的一场风暴。他扔掉她手里的书本,说:“段旖旎,和我一起逃课,要不 要。”他眉梢眼角都是笃定的光芒。 段旖旎跟他一起走掉,手心的纹路在那一刻开始变得错综纷乱。她其实是高中 里最美丽高傲的女生,有一个被称为“樾市青天”的检察官父亲,母亲也是颇有名 气的舞蹈演员。自小的生活环境虽不奢华也很优良,她有傲气却不娇蛮,待人接物 都是磊落有礼。男生女生都乐意和她做朋友,但是在众多的追求者里,她选择了顾 西亚确实是大跌众人眼镜。 顾西亚是转校生,有一张棱角分明如古罗马雕像的脸,但是他只穿黑衣,手指 间经常夹着骆驼,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他的瞳孔在那些发丝后面闪出细碎 的光芒,他经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说,段旖旎,一起走走。她被他拉着在路上奔 跑,裙袂飞扬,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快乐涨潮。 她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沉沦,管他是不是人们口中的不良少年,打架大王。母亲 忧心忡忡,父亲只宠溺地十几年如一日地拍拍她的头,“女大不中留啊。”对母亲 心有灵犀地一笑,又说:“谈恋爱是美好的,但是爸爸妈妈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 理想,有些东西不是可以随便抛诸脑后的。” 旖旎撒娇地把头靠在父亲肩头,“爸爸,我不会顾此失彼的,我要考锦大,读 政法系,和你一样成为荣誉校友,将来也要穿上制服成为威风凛凛的段检,呵呵。” “记得就好,下个月不是你过生日,你带他来,让我们偷偷看看。” “啊,爸爸,你怎么这么八卦,我才不要。”她跺跺脚有些害羞,才多大啊, 就见家长谈婚论嫁似的,老土。 母亲适时插话:“我和你爸爸是主张家庭教育要民主开明,但是恋爱毕竟还是 个严肃的事情,你得让我们放心。” 撅着嘴,段旖旎不情愿地妥协,“好啦好啦,但是是以同学的名义哦,我还会 请其他同学来的。”她转转眼珠,“到时候就看你们二老的眼力啦,认不出可不要 怪我。” “狡猾。”父亲拍拍她的手背,又很是疑惑地看着母亲,“我怎么忽然有种嫁 女儿的不舍感了。” 母亲瞪他一眼:“尽说胡话。” “就是,就是,我要永远做爸爸妈妈的小米虫。”旖旎不依地摇晃着父亲的胳 膊。 “这也是胡话。”母亲看着笑做一团的父女俩,摇摇头也笑了,“你们啊……” 父亲拍拍身边的空位,母亲走过去坐下,父亲一只胳膊圈住一个人,满足地说 :“有妻有女常伴左右,人生无求了。” 母亲之后说了什么旖旎已经不记得了,大概又是觉得父亲说的这句话不太吉利。 那时候以为沉浸在父慈母爱里面的她,没有仔细去研究为什么他们欢喜的神色里有 淡淡的忧虑,她并不知晓一直廉洁奉公、正直清白的父亲正在遭遇他政治生涯里最 最狂暴无情的一场洗礼。她只是在父母竭力粉饰出的天下太平里拿着他们给的生日 预算做了一件终其一生忏悔都无力挽回的错事,蠢事。 肚子饿得咕咕叫,段旖旎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房子里死水一般安静,造型特 别的欧洲装饰壁钟的秒针,分针永不懈怠地迈着脚步,已经七点了,倪泽熙应该正 在VIP 候机室里,也许对着笔记本处理怎么也处理不完的业务,也许只是静静地坐 着品尝咖啡,身边也许还有某个或风情万种或知性优雅的女子在暗送秋波。 这些都与自己无关,她动动麻木的双脚,为了脆弱的胃,也许她必须下楼去吃 点东西,暖暖身子,积攒力气,才好收拾东西,尽快地搬出去。住处不是太大的问 题,小旅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眼下最不缺的就是破釜沉舟的勇气。 衣服也懒得换了,白里泛青的一张脸穿再整洁光鲜都能吓人一跳,电梯在下降 中途停下,外面等候的人看她一眼又一眼,有的大着胆子上来也和她保持安全距离, 手指蠢蠢欲动对准安全按钮,有的干脆就放弃继续等待下一班,也不愿一不小心掺 和进某桩灵异事件。 出了骑楼,彻夜未眠的朦胧双眼也能看清不远处花坛上坐着一个人,她走过去 站定,脚尖碾碎几片细小的香樟树叶,说道:“我该怎么叫你,顾景航还是顾西亚。” 顾景航抬眉看她,“你手机落在我车上了。”深深吸气又说:“怎么叫我有区 别吗,我只是想要你过得好一些而已。” “嗯嗯,想要我过得好,和初遇你的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以为自己是公主,无 事不是一帆风顺,随心所欲的吗。”旖旎的声音冰刀一样划破空气,“顾西亚,你 怎么有勇气学医,当你翻阅各种各样的病例,审查花样百出的药物,你有没有想过, 你的双手是沾满血腥的,你曾经用白色小巧的药丸致人于死地。”她说着说着忽然 捂着脸,浑身上下,从牙齿到脚趾,骨头与骨头的间隙,冰寒渗透发肤,这样酷烈 悲痛的过去,想要平稳地叙述都不能。 “那你希望我怎么办,真的要如你所愿,一死以谢天下吗?”顾景航激动地站 起来,捏住她的双肩,力道没有控制好,她的肩胛骨剧烈地疼痛,“旖旎,你不肯 相信我,你不相信我以为那些药丸只是会让人短时间内身体虚弱而已。” 段旖旎的眼泪汹涌而出,她慢慢地说:“我该怎样相信你,那药丸是你交到我 手里,是我亲自看着我爸爸吃下去的。如果我相信了你,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原谅自 身的无知,那我爸爸是不是就活该中毒,我妈妈活该得忧郁症,不要我,嫌弃我, 说我是个侩子手。” 她在苍白的冬天日光里举起手,纤细的蓝色血管毫发毕现,“当医生洗手是家 常便饭吧,你有没有刷去哪怕一点内疚和罪孽。” 顾景航面容扭曲,平和的,温文的面具不再,“不要说了,我并不比你好过多 少。”他颓丧地松开双手,骨节隐隐突出,彰显着他内心的不平静。“所以我想你 答应我,和我在一起。我们以前那么开心,就算你现在恨我,我也会等下去,等到 你放下心结,把过去不好的回忆全部封印,过安稳的现世生活。” “好。”段旖旎的目光飘向高空,那是她即将搬离的高层,已经被自己的又一 段爱情扫地出门了啊,即使对眼前这个人还是充满恨意,也觉得心灰意冷了。“我 们在一起,看看是宽恕来得容易还是憎恨不可磨灭。” “那……”她的干脆反而让顾景航愣住了。 “我饿了,先吃点东西就可以上去收拾东西了。”旖旎是真的没有力气再虚耗 了。 “我陪你。” “不用。”一夕之间,风云变色,短暂的早餐时间,她还是想自己静一静。 圣诞节那天旖旎旷了工,搬家到顾景航的住处。顾景航把主卧室让给了她,自 己住进了客房。把身份意图挑明之后,两个人难免生疏客气许多。他们的角色相对 于先前和倪泽熙相处的时候完全颠倒,她差不多三餐都被顾景航包办,也不知道他 哪里来那么好精力,就算上夜班回来也要帮她把早餐和中午饭准备好。这种好有时 候会让旖旎觉得沉重,她不大和顾景航说话,因为熟知冷漠的杀伤力有多大。 偶尔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故意,来到顾景航身边报复他。几年过去,再深的恨都 烂在了心底,她也许更恨的是自己,她不能原谅的也只是自己。 月华如水的夜晚,坐在窗台上看水汽袅袅的湖滨大道,她会安静地想起倪泽熙。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机器人一样地做拼命三郎,一日三餐都吃些什么,有没有找到 另外一个人照顾好他的胃口。 想着想着就有眼泪落下来,也许这次是真的爱。高中时期和顾西亚刚刚萌芽的 感情只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早就被时间焚烧成灰。那个时候只是牵牵手,坐在冰 店里喝一碗西米露的稚嫩快乐,现在是相见,不见都是疼,十岁那年心脏病发抖没 有这么疼,疼得她都怀疑这颗心脏是不是真的健康痊愈了。 她不可能还照常在倪氏上班,已经提出了辞职申请,这段时间主要就是在做交 接工作,元月中旬的时候就可以顺利离职。听说倪泽熙还在英国没有回来,大概是 圣诞节的时候在那边联系了什么大客户。大家看她的眼色便多了些幸灾乐祸,她照 旧不说什么,只一心把手头的后续工作做好,相关资料数据都暂时转给李菁保存。 一天中午下班时,李菁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或者是帮 她外带,她正要回答不用,倪泽熙的特别助理,因为名字叫梁洁而被大家亲切地唤 作“梁姐”的中年女子过来约她说有事情商量。 在公司附近的一间自助餐厅里,梁洁把一叠房产介绍给她,说:“这是我筛选 出的几个物业管理比较好的小区,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挑一栋中 意的入住就好。”看旖旎有些不解,浅笑道:“倪少去英国前交代的,我最近事情 忙,耽搁了一下。希望没有给段小姐造成不便。” 段旖旎略略翻看一下,都是风评不错的几个园林式住宅区,喝一口柠檬茶,把 东西又推过去,“请转告倪总,我不需要。” 梁洁微微吃惊,还是含蓄地笑着说:“你还是考虑一下。” 被她礼貌笑意里的一丝不屑刺伤,旖旎握紧手里的玻璃杯清晰地说道:“我不 知道你帮倪泽熙处理过多少这样的私事,但是我不需要,对我来说,那不是货银两 讫的交易,我不是在卖自己。”说完有不免懊悔,和一个外人瞎激动什么,在旁人 眼里,这类行为不就等于跟立贞节牌坊似的无聊。 梁洁怔住,很快又恢复如常,将纸张收回提包,准备告辞先走,起身后又迟疑 地回头对旖旎说:“你圣诞节那天为何没有和倪总一起去英国,他从没带过任何女 子去和父母一起过节。那晚他让我加定机票,我还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为何是加定而不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段旖旎转头看窗外,反问一句。 同为女子,梁洁知道这其中的差别,“对某些男人,女人应该学会等待。”她 的高跟鞋渐行渐远清脆地敲打在餐厅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她的话也重重砸在段旖 旎的心上,她端起餐盘,决意要吃个够本,倪泽熙的特助怎么会这么多话,特别助 理与普通助理的区别难道就在于她要关心处理上司的感情生活吗? 恨恨地叉起一团蔬菜沙拉,她心里堵着一窝火气,她都快被打压成杨白劳了, 还要她怎么去等待,何况她还不欠倪泽熙这个黄世仁什么。凭什么每次只要他勾勾 手指,她就得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砒霜,蜜糖,通通甘之若饴,她至于这么犯 贱吗她。等会儿要记得买点牛奶回去,早睡早起,绝对不再伤春悲秋,对月思人。 管他吃什么,喝什么,有什么艳遇。 当晚冲了一杯极浓的牛奶喝下去,被子拉过头顶,果然一夜好眠。第二日神采 奕奕起来,挑了件果绿色针织连衣裙配乳白色长款大衣,淡淡地刷了眉毛,扫了腮 红,气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顾景航双眼布满红血丝,正给她煎荷包蛋。她看他面色憔悴,忽然有点不忍, 问他:“你们医院没别人了吗,怎么尽让你上夜班。” 见顾景航将煎得皮酥里嫩的太阳蛋装盘,脸上因为她的主动搭话有禁不住流露 的欢喜,喉咙一紧,讥刺的话语吐口而出:“能者多劳啊,恶魔披上白大褂,也是 可以冒充天使的。” 顾景航脸色暗淡,她一顿早餐也是吃得食之无味。伤害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 惩罚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快活不到哪里去。 站在公交站牌下,段旖旎两手插进大衣口袋,麂皮靴子无意识地在水泥路面上 打着拍子,什么叫早起的鸟有虫吃,她难得早起一次,等公交的人还不是海浪一般 水涨船高,只见多不见少。 远远地,一辆蓝白相间的公车驶过来,段旖旎奋力地在涌动的人潮里保证自己 的一席之地。 “吱——”刺耳的刹车声里,一辆极为耀眼的铁灰色奥迪A8在前面十字路口一 个急转弯抢占在公交车道上,车窗徐徐降下,一个冷凝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上 车。” 段旖旎一时反应不过来,眨眨眼睛确定并非幻觉,开口道:“你回来啦。”掐 自己一把,润润嗓子再次开口,“又换车了。”自己都鄙视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 前后左右的人都飞奔到后面去挤公交,她动动脚跟准备向左转,倪泽熙探头看 那黑压压的车厢一眼,又上下看她一番,特别淡定地说:“妆容不错,衣服颜色不 错,鞋子质量也不错,但是你确定要上去被挤来挤去。” 哦,不,她难得花费心思装扮一下,她不要上去被挤成沙丁鱼罐头,她不想把 面目全非的形象留在公司供人咀嚼,她不要和倪泽熙的光辉正面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 后面公车的喇叭按得震天响,已经有乘客不耐烦地骂骂咧咧。倪泽熙看着她, 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吧,这次他并没有勾勾小手指,是她迫于群众压力自 己过去的。想坐后座的心思也逃不过他的法眼,乖乖在副驾驶座上坐好,倪泽熙熟 练地发动汽车,车身划过一道完美的曲线,方向却不是倪氏大楼。 到达的地方是一个叫“荷塘映画”的素斋馆,黑墙白瓦,朱门红窗的深宅大院 式构造吓了段旖旎一跳,还以为穿越到民国时期了。 据说“荷塘映画“前身是个大官的旧宅邸,现在虽经过一番休整但那旧有的雅 致风韵还是时时处处地存在着。红木窗棂,藤编座椅,连那装茶水的玻璃茶壶也是 小巧玲珑,晶莹玻璃衬着橙黄茶汤,相映成趣。下面还放着一个同色的玻璃底座, 内有碧叶粉荷,无形中和了店名。段旖旎暗想这店主不用上等的紫砂壶之流附庸风 雅来装茶是否就是看重玻璃的这种透明纯净,一目了然。 他们在二楼靠窗而坐,正对满院荷塘衰败的残景,段旖旎托着下巴想象一下这 里六月初夏,满池田田的碧叶间可见小荷尖尖,亭亭玉立,清新可爱的盛况,叹口 气说道:“现在又没有美景可看,我们来做什么。” “吃饭。”倪泽熙示意她做到自己身边,还好,这里椅子都是颇具古风的梨木 长椅,两个人坐倒也不挤。把她两手食指按在太阳穴上,言简意赅地说,“飞了十 个小时,累。” 段旖旎轻一下重一下地帮他按着,再次鄙视自己的奴性。倪泽熙才不理她的内 心挣扎,舒服地享受她的服务,问她:“你不要房子,又还没搬走,就是决定留下, 那么还有辞职的必要吗?” “呃?”这时段旖旎才后知后觉把他的话连贯起来。真是天大的误会啊,他一 定是刚下飞机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她,看她还在小区外面等车上班,就以为自己还 没搬走。 在她支支唔唔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时,服务员渐渐地开始上素菜,素什锦、香菇 面筋、烧四宝和孜然羊肉都是豆制品,果然是清淡外观,诱人食指大动。 坐回倪泽熙对面,看他缓慢地品尝着面前的食物,段旖旎两手交握在膝盖上, 趁着气氛不错,声如蚊蚋地说道:“那个,我想你误会了,我已经搬走了。” 很小很小的声音,荷塘映画里播放的幽怨的二胡声都比她的声音大,倪泽熙却 还是听到了,他手里的筷子顿了顿,“你已经搬走了。”他皱眉重复了一遍,转瞬 间轻松的神色一变,放下筷子,支肘撑着额头哼笑两声道:“段旖旎,你真是本事 了啊。我前脚走,你后脚就踮进顾景航的怀里了。你不是看他的相貌就崩溃的吗, 嗯?你何时学会人尽可夫了。” 他的眼神很陌生,声音很冰冷,用的侮辱性的字眼更是像利刃一样割得段旖旎 的心血肉模糊。“人尽可夫?对啊,我就是这样的。倪少你忘记是你教会我的吗, 哈哈。”她大笑起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近疯狂。这究竟是为什么,分开了 就想,在一起又互相撕咬。 “段旖旎,你个白痴,你知不知道我是想,我是想……”倪泽熙咬紧牙关,手 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我都被你传染成傻瓜了,不说了,你走吧,今天就可以去 财务部结清工资,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为什么你叫我走我就得走,你不想看见我,怎么自己不先走。”段旖旎也僵 冷着脸,这次决不做被丢弃只得转身的那个人。 “真的是越发出息了。”倪泽熙又是恼怒又是想笑,最后还是扔下几张大钞买 单,头也不回地走了,段旖旎盯着窗外,看他穿过荒凉的荷塘和茂密的花径,那白 杨一般挺拔向上的背影渐渐成为视线里远去的风景。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