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说晚安之后突然又说,忘记吻你了 9 月21日,刀没敢开机上网。整整一天他都躺在床上看书,他的思想完全走进 了沈从文打造的边城里,漫步。重温着边城里明明是存在的,沈大师却不表达的, 但又像流水在身边流淌,像烟雾在周围氤氲的,那种美好的氛围,那种充满了理想 主义的爱情萌芽,那种无法突破无法挣脱的,却又看不见摸不着的,现实的残酷, 而自己现实中的尴尬处境,和无端的烦恼,统统被一种力量抛在了九霄云外。后来, 他睡着了,在梦里,他又走到那条荒芜人烟的路上,和牢笼之间,他不敢往前走了, 他怕见到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万一今天能够看清了,并且果然是宝贝,他真的 会无法面对她。 他决定往回走。走了许久许久,都发现不是来时的路。他就继续往回走。一条 如弓背的小溪拦住了他的去路,小溪里停着一只小渡船,四下看看却没有发现渡船 的主人。夕阳西下,黄昏温柔,美丽,平静,还有薄薄的凄凉,他知道这就是小山 城茶峒了。他在山上看见了修好的白塔,他还在塔下看见了翠翠,不过这时候的翠 翠,虽然还是那样淳朴圣洁,但已经是白发稀疏,满脸褶皱老态龙钟。她静静地坐 在夕阳里,双眼眯缝着,望着对面的山峰,眼角上挂着的一颗晶莹的泪珠,与她沧 桑的脸庞形成了很大的反差,独自在夕阳下闪着温柔,美丽,还有薄薄凄凉的光芒。 也许此刻的翠翠,正在为顺顺家的大老的死去而忧伤,而惋惜;也许她正在期盼那 个在月下,在对面的山上为她唱歌,使她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来的年轻 人,回到茶峒来;也许她在想念爱讲笑话的,与她相依为命的爷爷;也许她在想她 为了爱情双双自绝的爸爸妈妈,到底长的什么样。 刀走了过去,翠翠忽然对他笑了一下。这时候他才发现,翠翠戴着一顶时髦的 太阳帽,穿着浅蓝色的运动服,脚上是一双设计新颖的旅游鞋,再看她的脸,皱纹 突然消失,变成了青春亮丽的宝贝,那丝笑容也不见了。刀好象感觉到了这是幻觉, 所以他没有发问,只顾蹲下身来,拿出纸巾,擦去了翠翠眼角那滴让他舍不得擦的 晶莹的泪珠。刀说:“翠翠,你在想什么呢?”她说:“我在想啊,什么才是永恒 的?什么才是美好的?什么才是难忘的?什么才是放不下的?只有走了不会来的才 是永恒的,只有永恒的才是美好的,只有美好的才是难忘的,只有难忘的才是放不 下的。”刀说:“那好的,那妙的。但是你还想些了什么呢?”她说:“我在想啊, 是什么让我把放不下的不说出来?是什么让我把不说出来的不去做?是什么让我没 有做却把灵魂浮起来的?”刀说:“那好的,那妙的。但是语言可以让你知道为什 么啊?你为什么不去运用它呢?”她说:“爷爷说啊,他听说在没有语言的上古, 大家都不说什么的,他们靠感觉,靠眼神,靠微笑,靠心动表达爱,彼此信任,融 洽相处。爷爷说啊,自从有了语言,便开始有了误解,有了秘密,有了阴谋,有了 愤怒,有了伤害,有了寂寞,有了孤独,爱,在这些事物的笼罩下,有了阴影。” 刀说:“那好的,那妙的。但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她说:“傻孩子啊,你看 那山还是绿的,你看那溪还是清的,它们并没有因为我们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而改变。但是山有荒芜的时候也有新生的时候,溪有干枯的时候也有涨洪的时候, 这是它们自己在改变,而不是因为我们做了什么,或者不做什么,而改变。是它们 的改变,改变了我们的认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要面对这些改变。” 刀站了起来,茫然地望望已经消失得没有踪影的夕阳,似乎在说“那好的,那 妙的”,其实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回到了北方的某城,回到了他的小屋。是的,翠 翠说的没错,山,或者溪,不会因为我们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而改变自己的 改变,我们要做的,就是面对!刀似有所悟,不禁哑然失笑着,启动了电脑,隐身 登陆了自己的QQ,恰巧宝贝发来一枝玫瑰花的小图片。 断刀19:26:12 笨笨?你怎么知道我在? 宝贝19:26:30 乱碰的。大漠说你晚上有时来,我就试试,没想到一试就灵 断刀19:27:55 天子是哪位兄弟? 宝贝19:27:59 大漠风声啊,也叫随风而去,他说他是你的好朋友,是不是啊? 断刀19:29:21 哦哦,知道了,是的:)笨笨你在干什么呢? 宝贝19:30:27 在看你要我看的那些诗歌理论书啊 宝贝19:30:54 想多了解一下中国新诗的发展脉络,诗风的变化,和特点,以及趋势 断刀19:31:24 恩,笨笨真乖,必有所成 宝贝19:35:56 我发现大漠很好学,也很可爱 宝贝19:36:42 他凭想象,以我的名字在几分钟之类写了一首诗,我觉得还可以,神韵出来了 断刀19:38:00 在哪?我看看 宝贝19:38:03 《笨笨》 数十年前的故事。在一张黑白相片里 沉积。杨柳很弯。河道的行船,过了黄昏的雾 窈窕的影子,谁这样留在岸边,等待秋天。 北去的江水,困住诗人的眼神。一个人转身离去 在空寂的夜晚,留下点点痕迹。一个女子的竹萧,沿着 银白的木质岁月吹了很多年 宝贝19:39:08 怎么样? 断刀19:39:14 不错,说文解字搞得很有意思,他很有才华。 宝贝19:39:34 他和牛仔不是一个人吧?他说他也有一个网名叫牛仔,西部牛仔 断刀19:40:02 不是一个人。牛仔在诗歌文学方面极不如他 宝贝19:40:44 有同感。这几天论坛上不见经典之作啊 断刀19:44:16 我太忙了,顾不上写 宝贝19:44:31 我不是指你,是整个论坛没有看到几首好诗,好象一个叫天涯音的诗还不错, 别的看了一眼就没兴趣看了 断刀19:45:44 浮在上面的几个帖子都不错,我现在正在挑选 宝贝19:46:12 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啊 断刀19:46:29 我刚刚提上去的,你会有什么印象? 断刀19:46:34 切!我明天去看 断刀19:46:53 倒…… 宝贝19:50:09 诗歌没给人留下值得深思的印象和想象的余地,便不能称其为诗歌了 断刀19:50:27 说得好 宝贝19:52:08 诗歌毕竟是语言的高度浓缩,其本质是给人带来想象,和另一种既有同感,又 有艺术美的情感体验。明天有空我再好好读读论坛上的诗 断刀19:53:29 说得很好。我说笨笨厉害嘛,这不,一个杰出的诗歌评论家很快就要横空出世 了 宝贝19:54:11 打死你 宝贝19:54:33 说实话,我喜欢冰心的诗,今天上午还读了她的诗呢 断刀19:55:39 冰心的是不错。不过我建议你读读这几个人的诗。现代的徐志摩,当代的海子, 国外的泰戈尔,就读冰心翻译他的。 宝贝19:56:41 我也喜欢海子的 断刀19:57:03 重读一下海子的看看如何? 宝贝19:57:03 好。也许过了这么久,再读会有不同的收获 断刀19:57:53 聪明的笨笨 宝贝19:58:56 我得先把中国的,近现代名家的诗,好好琢磨一段时间再说 宝贝20:13:41 下线了?还是躲起来选诗? 断刀20:14:11 在的,不打招呼怎么会下呢?多不礼貌啊 宝贝20:14:15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对了你管理论坛,每天晚上的任务大概有多少 断刀20:22:51 没有什么规定的任务,都是自觉的。先读帖,再回帖,再挑帖,再推荐加精管 理,删除一些广告,骂人的帖子。然后开始写自己的诗歌,小说。 宝贝20:23:23 呀……!扑通,倒了。竟然这么多啊,不累死你啊? 宝贝20:26:15 我则只能闲时来读,以增添自己生活的情趣 断刀20:26:44 你这样的生活和上网态度,很好 宝贝20:27:01 我只想当一个自由自在的评论家 宝贝20:27:14 兴趣来了就评评,从中来获得乐趣。专业的我还不干呢,你请我我也不干哈 断刀20:28:15 呵呵,做一个自由自在的诗人或评论家,恩,这很好 宝贝20:28:26 就给我评论家一个称号就行了,足够了。别人在前面写,我在幕后支持,也为 中国新诗的发展尽一点绵薄之力 断刀20:30:15 中国诗歌应该感谢有你这样的朋友在啊! 宝贝20:30:19 哈哈,也谢谢你,是你指引了我啊。对了,一抹青烟不要我评你的诗 断刀20:33:04 为什么? 宝贝20:33:13 呵呵,怕我爱上你 断刀20:33:26 晕倒,吐血。这怎么可能啊? 宝贝20:34:08 一个天生的情种 断刀20:34:26 你在说我吗? 宝贝20:34:24 不是 宝贝20:34:30 你是不是? 断刀20:34:45 也许是,也许不是 宝贝20:34:50 回答得好 宝贝20:35:34 一抹青烟同志就毫无疑问的是,而我呢,既是一个极其多情的人,又是一个极 其绝情的人 断刀20:36:55 应该说,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一面吧 宝贝20:37:15 也许吧。在网上我偶尔也会为某个男人心动,但陷不进去,始终保持着高度的 清醒 断刀20:38:48 这样就好,网络是虚幻的,也是空的 宝贝20:38:52 所以呢,我连诗都写不出来,那我干脆就不做诗人了,知道自己也做不了 断刀20:39:43 呵呵,有自己的个性。这样很好 宝贝20:41:24 对啊,有这样理智的个性不做诗评家你说不是浪费吗?你既是诗人,又能这样 理智地看问题,真是佩服你了,达观,高明 宝贝20:43:28 我这人有一点也不好 断刀20:43:58 哪一点不好,说出来让我看看对不对? 宝贝20:44:07 哈,这个缺点就是,在网上一和有点水平的男人聊天,哪怕是刚认识的,他们 最后在下机的时候,总是会说爱我 断刀20:44:29 狂晕中……,我想我大概不会那样说的 宝贝20:44:43 所以我亲自的,主动的找你来聊天,来做朋友了,要不然我还会送上门来?本 姑娘就喜欢你这样的 断刀20:45:05 我也谢谢你啊 宝贝20:45:37 好的,接受。我喜欢开点儿玩笑的,别当真啊 断刀20:47:16 哈。哪里哪里。我要写东西了笨笨,咱们改天见啊 宝贝20:47:23 我的特点就是乐观理智诙谐重情重义诚挚大胆虚心光明磊落。告诉完这个我就 自动消失。晚安 断刀20:47:55 晚安 宝贝20:50:52 哦,忘记吻你了 这天晚上,刀的心情特别好。这次他的突然下线不是逃避,而是来自于开心后 的空虚。自己无心插柳的一句话,宝贝却能当真看起诗歌理论的书来,还给了他一 片茂盛的柳荫。而自己呢?已经在酒精的麻醉中,浑浑噩噩地又度过了许多时日。 他现在觉得即便是要死,即便是不能死得其所,也要多留些美好的事物和文字,也 不枉来这世上走了一遭。他想自己确实应该写点东西了,要不然还真对不起宝贝的 抬爱,所以他才突然决定下线写点东西。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宝贝在他突然说下机时,也很突然地,自己表扬自己一大 通,然后又很突然地,给他来了一个乐观理智诙谐重情重义诚挚大胆虚心光明磊落 的吻,让他热血上涌差点得脑溢血晕到过去。挑逗,绝对的挑逗,他想。但是这种 相隔千里的,遥远而不能再遥远的,不可能落到实处的挑逗,不可能落到实处的虚 拟之吻,着实让他在热血沸腾之后,懵了好一阵子。他感觉她的这一个亲吻,实实 在在地落在了他的唇上,暖暖的,柔柔的,还留有余香。他不自觉地伸出食指和中 指,放在嘴唇上,抚摩了好长时间,仿佛抚摩的不是自己的嘴唇,而是宝贝乐观理 智诙谐重情重义诚挚大胆虚心光明磊落的嘴唇。 吻。这个单词,他似乎已经遗失很多年了,今天,宝贝乐观理智诙谐重情重义 诚挚大胆虚心光明磊落地重新赐予了他。他再也无法按奈住自己亢奋的心情,更不 想起来刚才那一闪就灭的写作念头,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忘记吻你了,呵呵,忘 记吻你了,忘记吻你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