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杯咖啡已被喝得底朝天了,只余下一圈淡淡的褐色固守杯底。在杯口上有块 她下唇的印渍,呈桔瓣形,一滴咖啡从那儿滴下,像一条季节河,最后溅落在光滑 的台面上。她的嘴唇很红,不像很多人那样如傍晚般灰暗。她没涂口红。可能。 “还要点儿什么吗?”我问。 “咖啡不想喝了,现在喝酒似乎早了点吧,”她有些犹豫,“别像个酒鬼似的。” “这样吧,”我站起来,“我请你喝一杯苏格兰威士忌,我自己的酒。” 我把杯盘端走,到吧台后的酒柜中找出我那瓶酒,从吊架上取下两个高脚杯, 各倒了三分之一,大约50毫升,然后把冰盆里的冻得很老的冰块放入杯中,这是喝 冰镇酒的起码条件。太嫩的冰块很容易溶化,会把酒弄得尽是水臭。我把酒端过去, 仍然坐在她对面。她真的挺不错。 她用右手端起杯子,晃了晃,冰块碰撞杯壁,发出动听的脆响。她呷了一口。 “不错呀,”她说,“自己还藏着好酒享受呢!” 我掐灭烟屁股,说:“老板上次进酒进多了,原价卖给我的。有时站得累了, 干一杯,刺激或麻木一下神经。不过这酒真的好喝。” 知道她能喝酒是很久以后,我第二次到拉萨的前两天。 她说是要给我饯行,在她那小资的狗窝里弄上蜡烛,一人发了一瓶干红,鬼影 幢幢的胡灌起来。我虽然在酒吧长泡,酒量却长不大。天生,没法的。那晚酒干得 很快,一瓶酒750ml ,一会儿就下去了一大半。我只好抽烟,把干红打上一个个逗 号,好苟延残喘。 我低下身子,歪头,去烛火那儿点燃了第十一只烟。蜡烛已烧得只余2cm 了, 问她是否还有,她说当然,起身到厨房,拿了两支新的过来,一人一支,就着老火 点燃,再把屁股烤得半溶化,栽在残烛头上。她端起杯子,我也端起杯子,我们轻 碰一下,干了。 “本来,”我说,“冰块嫩了一些,不适合镇酒用的。嘿嘿,但是要喝那么多 酒,冰化得快,也算稀释了那该死的12°了。” “还酒吧出身的呢,”她说,“酒量看也看大了。听音乐吗,对酒当歌,人生 几何呀!” “要点背景的就行了,你不是有平克·弗洛伊德的吗?如何?” “我倒是无所谓,什么在吱吱地响就成。” 她从CD架上取出碟子,放在索尼音响中,音量开得很小,宛如从山的那一边传 来的声音。她坐下,又干了一杯,说:“我是不是像澳洲的袋鼠,跳跳跳跳个不停。 毕业没两年,他妈换了五六个工作,每个地方都令我心烦。好像这世界上就没有我 可以安安心心从事的工作似的,好像这世界就是要跟我作对似的,有意要那么干。 你说,是我病了还是世界病了。” “都他妈有病!”我说,“你,还有世界,还有我。都疯疯癫癫的。” “都是傻B ?” “对,都是傻B !10的N 次方傻的傻B !” “这倒是个办法,本本儿。”她哈哈一笑,“把能够找到的东西都臭骂一顿。 傻B ,他妈的,混蛋,操!”她说完,站起来,把半杯酒灌进喉咙,拿着空杯子, 扭扭屁股。 她真动人。我禁不住放声大笑,放倒身子,把头靠在铁红色的靠枕上。“喂, 别说粗话,特别是那个‘操’字,那可是男性词典中的专有动词哟!”我斜着拿过 酒杯,斜着干酒,把朝下的右脸颊都给打湿了,我明白,这就是万有引力定律中的 案例部分。我从茶几的下层搁台上抽出“心相印”面巾纸,胡乱把脸上的干红擦干。 “不行了,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我说。 她扭着腰肢走到茶几这一头,提起我的酒瓶,说:“不多了嘛,也就几口了。 干完!”她顺势坐在我身旁,把我的头从靠枕上抱起,放在她的膝上。她俯下脸看 着我,就像深邃的夜空笼罩着我,两只眼睛就是史蒂芬·霍金的黑洞。“不说操, 说干,可以吗?” 我伸出手,抚摸她的脸,往下移,在她的颈窝那儿盘桓,然后试图通过她喜爱 的Lee 牌牛仔裤,读写她紧绷绷的圆润的大腿。头是昏的,但下面却似乎不受影响, 真没办法。 她略带嘲讽地笑笑,说:“它没醉,在乱动。” “不管它,在它自己的外省,那是它的权利和自由。” “你不是说要表演自慰给我看的吗?” “喂,真说过?” “想耍赖是不?连斐雯丽,”她扬扬手中的芭比娃娃,“不,那时是梦露,都 听得清清楚楚的,男人赖帐不太好嘛。” “真想看?” “想看,只在DVD 里看过的,还没看见真人这样干过。你想,波特诺干得那么 有趣,我可是不明白的哟。” “那你帮我。” “不行,那就不是自慰了。” “自渎。” “随便什么吧,今天,现在!” 她把手放在我的裤子上。 “可是,”我说,“波特诺是个臭小子,而我,已经是男人了嘛。况且,还有 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坐在身边,那样,就像提一瓶矿泉水,步行到哥本哈根要一杯水 喝。不行,有心理障碍。到时候落个阳萎的毛病,可不好医啊。” “那就老老实实喝酒,还有一瓶。” “什么?”我觉得我整个儿人猛然勃起,“我有心脏病的,心肌炎,右心室主 动脉粥样硬化,左心室嘛,风湿性肌纤维颤抖无力缺血综合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