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八朗学很早就有动静,估计是那些要往阿里或日喀则或其他地方赶的背包族在 准备出发。我一晚没睡好,太阳穴那儿明显感到脉搏在跳,头稍稍有点痛,大概就 是有了很轻的高原反应吧,虽然醒了,却不想起来,躺在厚实的被子里也是一生了 不起的享受。不知道今天要去哪儿,没有计划。我不太喜欢计划的,九点干嘛,十 点干嘛,觉得没意思,还是随兴好。反正有一点,那个胖梅子要挂在我身上可以, 但让我挂在她身上,那就各自东西。不过,先感受后喝酒,却是大致定下来的,在 拉萨呆的时间,以身上的银子为限度,钱用光了,当然只好走人。没有在拉萨打短 工或当乞丐的打算。 至于在拉萨开酒吧的事儿,恐怕不是到一次拉萨就能解决的,如果感觉的确不 错,和想象中的情况大致相等,那也得回成都继续打工挣钱,没有钱,所谓拉萨酒 吧也只是空中楼阁而已。什么时候冒出的到拉萨开酒吧的想法,说不清楚,好像它 就一直是埋在身体里的,只是逐渐苏醒了。人一辈子做什么不做什么,大概是命中 注定吧,宿命。否则,有些不太寻常的事儿,真的不好解释。不过,佛教中的轮回 一说,我还不太懂。生命和宇宙是否包含轮回的精神呢?很有可能的。 躺着胡思乱想,正神思恍惚呢,有人敲门。 “喂,起来了吧,这儿可不是睡懒觉的地方。”梅子的声音。 我一看卡西欧电子表,八点过一刻。是啊,这儿真不是睡懒觉的地方呢。 “好!马上起来!”我对着门喊。 双脚蹬开被子,穿上体恤、裤子、鞋子,把卡克套上,拿起盥洗用品,开门直 奔洗漱间,三下五除二地漱了口,洗了脸,然后撒了尿,回房间整理东西:地图、 指南、照相机、胶卷、钱包、卫生纸,一并装在那个耐克挎包里。 梅子已在总台那儿和“普姆”说笑,背一个小包,戴着公牛队标志的棒球帽和 墨镜。都没吃早饭,就到对面那家四川餐馆要了两碗排骨面,热气腾腾地吞下肚皮, 喝了面汤,真正是“精神抖擞的侧卧状态”。 “上那儿?”她问。 “哲蚌寺。”我说。 “干嘛不去布宫或大昭寺呢?” “嗯,先看黄教的三大寺吧,反正布宫和大昭寺随时都可以看的。” 上街慢走,找出租。太阳已出来,阳光脆生生如刚从瓜架上摘下的黄瓜,口感 十分地爽,整个口腔、鼻腔和肺部都很通畅,皮肤和毛孔也很放松。总之,觉得里 里外外都干净明亮。拉萨的出租车没有内地城市多,沿北京中路向西走了一会儿, 驶过几辆,都载着客的。梅子说往前走,青年路口那儿有中巴,3 路车直达哲蚌寺。 我是很讨厌中巴车的,任何一座城市的中巴车,都是又脏又烂又挤,仿佛从汽车博 物馆里开出,无一例外。但打不到车,也只好去赶中巴了,还节约了钱。 哲蚌寺在拉萨以西10公里左右的北山坡上,全称是“吉祥米聚十方尊胜洲”, 简称哲蚌寺。“哲蚌”意为“米聚”,象征繁荣。远远望去,整个寺院规模宏大, 白色的建筑铺满了山坡,的确像堆积的米堆。巨大的寺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很有 震撼力,真的不同红尘凡世。 哲蚌寺是由宗喀巴的弟子降央却杰·扎西贝丹建于公元1416年,宗喀巴亲自主 持了开光仪式。宗喀巴在世时,僧人已达2000多人,后期定员为7700人,但有时多 达1 万多人,是世界上最大的佛教寺庙。 我去买了门票,转过身,梅子已数出她的票钱70元给我,我也不推辞,拿过揣 在裤兜里,一起走入这巨大迷宫的巷道。 “我可是第一次,你别不耐烦,老在后面催。”我对她说。 “怎么会呢,”她笑一笑,该死的牙齿闪着白光。“这种大寺院,再看两次都 会很新鲜的。” “对藏传佛教懂得太少,读了几本书,似懂非懂,只能当观光客哪。”我有些 遗憾地说。 “这也是一般游客的状态,没有几个人会懂的。这有什么关系呢,并不妨碍身 心的感受啊。” “嗯,这话听起来不像是走红道的同学说的哟。” “你怎么那么讨厌,”她白了我一眼,一副愤怒样子。“好像都要跟你一样, 这世界才算正常似的,你管我喜欢追求什么!又不是父亲,又不是男友!” 我忙朝她拱拱手,示意讲和了。 哲蚌寺建筑众多,纯粹就是一座神秘的城市,不知道先看哪个为好。再加上我 一向犹豫踟蹰,站在阳光下不知往哪个方向走。梅子的向导作用就显现了出来。她 拉着我由左向右顺时针参观。我一想,这是符合书上所讲的转经的顺序。以后,到 其他地方,这可是要记牢的。 第一个地方是甘丹颇章,是达赖二世到五世的驻锡之地。宫室有七层,分前、 中、后三幢建筑。这里的窗子十分惹人注目,窗的四周比墙壁凸,漆成青黑色,上 方有一盖状护窗,下垂布帘,布帘上有一道红色横杠与兰色横杠,窗是独扇的,颜 色也是青黑色。每当风吹过,布帘呈波浪形律动,整个窗子就活起来,有了凝视世 界的灵魂。 见我老是朝着窗子看,梅子问,“在看什么?看屋里是不礼貌的呢。” “没看屋里,”我说,“觉得这窗子很独特,很像眼睛,而且有种洞穿力,有 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