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想问我?”她有些不屑一顾,“我可比你早到噢,而且,也看了好几本指南 书,雪顿节晒大佛。” “可惜我们没遇上,真是遗憾。“ “你以后真的来拉萨了,不是有的是机会吗?” “想起来是。” “走吧,看辩经去。” 我们慢慢走回寺院,措钦大殿下面就是辩经院。辩经院里绿树成荫,地面铺的 是干净的碎石,三五成群的红衣喇嘛或坐或站,大声地讲话。发言者为了引起注意, 在说话前先拍一下手掌,带动念珠甩得啪啪响,然后再大声辩论。手掌声、念珠声 此起彼伏,辩论声不绝于耳,虽然听不懂,却也动容。对佛经的理解,肯定是各不 相同,通过这种激烈的辩论,来求得对佛经的更好解读,使佛教教义处于一种永无 止境的状况。不知道辩经起始于何时,但我觉得它保留了古时哲人对宇宙事理的质 朴而率真的表达,不会像我们在许多问题上从来是藏藏掖掖,言不由衷的,不痛快。 看了辩经,梅子说山坡下有小寺乃琼寺,也值得一看。乃琼寺大殿上的四扇门 是我所看过和想像过的门中最为奇特的门,门口的彩绘图案复杂、色彩炫丽,绝对 地夺人双目,此外,回廊和屋檐下的彩绘也是落英缤纷,看得你头晕目眩,有如醉 态。 下到大路上,赶中巴,车上坐满了人。我和梅子只在最后一排座位找到两个位 子。人在车上,可眼里却尽是哲蚌寺看到的东西,动画片一般放了一遍,尤如梦中。 相信喇嘛们在如此氛围中修行,真正有“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味道。 下了车,距吃晚饭还有一会儿,但肚子却已经饿了,想喝一点滚烫的东西,就 建议去喝酥油茶。我们来到吉日旅馆的扎西2 号餐厅。扎西2 号餐厅不大,甚至可 以说很小。沿四壁摆了靠椅和茶几,如果人多,几乎就面对面,像在开茶话会。墙 上挂了藏式门帘,十分漂亮。有一壁是留言板,上面五花八门贴满了背包客的纸条, 从邀约人到阿里直到寻找意中人的广告,应有尽有。除了我和梅子,另有一位女子, 在喝茶看书,像印度人。我们要了一壶茶,及两分炸薯条。我特意关照服务员,要 把茶煮开。不一会我,茶来了,很浓,烫嘴,舒服有如哲蚌寺墙边晒太阳的狗。拿 出烟,点燃抽起来。 “好喝!”我赞叹。酥油茶又浓又纯,粘在嘴唇上,像抹了一层唇膏。 “少吸点儿烟,小心高原反应。”梅子被酥油茶烫得双颊泛红。 “如此享受的时刻,”我吐出一口烟,“不抽烟,就像一座山没有云雾一样, 失去了情致。你也来一支?” “不。我可是坚决的禁烟主义者。” “抽着玩儿,又不必当真的。真要抽出瘾来,不容易。” “你现在这样,算有瘾还是无瘾?” “没瘾吧,说不抽可以马上不抽的。只是何必呢,我这人没什么毅力,不执着, 想上瘾都难。表扬自己的话,就是坏习惯不容易养成。” 她扑哧一笑,说:“已经是坏习惯了,还声称不易养成。你吹嘘自己还蛮有一 套的。” “是吗?这也算吹嘘?你没见过我们学校选学生干部,假惺惺搞民意测验,让 一班人自我介绍——自我吹嘘,靠!道德上像雷锋、学术上像爱因斯坦、工作上像 焦裕禄。我怎么看怎么像周星驰,当场笑得面瘫。嘿嘿,不包括你啊,没见过你演 说的。” “你应该看一下,我演说真的很棒,不过吹嘘自己时含蓄和艺术一些,要让类 似你这种同学也鼓掌嘛,还真的花了不少功夫的。政治可是一门大学问啊!” “是的,梅子同学,还要茶和薯条吗?” “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算了吧,已经很舒服了。来拉萨喝了不少的酥油茶, 真担心又长胖。” “不是又,是已经,”我哧哧笑道,“不过别担心,你男朋友嫌你胖,我不嫌, 我可喜欢压秤的女生的。” “呸!你这种人。不过,你恐怕耍了不少女同学吧?” “老实说吧,要追是肯定可以追不少的。但我腼腆得厉害,性格既封闭又飘浮, 对山盟海誓这些明知假惺惺又要挂在嘴皮上的辞令十分讨厌,所以这方面,不算有 成就的人。好不容易骗了两个,其中一个又被你的同行——团委副书记抢了。咳, 乏善可陈。” “啊,我倒觉得你脸皮还是很厚的。” “不会吧?你别把我对人对事的无所谓态度当作厚脸皮了。也无妨,厚也好, 薄也罢,反正就只能这么浑浑噩噩地生活。” “屁事也没经历过,一付饱经风霜的样子。” “有些东西,不经历,凭想象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国宴够堂皇了吧,你知 道大家都只用矿泉水沾沾嘴皮儿,完了后撒着欢似地冲到巷子里,要一大碗杂酱面, 舒舒服服一口气整下去;琼瑶肥皂够缠绵绯恻吧,你也知道男人女人一上完床,心 里就老想着把对方踹在地报上,再一脚踢出门。” “真想现在就一脚踢你下去,什么心理?!” “变态。由液体变成固体。” “拉萨那么大的太阳都没把你晒亮。真是的。” “怎么没有?本来就亮堂的。只是你不习惯这种居家的装饰风格。” “哼,”她摘下墨镜,眼睛盯着我的脸,“我看啦,你也就只是制造一点语言 垃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