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色拉寺的后山有一座高高的碉楼样建筑,不知是作什么用的。在旁边,有很多 精美的摩崖石刻。乌孜山的半山腰,可见一些建筑,估计是天葬台吧。但色拉寺后 的天葬台是对游人关闭的。自治区政府早已明令禁止游人参观。由于已看了哲蚌寺, 色拉寺看得很快,真正是匆匆过客,梅子第二天要走,我们赶在中午回了拉萨。她 去买票,我则四处瞎逛。 三个脸脏脏的小乞丐过来要钱,穿着破烂的不知本色为何色的衣服,虽然如此, 眼睛却黑白分明,十分清澈。包里准备了零钱的,一人两毛。走了一会儿,不知不 觉走到布宫广场,就在街边坐下来,眯着眼睛,看这座举世闻名的宫殿。 布宫依红山山势而建,从山底蜿蜒曲折修到山顶,高119 米,东西长360 多米, 分红宫、白宫两大部分。红宫在中央、在山顶,白宫在两侧、在山腰,红白相间、 群楼重叠、气势恢宏。据称,其整体布局,由下而上分别是“雪”,白宫和红宫, 体现了藏传佛教中“欲”、“色”、“无色”三界说,佛教的神威通过精心的建筑 布局,对比、夸张、渲染,而得以宏扬。 我虽然是一般俗人,却也感到布宫的逼迫严厉,身心都有些颤抖呢。 “能看见金顶的一抹金色光芒吗?” 我一回头,在机场大巴上与我同座的那个青年或少年正坐在我右边,看着布宫。 “哦,是你,”我有些惊奇,就像碰到了熟人一样,“当然能看见。” “那就是天国的门吧,”他说。 一条野狗蹲坐在他身边,毛色发灰,瘦骨伶仃,好像一生下来就没吃过饱饭。 “喂,”他说,“拿点儿吃的来。” 我从包里拿出夹心饼干和红肠。他把红肠剥开,狗吧啦吧啦吃起来,口水都滴 在他手上。 “知道是什么吗?”他对狗说,指指布宫,我想他在开什么玩笑吧,还正儿八 经的样子。 狗吃在兴头上,用黑得比煤炭还要黑的眼睛,望了一下他手指的方向,呜呜呜 哼了几声。 “它说它知道。生命轮回之地。” “喂,”我对他说,“别开玩笑,我可才从色拉寺回来,累得要命,没心思跟 你逗。” 我看见他这次穿的一般藏族的服装,而不是僧衣。 “你是……”我想问他是干什么的,又觉得不太好。 “我是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他又转过头对狗说:“生来就是野狗?” 狗用粉红的舌头舔他的手指。我敢打赌,那狗脏得毛皮中不知有多少狗虱子。 我一身都痒起来。 “它说它生来就是野狗,”他说,“它父亲还在,住在八廓街,母亲被汽车撵 死了。它说它曾是一条非常漂亮的小狗,有黄金般发亮的毛色,毛也很长。算得上 是野狗中的帅哥了。” 我懒得搭理他,顾自观赏蓝天白云下的布宫。 “狗说你不相信它的话,因为你是一个自我中心主义者,还是一个怀疑论者, 对什么东西都不相信,更不要说人与狗的对话了。是吗?”他还在叽叽咕咕地说。 “我看见你起初抖了一下,”他拍拍我的肩膀,“是不是因为布宫的神秘和凌 厉?” 我点点头。 “你看,它墙上的光芒是柔和的,它众多的窗户是沉思的。神秘中有庄严,而 凌厉中有慈祥。” 吃了红肠和饼干的狗慢慢站起来,摇摇尾巴,从我身旁走过。它的鼻子潮乎乎 地像黑色的塑胶,眼睛像风一样空洞,肚皮上的毛粘结在一起。“它说你觉得它很 可怜,”他说,“其实它想告诉你并非如此,它像你一样,不过是在完成一个生命 的历程罢了。” 他也站了起来,跟着那条野狗往北京中路而去,大概是要去大昭寺那儿吧。真 是神出鬼没的人。 在布宫广场发了一会儿呆,肚皮饿了,便去广场旁的兰州拉面馆吃拉面,味道 挺不错。吃完召了个三轮,回八朗学,看看梅子买到了票没有。咖啡厅那儿有不少 人,好像在谈论去定日县看喜马拉雅雪人的事。不禁掩口而笑,真是,亚马逊森林 一只蝴蝶的翅膀扇起的气流,在得克萨斯就形成了龙卷风。想起梅子住那间房都不 清楚,手机号码也不知道,只得回房间。 去提一瓶新鲜开水,泡了茶,躺在床上听迪伦。后悔没有去买一把口琴。不然, 坐在荒凉的山包上吹口琴,看深蓝色的天空和和游走的白云,体悟一下这片隆起的 大地上无时间的感觉,应该是很爽的事情。 八点,偎坐在床上看《金刚经》,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梅子,问她买到票 没有,她说买了。问我晚饭吃的是什么,我说还能是什么,红烧暴龙肉,清蒸剑齿 虎筋,蕃茄恐龙蛋花汤。她说她下午遇到了那个购物癖,一起去八廓街买首饰去了, 然后在尼泊尔餐厅吃手抓饭,喝蜂蜜酸奶。 我坐在床上,把腿盘起,她坐在木椅上,很自然地拿过我的茶杯,喝了几口。 她说起在成都时坐茶馆的经历,对无数多的茶馆感到吃惊。老实说,我也觉得奇怪, 有时,你走不到100 步,便可以看到好几家茶馆的招牌。 “明天去哪儿?”她问。 “本来是想去甘丹寺的,”我说,“但六点半钟,恐怕起不来。看情况吧,也 许就在布达拉宫了,下午才在广场上发了好一会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