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到了大昭寺金顶。远处是布达拉宫,下面是大昭寺广场。太阳正好,便放下背 包,垫在头上,眯起眼睛晒太阳。谁知这一眯竟一觉睡去,醒来一看,已是十一点 半。睡得很舒服。有衣领为证,由于是侧着脸的,所以衣领被憨口水打湿了,有憨 口水,那证明这是香甜一觉。忽然想起皮包,忙摸了夹克衫的内袋,还在。大昭寺 广场仍然是热门非凡,转经的、磕长头的,还有我这类无所事事的。在拉萨,无所 事事很正常,不能归为游手好闲之徒。肚了饿了,出大昭寺转了一下,没发现什么 好吃的东西,只好慢慢往布宫广场走,吃兰州拉面。 在八廓街上东逛逛,西玩玩。小店和摊铺上都是各种宗教用品、工艺品和小商 品。什么唐卡、铜佛、转经筒、酥油灯、经文、念珠、卡垫、皮囊、马具、藏刀、 藏帽、酥油、木碗、奶渣、风干肉等等,应有尽有。一家店老板(大概是个康巴人) 向我使劲兜售绿松石和牛头,绿松石我不辨真伪,不敢买,牛头又太大,我不好拿, 本来想买一把藏刀,但一想上不了飞机,只好作罢。结果,买了一顶黑色的藏帽, 戴在头上,混进了大昭寺,上金顶晒太阳发呆去也。 金顶上人不多,有几个老外在法轮那儿照相。我坐下来,靠在背包上,斜躺着 抽烟。下午的太阳懒洋洋洒在身上,穿透衣服,烘烤着我的臭皮囊,就像做红外理 疗一样。妈的,这才是人过的日子。什么打卡机、报表、工资单、别墅、小汽车、 成绩单、学生处、女朋友、毕业找工作……统统都是狗娘养的。当然,你也是狗娘 养的,我也是狗娘养的。正想得乐呵呵,看见一背包过来,一屁股坐在离我3 米远 的地方,一付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好像是万宝路吧,然后双手 在衣裤里一阵摸索,最后对我说:“哥们,借个火。” 我拿出一次性打火机,扔过去,他接了点燃,又扔回来。懒得和他搭腔,各抽 各烟,各晒屁股才好。 “一个人?”他开始搭话。 “是啊。”我说。 “我也是一个人。” “背包?” “算不上吧,”他眉头紧锁,“我女朋友是。” “没同你一起来?” “大概比我先上来三天。这不正找她呢。” “她没带电话。” “关机。” 关机?那他们有戏,这不明摆着。我把脸朝向天,让鼻孔被太阳挠挠,然后 “哈嚏”,一个舒服的喷嚏。 “跟我一个朋友,”他沮丧地说,“一个真正的背包,一块儿跑上来的。” “那上哪儿去找?没准儿,都到阿里或墨脱了。” “是啊,没了方向,也不知往哪儿走,问了几个背包,都不知道。” “那找个什么劲儿!”我不客气地说。 他使劲用食指掸烟灰,说:“是这个道理,可毕竟是三年的女朋友,郁闷啊。” “如果都是你老婆了,再跟你朋友跑,那不是死得更难看。就冲这,也值得庆 幸。”父辈们不是有所谓“反革命跳得越高,丑恶面目暴露得越早”的宏论吗。 “老实说,我很喜欢她,不想放弃。” “可是……”我本想说她都跟别人上床私奔了,还拿回来干嘛,又怕伤了他, 把话给吞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在乎。” “别那么认真嘛,”我最怕男女之间太认真,“那种关系,不是理论物理,太 认真是没用的。” “现在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想玩儿,就玩几天,不想玩儿,买张机票回去。如果有现成的女人,就拣来 玩,没有,去逛窑子,连逛三天,什么脾气也没了。”我给他出个馊主意。 他嘿嘿一笑,说:“哥们儿,你还真能出主意。” “那怎么办?”我摸出烟,扔给他一支,自己点燃后把火机又扔给他。“寻死 觅活耍赖皮,没用。要有贾格尔所唱的在我的拇指下的脾气,女人就服这包药。” 其实,鬼才知道女人服他妈哪包药,反正胡说八道不交税。 “有道理。问题是现在我连试验的机会也没了。” 这人真是不可救药!我就不信他的女朋友是狂喷鼻血级的,有什么放不下。即 便是狂喷级,别人不要你,你能有什么着。我还想和,比如布兰妮,试验一下呢, 能吗? 见我不搭腔,他站起来,背上包,说:“住什么地方?” “八朗学。” “我住亚。” 我点点头。 “哦,”他像想起了什么,“有一个小酒吧,我很熟,很不错,女主人也长得 漂亮。晚上我来叫你,一起干一杯?” 一听到漂亮女主人,我忙不迭点头,吞口水时差点儿没给呛着。我一面看他慢 慢走远,一面想,其实,漂亮女主人这类好事情,轮不到我。第一,我不是“优秀” 的人;第二,大家都要争的东西,我又何必凑热闹。之所以吞口水,是睾丸素的自 作主张而已。 我把烟屁股掐灭,突然想起我的打火机一定在那人的裤兜里了。我这才叫郁闷 啊。 大概晚上八点半吧,我摇摇晃晃回到八朗学,左边一个家伙,背着一个包,正 凑在墙上看BBS 。我定睛一看,是那个女朋友跟别人跑了的小子,心中一乐,拍他 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