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下雨了。不是刚烈的倾盆大雨,而是没完没了的打不湿拧不干的毛毛雨。天色 昏沉,宛如国画培训班里小学生的泼墨。所有的灰色楼房或非灰色的楼房都缩着脖 子,在潮湿的薄雾中无奈地打盹。没有亮色或高音的部份,一切都粘在了一起,灰 朦朦和灰朦朦粘在了一起,用的是嚼成稀泥的口香糖。有时,坐在酒吧里望天,真 想闪一嗓子,像帕瓦罗蒂的9 个高音C 一样,闪电般撕开力量。不好意思的是,含 混的音节却在喉咙里咕噜着,成为一口痰。 就在这湿漉漉的腐殖质的时光,和芳芳大约一周做两次爱,当然是在她那小资 的窝里。我那儿,她嫌脏,几乎不去。但我做完爱会回我那儿,不会同她共眠,不 太习惯与别人挤在一起睡。她似乎也无所谓,只是有一次问了一下,我说两人挤在 一堆儿,连放屁都会忍。她笑了。但我真的不是开玩笑,那是一个事儿呢。 当然,我们在一起也经常听CD和看碟。她收集的影碟有些多,而且很多也合我 的脾胃。库布里克、阿巴斯、昆汀·塔伦蒂诺、基洛夫斯基、北野武等等。我们偶 尔也看我喜欢的顶级片,她总是对男性自慰感到惊奇。 “喂,”她说,“你干过吗?” “怎么会没有!这是正常的呀。” “能解决问题?” “这倒有些说不清楚。至少可以缓解压力。” “能表演给我看?” “什么?”我吃了一惊,“真的想看?” “想看。” “可是,恐怕有心理障碍呢。怪兮兮的。这样吧,以后有机会,一定表演给你 看。” 但顶级片非但不能挑逗她的情欲,还抑制了可能的兴奋。 “看他们忙乎了半天,”芳芳有气无力地说,“真不知忙些什么。” “忙他们的荷尔蒙呗!”我笑道。 “本来还有兴趣同你亲热一番,结果,反而弄得感到很搞笑,这事儿一搞笑, 立马就不行了。你呢?” “看得火烧火撩,你这么一说,我也泄了气。真他妈怪,你居然从中看到的是 笑料。” “他们表演得太认真了,何必呢,拜托偷点儿懒嘛。” 我哈哈大笑,“妈的芳芳,别逗了。再说,以后我们做,我禁不住要笑的。” 由于经常在一起吃晚饭,吃得也不错,反正比食堂和方便面强,我似乎长了一 点肉。饭钱她给得多些。我毕竟是学生,天天杀馆子,我可吃不消。老实说,我也 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关系,谈恋爱?同居?试婚?性伴侣?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反正是两厢情愿,没有谁强迫谁。有时想,他妈的所谓夫妻关系,恐怕也就尔尔了, 做做爱、说说话、吃吃喝喝,天天凑在一块儿消化无聊。这样一想,结婚有点像给 了对方一个无法摆脱的凶狠看守一样。 有时间也去学校转悠转悠,甚至听了几堂课。幺鸡所谓的又靓又浪的女同学也 见了,真的是名符其实。长得蛮漂亮,天真烂漫的样子,但看男同学的眼睛(当然 是有姿色的),总是媚媚的,或者说色迷迷的。她是那种女人,喜欢讨好几乎她认 识的所有男性,包括他妈的看大门的大爷和学生第二餐厅里骚乎乎的舀肉片的小帮 工。 她不会喜欢专一和持久的情感,只会图一时的新奇,在她觉得新奇不过是老旧 的另一种版本后,她又会寻找新的翻阅对象,以此打发漫长无聊的人生。问题是, 她和她的现任男朋友(应该是现任男朋友之一),在傍晚打着伞到小酒吧来喝酒了, 弄得我不得不陪坐一小时零三分四十八秒。好在生意不好,斗鸡眼和黑妹都闷得一 身长了青苔。 现任男朋友是她一个班的,唔,当然也是我一个班的,都叫他兔哥,因为两只 兔耳朵支楞着,像卡夫卡。他们热情地招呼我,仿佛要给一个降班头下个年级的温 暖似的。她要了一杯哥伦比亚咖啡,他要了两听百威啤酒。我替他们张罗好,端上 我的茶杯,当上了灯泡。兔哥让我也喝酒,我推口说肠胃不适,拒绝了。 那宝贝双眼扑愣愣四处洗劫,然后盯在我的鼻子上,就像热毛巾呼扰过来。 “还说成都是个休闲城市,”她说,“连星巴克都没有。本本儿,这儿有哈根 达斯吗?” 哈根达斯的没有,女性用品倒有,你他妈的兔哥有一个,我有一个,婊子养的 斗鸡眼有一个。但我不会这么没礼貌。我叼上一根烟,发了一根给兔哥,他忙从口 袋里掏出打火机,打燃,伸过来,我点后,轻轻拍拍他的手背,他接着点燃自己的。 我长吐了一口烟,说:“破酒吧,哪有那宝贝儿!喝过星巴克?” “不要抽烟嘛!”她娇嗔,“没啦!我给兔哥说,假期我们跑北京或上海喝。” 我看看兔哥,他用舌头抵着腮帮子,双眼看着烟头上的灰烬,面无表情的轻点 了一下头,或没有点头。我现在有点同情他了。我想抽身离开,我可不愿听什么星 巴克哈根达斯之类的蠢话。而她的眼睛却水汪汪地拉住我(原谅使用“水汪汪”这 臭不可闻的词)。“你有多高?有1 米8 吗?”她问。 “1 米8 。” “哇!正好符合我交友的标准呢。我喜欢高高大大的男人,那样才帅气!” 就像给我注射了10公斤肾上腺素。兔哥不高,1 米7 吧。但当着男朋友的面毫 不掩饰地赞扬其他男人,我第一次碰到。兔哥就像没听见一样,使劲抽烟,顾自喝 酒。我有些尴尬。只好发出莫名其妙的前鼻音和后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