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真的,你长得好酷呢,有点像木村拓哉!”她还在发高烧。 求求你了,宝贝!我真想给她十万份哈根达斯,好填满她的大嘴。她的嘴比韩 乔生还大。 兔哥一张脸全隐藏在口中喷出的云遮雾障中。我看见他的嘴角紧紧抽了一下, 嘴角向下拉,他决意不说话。是啊,说什么好呢,自己的女朋友在和他人调情,在 给他人脸上贴金。他嘴里一定含着一只硕大的绿头苍蝇。而她好像根本不管兔哥的 反应。不是她波大无脑,而是无所谓不在乎。除了兔哥外,她手里也许还有狮哥、 虎哥等等,所以她只想表达一个感觉——她调情的痛快。老实说,如果在平时,我 早就搭上线,一起在电流下痉挛。可我不能不给自己的同类留一点儿面子吧。设想 我是兔哥,心情还不是同他一样——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而是醋。 “别洗我脑袋吧,”我淡淡地说。什么木村拓哉什么鬼样子鬼才知道。 “哪里是洗脑壳!我可是很外向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是吧?”她偏着头问兔 哥。 兔哥像从梦境中醒来一样,一面哼哼,一面点头。他仔细地用手指把烟灰掸在 烟缸中,说,“听说你本来还想休学一学期,但院上没同意?” “现在想起来,不是休学的问题,而是希望干脆退学算了。但一想到家里给了 那么多钱,又不太想伤他们的心。犹豫不决啊。” “找到好去处了?” “什么好去处。想到拉萨开个小酒馆混。” “真的?”宝贝睁大了眼睛,盯着我,“啊,太好了,带我去吧!我特别喜欢 拉萨!” 好主意。问问你的男朋友可不可以把你借出来或租出来,计件或计时? 兔哥又被西伯利亚带来的严寒打得焉焉的,他把烟屁股狠狠掐灭,端起啤酒杯, 喝了几口,又用左手背抹了一下嘴唇上的酒沫。 宝贝开始不停地问拉萨的情况,我也只好一个一个地回答,就像漫不经心地揉 着废纸。酒吧里放的斗鸡眼的阿杜,声音宛若灰暗的飘云,歌词听不太清楚,无非 是失恋这类吧。想想也怪,一般所谓的情歌,唱的都是他妈的被别人抛弃,好像这 样才有情绪,愤怒出诗人。这世间绝大多数的人,都处于失恋状态,男人想梦露, 女人想贝克汉姆,所以哀怨忧伤就有了市场。看看一言不发故作镇静的兔哥,你就 知道情歌是怎么回事了。我很想换个话题,但宝贝追得太紧,间歇还有夸张的惊叹 词和惊叹号。我有些后悔当这个灯泡。本来是出于礼貌,新同学嘛,熟识一下—— 但陷在了她的好奇和眉来眼去之中,一时拨不出脚来。 是的,她不断用眉梢和眼角挑逗我,说话也太热情,我只能装作不懂,像桌上 的啤酒罐。有几分钟,觉得耳朵根都红了(不老练啊!),便用双手支起下巴,掩 饰一下。我注意到她翻动的嘴皮上涂有一层油亮而带淡紫红的唇膏,显得光洁肉感 ;她那件价值不菲的名牌衬衫上面两排扣敞开着,开口很低,可以看见柔和而迷人 的乳沟和一部分乳房。她不该开那么低,当然,她有她的自由。如果她愿意,她可 以开到肚脐眼。事实上,老天作证,我倒是十万个希望她一丝不挂,连遮住屁股缝 的小指甲般的内裤也不穿。 当然,兔哥可不愿意(我真同情他)。 她也不时地瞟一眼她的男朋友。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的越位,他的妒火, 我的忐忑。她的左边嘴角在笑的时候向上挑,玩世不恭又略带鄙夷。她真的不在乎 兔哥,也不在乎我,她不在乎任何人。但她隐藏得那么好,在那张漂亮天真的脸蛋 上,你很难发现她的阴暗和无情。我突然想,如果把一卡车的蕃茄酱劈头盖脸浇在 她身上……禁不住笑了。 “笑什么,很开心?”她问。 兔哥发来一只烟,又替我点燃。他肯定在心里恶狠狠对她说,你他妈像标准意 义上的花痴贱货,别人当然开心。 “没什么,”我说,“突然想起在蕃茄酱里游泳。”是她,不是我。 两人一愣,表情怪怪的。我知道,这想法是有点儿怪,而且莫名其妙。就像她 对我那么暧昧一样怪和莫名其妙。 “咦,这倒是个奇怪的想法。”她歪着头,像8 岁的小姑娘那样。“我一直想 洗牛奶浴。以前看过一本杂志,有很多贵妇人喜欢,好像可以滋润肌肤,镇定神经。” “是吗?”兔哥翻她一眼。“镇定神经的应该是我们!不管用什么洗,按照佛 家的观点,还是臭皮囊。” “滚滚红尘,七情六欲,你好像比谁都不少哪根筋。”她有些恼怒。 干上了!这是必然的结局。那平衡的张力开始倾斜,并发挥作用了。但我没法 劝解,真的,兔哥一肚皮的黑色火药是一定,而且必须喷吐的。 “七情六欲?小看了,万情万欲!一亿根筋。” “真了不起!” “哪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风情万种罢了。” “风情万种碍谁的事儿了?” “没有。没碍谁。而且没说你。你吗,也不过风情百种而已。” 就像打翻了生日蛋糕,弄得一地奶油,而你不太可能再袖手旁观了。我笑笑, 插进交火地带,“干嘛?到酒吧讨论风情?那是文学院干的呀,讨论GDP 吧。” 宝贝气得粉脸发红,她冷笑一声,说:“哼,鸡肠鼠肚。我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