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左拐右拐,拐到了北京东路,走到街对面,打了一个的,往西边驶去,过了布 达拉宫,再往西,到德吉北路下车。这儿我第一次来,霓虹灯闪烁,餐厅林立(当 然不是我吃的那种苍蝇馆子)。感觉是到了成都的某条餐饮一条街。我想,拉萨的 气息在这儿恐怕是最弱的吧。不知道该是遗憾还是庆幸。 草说吃北京涮羊肉,我当然举双手赞成。在拉萨吃热汽腾腾的涮羊肉,祛寒不 说,也能增加体力呢。老实说,北京嘛,也就涮羊肉还勾人胃口,烤鸭只是一般, 名气大而已。 我们要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草点了菜。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一口铜火锅,四大 盘片成薄卷的粉红的羊肉,两个碟子,一碗香菜,以及萝卜白菜豆腐粉丝之类。 “吃不完吧?”虽然已流口水,我还是提出疑问。 “恐怕还不够。”她说。 既然是吃涮羊肉,我提议喝红星二锅头,二两装的,一人一瓶。她同意了。 我们迫不及待地干起来,一口酒,一口肉,很满足。吃下两盘,出了细汗,才 开始有想说话的念头。 “尼泊尔那边还有很不错的山峰,干城章嘉、库汤和道拉吉里,可能明年去。 如何,去吗?”草问。 “没有徒步旅行的经验,何况是喜马拉雅的高峰,免了吧。等到这儿来开了酒 吧,再慢慢来。” “西藏可看的东西太多,不是一两次就能解决的。” “想去阿里,看看古格王朝。当然不是这次。” “明年吧,我陪你去,南线去,北线回。那可是个神秘的地方呢。” 草喝了酒,脸红仆仆动人,我有些冲动(估计也是酒精的原因),想把她娶来 做老婆(虽然法定结婚年龄不够)。但一想她和那么多男人上过床,其实是很放荡 的女人,不禁觉得自己十分幼稚。 “除了黄教四大寺外,有很多寺庙必须看,”她大口嚼着肉说,“比如桑耶寺、 楚布寺、直贡梯寺以及萨迦派的萨迦寺,噶举派的桑丁寺。要看苯教的寺庙,要到 昌都丁青县的孜珠寺去,建在山巅,很震撼。对了,林芝那儿有宁玛派的喇嘛岭寺, 大门两边就是两个大生殖器,左边是男性,右边是女性,有意思。” “不会都去过吧?” “都去过。” “服了你了。”我喝了一大口酒。真是奇怪的女人,奇怪的混合物。去过很多 别人想去而未能去的地方,尝试过一般人想都未想过的游戏(同时玩5 个),应该 是很快乐的人生了。我向火锅里倒下一盘白菜,牢记着高海拔地区维生素的重要。 “真想像你一样快乐。”我认真地说。因为我认为我是不快乐的。 “快乐?”她瞪大了眼睛,“没觉得有多快乐。也没觉得有多不快乐。” “有点儿像格言或谒语。” “屁的格言。走得累死的时候快乐何在?还有,别以为和X 个男人上了床,就 快乐抽疯。那样的话,世上最快乐的就是妓女啰。一天到晚都在床上和不同的男人 混。” “哈哈,X 用得妙。” “隐私。” “我也不感兴趣哟!”过几天就走了,又不与她一起生活,一个班也好,一个 排也好,甚或一个连,与我何干? “其实男人在我的生活中并不重要。”草把瓶底最后一点儿酒仰脖子干完。 我指指椭圆形的酒瓶,她摇摇头。我不相信她的话。总的来说,她是女人中很 少见的坦率的那种,但这句话是谎话。她不在乎是因为男人已经溶入她身体的日常 生活。就像吃饭,没有谁会唠叨吃饭是多么不了起,但必须天天吃,还要三顿。没 有男人,或没有新鲜的男人,她会活不下去。其实这无所谓,是她自己的事,完全 没必要贬低。这几天,我陪她玩或她陪我玩,谁会在乎对方的性历史是洋洋十大卷 或薄薄一小册呢。我阴暗地想,就像逛窑子,哪个男人在乎过妓女跟多少嫖客上过 床,又有哪个妓女在乎过嫖客嫖过多少次呢(真他妈没趣。嫖客和妓女这两个词听 起来也挺脏。这是我们只做不说的原因)。 “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草问。 “我为自己不是单纯可爱的阳光小子而羞惭!” “哈哈,笑死人了!且不说有没有你说的那种什么阳光小子。但你,无论如何 也不可能是那种人啊!” 我也笑起来。是啊,阳光小子,这不是犯傻吗。其实我从头到脚都是腐烂发臭 的,下流小子还差不多。 我也把瓶底的残酒干完,然后夹了一碗煮过头的白菜吃起来。 “喂,”草用筷子敲敲碗沿,“以后会不会认为是我把你带坏的?在你心目中, 我反正是坏女人。” “坏女人?”我把脸从烂白菜里抬起来,“我他妈就喜欢你臭烘烘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