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她走过来,坐在另一张沙发中,顺手把斐雯丽拿到她胸口,“放在你身旁,我 不放心。你会像憨豆折磨泰迪熊一样折磨我的斐雯丽。” 我笑笑,说,“主人家,可以宣布烛光酒会开始了吗?” 她说:“现在,由斐雯丽宣布酒会开始。”接着,她用假嗓子说:“参加酒会 的,有007 芳芳,有人猿泰山本本儿,有好莱坞女生斐雯丽,酒会开始。各干各的。” 我们各自把持一瓶干红,倒上酒,放了冰块,碰一下,在“叮”的一声之后, 干完了第一杯。 “什么007 芳芳,”我说,“是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我可不愿像人猿泰山一 样被你折磨,斐雯丽干脆换成库娃,那才是惹火烧身,真正狂喷鼻血级的。” “美女如云,你有多少鼻血?还狂喷。” “倒是个问题,这是一个美女森林的时代。美女香车,美女靓宅,美女主持, 美女作家,美女记者,美女刑事警察,美女中日合资企业CEO ,美女保姆,美女班 干部,美女扫厕所女工阿红,美女导弹装配专家阿丹,美女男猛龙内裤设计者阿弯, 美女团委书记,美女入党介绍人,美女小蜜,美女齿轮行业协会发言人,美女美式 足球前锋杰克的妻子海伦,美女电子灭蚊器A 型生产线早班工人阿萍,美女刑一庭 副庭长老克的情妇阿丫,美女白宫前实习生阿温,美女车臣敢死队员,美女坐台小 姐,美女泰式按摩师,美女……” “美女高烧摄氏99度分子本本儿,”她打断我的无尽的美女建筑,“来吧,为 美女干一杯!” 一大杯酒下肚,我仰在沙发靠背上喘气,一大串美女让我气紧。 “还不是为了满足你们男性的窥淫癖应运而生的,”她替自己的杯子倒上酒, 优雅地说,“如果换一个话语权,那就是美男蝗虫在世界各地空降了,从橄榄色的 蚱蜢到褐黄色的蚱蜢。怎么样,为美男干一杯!” “什么,”我说,“又干?是不是太急了。” 她端着杯子,歪头看我。没法,我只好倒上酒,与她轻碰一下,一仰脖了把酒 倒进喉咙。急了些,一块大约1 立方厘米的冰块随酒滑进喉咙,在那儿卡一下,停 顿了三秒钟,弄得我咳咳咳不停,大约脸都憋红了。 “别激动呀,本本儿,”她幸灾乐祸,“没人和你抢酒的。” “嗯—嗯—嗯,”我清完了嗓子,“他妈的一块冰。” 她把身子往前一靠,说:“别说粗话,把斐雯丽教坏了。”接着右弯腰,把耳 朵贴在斐雯丽的小脸上,抬起来,说,“瞧斐雯丽说什么,她说他妈的两个混蛋在 酗酒,跟你学的。” 我哈哈笑了,说:“她真这么说的?” 芳芳说:“我还骗你不成。你难道没有听见?” “我听见她说本本儿就是长得帅,像我们好莱坞的汤姆·克鲁斯。” “你什么也没有听见!”她站起来,把冰盒里剩下的冰块用手抓起,丢在两个 杯子中,把冰盒拿进了厨房。由于走得急,煽起一阵风,把两支蜡烛的火焰扫得一 摇一晃。 烛光像两个洞,在黑暗里挖出两团小小的、边缘模糊的窗口。烛光像两颗安静 的心,从中心的明黄过渡到焰尖的暗红,它们偶尔摇动一下,就像心动一样,为一 个它们无法知道的风的梦呓。两团心火相距45cm,孤独地自言自语,却永远也没法 把词和字送到另一颗心那儿,而是把无尽的咕咙发射到广袤的黑暗中,被无止境的 海绵吸附于无。那海绵就包裹在我的身体的周围,像白光环绕在骨头周围,以绵绵 不绝的无力吞噬一切有形的有质量和重量的东西,原子和分子,最终化为虚幻。它 好像同佛家的“无”还不是一回事,它没有慈悲的木头的温暖,却有着非金属的金 属冷光泽和绝决,仿佛沦落于茫茫太空,与一切都没有了关系。 芳芳从厨房走出来,把一盒新的冰块放在茶几上,好奇地瞪着我,说:“怪怪 的,盯着烛火发生什么呆,想谁吧?东方张曼玉,还是西方基德曼。” “没那么具体吧,”我说,“在想如果被放逐在太空,会是什么心情。” 她坐下,替自己加酒,说:“还能有什么心情,心慌呗。” “对,”我说,“心慌。60亿人心慌总动员。” 她干了一口酒,咂咂嘴巴,说:“你他妈就是会说,会修辞!还不喝酒!“ 我喝了一口,说:“不是想报复你,粗话!“ 她笑了,把斐雯丽抱在膝头,说:“都是斐雯丽教我的!” 不知不觉之中,两瓶酒都喝下了一大截,我的有三分之一吧,她喝得猛一些, 只有一半了。葡萄酒入口很容易,但后劲儿是慢慢上来的。喝到这时,我已觉得脸 和脑袋开始发热。我酒量很一般,也就两瓶650ml 啤酒和半瓶750ml 葡萄酒的量, 拼一下,四瓶啤酒和一瓶葡萄酒,但会醉,据称酒德也就有了问题。当然不会蹦上 餐桌跳脱衣舞或咬下谁的鼻子,无非是给全世界的一千名艳星打电话,诉说寂寞如 冰下之鱼;或把全中国我看不惯的一百万家伙揪过来一一大耳括子,当场打翻在地, 诸如此类。因此,现在我很注意不要喝醉,要高了的时候,就拉警报。 烛光下的芳芳的脸也有些红,眼神有一点儿迷,似笑非笑的样子。她还真行, 平时喝不了多少,今天却忽啦啦下去了375ml ,没有打算要句号的样子。不太想猜 测她的心理,痛快或不痛快。反正后天肯定是要去拉萨的,也会去那个她不知道的 女人那儿。要呆多久,如何呆,就不好说了。不好说的东西当然最好就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