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 “你越怕事,就越是有事,世上的事就是这样的,你信不信,你要是不信,你 今天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脑后拖着一根长辫子的李卫东,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牧师。他个子中等,可他挺 着胸昂着头,对任何人说话都是这种眼睛向下的姿态,仿佛他置身于高高的讲台, 别人都是应该仰视他的芸芸众生。吴文兵其实是很希望周继红能够以主任的威严降 服他的傲慢。 周继红显然看不惯李卫东,但知道他不好惹,说他就不像说吴文兵那样一张嘴 就来,很多的话还没说出就被咽回去了。这样的忍耐到了他梳着长辫子来上班那一 天到了极点。你这样可不好,我们是国有的公司,不是独资企业或者个体户什么的, 你不能这样,你是跑销售的,这样子出去,有损公司的形象。周继红像革命的老妈 妈面对失足青少年一样痛心疾首。李卫东开始蓄的是长发,最初齐耳,接着又齐肩。 周继红看着他脑后飘飘的长发总是摇头叹息,没想到他竟在这一天把长发梳成辫子 走进了办公室。公司里许多中年人都看不惯。周继红终于忍无可忍地走到他面前说 你这样可不好,你的辫子应该去剪掉。 这是她第一次与李卫东正面交锋。李卫东当然不是那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 你没事他都不会轻易放过你,怎么可能任由你来说三道四。他挑着眼角扫了周继红 一眼说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程总的意思。周继红说这和谁的意思有什么关系?他说那 当然有。周继红想了想说我有这个意思,我想程总也有这个意思,行了吧。李卫东 马上打断她说你不要这样含糊其辞,如果是你的意思,对不起,我不能从命。周继 红接着问道,要是程总的意思呢。他说那更好办,那就一切与你无关,你让他来找 我就是。说完他连看都不看周继红,埋头干自己的事情。周继红像是一个奔跑的人 突然被定格在显示屏上一样,僵硬在李卫东的桌子面前,呆呆地站了那么一会儿, 终于挺不住李卫东,摇摇头边走边说好好好,那就让程总来评定好了。 她虽然看不惯他,但他每月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在电脑销售部排名第二。正是 这一点,得到程总的看重。程总在学生时代是“文革”中的极左派头头,是那种对 革命一往情深的热血青年,70年代进工厂后又做了20多年的政工干部,对金钱一向 是视若粪土,可是自从几年前竞标到公司当上总经理以来,过去熟知他的朋友都不 明白他怎么就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现在衡量一切的标准就是金钱,谁 会挣钱,他就无条件地喜欢谁。公司里凡是会挣钱的人,谁要说他们有什么不好, 程总不仅不支持你,还会说你要有本事你就跟我挣钱去!你挣的钱比他多,你再来 跟我反映情况,现在你跟我说这些,我就认为你是在打小报告!大家明白了,在公 司里,程总只相信会挣钱的人。 李卫东和周主任的初次交锋就大获全胜。吴文兵不免有几分嫉恨地想,他真是 洒脱,乱说乱做,竟然屁事没有。 “我为什么洒脱,古人说了,无欲则刚,我什么也不求,不像你,心里装着一 些私欲,所以见了周继红就免不了要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结果是越怕越出鬼。” 李卫东的指责,尖刻而又一针见血,吴文兵只有赔出一脸苦笑。五 李卫东就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高谈阔论,句句都像神枪手的子弹直指在困窘中不 能自拔的吴文兵。李卫东的背后是刚竣工的一栋写字楼的尖顶,这使他显得有几分 伟岸。吴文兵没有说什么,办公室里除了周继红外其他人都在,陈晓敏也在这儿坐 着,她跟周继红的关系据说非同一般。可李卫东没有一点回避的意思,也不怕有人 过话,好像什么麻烦都不在话下。当着杜小云的面,李卫东只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他越这样,杜小云只会越喜欢他。 吴文兵当然不能什么都不顾。他比李卫东大,可是还没有结婚,刚刚找到一个 称心如意的漂亮女友,可是现在,如果周继红存心要报复,完全可以歪打正着地破 坏他的好事。这样的事如果是李卫东肯定早就搞定了,李卫东有一个漂亮的太太, 现在又轻而易举地把杜小云搂在身边。好像找一个漂亮的女人上床,就跟从衣柜里 抓一件衣服换上那么容易。他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自从发生了辫子事件之后,周继红对他比过去反而要好一些了,可是他并不领 情,照样不改刺头的本色。 这天部里开业务会,谈到做销售,李卫东海阔天空地谈他最近看到的一本美国 人写的关于做销售的书,那上面介绍了许多新颖的销售方式,他说人家那才是真正 地在做销售,只有像人家那样运用现代销售手段和技巧,才能赚大钱发大财。周继 红马上插进来说下星期我们开个讲座,由你来给大家讲讲现代销售的技巧,给大家 上一课好不好。李卫东横着眼睛扫了一扫周继红,慢悠悠地说这是主任的事,该由 你们当主任的来讲。周继红用有些讨好的笑容望着他说大家都是电脑销售部里的人, 部里的事也是我们每一个人的事,你就不能关心关心?他说那就等我当了主任再来 关心吧。一句话把周继红噎得差点憋不过气来。她边拍着胸口边摆摆手说好好,那 我们就接着开会吧。 吴文兵看到周继红对李卫东如此的迁就,心里暗暗地摇头感叹。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