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点四十分,“真”精品屋的电动铁卷门缓缓放下。 纪泓武和女同事互道再见,肩挂背包,戴上球帽,步下店前的阶梯就欲到前方 不远处的公车站牌前,等措最后一班公车回周大哥的住处。 黑暗中,一条人影倏地靠近他,并伸手拉住了他。这突如其来的人影教纪泓武 吓了一大跳。 “小武,是我。” 韩仲轩自黑暗中现身,对他绽开一抹温柔无限的迷人笑容。“还记得我吗?” 原来他还没有走。刚才在店中,他已认出了他,只是佯装不知道而已,因为他 还有朋友在场,况且这样的露水之情,一拍两散是不说自明的定律,一夜之情只是 短暂的肉体之爱,常挂心怀只是自找麻烦而已。 韩仲轩见他沉默不语—不觉微感忐忑。“那个那天在公园里……” 纪泓武轻声拦截他的话语,说:“我还记得你。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这两句话让韩仲轩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说话的语调很轻,无形中予人一种柔顺 内向的感觉,但仔细辨听才发现他的语调平板,似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我想再次拥有你一个夜晚。”韩仲轩婉转地说出他的欲望。 纪泓武默然不答,他很难一下子就接受他的要求,他是那么温柔又怜惜地待他, 但他亦明白他想要的只是他的身体而已,虽然接受与否对他并没有任何的损失。 韩仲轩见他不答亦不拒,猜想他大概是默许了,遂上前一步舒臂轻拥着他,朝 他停车处走去。 纪泓武没有抗拒,只是任他轻拥而行。 韩仲轩见状心情顿时飞扬了起来,走至他的豪华的大轿车旁,开车门让他坐进 去,然后驱车回到他的豪宅。 两人在床上一番翻云覆雨,激情缠绵之后,韩仲轩亲吻着怀中之人的额头与鼻 尖,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和愉悦,这比第一次和他交欢时感觉更棒。低眸看着蜷伏 在胸前,闭目轻喘息的他,无限爱怜地亲吻着这个“二夜情”的小情人,他决定今 晚不再让他有悄悄溜走的机会。 十余分钟后,纪泓武的呼吸渐趋平缓,张开眼即看到正注视着自己的他,接着 翻身坐起就欲掀被下床,穿回自己的衣裤,然后离开。 韩仲轩见状,只觉得自己仿如电视剧里,那个爱上有妇之夫的女人般,与情夫 伦情缠绵一番后,情夫毫不犹豫就下床穿衣准备走人,留下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的她,躺在床上怨幽幽地目送情夫离开。 这个二夜情的小情人简直比那个情夫还潇洒,办完事挥挥衣袖就想走人,对他 竟无丝毫的留恋,这简直重创了他的自尊心。 “别走。”韩仲轩伸手拉住正欲下床的他,更将他用力拉回自己的怀里。“我 想拥有你久一点。” 纪泓武没有转头,只是轻问:“你还想再要我吗?” 韩仲轩一愣,接着便一笑自我调侃。“我没你想的那么神勇,可以一夜多次郎, 我只是想要拥抱你,伴我共枕一宿,可以吗?”话落,便将他翻转过来,让他面对 自己。 纪泓武没有答话也没有其它的动作,只是静静地让他拥在怀里。 韩仲轩拥着瘦巴巴的小情人,确定他愿意伴自己一宿后,更爱怜地轻吻他的颊、 唇和额头,轻喃语:“小武,你是我遇过最特别的人。” 纪泓武没有任何回应,何志勇也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再“特别”也会有 变成“普通”的一天,他闭目悄然在他怀里沉入梦乡。 未久,韩仲轩也跟着沉入梦乡。 翌日清晨,当韩仲轩从一场美梦中醒来,却赫然发现昨晚拥在怀里的小情人不 见了,一伸手,身畔的枕上、被里似乎还残留着余温,小情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完全不知道也没有查觉。 此刻,韩仲轩的心情突然变得好沮丧,最后他还犹如被情夫抛弃的情妇般,独 自躺在人去床空的床上,哀怨地暗暗自怜。 虽然已知他工作的地点和下班的时间,但接下来的三天晚上,他都有非出席不 可的重要应酬,第四天晚上早约好女友共进晚餐,根本没时间再去找他,他也不知 道自己是否能忍得了那么久,因为他现在已经开始想念他了,更不由自主地暗暗祈 祷,女友当天最好有事爽约。 ??? 在占地广大,规划整齐,装沟明亮,铺陈着最新、最流行的商品,人来人往的 百货公司里,韩仲轩心不在焉地陪女友李慧芸逛过女装专柜,皮包专柜,最后停伫 在珠宝专柜前。 李慧芸仔细欣赏陈列在玻璃柜里,新一代珠宝设计师所设计出来,各具风格, 匠心独具的各种首饰。有的精致惟美,有的具复古风格,还有的简单大方,让人可 依其个性和喜好,选购可配戴出突显个人独特风格的首饰。 韩仲轩却盯着一旁男性首饰专柜里的一条钻石项练,白金的练子,十字架造型 的坠子,上头镶嵌着颗颗透明晶莹的白钻,尤其是中心点那颗价值不菲的粉色彩钻, 让这条项练少了些许的阳刚味,却凭添几分柔美的气质。 这条项练与小情人的气质十分相配,他戴起来也一定很好看。这一刻,他心里 有个意念蠢动,想买下这项练送给小情人,这也是他第一次想买下如此贵重的东西 送给仅有肉体之爱的对象。 “仲轩。” 一声娇唤让他回过神来,韩仲轩转回头,微笑问:“什么事?” 李慧芸问:“这个胸针好不好看?” 韩仲轩审视片刻点头赞说:“很好看,很适合你。” 李慧芸转身再对镜观照片刻,才取下交给售货小姐,并取出自己的信用卡付帐。 专柜小姐见状奇怪地看了伫立一旁,毫无动作的韩仲轩一眼。 韩仲轩当然注意到了专柜小姐的奇怪眼神,这是他与李慧芸交往之初即约定的 事,她概不接受男友赠送的贵重礼物,理由并不是要炫耀自己也有傲人的财力,而 是将来分手时,可免除不少麻烦。喜欢的首饰珠宝要归还,会舍不得;不归还又是 一笔无形的情债,搁在心里难受,若另结新欢后,拿出来使用又免不了心里有疙瘩。 在女友结帐时,韩仲轩忍不住又看了那条项练。他真的、真的好想买下它送给 他的小情人。 “你在看什么?有喜欢的东西吗?”李慧芸将包装好的胸针收进皮包里,上前 与他并立,看着男性饰品专柜里的各类配饰。 “不,没有,只是看看而已。”韩仲轩舒臂轻搂她柳腰。“还想逛哪里吗?” “没有了。”李慧芸干脆地答。 韩仲轩闻言暗暗心喜,现在送她回去再去找小情人,时间上还很充裕。 哪知,李慧芸却提议道:“我们到顶楼的咖啡厅喝杯咖啡,观赏美丽的夜景。” 韩仲轩心里的如意算盘霎时打乱,但心念一转又想喝杯咖啡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应该还来得及在小情人下班前赶到,遂满口答应。“也好,我们就去喝咖啡吧。” 两人搭乘电梯上设置在最顶楼的咖啡厅,选定一个视野最好的靠窗座位,各点 了一杯咖啡。 咖啡送来后,两人同时端起咖啡浅啜一口,李慧芸从窗户俯视地面的万点繁星, 灰蒙蒙的天空让人难以仰望天际闪亮星辰,只好站在高处看地面的灯星。 韩仲轩注视着女友美丽的侧面,李慧芸是某创投公司的副总经理,是个纵横商 场的女强人,平时予人一种精明能干的形象,但在晚宴场合,她也可以展现出女子 温柔婉约的一面,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对象。 但她傲人的成就也吓退了不少成就低于她的男人,但事实上和她相处过后即知 她是个实际、理性又聪明的奇女子,她亦十分明白有钱又有权的男人不等于好男人。 他们两人之所以成为情侣,是因为彼此都看得顺眼,个性也满对盘的,而交往的时 间也不过半年而已。 韩仲轩放下咖啡杯。“最近好吗?” 李慧芸转回头,端起咖啡浅啜一口,笑笑说:“还不是一样,哪有什么好不好 的。我们的工作性质相近,你还容许有出错、看走眼的机会,我却得评估精准才行, 创投业能资助企业的金额虽然比你们创育业较多,但对企业真正的帮助却不大,不 大受新成立公司的欢迎,因为他们不仅缺钱也缺经验,需要一个真正的领航者。” 她端起咖啡又浅啜一口。“有人开始批评,若台湾的创投业者只是停留在财务 投资的心态,只投资晚期公司,迫不及待等其股票上市,获利了结,这和未上市盘 商有什么不同,而且创投业渐有‘看大不看小’的趋势,反而可能忽略了真正有潜 力的小企业。” 韩仲轩亦端起咖啡啜一口,笑笑说:“也就是创投公司有这样的趋向,所以创 育公司才能顺势而起,填补这个空白,因为这是个有需要就有服务出现的社会。” “也是个重利不重义的社会。”李慧芸接口说。 两人接着又交换了一些工作上的心得, 像如何协助创业家建立网路公司, 或 “旧经济”世代公司建立网路事业;进而透过上市,被大公司收购等方式,为这些 网路公司和他们自己创造丰富的财富。 当话题从工作转至其他方面时,韩仲轩脑中不禁浮上一个苍白少年的俊美脸庞。 他下意识看手表一眼,都已经快十点了,虽然还不算晚,但离他下班时间只剩半个 多钟头,如果现在打发女友回家,应该还赶得及吧。 李慧芸见他频低头看手表,神情微露焦躁,不禁问道:“怎么,你还有其他的 事?” 韩仲轩闻言心头一惊,但心念一转笑说:“今天是世爵他女朋友的生日,要我 过去热闹、热闹一下。” 李慧芸美眸一转,略略思索微笑说:“我也可以一起去吗?反正也没其他的事。” 她的话让韩仲轩愣住了,做梦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若真带她一起去的话,谎 言一下子就拆穿了,无奈之下只好打消去找小情人的念头,于是假装低头认真地看 手表,然后对她露出尴尬的笑容。“对不起,我看错了日期,应该是下个月才对。” 本想收拾皮包跟他一起走的李慧芸,听了他的话只好又把皮包放回去,端起犹 剩三分之一杯的咖啡浅啜一口。 韩仲轩看着窗外的夜景,想念着他瘦弱纤柔的小情人,虽然给了他一张名片, 也亲眼看见他把名片收进皮包里,可是他也明白,小情人一定不会和他联络的。思 及至此,他忍不住重叹口气,自己就像长夜里孤枕难眠的怨妇般,望穿秋水,只盼 情夫回眸一顾。 李慧芸听见他那不小的叹气声,不觉心头疑心暗生,向来潇洒、自信,具王者 气质的他,今日为何这般唉声叹气?于公,他是美国知名创育公司在台负责人,拥 有台湾分公司的至高权力,总公司在美国加州,上司天高皇帝远的管不着他;于私 ……难道是感情方面的问题。 思及至此,李慧芸心情不由一沉。交往半年以来,说两人是情侣倒还不如说是 朋友,只是比一般的朋友更加知心一点而已。而且,她也曾用心观察过他,发现他 看女人的眼神十分君子,不像有些男人,会对美丽且身材姣好的女人露出邪狎的目 光;不过他常常会在无意中,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男人,难道…… 李慧芸不禁秀眉微皱,冷掉的咖啡有点苦,看来她得合理怀疑,小心求证了。 ??? 再次邀约小情人回家与他共度激情缠绵之夜,已是四天后的晚上了。 韩仲轩与女友约会过后的次日,前去精品屋找小情人时却扑个空,当天纪泓武 正好轮休,接着他又连续两天有重要应酬。直到第四天晚上,他才排除万难去会他 的小情人,而这一星期当中,一如他所预想般,小情人一通电话也没打过,见面时 依然沉默如昔,对他一点也不热络,小情人冷淡的态度重挫了他傲人的自信心。 如此一来就更令他怀疑和焦虑,小情人年纪虽小,却比他以前交往过的任何人 都更难以取悦,韩仲轩又想起那条白金钻石项练,如果买来送他,不知他是否肯高 兴地对他笑上一笑。 激情过后,纪泓武也一如前两次,歇息好一会之后就欲起身离开,岂料一个翻 身尚未坐起之时,一条健臂楼上他的腰。 韩仲轩将欲离开的他又拥回怀里,靠上去轻嗅他发上的香泽,他的潇洒让他乱 了原有的步调,这是他第一次想和一个人进行多次的身体之爱,甚至想一直持续下 去,也想和他进一步进行情感交流,只是他无法…… 韩仲轩沉默地拥着他,良久才说:“小武,对不起,我——无法给你任何的承 诺。” 背对着他的纪泓武,听见这话时,内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淡淡地说: “我知道。” 纪泓武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这段露水之缘仅至今晚,过了今晚两人又重回自 己的轨道,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了。还是成熟的大人处世圆融,能以委婉的方式告 诉他结束的时候到了,今晚是最后的温存。 翌日清晨,韩仲轩一个翻身,无意识地睁开眼睛朝前方看一眼又合上双眼,但 旋即又睁开眼并掀被坐起。 小情人又走了,瞄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才五点十分,窗外的天色才蒙蒙亮而已, 探手入被试试温度,被下已无余温,他到底走多久了? 此时,韩仲轩突然有种感觉,觉得小情人就像吸血鬼般,从来都不曾待到早上, 似乎害怕白天的来临一样,仿如逃避阳光似的,只能在黑夜里行动。 虽然同性恋情本身,就有如无法昂首阔步于白昼阳光之下的吸血鬼般,但也没 必要在一夜激情过后,这么潇洒地离开,连一个早安之吻都吝于给他。 ??? 周休二日的周末下午,韩仲轩和李慧芸卸下平日西装笔挺,整齐严肃的专业形 象,两人皆是一身轻松的休闲装扮,一起到电影院观赏一部好电影,抒解身心压力。 两人从电影院出来,韩仲轩温柔地拥着她。“等会想去哪里?” 李慧芸看看手表,现在去吃晚饭还太早,思索片刻才说:“陪我去书店逛逛吧, 我好久没去书店走走了。” 韩仲轩欣然同意。 两人走在人群熙攘,人来人往的行人道上,韩仲轩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 走来。 纪泓武没想到会在街头与他巧遇,两人目光短暂相交后,他把视线移向他身畔 的女子,一个成熟妩媚的绝色佳人,与他真相配,是郎才女貌的典型。他欣赏、赞 叹却不感到嫉妒,这样的一对壁人才符合世人的期待和认同。 两人面对面擦身而过,走了数步远后,纪泓武忍不住停步回头看他,那三夜里 他是个好情人,热情而不粗暴,自己并不后悔献身于他,虽然两人没有情感的交流, 但至少满足了他心里那一点点“我是被需要”的虚荣感。 纪泓武停步数秒,转回头又继续向前走。 这时,与他背道而行的韩仲轩忽然停步回头看,虽然行人如织,但他却能迅速 地定视在那渐行渐远,身形纤瘦的小情人身上。 这一刻,韩仲轩原还不错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更不自觉感到心虚。他做梦也 没想到偕女友出游,会在街头与他不期而遇。小情人心里会怎么想,生气了吗? 李慧芸见他停步也跟着停下脚步,跟着他回头看,待见并无异状才问:“你在 看什么?” 韩仲轩回神忙掩饰。“没什么,好像有个人十分面熟,可能是我看错了,”话 落,拥着女友,“我们走吧,你不是想去书店逛逛吗?” 李慧芸偏头抬眸睨他一眼,他的神情有点怅然,语气也有些沉重,刚刚一切都 还很轻快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转变得如此迅速?她百思不解。 ??? 夜晚,街头的公车站牌前,有数个夜归人正在等公车。 “小武,到我家一起喝杯咖啡吧。”韩仲轩站在纪泓武的身边,低声询问着。 单肩挂着背包,头戴球帽的纪泓武,只是面向大马路,和其他候车人一样,静 静地等待公车到来。 韩仲轩见他不答,又紧接着问:“那到我家喝杯果汁,聊聊天可好?” 纪泓武依然沉默如初,连转眸看他一眼也没有。 片刻,韩仲轩见他依然不予回应,不觉微感心急,再轻问:“到我家坐坐就好?” 纪泓武还是不答话。 韩仲轩更急了,若不是旁边还有六、七个候车的人,他早就动手拉人了。尽管 心焦如焚,他还是绽开一抹迷人死不偿命的微笑,继续问:“那到我家喝杯小酒, 如何?” 他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众人的侧目,从刚才起这个衣冠楚楚,英俊挺拔的帅哥, 就不停地邀约同在候车的少年和他回家,几乎每个人都已觉得他有点可疑了,现在 竟然还听到他想找未成年的少年到他家喝酒,是不是有什么不良企图呀? “喂,你听到了没,他竟然邀未成年的少年和他回家喝酒耶。” “是啊,他是不是想对人家怎么样啊。” “你看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这个……要这样吗?” 虽然路灯不甚明亮,旁人的低语声也不大,但韩仲轩还是看见了他人投视而来 的奇异目光。听见他们的低声窃语,可是小情人却无任何回应,依然沉默不答,让 他无计可施。 一会,公车到站,纪泓武和其他乘客一起上了公车,站在面对他的走道上,拉 着吊环,看着犹伫立在站牌边的他,心里不解他为何又来找自己,不是已向自己做 了暗示,两人该结束了吗?他不懂,真的不懂他的想法,大人的心思或许比较复杂 难懂吧。 若说自己对他毫无眷恋,那是自欺,他也察觉到自己对他已产生了那么一点点 的情愫,如果不是他那样的暗示,他可能会沉默地保持两人这样的关系,继续接受 他的要求。 可是那天街头的偶遇,他拥在身畔那成熟婉约的美丽佳人,两人如果这样继续 下去,不由让他想起双亲自误误人的婚姻。他不在乎自误,因为这世上没有人在乎 他,他却不想误他,误了他幸福的人生和将来的美满的婚姻。 韩仲轩眼睁睁地看着公车驶离,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小情人对他不理 不睬,甚至连斜眼看他一眼都没有,最后还搭上公车扬长而去。 最后,韩仲轩一发狠连忙将车子驶离停车位,决定要去追公车,待小情人下车 后,上前再接再励。 公车沿路一站站的停,上车的人少,下车的人多,但始终不见小情人下车来, 韩仲轩只能耐着性子,一站站地跟。 十字路口前,行驶在他前面的一部轿车煞车灯猛亮,韩仲轩也只好跟着踩煞车, 抬眼一看,原来是黄灯亮了,前面的轿车准备停红灯了。但是公车却没有停下来, 反而加速通过路口,这让韩仲轩看傻了眼,若想超车去追的话,势必变换车道,可 是才这么一会的时间,旁边的车道都已停满了等红灯的车子,连号秩灯都已变换成 禁止通行的红灯了。 韩仲轩只能无奈又气恼地看着横向通过的车潮,而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不 禁怨恨起前面的车子,为什么它要在黄灯的时候就停车,而不加速通过呢,假如他 现在开的是战车,一定毫不犹豫就把前面那辆坏事的车子压成铁饼。 ??? 隔了两天,韩仲轩来到“真”精品屋,假借观看物品时,四处搜寻小情人的身 影,但都不见他在店中,心想他会不会正好在储货间忙着,他东晃西逛了一个多小 时,连女店员都觉得这个帅哥有点可疑了。 女店员忍不住上前询问:“先生,如果您一时找不到合意的东西,本店也可代 为订购。” 韩仲轩一听就知女店员对他起了怀疑,遂笑笑说:“我想请问一下,纪泓武今 天是不是休假?” 女店员一愣,接着摇头。“不,他离职了。” “离职”二字仿若晴天霹雳般,让韩仲轩愣了数秒才回神,更急急追问:“他 为什么离职?什么时候的事?” 女店员虽觉他的反应有点奇怪,但也据实回答。“他昨天离职的,说是他哥哥 生病了,他要回家照顾哥哥。” 韩仲轩眉头微蹙,虽然觉得有点古怪,兄长生病为什么要他去照顾,是只有兄 弟相依为命吗?思忖片刻,他向店员询问:“有他的电话和联络地址吗?我有很重 要的事要找他。” “这……”女店员略略迟疑才拿出联络电话和地址给他看。 韩仲轩忙抄下,然后走出精品屋站在路旁,用手机打了他家的电话号码。 “喂。”对方是个年轻的女子声音。 “请问纪泓武……” “这里没有这个人。” “卡嚓”一声,电话被挂了,韩仲轩无奈地收起手机,为什么会这样呢? 昨天是他的生日,女友李慧芸订了餐厅请他吃饭,他无法不去赴约,仅差这么 一天,他再度失去了他。他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持续关系,甚至可以交付情感的 伴侣,然而美梦总是短暂的。 伫立街头看着车子一辆辆驶过,韩仲轩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闷闷的,好像失 去了最宝贝的东西般。 ??? 韩仲轩怀着极度怅然的心回到他的豪宅,走进客厅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扔,从酒 柜里取出一瓶威士忌,拿过酒杯斟了半杯,然后仰首一口饮尽,接着再斟满一杯置 于桌上。整个身体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仰看天花板,心里除了懊丧还是懊丧。 不知过了多久,屋前一阵亮光闪过,接着汽车驶进庭院,然后是关上车门的声 响。 伍世爵拉开大门走了进来,看见好友摊在沙发里,面前的桌上摆着酒瓶和一杯 斟满的酒,于是径自取来一个杯子,拿过酒就自斟自饮了起来,待见好友一脸颓丧 的表情,才问:“你怎么了,和李慧芸吵架、分手了吗?” “我又失去了他。”韩仲轩双目直视前方,缓声答话。 伍世爵看他一眼,不甚了解地问:“失去了谁?” “小武。”韩仲轩坐直身子端过酒杯,一口就是大半杯。 是精品屋那个很秀气的少年,伍世爵不甚在意地说:“他不是在精品屋上班吗? 到那边去找他不就得了。” “他昨天辞职了。”韩仲轩的心情沮丧到了无法自已的地步,却只能在家借酒 浇愁。 “昨天?”伍世爵注视他片刻,浅啜杯中浓烈香醇的威士忌。 “我向店里的女店员要了他家的电话,可是接电话的女孩却说她家没有这个人。” 韩仲轩接着把那天追公车,却追丢了的事说给好友听。 伍世爵只是静静聆听,用冷静的头脑替烦恼的好友分析情况。 “这样的他,不得不令我心生怀疑,他是不是现代狐仙,或无法走在阳光下的 吸血鬼。”韩仲轩心里对小情人的所作所为,完全无法理解。 伍世爵听了故意凑上前,拉开他衣领仔细察看他颈项。“什么吸血鬼?我倒也 没看见你有被咬的痕迹。” 话落,停顿片刻看着他说:“你这么对一个半大不小的大孩子念念不忘,让我 很怀疑你是不是开始有恋童倾向,还是你真的是因性而爱,对他产生了真感情,抑 或你真印证了那句‘人性本贱’,愈是得不到的愈是想得到。” “也许都是吧,不过好像也不是这样。”韩仲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人 道:知人难,知己更难。爱情是一种偶然、机缘,更是无迹可寻,无规则遵循,爱 情虽然只是人生的一小部分,却是极大的挑战,再怎么天纵奇才,也可能在爱情上 栽大跟头,自毁毁人;再怎么微不足道的人,也可能因爱情而伟大,丰富人生。 “也许他真是我命运中汪定的那个人,否则我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着他、惦着他, 一天不见他就好像什么都不对劲,可是我们明明只有那样肤浅的爱,我也不知道自 己是怎么搞的,说不定爱情之魔已依附在我身上,我需要他来解救我。” 伍世爵听了不禁翻白眼、猛摇气,好友已经走火入魔了,还什么爱情之魔附身, 亏他在美国那样重视科学实证的国家受了十几年的教育呢。不过,也许是同性恋者 真爱难寻,碰上了就更加珍惜。 两人沉默着各自浅啜杯着的醇酒,一会,伍世爵开口问:“你是不是对他说了 什么不该说的话?” 韩仲轩一愣,不解地说:“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伍世爵眼眸微转,分析说:“第一次是你看上了他,他也没拒绝,于是两人有 了一夜情;第二次你拼命找他,却是在意外下偶遇,他也没拒绝;第三次他不是也 没拒绝吗?可是第四次他为什么会不理你,然后辞职让你找不到他,所以我猜想你 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他才躲着你。” “我?”韩仲轩开始心慌和害怕,并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曾对他说过什么话。好 一会,他才略感忐忑地看着好友,迟疑地说:“那天结束后……我对他说……说我 无法给他任何的承诺,然后他回了一句‘我知道’。” “你暗示他该结束了?” “不是的!”韩仲轩急声说:“我真正的意思,是我跟他只能维持暗夜情人的 关系,暂时无法给他更进一步的承诺。” 伍世爵看着他眉头微皱,问他:“你有对他说明白吗?” 韩仲轩愣愣地摇头。“没有,因为他说他知道。” “白痴!”伍世爵突然大喝怒斥一声。“你那句话任谁听了,都会解释成暗示 分手的话,你们的关系只建立在一层犹如薄冰般的肉体之欢,就算有厚实心灵之爱 的情侣,若有一方说出这话,另一方也会解读成分手,因此当你这么说时,他当然 会说‘我知道’,知道应该要结束了。” “我……”韩仲轩愣住了,好半晌才呐呐地说:“可是我以为他明白我真正的 意思,我没想到……” “笑话。”伍世爵继续怒骂他。“连你肚子里的回虫都不见得知道你脑子在想 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心意。”“这么说来,是我说出让他误解的话了。”韩 仲轩好自责、好后悔,只是再多的自责与后悔,都无法挽回失去他音讯的事实。 “如果能再见到他,我一定会把话说清楚的。”韩仲轩低下头,双手交握顶着 额头,神情黯然,嗓音微哑。 这是第一次看见好友为一个人如此黯然神伤,伍世爵也没有好方法帮他找人, 只能拍拍他肩膀,安慰他:“如果真的有缘,你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是吗?”韩仲轩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 转自书香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