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里,刘老根主持召开家庭会议,研究给丁香看病的问题。丁小满主张明天就 走,刘二槐对丁小满的意见不置可否,刘老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把她的意见给否 了:“我看先别忙着走,不差这一天半天的,过一会儿我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先 把医院安排喽,然后咱们再去多有把握。” 刘二槐点头应和道:“爸说得也对。着急忙慌的去了,要是没有床位那不是更 上火?还不如在家里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丁小满也同意了,说:“我老姨现在还不知道,该咋跟她说呢?” 刘老根想了想:“就说领她出去散散心,顺便再治治咳嗽。” 丁香已经几天不吃药了,她认为自己吃药就是败家,没有一点意义了。她想把 药省下来留给别人吃,她开始想临终前还有什么事要做。 就在她躺在炕上发呆的时候,丁小满手拿着两片药一杯水走来,轻轻地对丁香 说:“老姨,起来吃药吧。” 丁香叹息了一声,埋怨道:“唉,我说过不吃药了,你这孩子咋就不听话呀?” “老姨,不吃药怎么能治好病啊!” 丁香盯着丁小满手里的药瓶说:“吃药就能好病吗?那你告诉我,这药是管啥 的?” 丁小满撒谎说:“大夫说你是肺炎,这药是消炎的。” 丁香心知肚明地笑了:“我不是肺炎,吃它干啥,别祸害钱了。” “大夫说是肺炎,你怎么就说不是?那你说是啥呀?” 丁香心想,孩子以为我不知道,那我就假装不知吧,于是便沉默不语。 丁小满在炕边坐下,愁眉苦脸地说:“你既不吃药,又不吃饭,一天就这么躺 着,好人也躺完了,要不你就出去走走。” 丁香挥了挥手说:“你别管我了,上班去吧。” 丁小满眼睛渐渐湿润了,看见刘老根走了进来,自语道:“哟,我爸来了。” 丁香听了这话精神了一些,脸上有了活泛的表情。 刘老根走进屋时,丁香已经坐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他说:“啊,你来了。” 刘老根微笑着点点头:“嗯,我来看看你。” 丁香有心单独和刘老根呆一会儿,就埋怨地看了丁小满一眼,说:“小满哪, 你咋还不上班呢?站在那儿瞅啥呀?” 丁小满像是明白了老姨的意思,对刘老根说:“爸,那我上班了。” 刘老根点头“嗯‘了一声,目送了小满出屋,然后坐在炕边柔声问道:”你… …觉着咋样啊?“ 一句话问得丁香泪水盈盈,她摇摇头哽咽着说:“我这病……不好。” 刘老根笑了,故意打岔道:“看你说得多有意思,病还有好的?” “你别跟我打岔,我心里有数儿,我这病……治不好。” 刘老根觉得丁香好像心里有数,就问:“咋治不好呢?你知道你得的是啥病?” 丁香凄然盯着刘老根:“啥病你心里明白,不用我说。” 刘老根盯着丁香的脸观察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呀,就是胆儿小,没病也 容易吓出病来!” 了香懒得说病,抹一把眼泪换了话题:“老根儿,看这意思我也没多大活头儿 了,我今天再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跟我实话实说,不遮遮掩掩的?” 刘老根情绪受到感染,郑重地点点头说:“你问吧。” 丁香盯住他,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到底疼不疼我?” 刘老根不假思索,轻轻说了一个字:“疼。” 丁香不再说什么,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哗哗地滚落下来。片刻的沉默过后,她哭 着哺哺道:“疼疼我吧,我日子不多了。” 刘老根说:“你别瞎想,也别太伤心了。我跟孩子商量好了,让他们明天领你 到省城散散心,顺便再把咳嗽病治治,咳嗽病好治。” 丁香孩子气地摇摇头,轻声说:“我不要看病,我只要你疼我。” 刘老根有点着急了:“我疼你管什么用啊?我疼你不治病啊!” 丁香依然像个孩子,说:“治病,你疼我就是给我治病。” 刘老根苦苦一笑说:“尽说傻话!我疼你要是能治病,那我就天天疼你,使劲 疼你!” 丁香脸上顿现激情,扯住刘老根的袖子说:“老根儿,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 能骗我!反正我的日子也不多了,你就天天来看看我吧,别寻思那些没用的了,啊?” 刘老根点点头说:“好,我天天来看你。不过,那得等你从省城回来,明天你 还是跟孩子进城散散心,再抓点咳嗽药儿。”‘丁香深情地说:“我不让孩子领我 去,我让你领我去!” 刘老根犹豫了一下,说:“我领你去不方便,还是让孩子领你去吧,我会去看 你的。” 丁香眼泪又流出来,说的话却更像个孩子:“你要是不去看我就是犊子!” 刘老根哄孩子一样点点头:“好,我不看你是犊子!” 面对死亡的时候,两个人情真意切,融洽无比。 大辣椒盘腿坐在炕上,凝神想着什么。药匣子端了一盘洗好的辣椒走进屋子, 放在炕桌上说:“都洗干净了,你吃吧。” 大辣椒拿起一个辣椒,怔怔地说道:“丁香得绝症了。” 药匣子听了一愣,以为大辣椒在咒丁香,惊恐地说道:“我的姑奶奶呀,你这 张嘴可得有个把门儿的呀,这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呀!” ‘你咋就知道我是随便乱说?人家明天就上省城看病去了,这还能假!“ 药匣子认真了,问道:“上省城看病?啥病啊?” “肺癌。” 药匣子愣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道:“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丁香这回 肯定是完了!肺癌那病没个治。” 大辣椒很伤感,叹息一声说道:“谁说不是啊,得了癌症还能有好儿?我听到 这个信儿,心里怪难受的。因为你的事儿,我还和她闹过别扭,现在想起来也真是 后悔,你说我扯那淡干啥呀!” “后悔药没处买去,我看咱们还是想想眼前的事吧,你说咱是不是应该看看去 呀?” 辣椒思忖了一下,放下辣椒:“是得看看去!可是,咋去呢?” “还能咋去?走着去呗!” “你可真笨!我是说,咱不能空着两手看病人呀!” 药匣子想了想:“那就……拿二百块钱?” 大辣椒慷慨地一挥手:“快,找两张新票儿揣上!” 药匣子牵着大辣椒的手走进丁香家小院。院子里静得出奇,屋子里也没点灯, 分明是没有人。 药匣子停下脚步说:“不用往里走了,她没在家。” 大辣椒自言自语道:“哎?黑灯瞎火她能去哪儿呢?” 丁香去河滩了。 天快黑的时候了香约刘老根去河滩上走走,刘老根在这时候没有理由拒绝她, 二话没说就奔河滩走了。两个人漫步行走在河滩上,一边走一边聊。 丁香幸福得不行,简直像个小姑娘。她眼里充满遐想,问刘老根:“老根,你 ……还记得咱们年轻时候的事儿吗?” 刘老根也问:“年轻时候的事儿?啥事儿?” “年轻的时候,我上山采蘑菇,你就上山打松子儿;我在河边洗衣裳,你就下 河摸鱼……有时候两个人眼光一碰,浑身就跟过了电似的,麻苏苏直突突,那感觉 可真好……哎,这些你都忘了!” “没忘,我记着呢。” 丁香继续回忆:“有一次我上山遇见一条蛇,吓得直喊,你跑过来一镰刀就把 蛇砍死了,我身子抖个不停,你顺势就把我搂了,搂得登登紧,搂得我骨头都苏了, 浑身的筋都抽去了……我说:‘你咋搂我呀?’你说:‘我疼你’……” 刘老根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说:“那时候年轻,仗一股虎劲就把你搂了。” 丁香遐想着,笑容渐渐淡了:“我知道,那时候你是真心疼我。后来你当了大 队副书记,突然就不疼我了。” 刘老根说:“那时候不是讲成分嘛,公社书记不让了。” 丁香突然变得惆怅起来:“虽说公社不让了,可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其 实你是这两年才变坏的,自打认识韩冰你就下道儿了。” 刘老根十分尴尬,讪讪一笑说道:“你看你,说以前的事儿呢,咋又把人家韩 冰捎上了?再说了,我认识韩冰咋就下道儿了呢?” 丁香停下脚步,眼睛凝望着刘老根说:“你别嘴硬,我丁香是个细心人!我问 你,我这病是咋得的,你知道不!” 刘老根莫名其妙地说:“谁知道咋得的?这得问大夫哇!” 丁香叹息着摇摇头:“不用问大夫,我心里比谁都明白。” 刘老根没明白丁香的意思,傻乎乎地间道:“你明白?那你说是咋得的?” 丁香扭过脸来盯住刘老根:“就因为你这两年不疼我了。” 刘老根目瞪口呆:“怪我?” 丁香点点头:“对,怪你。我这病是憋屈病。我看你跟韩冰粘粘乎乎的,我这 心就跟猫抓了似的。你要是一直疼我,我不会是今天这样,你毁了我……用软刀子 把我杀了……还不滴答血?” 刘老根听这话不太舒服,有心想辩几句,想一想还是忍了,委曲求全地说: “想怪我就怪我吧。现在我又疼你了,你应该心敞亮了。” “唉,晚啦,疼不了几天了……”,丁香长长叹息了一声说:“老根,念我是 个病人,你再……搂我一回吧……” 刘老根犹豫了一下,还是敞开胸怀,把丁香搂在怀里。 丁香的头在刘老根怀里拱来拱去,嚎陶不已…… 小河在月光下流淌,柔柔的河水里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颤动着凄清的美丽, 令人心痛的缠绵。 丁香哽咽着说:“老根,明天你得送我。” 刘老根声音嘶哑地说:“好,我送你。” “送到省城。” “好,送到省城。” 第二天早晨,村头老树下站了好些村民,他们是为了香送行的。在一些人看来, 丁香再回来时一定是奄奄一息了,所以他们都很伤感。 大辣椒掏出二百元钱对丁香说:“丁香啊,这二百块钱是我和药匣子的一点儿 心意,你带上吧,抓点儿管咳嗽的药儿吃吃。” 丁香奋力推辞:“不不,我有。” 大辣椒变得十分深沉,柔声说道:“丁香妹子呀,你有是你的,姐姐这点儿心 意你还是拿着吧,就算给我们一个面子。” 刘老根这时说话了:“话说到这份儿上,你就拿着吧,穷家富路。” 大辣椒趁丁香犹豫的时候适时地抓起她的手,把钱塞进她手心。 丁香很感动,凝视着大辣椒说:“辣椒,妹子谢谢你!” 大辣椒很伤感,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别说谢,这点儿心意算不得什么。以 前我错怪了你,和你闹过别扭,现在……我后悔了……” 丁香眼里立即汪了泪,声音也哽咽了:“辣椒,别这么说,这么说……我心里 难受……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直肠子……”丁香说着话撸出一把大鼻涕甩在脚下。 刘老根一见气氛不对头,连忙收场:“你看你们这是干啥哪?行了,别说了, 赶紧上路吧。”话音未落,丁小满已经搀起了香向前走了。 大辣椒望着丁香的背影说了一句:“丁香,我等你回来!” 丁香身子颤了一下,大辣椒的话就像蜂子蜇在她的心上。她停下脚步站了一会 儿,然后擦一把泪,又向前走了…… 丁香心里说:“辣椒哇,我再回来时可就离死不远了……” 大辣椒也望着丁香的背影自言自语:“唉,挺好个人……” 刘大榛在省医院联系好床位后就来到医院门口等待,没过多久就把刘老根等人 等来了。了小满和刘二槐搀着丁香,刘老根跟在一侧,几个人慢慢向医院门口走来。 刘大榛迎上前去与丁香打招呼:“婶儿啊,一路上累了吧?” 丁香凄然一笑,有气无力地说:“不累,这一路上挺好的。” 刘大榛向医院指了指:“走吧,病房我都安排好了。” 丁香向刘大榛点了一下头,又吃力笑了一下:“大棒,麻烦你了。” 刘大榛说:“婶儿,你太客气了,一家人还说什么麻烦!” 丁香不再说什么,在丁小满和刘二槐的搀扶下向前走了。刘大榛悄悄扯了一下 刘老根的袖子,父子俩有意落在了后边。 刘大榛指指丁香小声问:“都病成这样儿了,怎么才来呀?” 刘老根审视着丁香的背影,见她脚步迟滞,身子绵软,看上去的确病得不轻, 就说:“她也许是给吓的,刚才还不这样呢。” 刘大榛自言自语道:‘哟,胆儿这么小哇!“ 刘老根听了儿子的话十分不满,埋怨道:“你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她心里明 白得的是啥病。” 刘大榛不解,说:‘怎么让她知道了呢?“ “她这人精明,瞒不过她。行了,快走吧。” 刘老根把丁小满和刘二槐留在了医院,自己住到了刘大榛家。晚上,父子俩坐 在客厅里说话,自然而然地说到了刘山杏。 刘老根问儿子:“大棒,山杏跟我说她在省城串场子,她一直没到你这儿来?” 刘大榛摇摇头说:“一直没来。” 刘老根又问道:“那……你就没想着去找找她?” 刘大榛为难地说:“爸,省城这么大,你让我到哪儿去找哇?” 刘老根叹息一声说:“大棒哪,这就是你当哥哥的不对了。你妹妹一个人出来 闯荡,你应该照顾她才是,你可倒好,连她在哪儿唱都不知道,还说没地方找。我 就不信,唱戏得在戏园子唱吧,咋就没地方找?你自己想想看,有你这么当哥哥的 吗?” 刘大榛觉得父亲说的话在理,内疚地看了刘老根一眼说:“爸,你别生气,有 时间我去找找她。” “你就找唱二人转的地方,不难找。” 刘大榛点点头应道:“我知道。” 小剧场里,两个唱手正唱着二人转。 台下的雅座里,一个服务生正提着水壶给客人倒水。那服务生竟是嘎牙子。 嘎牙子给客人倒完水,偶然扭头看见了什么,眼睛便望着那个地方不动了—— 剧场门口,“大傻丫头”赵三刚刚走进来,在一位服务生的引导下走向一处空位。 此时的赵三派头十足,穿戴都很讲究,俨然一个富商大款。 嘎牙子从赵三面前经过,挑衅地斜了赵三一眼。 刘山杏此时正坐在镜子前化妆,还没轮到她上场呢。她正细心描眉的时候,斜 刺里突然伸来一束鲜花横在她的眼前,刘山杏愣了一下,一扬手把鲜花打飞了,然 后沉声说道:‘你给我滚!“ 送花的人是赵三。他哀求刘山杏说:“山杏,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山杏突然站起身,威胁地看着赵三问:“你走不走?” 赵三拿出一副乞怜的面孔说:“山杏啊,你咋就不能放我一马呢?我太想你啦, 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在你这儿坐一会儿吧!啊?” 刘山杏厌恶地闭上眼睛,扭了脸说:“你可别这么说,我听了这话就恶心想吐, 你还是想你那有钱的老寡妇吧!” 原来这赵三进省城不久傍上个老富婆,就把身子卖给人家了。刘山杏眼里不揉 沙子,当然不会再和他来往。无奈那赵三是个无赖,一边从老寡妇那里捞钱,一边 想到刘山杏这儿尝鲜,刘山杏怎会让他得逞? 赵三一边往前挪着步子,一边说道:“我跟那老家伙在一起就是为了钱,其实 这也是为了你呀!我有了钱你不就有钱了吗?” 刘山杏一边向后倒退,一边大声喊了起来:“哎呀妈呀,你可真恶心!活活恶 心死我啦!你快滚吧,你再不滚我可要喊人啦!” 话音未落,门突然开了,嘎牙子威风凛凛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啤酒瓶。 赵三见了嘎牙子脸上现出惊恐:“你……你想干啥?” 嘎牙子默然不语,一步步逼近赵三。 赵三一步步向后退着,色厉内在地喊道:“你……你还敢打我咋地?我看你小 子胆儿肥了!我告诉你,老子黑社会有人!” 嘎牙子咬着牙说:“我管你黑社会白社会……”说着话举起了啤酒瓶。 这时刘山杏突然跑上来抓住了嘎牙子的手:“嘎牙子,放他走!” 嘎牙子看了刘山杏一会儿,放下酒瓶对赵三说:“赵三儿,以后别让我再看见 你,不然,我肯定让你脑袋放屁!” 赵三点着头“暧暧”两声,突然拔腿蹿出屋去。 嘎牙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问刘山杏说:“山杏啊,我就是想不明白,你 为啥就不回家呢?” 刘山杏叹息一声说:“合同没到期,我怎么走得了呢。” 嘎牙子又问:“那赵三儿咋就能走呢?” 刘山杏说:“嘎牙子你是装傻呀还是抬杠?那老寡妇有多少钱你不知道吗?” 嘎牙子默默点了点头,拎着酒瓶走了。 刘二槐来到放射线科的取片窗口,对窗口里的白衣人说:“大大,我来取结果。” 白衣人翻找一摞纸袋,抽出了香的结果递给刘二槐。刘二槐接在手里,从里面 拿出一张报告单紧张地阅读。他读到关键之处身子便微微抖了一下,脸上立即露出 惊喜之色。他兴奋不已地往外走,没走出几步又停下来,眨了眨眼睛好像还有什么 疑惑。 刘二槐又返回窗口,把报告单递给白衣人说:“大夫,这报告单我看不太明白, 你给看看,是不是癌呀?” 白衣人看了报告单说:“癌什么癌呀?这不是写着炎变吗?” 刘二槐还有点信不实,说:“那……县医院可说是癌呀!” 白衣人扔回报告单说:“那你就到县医院看去!” 刘二槐受到冷落不急不恼,反倒冲白衣人呲牙一笑,高兴地离开了。 白衣人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这老农此一口黄牙笑啥呀?有病啊?” 病房里,丁香躺在床上,两眼无神浑身乏力,俨然已是病入膏肓。丁小满剥开 一个香蕉递到她眼前说:“老姨,你吃个香蕉哇?” 丁香眉头紧皱,闭着眼睛厌烦地摆了摆手。 丁小满生气了:“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倒是想咋地呀?” “不想咋地,我等死。” 丁小满叹息一声,在床边坐下:“老姨,我以前看你挺刚强的,现在是怎么了?” 丁香赌气地说:“我怎么了你不知道?得绝症了呗!” 这时候,刘二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喊道:“老姨,CT结果出来了,不是肺癌! 不是啊!” 丁香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着刘二槐说不出话来。 刘二槐把报告单递给丁香:“老姨,你看,这写着炎变呢,炎变就是肺炎!你 看见没?啊?是肺炎!” 丁香呆呆地看着报告单。 丁小满一把抢过报告单,眼睛瞪得圆圆的,眼泪也圆圆如豆:“老姨,真是肺 炎……” 丁香眼睛眨了眨,疑惑地盯住刘二槐说:“二槐呀,你……是不是整个假报告 单来骗我呀!” 刘二槐急得不行,信誓旦旦地说:“哎呀,老姨呀,你咋就认准癌症了呢?这 儿还有片子呢!片子不能作假吧?你不信可以拿着片子到任何一家医院去问。” 刘二槐一句话提醒了丁香,她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动作敏捷地站了起来, 一把抢过他手里的X 光片,脚步有力地走出病房。 刘二槐怔怔地瞪着丁香的背影说:“这老太太咋神神道道的?” 了小满不解地问:“咋神神道道的了?你什么意思啊?” “刚才还要死要活的,咋冷不丁就精神了呢?” 丁小满觉得丈夫说得在理:“是啊,这老太太干啥去了?” 丁香来到了医生办公室,把X 光片交给自己的主治医生,说:“李大夫,你给 我看看,我得的到底是啥病,是不是肺癌?” 医生说:“我刚才看过了,不是肺癌,是肺炎。” 丁香刨根问底地问道:“为啥是肺炎?” 医生笑了,想了想说:“咋说呢?不为啥,肺炎就是肺炎。” 丁香说:“我是想让你给我讲讲,肺炎啥样儿,癌症啥样儿。”她说完把片子 从纸口袋里抽出来,对医生说:“把这个插上!” 医生微笑着接过片子插在灯箱上,说出的话颇有些调侃的味道:“丁香女士, 你请看——你肺上的阴影是散在的,不规则的,就像是一张地图,对不对?” 丁香凝神盯住片子,默然不语。 医生继续说道:“如果是癌症,形状应该是规则的,也就是齐边儿齐沿儿的, 比如你们家老母鸡下的蛋,比如你们家地里种的土豆儿,比如你们村前小河里的鹅 卵石,比如……” 医生正饶有兴味地说着,丁香已经不声不响地瘫软在地上。医生愣住了,紧张 地问:“哎?你咋还坐地上啦?‘丫香脸上绽出一缕灿烂的微笑,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终于明白了,不是癌……“ 人永远也无法透彻地理解自身,丁香迎来了精神的巨大解放,就像突然解去了 捆绑的绳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饿了,饿得不行。她自己也纳闷,怎么冷不了就消化快了呢? 她回到病房,坐在病床上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香蕉,刘二槐和丁小满站在床边怔 怔地看着她,不明白老姨咋就忽然间胃口大开了。 丁香一气吃了好多香蕉,依然没有吃饱的意思,扔了香蕉皮后还盯着床头柜上 的香蕉看。刘二槐有些害怕了,说:“老姨呀,这回真是不能再吃了,你别性急, 吃香蕉的日子长着呢!” 丁香摸了摸肚子说:“不吃就不吃吧,一顿都吃了我还真是舍不得呢!”她闭 上眼睛抒发感慨:“这个没正事儿的县医院哪,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了小满说:“老姨,你吃了那么多香蕉,还是别躺着了,看不消化。” 丁香听话地坐起来说:“哦,那我不躺着。” 刘二槐又说:“要我看咱出去溜达溜达吧,老姨,你躺了多少天了?就不想出 去透透气?” 丁香痛快地响应:“咋不想呢。走,出去溜达!”说完,站起身率先走出屋子。 韩冰听说丁香病了,决定去医院看看她。本来已经和刘老根说好了,可是当她 钻进轿车时,刘老根又犹豫了,站在那儿不肯上车。 韩冰问:“哎?你怎么不上车呀?” 刘老根支支吾吾地说:“要我看,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去看她吗?” 刘老根缓缓说道:“她那人……心眼儿小。” 韩冰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笑说:“其实你错了,人到了这时候,什么事都想开 了。还是去吧,我不去看看道理上也说不通。” 刘老根拗不过她,便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刘二槐夫妇陪着丁香漫步在花园里,一边走一边聊,其乐融融。 丁香望着鲜花感慨道:“哎,你们说今天这花儿咋这么好看呢?红是红,绿是 绿!” 丁小满被说笑了:“老姨,你可真有意思,花什么时候不好看?什么时候不是 红是红绿是绿?” 丁香说:“什么时候都好看?昨天就不是。看红不红看绿不绿。” 丁小满说:“昨天这花儿不是也开着吗?咋会不好看呢?” 丁香说:“昨天就是不好看,看一眼黑乎乎的,咋瞅咋难受!” 丁小满较真儿地说:“黑乎乎的?怎么会呀?红花咋会黑呢?” 刘二槐这时提醒妻子说:“我说你咋还不明白呢?心情不一样结果就不一样。 心情好了花儿就红是红绿是绿,心情不好就黑乎乎的。” 丁香这时也点着头应和道:“二槐说得对,我就是这意思。” 丁小满停下脚步,望着丁香若有所思。 丁香问:“眼睛咋又直啦?寻思啥呢?” 丁小满说:“我在寻思一篇文章里的话:从某种意义上说,生命是精神的,而 不是物质的,这话有道理!” 丁香开朗地一挥手:“别跟我们说这些,我们不懂你那玩意儿!哎,二槐,老 姨考考你:你说是家花儿好看还是野花儿好看?” 刘二槐想了想说:“咋说呢?都好看,又不太一样,家花儿富态,野花儿妖道。” 丁香眼睛一亮,怡然笑道:“小满,你听听,二槐也文诌诌的了,还满嘴是词 儿呢!” 了小满没有回应丁香的话,眼睛望着远处说:“老姨,我爸来了。” 丁香扭头看去,见刘老根陪着韩冰由远处向这边走来。看见韩冰,她的笑容便 僵在了脸上。 韩冰走近了,脸上挂着微笑说:“丁香啊,我得恭喜你呀!” 丁香哺哺自语:“恭喜我?” 韩冰说:“是啊,癌症不是排除了吗?” 丁香这才反应过来,点着头说:“是啊是啊,同喜同喜。” 韩冰说:“我们刚才问过医生了,他们说你还得住一段日子,用药消炎。” 丁香看了看刘老根,又看看韩冰,表情不是很自如:“哦,你们……到我屋里 坐一会儿?” 韩冰说:“算了吧,屋里不如外边好。哎,那边有个亭子,咱们过去坐一会儿 吧。” 丁香点了点头,韩冰和刘老根便走向那间凉亭。 丁香眼珠转了转,觉得刘二槐和了小满在场说话不方便,就对丁小满说:“小 满,去买点香蕉来!二槐,你也跟着去,帮着挑挑。” 丁香支走了了小满和刘二槐,然后走向亭子,与韩冰毗邻而坐,对面是刘老根。 丁香看着韩冰说:“董事长,真不好意思,我这儿虚惊一场,还把你给惊动来了, 这是咋说的呢!” 韩冰笑着问:“吓坏了吧?” “可别提了,一住进省医院我这身子就拿不成个儿了,躺着都累得慌,就好像 看见鬼门关了,黑乎乎的冒凉风啊!” 韩冰说:“比喻得真形象。” “真的!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 刘老根在一边说:“丁香小时候就胆儿小。” 丁香说:“你胆儿大,这事儿摊你身上试试,也一样腿肚子转筋!” 刘老根说:“不用摊我身上,摊你身上我腿肚子就转筋了。” 韩冰说:“咱们都虚惊了一场,虚惊过后,心情特别轻松起来的时候我还真是 挺难过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呢!” 丁香有了精神,嫉妒心也恢复了,她还要与韩冰一争高低。便抬头问刘老根: “‘哎,老根,你说你腿肚子都转筋了?你真那么疼我’!” 刘老根斜了韩冰一眼说:“你看你,说病呢,咋扯这儿来了?” 丁香不管刘老根的反应,按照自己的设计说起来:“哎,董事长,还记得上次 你去峡谷山庄的时候,我跟你谈了一次话吧?” 韩冰看着丁香,点点头说:“记得。” “那次我找你说话,你说我是什么来着……哦对了,说我是火力侦察。我这次 得病啊,也是一次火力侦察,我把刘老根给侦察了!”说完一歪头那样子很得意。 刘老根不舒服了:“你说啥哪?咋越说越邪门儿呢!” 丁香斜了刘老根一眼,继续对韩冰炫耀:“我这边儿一病啊,可是把老根给吓 毛了,搁在心里多少年的话这回也说出来了,一口一个‘我疼你’,‘我疼你’, 说得我心里这个热乎哇!” 刘老根脸一红,愤然对丁香说:“丁香,你想干啥呀?你就不能说点儿别的?” 丁香装糊涂:“董事长又不是外人,说说怕啥呀!” 丁香抓住韩冰一只手,又亲亲热热地说起来:‘你看他平时挺犟的吧?这回脾 气可好了,可不光嘴上疼我呀,看出来是心里头疼呢!他陪我说话,陪我溜达,我 这心里呀,就像是荚菜蘸糖吃,说不上是甜还是苦!你想啊,他越是疼我,我越想 他疼不了几天了,那滋味是不是挺难受的?嗯?“ 韩冰明白丁香的心思,会心一笑,低下头沉默不语。 丁香又说:“我们俩还溜达到河边去了,尽说些年轻时候的事儿啊,说着说着 你猜咋地了?……”丁香说到这儿想看一下刘老根的反应,抬起头时才发现,刘老 根已经走了。 韩冰看着丁香问道:“咋不说啦?后来咋地了?” 丁香笑了一下:“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后来他把我搂了……” 韩冰听了不便说什么,只好会心地微笑。丁香见韩冰微笑就问:“你笑啥呀? 你不信吗?” “不是不信,我是笑你太聪明!” 丁香好像一下子变得很笨,问道:“你说啥?我聪明?我还聪明?” 韩冰郑重地点点头,认真地说:“嗯,你聪明。你上次找我说话是火力侦察, 这次跟我说这些,就是占领阵地。你这人真是精得可以!” 丁香似懂非懂,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说啥?我占领阵地?” 韩冰点头一笑:“对。你在告诉我,这块地你已经占下了,别人就不要惦记了。 你放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没人去抢!也抢不来!” 丁香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聪明个啥?还是你聪明!” 丁香回到病房时,丁小满洗了一块毛巾递给她说:“老姨,给你擦把脸。”丁 香接过毛巾擦脸,心里十分轻松。 丁小满问了香:“老姨呀,刚才我看见你和董事长唠得可热乎了,都说些啥呀?” 丁香很是得意:“没说啥,就是唠点儿闲嗑儿。” 刘二槐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走进来,把葡萄放在床头柜上说:“老姨,你吃点 儿葡萄吧,这葡萄可甜了。” 丁香把毛巾递给小满,拿起一粒葡萄一边剥皮一边问:“你爸呢?送董事长去 了?” 刘二槐说:“在院子里抽烟呢,好像又生气了,你知不知道因为啥呀?” 丁香怎么会不知道刘老根因为什么生气?她怀着一种胜利的心情咧嘴一笑,把 葡萄扔进嘴里说:“谁知道!” 这时候,刘老根冷着脸走进来,吩咐儿子:“二槐,你和小满再出去买点东西!” 刘二槐没懂父亲的意思,眨了眨眼睛问:“买啥呀?” 丁香一搭眼就看穿了刘老根的心思,对刘二槐说:“他就是让你们出去,你们 出去就得了,可别傻乎乎的买东西祸害钱。” 丁小满听了便扯了扯刘二槐的袖子,两个人便走出病房。 刘老根见孩子走了,马上和丁香发起火来,“我说你咋越老越不上线儿呢?嗯? 你跟董事长说那些没用的干啥呀?嗯?你觉着光彩呀?” 丁香反唇相讥:“我咋不光彩了?嗯?我哪句话撒谎了?嗯?” 刘老根大声说道:“没撒谎你就啥都说吗?你干脆把我卖了呗!” 丁香嘿嘿一笑,说起话来更加气人了:“卖了你谁疼我呀!” 刘老根气得不行:“你……行了,你没啥事儿就别在这儿泡病号儿了,明天赶 紧回去吧。” “你以为这医院我愿意住哇?我当然要回去了,可有一条儿,你得跟我一块儿 回去。” “你啥意思呀?啊?让我给你当保镖哇?” “我不让你给我当保镖,我让你赶紧回去干正事儿。人家董事长也是寡妇,你 总围着人家屁股后面转好说不好听!” 刘老根眼睛一瞪:“我说你咋这么麻烦哪!你能不能不整事儿啊!跟着搅和啥 呀!” “我可没整事儿,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用不着你为我好,咱俩没关系!” “啥?又没关系了?看着我病好了你就变卦是不是?刘老根我告诉你,你不回 去我也不走!” 刘老根气哼哼离开,边走边说:“不走你就在这儿住着!” 丁香冲着刘老根背影喊:“住着就住着,你想白搂我呀!没门儿!” 病还没好利索,两个人又掐上了。 刘大榛站在厨房里刷碗的时候,刘老根蹭到厨房门口问:“大棒呀,这几天你 没找找山杏儿?” 刘大榛说:“你看我这几天尽跑医院了,也没时间呀!” “也是。以后你有时间就找找她,找到了就给我个信儿。原来我想多住几天, 现在看来不行,得回去了。” ‘要不你再住几天,也许我能把山杏找着呢。“ 刘老根摇摇头说:“我不等了。小满她老姨没啥大毛病,我得赶紧把她领回去, 要不的可得钱了。现在我是看明白了,只要你往医院一进,那就是钱串子倒拎着, 哗哗直淌啊!” 刘大榛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刘老根说:“明天。” 刘山杏的段子是压轴的节目,所以每天散戏时都接近午夜。 这天夜里,她卸了妆,背着挎包一个人往住地走,忽然看见一辆轿车从后面赶 上来,在她前方停下了。刘山杏停下脚步,警惕地审视着那辆轿车。轿车的门打开 了,赵三从车里钻出来,望着她微笑。 刘山杏低下头,加快脚步想择路而逃,不想却被赵三拦住了。 刘山杏惊恐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午夜的寂静令赵三色胆陡增,他笑嘻嘻地说:“杏儿,我要跟你谈谈。” 刘山杏挡开了赵三搂过来的胳膊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让开!”她绕开 赵三又要走,被赵三扯住了一只胳膊:“杏儿,你也太绝情了!你就不能听我解释 吗?来,上车,听我跟你慢慢说!” 赵三扯着刘山杏往车边走,刘山杏奋力挣扎着,大喊大叫:‘你放开我!放开! 你再不放开我喊人了!“ 赵三竟然抱住刘山杏,淫荡地说道:“杏儿你别喊,千万别喊,让老公亲一口 啊,就亲一口!” 刘山杏被逼无奈大喊起来:“放开我!你个臭流氓!来人哪!救命!”她正喊 着,不知从哪里飞来一脚,把赵三端倒了。 赵三趴在地上扭头一看,见嘎牙子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赵三一边喊一边往起爬:“哎?你他妈敢打我?”没等他爬起来,嘎牙子又挥 起一拳,把他打翻了。只听赵三“妈呀”一声,再也不往起爬了,躺在地上哼哼道 :“哎呀妈呀,牙都打掉啦……我的门牙掉啦……” 嘎牙子踢了踢赵三说:“有种你起来,再跟老子较量2 ” 赵三哼哼叽叽地说:“你等着,我饶不了你!” 嘎牙子说:“哎?你他妈还不服哇!”说着抬起脚就要向赵三的脑袋踢,刘山 杏适时地扯了他一把,把他扯了个趔趄。嘎牙子不解地瞪着刘山杏问:“你怎么还 护着他?” 刘山杏深情地说道:“我哪里是护着他呀,我是护着你呢!你要是把他打坏了 咱不得惹事儿吗?快走吧。” 嘎牙子看着赵三拍了拍手,然后挽起刘山杏走了。 刘老根领着丁香回到十八道沟,把她打发回家,自己去了峡谷山庄。走到门口 时,碰上大辣椒和满桌子从门里走出来。 大辣椒问:“经理,那丁香咋样啊?” 刘老根提起了香就生气,说:“她回家了,咋样你们自己去看吧。” 大辣椒和满桌子目送刘老根走进峡谷山庄,然后就去看丁香了。两个人走进丁 香家,见炕上、地下或坐或站地聚了好多村民,丁香端着一盘小柿子招呼大家吃: “来来来,尝尝城里的小柿子,就这么点儿,跟家雀蛋似的。” 大辣椒和满桌子都没想到丁香会如此精神,都呆呆地看着她发傻。丁香先笑了, 说:“哟,是你们两个鬼!来,吃柿子,这柿子可比你那辣椒好吃!” 大辣椒疑惑地盯着丁香,眨了眨眼睛问:“咋回事儿啊?咋这么精神呢?” 丁香说:“可别提了,这县医院可真是坑人,愣说我是肺癌,等到了省城一看, 就是个肺炎!” 大辣椒半信半疑:“真的?” 丁香点点说:“真的!我还能骗你吗?” 大辣椒又观察众人脸色,直到没看出什么破绽,这才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 没事儿嘛,咋样?让我说着了!” 丁香讥讽地咧咧嘴:“你可真能扯犊子!你啥时候说没事儿了?” 大辣椒说:“我咋就没说呢?你忘了你走的时候我对你说:我等你回来,那话 是啥意思你不明白?” 丁香哈哈笑着说:“你可拉倒吧,你那一句话说得我心直哆嗦,差点儿没把我 肠子揪折喽,你还美呢!” 大辣椒哈哈笑着拿起一个小柿子:“这是吃喜呢?这啥玩意呀,罢园的吧?” 丁香拿起一个柿子塞进大辣椒嘴里说:“尝尝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