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这时候我的电话响了,一看是猩猩。 猩猩匆匆忙忙神神秘秘地问:“大姐,狗子说那个唐朝好像是你以前那个? 不会是真的吧?” 我看看唐朝,他好像也听见了电话那边的内容,斜眼儿看着我。 我想想说:“假亦真来真亦假,真真假假谁说得清呀,这没你事儿,就别给 我添乱了成不?” “别的呀大姐,你在哪呢我现在就去找你,咱姐俩好好谈谈。这事儿我懂, 这时候最需要的是朋友,来吧我劝劝你。李咪这个贱人,他妈的谁的男人都敢碰! 我真恨不得一刀劈了她!” 我说:“算了吧我这正解决着,用得着你地方再找你,好吧?我心领了。” “你正解决什么?难道你……刚才我可看见你俩一起出门的?” “行了我挂了,哈。” “姐有事儿随时招呼我一声啊!一定想着叫我!……” 我挂了电话。唐朝笑笑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还是那么有凝聚力呀。” “那没办法,你总不能让我一无所有吧?”我怕再有人打扰就索性关了机。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戒指,好像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不想也可以,反正咱们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我想 拿话来刺激他一下。 “你说没关系没用。”唐朝抬起头,眼里露出那种不屑与强迫,好像谁都要 听他的差遣和决定一样,“我知道你还没忘了我。你说气话我听得出来,你还诅 咒我断子绝孙!?” 我哼哼笑了一声,“你真是自信没减当年,看你过的那么滋润我嫉妒行不行?” “谁滋润什么了?”唐朝翻俩卫生球脸侧向一边,这世界真是他妈黑白颠倒 了,他那么残忍的伤害了我现在竟然还拿这种态度跟我说话。“过年去我家吧, 奶奶总是念叨你。” 我觉得好想自己听错了话,接着问一句:“你说什么?” “今年过年时候奶奶说让你去,我本来想问你,一直没敢开口。老人家挺失 望的。” “正好现在不用了,把李咪带去吧。多漂亮的好媳妇儿!!” “你少跟我提她行不行?现在说咱俩的事儿!” 我说你大爷的唐朝你说得这叫人话吗?你让我怎么不提她,你可以当她不存 在吗! 唐朝看我一眼,转头看着窗台上的那棵圣诞树,抿了一会儿嘴唇。 “开学时我感觉很闷,和朋友去了趟‘不夜城’,那天喝了点酒就跟一帮人 吵吵起来……后来几乎我们两帮打得不可开交,眼瞅着我们要被拿下了,这时候 出来个女的给我们解围……我一看是李咪。要不是她及时救场恐怕我们哥儿几个 不给打死也得捞个终身残疾,我欠他一个人情。” “然后你就出卖肉体偿还她……” “你别说那么难听,其实她不是坏人。她本质还是不错的。” “嗯?你现在都替她说话了哈,这女人真是不简单,那你让她见你奶奶去吧!” 我故意将“你奶奶”说得很重,听起来像是在骂他一样,“我哥们在北京差点让 她给害死你知道吗!” 我感到很心痛。要是没有愤怒我想我会哭出来,但现在我好恨她,她害了我 最好的朋友,现在连我最喜欢的人也这么向着她说话,老天真是太不公了!她就 像一个冤死鬼一样死缠住我身边最重要的人,间接地伤害着我,好像她的冤死是 我造成的。 唐朝看着我,“你看你现在,就跟个怨妇似的。”然后呲着小白牙露出缺德 的坏笑,他的阴谋又得逞了,他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还是会为他破口大 骂地发疯。“什么时候能装得温顺点,别一张口就吓跑一大帮人。你看看人家李 咪。……哈哈哈哈哈哈。” 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抓起包就站起来,没成想后面的秋千哐一下悠过来,把 我的双腿差点打折,我一下又坐下来,后脑勺差点磕秋千的后背上。唐朝见状刚 想大骂,就听见后面那个男的声嘶力竭地大喊:“你滚!和你那无耻的情夫,滚 到天涯海角,别再让我看见!滚!滚!!”然后他自己夹着尾巴滚了。剩下他对 面那个女的独自坐在那静静地流泪。 屋里顿时安静了一会儿,大家都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那个女的。她擦干了 眼泪,站起来坚强地说:“没事儿,大过节的扫大家的兴了,真不好意思。”说 完要往楼梯走。前面那桌的一个女的朝她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果汁,安慰地说: “没关系,既然大过节的,那大家就一起一醉方休好不好?”前面那帮人就跟着 起哄说好,那女的接着转过头跟侍员说给在场的每一桌一大杯自酿黑啤,今天她 请客。全大厅的人都叫好。然后那女的对那个负心人说:“我们都相信你有你的 苦衷,感情的事儿本来就说不清楚,这方面的事儿谁都不欠谁的,不用管他怎么 说你,总有一天那个疯子会理解你当初对他的抛弃来向你认错的,等待这一天吧。 “说得好!”唐朝跟个神经病似的瞪着炯炯有神的小眼在那激动地欢呼。又 把全屋的人造一愣。 我瞪他一眼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走出了这个是非之地。这世界真他妈乱套了, 负心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被无情抛弃的都成了疯子! 唐朝追上我时还在那哈哈哈大笑,我真怕他一股气儿没上来就那么给憋死了。 “看看人家多大气,你就是小抠一个!切。” “你快给我滚蛋,别让我再见着你,你真让我恶心!”我以竞走的速度希望 能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他就颠儿颠儿地走在后面像个跟屁虫似的。 一路上他给我讲了李咪的身世。 她从小是个孤儿,寄养在大姑家里,基本上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她上初中 时就开始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久经杀场的她自然练就一手闯社会的本事。高三时 她看上比自己小两岁的唐朝,从此就觉得自己这一生不会孤单(听这话时我都觉 得自己鸡皮疙瘩霹雳啪啦往地下掉)。当唐朝无情地将她抛弃时她觉得生命失去 了意义,曾用刀片划过自己的大动脉,后来被救过来。她大姑把她一顿臭骂,让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死毫无疑义,她要向负心人证明她是有价值的,抛弃她是他一 辈子的遗憾。她派一帮人群欧了唐朝以解心头之恨,然后考虑很久是否应该继续 留在学校。正赶巧此时乘务队在招人,凭借漂亮的脸蛋、完美的身材、万里挑一 的交际手腕,她理所应当地成了空姐接班人,但后来听可靠消息说上机至少要本 人亲自掏出10万,她的梦想又一次落空。痛定思痛之后,她毅然背起行囊踏上了 北漂的行程,誓要闯出一片天地。但事与愿违,她在北京举目无亲,好容易傍上 个大款又无意中引起命案,好在那个大款爱之切原谅了她。原以为生活可以重新 开始,那个大款的地盘又被一个黑商人非法收购占据,大款的父亲一气之下命丧 黄泉,他家也彻底破产。李咪又狼狈地回到哈尔滨投靠了工作过的“不夜城”, 无意中又救了旧爱唐朝一命,事后明白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所以又吃了唐朝这 颗回头草找回今生唯一的真爱…… 听了这些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有点没那么恨她了,甚至有些同情, 但心底的愤慨是没那么容易消的。我嘴上仍说:“她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你给蒙了 吧,先展示自己的柔弱和落魄博夺你的怜悯,然后主动送入怀抱,这样的美事哪 个男的都不会推却的。她口口声声说你是最爱,那怎么还跟了那个大款?还勾引 我哥们儿?她是个情场老将啦!” 唐朝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低着头踩着脚下的雪,每一步都那么深。 “其实自从你离开后我也想通了,与其长时间思念一个不再属于你的人,不 如答应一个真正关心你爱你的人,这样人就不会那么容易受伤,被爱总是比爱一 个人容易得多。有一个人成天想着你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儿,既然有一个人这样对 我,我还是珍惜吧。我没有能力挽回我失去的东西,就简单的享受我眼前的一切 吧。” 他的话突然让我觉得很委屈,不知为什么。我开始流下眼泪,他连看都没看 一眼就递给我他的手绢。我好久都没哭过了,好像已经被这无情的世界打磨得无 比坚强,像个钢铁战士一般。今天在他面前我却流了两次泪,我真恨自己的不争 气。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谈心了,以后我们都不属于彼此,我也会像他一样有 一个真正爱我疼我的人的。我真想让他最后一次传给我一点温度,让我认为这个 世界还没有那么冷。小雪又开始下起来了。 他轻轻地抓起我的手,然后放到了他大衣口袋里,“我们的分开也许是上天 注定的,你明白吗?” 街灯很昏黄,不知为什么,马路上有一种奇特的黄沙似的明净,来来往往的 人面目异常的清晰,让我清楚看到他们的脸,好像我怕我们这一举动被人看见, 好像我们的行为是无耻的,是不道德的。我真悲哀。我们两人就这样一路低头走 着,没再说什么,好像是在一起寻找什么丢了的东西,曾经拥有的东西。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