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我们默默地走到寝室楼下站住了,他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亲了 一下,眼睛真诚地望着我,还是那么深情。“宋昭,请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 过什么,无论这个世界怎么改变,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没人能取代。” 我眼睛有点湿,“那李咪呢?” “我对她有责任,她需要我。” 几片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变成无比晶莹的泪珠。 “我明白。”其实我好糊涂,曾经在一起时唐朝爱说的都是些很直率坦白或 充满激情的话,经常像满嘴跑火车一样逮什么说什么,时时刻刻热情似火的样子, 让你觉得他这个人他特别真实特别诚恳。而现在从他嘴里讲出来的让我如此难以 接受,好像不清不混的让你还要细考虑一番,总觉得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了,剩 下的由你自己去体会,体会过后给你带来了无比的郁闷和混乱,这样的感觉真他 妈累。 一阵冷风吹来,树上积留的雪随着树枝沙沙的响声无声地落地,原本昏暗的 路灯却也借着这一地茫茫的白雪将这里冬天的夜晚照的无比明亮,四周的公寓也 通过五彩斑斓的玻璃窗释放出节日的气息。渐渐地有很多人回来了,都是去过狂 欢夜的人们吧,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节日的兴奋,有说有笑地从我们身边经过, 很 开心很满足;而在这一刻,我知道,我已经真正意义上地失去了唐朝,从来没有 失去得这么彻底。 “诶,看见了吧,我说的没错吧!”狗子的尖叫声打破了一切安宁。我回头 看见他和小白正往这边走。小白看着我俩,我看不出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是怎样, 她走到我跟前说:“要关寝了,咱们上去吧。”我说好吧。 狗子吊儿郎当地拍着唐朝肩膀,说:“那我先和唐朝兄弟走了,哈!今天我 可什么都没看见。” 小白上前跑两步朝狗子喊:“别忘了接你那鸡妹妹,这点儿估计也没活了!” 狗子也不甘示弱:“知道了,记着替我跟铁拐李哥哥问声好啊。” “记住了你可以滚了!” “那我先滚了,哈! ” 全楼下的人都为之震撼。 小白一进屋就抱怨怎么还关机了打一晚上都不通,害得她和狗子饭都没吃好 就跑回来了,还以为俩人一起投河自尽了。我说没让李咪发现吧?她说我们能那 么没用?一切尽在眼神中。就毕然和李咪在那傻呵呵地有说有笑,最后猩猩发话 让我和狗子回来陪陪你我们就明白了,一路小跑都在楼下站大半天了。不是我说 你宋昭,这事儿是你不对,再怎么说人家都名花有主了,我最讨厌……那什么了 你知不知道。我说算了吧,这也就是我俩最后一次了,从今天起我们分道扬镳, 互不干涉。 小白躺到床上叹了口气说:“玩《剑侠情缘》时雪山姥姥问张琳心世上什么 样的男人最让女人又爱又恨,答案是‘英雄式的男人’,而我回答‘俊秀式的男 人’,后来姥姥一棍子就把我给削死了。这说的哪对呀?现实社会分明是俊男当 道吗?你看唐朝天天的身边就是不缺女的,想当年精武也这样,那不就是因为长 得帅吗?后来精武瘸了,那帮女的连理都懒的理了,都是他妈的以貌取人,我告 儿你宋昭,你他妈也是个花痴!”我说其实我还是怀念和唐朝之间的感情的,他 长什么样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要哪天他也瘸了李咪把他踹了,我一定义不容 辞地担当起照顾他的重任!小白激动地转过头看看我,“那我忠诚地希望哪天他 变成瘸子,咱姐俩就一辈子都守着瘸子过吧!哈哈哈。”这一夜我把和唐朝经历 过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也许我们的相识是缘分,我们的分开也是上天注定,而 我们再一次相遇也是命中注定,也许我还要和他相处很久,但就仅限于“红磨坊” 中,他作为经理的男朋友,我作为董事的朋友,仅此而已。两年的时间在李咪身 上发生了那么多,她成长了,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希望在不久以后我也会变得成 熟一点儿,能平静看待身边发生的一切。我虽然希望生活不要太乏味,但我的承 受能力还是有限的。 当年的我们那么天真可爱,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总是有一种众人皆醒我独 醉的感触。我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不想将会发生什么,欢欢喜喜地迎接每一 天的到来,认为每一天都会出现新的希望,每一个意外的瞬间我们都带着感激接 受,感激老天对我们的厚爱。而总是沉浸在满足中的我们不会一直受到老天的青 睐,幸福的瞬间刚刚开始,就结束了。 唐朝来我们校的第一天我就见过他。那天早上我去后勤部拿粉笔,刚下了楼 就和迎面风风火火跑过来的一个男生撞个满怀。我抬头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年一的, 刚才新生入学仪式上习文给他带的校徽,而我恰好站在习文旁边,习文说他是下 届男生中最正点的摔锅。我趁机多打量他几眼,他捂着被我撞到的胸口愣那了, 半天才说出一句,啊,对不起呀,把你的鞋踩脏了。我一低头才看见我那双刚买 的雪白雪白的阿迪达正上方印了一朵黑梅花,我那个心疼呀。但一想好容易能和 摔锅有一次亲密接触也值了,就没当场给他脸色看。我曾好几次说习文得了审美 疲劳症,她见到什么奶奶样的男性都扯着脖子喊摔锅,但这次这个绝对是个上等 货色,怎么也得有一米八的个,脸色是白里透着红,瓜子脸, 细眼睛高鼻梁…… 就像我以前玩过的游戏里的Q 版人物。我心想必须抓住机会和他套套近乎,在大 庭广众之下和摔锅唠嗑怎么说也是一件挺牛B 的事。我正想着跟他唠点什么呢他 上来就问一句:“厕所怎么走你知道么?”我差点当场嗝屁过去,这毕竟在我意 料之外。我说那你跟我走吧咱们一道。这一道我就一直在想关于厕所的说法,我 和习文叫它开腚的地方,虽然听起来不怎么雅观但是叫起来感觉无比的豪爽;像 刚才那位摔锅,一表人才的应该文质彬彬的像周小川一样带有绅士风度地问: “请问洗手间在那个方向?”但要是那样我和习文两个爱起刺儿的就得跟他抬杠 说:“哥们儿,别装鸟行不?”我这一想不要紧,竟忘了后边还跟一个摔锅,后 勤部一出门看时间不够了我就立码撒丫子狂奔起来,正好踩着铃进了教室。我一 进教室,全班同学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我心想难道我脸上又莫名其妙的添彩 了? 因为我走道时老爱低着头或是东瞅西望的,一不留神就得撞到某个建筑物上。 上次走到中心广场时,我回头看一只小狗,后来隐隐约约感觉那些练剑的老头老 太太们忽然间就不练了,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也没管,一回头“砰”一声 脸就撞到了一跟大铁柱子上,给我疼的当时眼泪就淌下来了。谁知那帮老家伙还 火上浇油地排着队看,笑得下巴都要脱臼了;有的还捂着肚子笑得眼泪比我流的 都多,我还纳闷都七老八十的了怎么还那么软?笑得都下腰了,那丑态百出的样 就像是要归西了似的。要真是出了人命还得算我一过失伤人罪,我想到这就捂着 脸狂奔了。这一道就有人不停地看我,我带着疑问走进了教室,等进了教室同学 们的反应竟不次于那帮老人家,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周小川赶紧拿出我的镜子,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右半边脸像让人给毒打了一样一片姹紫嫣红,后来才知道那根 柱子上近期正在涂公益广告,还没干就让我给破坏了,我向政府表达深深的歉意。 习文说那群老家伙坏着呢,我看八成他们是看你要中奖了才一起等着你出彩的, 世道多黑呀。我感到无奈,就当是给他们晚年枯燥的生活添点乐趣吧,他们也没 多少笑头了。那天我就从早靠到晚上放学回家,我妈边拿洗甲水给我蹭脸边抱怨 说咋整,上辈子造啥孽了生出这么一倒霉孩子,都上高二了怎么还能干出这么丢 人的事儿来!从那以后我就随身带一个小镜,只要有人看我一眼我就赶快拿出来 照一照,我们同学就管它叫照妖镜。 这次我还没把照妖镜拿出来底下就一阵哄堂大笑。我回头一看,那个摔锅竟 然站在我身后,还东瞅西望地打量我们教室。我说哎呀,你怎么跟我进来了?他 挠挠后脑勺无辜地说,你不是让我跟你走吗?我们老师也笑得人仰马翻地问:同 学,你还有事吗?——摔锅一溜烟跑了。 我想着那时候的我们,无忧无虑的我们,带着笑容走进了睡梦中,泪却又不 知不觉流了下来。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回忆了,人不应该总是活在回忆中。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