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中午我们来到宽成桥附近的一家韩式烤肉馆,这中午生意特别旺,要等我们 下课时再来恐怕早已座无虚席了。所以小白和我第二堂大课刚上到一半儿就逃出 来在这占地盘,那两个家伙12点下课准时从学校出发,估计半小时就能到。临走 前小白嘱咐她俩:“记住了,沃尔玛那站下车,叫‘千里马’的馆子,啊!”她 俩面面相觑,问:“沃尔玛是什么地方?”小白狠狠地瞅了我一眼,估计在她心 里毫不犹豫地骂了一声“我靠”,然后又耐心的转过头带着痛苦的笑容告诉她们 那一站确切的名称。“不行的话问问路人也成,好吧,那就这样了哈。” 一路上小白就骂骂咧咧得没完没了,“看见了吗?学吧,都学成牲口了,那 么有名地方都没去过!什么社会?怎么能容忍这种无知的败类存在!教育的悲哀! 我怎么能和这种祸害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难以忍受!” “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当初要上了北京可能就是另一个情况了,没有更坏, 只有更好!”我有点幸灾乐祸,虽然我也把这地方恨得咬牙切齿的,但相比之下 小白比我更窝火,我是只能上这来,能力有限;她不一样,她家当初在那边连住 的地方都准备好了,老师那也都打好招呼了,就因为一个郑精武一切都成了徒劳。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上那边精武怎么办,我哪放心呀,他可再找不着像我 这样死心塌地的主了。我一生只为情义二字而活呀。” 到了地方我们先支起了烤桌,这里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20块一位,从两点开 始到晚上九点38一位。我俩怕到两点吃不饱所以决定在她们到来之前先垫一下肚 子,无论她们吃好与否,两点一到就撤退。不管怎么说小白已尽了义务,就等着 考试时她俩把答案传到我们手里。 我俩你一口我一口地狂搂,眼瞅着底也垫完了,其余也没剩多点地方了,那 俩人还没动静。我一看表都快一点半了,就问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小白沉思的 时候就见那俩人从门外风风火火赶进来,径直往我们这边走。走到我们这了吧, 看都没看一眼,还继续往前赶。小白喊:“两个姐姐往哪走呀?我们坐这呢!” 她俩回头一看又折了回来,坐到我们面前。 “刚才我们坐车的时候看见车窗外面有个饭店门口写着‘千’什么,我们到 了站下车就往回走,进去一看满是人,我们从一楼跑到三楼找了好一阵子,后来 有个服务员问我们要做什么,我说我们找人,烤肉在哪。她说那里没烤肉全是快 餐,我们说不会的,同学已经定好了,然后我们就吵了起来。”那个浙江妹添着 干巴巴的嘴唇给我们解释。 小白破迫不及待地问:“什么三楼呀,这儿就一个地下室?” 浙江妹继续说“后来我们出门一看,那个饭店叫‘千纸鹤’。” 一句话差点给我噎死。 “什么玩艺?你俩跑千纸鹤干嘛去了?那多远哪!”小白惊讶地问。 “后来我们跑了一路,问了好多人,最后才找到这里的。” 此时已经快两点了,小白为了不前功尽弃只好硬着头皮让她俩继续吃。 一会儿工夫我和小白就跟她们摊牌了,说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两位,但事情实 在来得匆忙,我们保证下次独立完成考试。这俩人话匣子打开了,说什么你们有 点太过分了,大学生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学习,看看你们,吸烟喝酒,出去找那些 烂七八糟的人,天天在寝室楼下醉熏熏的,还把屋里弄得乌烟瘴气的。要不是你 们这学期我们也许还会评上优秀寝室!明天开始你们就要注意了!也跟我们去自 习……我俩就低着头听着数落,心想就一个破考试竟然给我们带来这么大耻辱。 还没到三点俩人就说吃完了,小白说别的呀,这是自助的,你们两位可是38一位 呀,尽量多吃全都给搂回来呀。她们竟然说刚才在外面跑累了一人吃了个煎饼果 子! 付账时收款员说共计192 ,差点把小白吓扒地下,她狡辩说我们俩就吃上一 份了,38位的一口没动。收款员说那不行,人坐那了就算消费,你们可别赖账啊! 那俩人说先回去自习就走了。小白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一咬牙,说,走,进去 接着吃,吃到九点,全他妈吃回来! 我俩又重新回到饭桌上,说实在的,此时此刻我真是一丝儿肉都咽不下去了, 但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只好硬撑下去。 “看,给她们脸啦是吧,给点阳光就灿烂!敢骂到我头上!”小白放下酒杯 狠狠地说。 “算了吧,怎么说也是自找的,下次别在有求于人就不用这么低三下四了。” “这两个傻B,不想她们了,干杯!”小白拿着两升的酒杯咣咣咣干进去半杯。 为了再多吃一点,小白去了好几次卫生间用手指在嗓子眼一顿猛抠,那些还 没进胃的东西一股脑哗哗啦啦全反出来了,其中还夹杂着缕缕血丝,也可能是西 红柿吧,反正把我看得也想吐,就是吐不出来。回饭桌后我们再次烤了一盘又一 盘的牛羊肉,趁其不备时将烤好的肉干统统从炉箅子小小的缝隙中塞到下面的火 中,把它们全部烧成灰烬!这钱我们是吃不回来了,但也决不能让这群奸商占了 便宜。我们的宗旨就是:损人,不利己。 我正喝得昏昏欲睡时候电话响了,我一看是没见过的号。 “是……是宋昭吗?” “你谁呀?”估计我说出来的话有股酒气,赖赖唧唧的,那边听出来了。 “小川,……怎么,你喝酒了?” “周小川?稀客呀稀客,我还以为你准备一辈子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本来有这想法,但你的音容笑貌总回荡在我心间不曾离去。”说完又带一 串哈哈哈哈。 “少给我得瑟啊,我心情不好,想找骂就直说!” “怎么了?昨天和习文吃饭时接了你一朋友电话,说是你又和唐朝好上了? 好马可不吃回头草的呀~~~~” “你给我滚蛋啊,怎么找我都没别的事儿,你们烦不烦人?别再提这码事儿 了知道吗,要不咱俩断交!”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么大点破事都惊动两 位首都人民了。 “为他和我断交多不值呀,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一杆子给我支北京来你真狠 心哪,简直蛇蝎心肠!” “嘿嘿。” “没话说了?” “怎么没话说,你现在和习文不挺快活的吗,昨晚狂欢夜过的怎么样呀?习 文说,你那什么……你没毛病吧?哈哈哈哈。” “宋昭你彻底报废了,张口闭口都跟个流氓一样!说正经的,放假时候聚一 次吧,我通知男生你通知女生,都带上家属啊,你也带上。” 我说怎么的你们给我示威?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上哪找家属?要不把我妈带 上怎么样? “正好我挺想阿姨了,实在没人把她带上也行。哈哈哈哈……” “我妈你想个什么劲儿呀?你当她是丈母娘怎么的?少在那套近乎!”我一 直爱和周小川这么胡诌,尽管有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儿,在他面前我就可以随便无 理取闹,他从来都是一点脾气没有,这样好脾气的人你不跟他抬杠总会觉得不甘 心。 “那我也得干哪,就你那样我看悬,想接近我你可得改改。” “别臭美了,行了不说了,这正和朋友喝到兴头上,你们没大事儿别瞎打电 话,我一个月生活费负担不起长途!” “你怎么还那样呀,那好了,帮着找找合适的地方啊!” 小白伸出食指转着圈的比划着我,“你,宋昭,这又是谁?是宋朝还是秦朝 ……如……实招来!” “你就岢碜我吧,看我现在这惨样还衬个啥?爱情受挫折,社会没地位,就 一家庭还有点温暖吧,又根毛拔不出来;考试还得低三下四的求救于别人,连着 顿饭我都请不起,你说我活着还有啥意义?” “别的呀,我最崇拜得就是你了,你刚才说这些还真对,一点毛病没有。但 事实是你还拥有很多——看看猩猩他们,谁不愿意要那帮好弟兄呀;再看你妈三 天两头给你打电话问你过的怎么样……”我小声嘀咕一句“这是最烦的事儿”。 “看看那个唐朝,那李咪有了他的人,屁用没有,归根结底他心里就你一人!你 还什么不满足的呀?” 我渐渐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原来我还称这么多东西。 “你再看看我,我有钱,除了请别人吃顿饭还能干点啥?我天天还得守个残 疾人过日子,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过得太爽了这辈子就得为人民服务呀?” 她的话令我顿时感到很满足,所以我又和她干了一杯。 小白醉吗哈地举个空瓶子仰天长啸“今朝有就今朝醉呀。” 我说别醉了,马上要考试了,咱得回去装装样子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呀! 我们回到寝室拿着书包就狂奔到自习室,两位正眉头紧锁着苦读呢。见我俩 来了便牛哄哄伸手随便一指,“坐那边”,俨然一副老佛爷的丑恶嘴脸,我想起 来《小兵张嘎》中的一句话: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从小白怨恨 的眼神中我能感觉到她们将是两个不幸的人。 小白放下书包刚打开书就支持不住趴那睡了,鼾声像打雷一样震天响,我想 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她一般情况下睡觉很安静。那两位示意我管管她不要影响 其他同学学习,我连滚带爬地又把她带出了自习室直奔体育场。我觉得那可能会 让我们清醒一点。 今天晚上天不冷,我们找了一块离大铁门近的台阶坐下了。此时此刻我的心 乱得很,不知是为什么,可能是哪件事儿触碰了我的某根神经。 我问小白,“你说世上最闹心的事是什么?” 她想了想,点了一颗烟,然后咪着眼用湖南口音说:“——桑紫习(上自习)。” 我问那就没有比上自习更闹心的事了? 她看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狼一样深邃的目光望向漆黑的夜空,开始沉 思。 我希望她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让我清楚为什么自己这么彷徨和烦躁。 半晌,小白冒出一句“——田田——桑紫习。”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