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上楼梯时就听见我妈吵吵巴火的叫喊声,“宋昭没这口福,她没这命,这不 学校给封了,好几个礼拜没回家了,不回家倒好,一回来就要这个要那个的,还 跟小孩似一样。我还寻思着晚上给她送去点。她们屋那几个,别看都是小姑娘, 见着吃的都如狼似虎的,尤其是那个小白,上次就比这还大一点的包子,她一口 气儿吃了六个,我才给宋昭送了十个……” 久违的香味从我们家门缝里飘出来,我妈举个大盘子,正眯着眼从热气腾腾 的蒸锅里往外捡包子。我推开门,见周小川正眉飞色舞撸胳膊挽袖子的在桌子那 低着头弄调料,“您不用去了,一会儿我给她送去,还有什么您要交给她的一起 给我,反正有车……”完了还没忘用筷子蘸蘸舔一舔,觉得味不够又加了点醋。 “谁也不用去了,我自己回来吃。”我往沙发上一坐,“吧哒”一声拿遥控 把电视给摇响了。 “哎呦你怎么回来了?解封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回来,晚上让你爸买点好 的给你吃!”我妈有点惊讶地端着盘子走到客厅里来。 我看着我妈那张虚伪的面孔,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不用了,我哪有那口 福呀。” “你个死孩子,一说话就让我来气!回来干啥!”说完气哼哼地又回厨房。 周小川嬉皮笑脸地走过来,“瘦了,看给你靠的。本来想今天晚上去看看你 的。”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诶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北京吗?” “提前放假了,没办法,太乱,学校也不想连累学生,风声一过可能会提前 开学。我到哈尔滨直接就过来了,想看看姨。” “你倒是挺惦记她的呀。那你凭什么想来就来呢?现在从北京回来的都是‘ 隔离’待遇,你想怎么的,死还得拉上几个是不是?” “宋昭,你怎么说话呢?人家小川从北京回来家都没回就过来了,还拿那么 多东西,你就不会说点有用的!”我妈拿着筷子碟的走进来,毫不留情地冲我翻 白眼儿。我可是刚回家啊,她就这么对我。我一猜周小川就拿东西来贿赂我妈的 大脑了,她这个物质主义者,见了点值钱的东西比见了亲闺女都亲。“赶快洗手 吃饭了!小川你也洗洗吧。” “妈,我刚才回Y 中见了几个朋友,出去吃了点,现在一点都不饿。” “刚放出来就出去野!算了,小川你来吧。” 周小川没动地方,想了想说,“你看唐朝去了吧。” “嗯,怎么滴。”我看都没看他,眼睛一直盯着电视。 “我能怎么滴,他现在怎么样了,想考哪呀?” “我们校,我们专业,他是铁定了心跟我混了。” 他好像还想再说点什么,被我妈叫去吃饭了。 周小川一边吃包子一边叫香,说好久没吃过家里做的饭了。这点我可以作证, 高中三年,他绝对一天的饭都没带过,学校附近大大小小的饭店都让他吃遍了, 每天除了学习和班里的工作最让他操心的就是“中午去哪吃”。谁要是有个什么 活动要订个餐什么的找他问问肯定没错。有一次为了奖励我成功帮他甩掉一个外 班生猛海鲜一样的女生的追求,打算请我吃饭,他问我喜欢什么风味的。我想了 半天,那时刚听说广东菜敖贵的,那肯定也挺好吃,我就跟周小川说了。周小川 想想说附近有三家粤菜馆,近的两家有点不正宗,还是去远一点的那家吧,不过 你得快点,怕下午赶不回来上课。我真诚地点点头。 服务员先上了两碗汤,我有点渴,一口气儿全给灌了。喝完了我说这鸡蛋汤 做的没我妈做得好喝,淀粉放多了,周小川说那不是鸡蛋汤,是鱼翅。然后又上 来两碗鸡蛋膏,上面有一片香菇,我夹起来嚼了一口,说这香菇不新鲜,有点变 味了。周小川认真地告诉我那叫鲍鱼……那顿饭花了周小川160 块钱,但我还觉 得没吃饱,周小川对我的饭量感到震惊。 吃完饭我妈要周小川陪我去道外老房子那边收房租,说租我们家房子的赵阿 姨老公去世了,她要上外地发展,急着把欠的房租交给我妈。 “人哪,没办法。你看看,没准什么时候倒霉事儿就找着你了。你赵叔刚觉 得有点不对劲就检查出了肝癌,已经是晚期了。两个月还不到就去世了……” 赵阿姨是我家老房子那边的邻居。我也觉得赵阿姨挺可怜的,他们家特别让 人羡慕,服装生意做了十多年了一年比一年红火,儿子跟我同岁,去年考上了哈 工大。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人了呢?老天爷对好人就不能仁慈点吗?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