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一天下课我刚出了教室竟然看见周小川在门外头,他正在那打电话,见我出 来了就颠颠跑过来说:“你怎么一整天都关机,我还以为你让人给绑了,又一想 没理由呀:劫财劫色都跟你沾不上边~~” “你少跟我贫,怎么回事这什么日子你就回来了?” 他提议找个地方边吃边说,我立刻欣然同意了。 出了主楼我就钻进了大奔,朝大门开的这一段路上一直有人抻着脖子巴头望 脑地往车里瞧,我就开着车窗一路冲他们挥手、点头、致意,心想这回咱也可以 坐上大奔在熟人面前牛B 一把了。开到校门口车行比较缓慢的地方小白一声尖叫 打破了车内的祥和气氛,她一手拎俩盒饭,另一只手搀着郑精武刚从校外回来, 大早起来说两人出去吃早饭,一吃就吃到中午放学,真不是我说她,这人太不严 格要求自己,都要考试了,真是的。 “怎么是你呀,真牛B 嘿,不坐夏利改坐大奔了?不行我得看看这是哪家少 爷。”说着直把脑袋往车窗里塞,周小川见状赶紧把车刹住了。 “滚蛋,人家这正有急事呢,别耽误我干正事儿!”我使劲往外推她那大脑 袋壳,“就是狗子跟你说过的那个款爷,以前同学。” “呵,就是那个什么……对了,跟中国银行行长一个名那个,……周小川是 吧,宋昭你真他妈行,傍上这么大的手!” “你赶快给我滚,一踩油门就让你掉脑袋!” 小白“嗖”一下收回脑袋又紧张地摸了摸自己脖子,“别吓唬人哪!那个小 川,你可欠我一顿,上回江北那次没我,你欠我一顿,你得补上……”说得周小 川直笑着点头,连说“那一定,那一定的。”然后小白才满意地放行。 “那个小白有点像习文,挺好玩的,你朋友都这样哈?”周小川嬉皮笑脸地 问。 “对,都傻呵呵的,这样人好骗,不麻烦。”说完我琢磨一下,敢情我交朋 友都没怀好意啊,突然想起一本鸟书上看过的一句话:朋友都是用来出卖和利用 的。然后赶紧跟周小川解释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也跟她们一样傻,嘿嘿。 把小川整得特别无奈。 车开在学府路上,我觉得这一代的女学生们都越来越时髦了,夏天还没到就 强忍着小风开始露着大腿穿裙子,上身也都是花花绿绿的小衫,呼呼啦啦的跟一 群花蝴蝶似的从车窗边飘过。车开到两只蝴蝶身边时,其中一个往车里看了一眼, 随后我就听到她跟另一个说:“这样的也行哈?”话里好像还带着点讥讽。我仔 细揣摩了半天这句话的含义,突然想起我们这一带流行的一句话:“小老板的情 人坐奥迪,暴发户的女人上奔驰,老棺材瓤的红颜知己骑宝马。”我一个激凌把 车窗关上了,险些把扳手给薅下来。 周小川说就是,我这车,从来就没开过窗,外面太脏,你要真嫌热就给你打 开空调?我说没事儿不用了,我现在感觉正好。说完还感觉有点不自在,好像屁 股底下有俩针立着。 吃饭时他告诉我是习文跟他说了我实习的事儿,他一急就开车回来了。我就 一句话不说在那小心翼翼地下牛肉,顺风肥牛。他好像有点怨气地说:“你怎么 不告诉我一声,我家这边熟人多怎么说找一个像样的医院还是没问题的。”我还 是低着头一声没吱,脸上很平静,心里都乐开花啦,看来这回有门了,我可能会 留下来了!但必须装得无所谓一点,好像他在求我办事。他看看我那死出也就软 了下来,有气无力地问一句:“宋昭,你还当我是朋友吗?”我平静地看他一眼 “嗯”了一声,又咧咧嘴。他冲我翻俩白眼,拧头看看窗外的蓝天,摊牌了: “刚才我跟省医院一个熟人打了个电话,那肾内科最有名;祖研也成,不过麻烦 点,还得稍微说说话,你觉得那个好一点?” 我真愤愤不平,这帮子弟们仗着家里有点糟钱和邪门自己也跟社会混得这么 不明不白的,一句话就敲碎了让我萎靡一个多月的噩耗,让我分外眼红,其实他 们本身跟我没什么两样。我妈说我这人就这样,忘恩负义还振振有词,所以我想 再给他找点麻烦,正所谓一不做二不休。我撇撇嘴说我还真不满意。他来了个意 外的表情,愣神半天。 “你别太过分了啊,这可是省里最大的医院啦,……那你说吧到底想上哪?” 我仔细想了一下说:“其实我一直想留在我们学校附院,我朋友在那,而且 离家也近……”他顿时跟泄了气儿的气球一样愁眉苦脸:“大姐,你就这点出息?” 我还是坚决地问你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呢? 他整理一下思绪:“你听我说宋昭,就你们那破医院……” 我起身作将走状,他双手无奈地拍下桌子说好吧好吧,你等一会儿行不行着 什么急走哇?他拿出电话想了想,摁了个号。那边一接起来他就贱兮兮地喊干妈, 就那贱劲儿跟《大话西游》里那唐僧似的,逼得我直想拿鞋底子糊他。原来周小 川也会这招儿。 我爸教导过我说在社会上要学会见风使舵逢场作戏才能条条大道通罗马,我 还纳闷怎么那样一个迂腐耿直的知识分子让下一代学那种混账的玩艺,他说知道 你爸我为什么混到这份上吗?就是太清高太耿直了才走哪都是死路一条。其实在 我心里周小川就是一个特正直的人,我没看见几次他跟谁点头哈腰过,一般情况 下他都腰板挺的老直就像是怕别人不知道他那贵族身份似的,他浑身上下就这一 点我还算佩服他,今天我可真算是大开眼界。他在那边说边嬉皮笑脸地点头,我 心想有用吗她又看不见你这下三烂的样?他说:“对,就她,嗯……任性,嘻嘻, 不像我这么乖……嗯,对,那……今天下午……好好,好嘞。干妈回见啊!”他 撂下电话我对他翘起大拇指,他不好意思地说没办法,没办法……还不都是为了 你。 下午我们到医院时那个干妈已经在那等着,她二话没说领着我就进了院长办 公室,回头暧昧地告诉周小川一声:院长下午有个会,我们先进了一会儿再跟你 说啊! 她进了屋手就一劲儿在我后背上又搓又蹭的,深怕别人看不出来我俩有多亲 多近的血缘关系,一脸横肉的边笑边说,这就我跟你说的那侄女,哎呀小姑娘就 对母校亲,我给她找的省医院都不去,真拿她没辙。您看看有什么适合她的科室, 别太累了,还能多学着点东西的……那个院长竟也跟个孙子一样眼睛笑得跟俩月 牙似的又是递茶又是送烟点头哈腰地说那没问题,这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您亲戚 长的那么精神,看那机灵样肯定一学就会,您放心吧,别说是实习,就以后啥时 候想来我立马给她个职位…… 事儿就这么办妥了,我在家愁眉苦脸想了一个月的事儿五分钟就给解决了, 那个院长最后还要请我吃饭被我婉言谢绝了。我恍恍惚惚地跟那女人走出来,周 小川在院门口靠着车站着,那女的走过去对着他的脸就一顿摸,说:“哎呀看你 都长成个大小伙子啦,可真喜罕人哪,你妈咋把你养的这么出息,什么时候有时 间去干妈那玩吧,把她也带上,我还想着跟你妈搭个亲家,你小子手又这么快… …郎才女貌呀,你这个臭小子……说完又”咯咯咯“的笑,跟老母鸡似的。我就 一直站在”干妈“身后瞪着面前的周小川,他无奈地满脸陪着笑说干妈,今天这 事儿别跟我妈说行吗?那女的一听下又咯咯地笑:”行,你这臭小子……“周小 川赶紧解释说我怕我妈怪我麻烦您……那女人抢过话说咱娘俩还有啥麻烦不麻烦 的,小姑娘以后有什么事儿自己找我就行,咱不是吹,在东北这一块医疗卫生界 我一句话也是举足轻重的…… 那女的终于走了,我看看周小川,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要不那么说 更麻烦,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我说算了,反正事儿都办成了,我怎么答谢你 呀?他想想说:“陪我开车转转吧。” 我们一转就是一下午,期间去麦当劳买了两份套餐,晚上天黑街灯亮了的时 候我们竟绕到了中学校园门口。我们往里看了看,他说:“看看,这就是咱们曾 经奋斗过的地方,现在要不是晚自习一定进去看看老师他们。”我说没有老师咱 们自己转转吧,他看看我说那咱就进去。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跟李奶奶打了个招呼就顺利地进去了。 学校操场里很安静,又一年的高考快要到了,学生们都在这最后的时间抓紧 苦读,老师们响亮的教学声从窗户飘了出来,配合着篮球架下几个像是逃课的学 生在暗淡的灯光下轻轻的拍球声……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年代,我离开这个地方 已经快两年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把在这里所有过的点点滴滴已经快忘得差不 多了,但是那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情怀,却怎么也忘不掉。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