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我在台球室门口给猩猩买了一瓶绿茶,寻思着给他降降心火。 一进了地下室就听见猩猩在那拧三憋愣脸地咆哮:“我操那黄球谁的?黑的 也他妈操蛋,我他妈一气儿全干了它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一个满脸婊子相的球女(歌厅唱歌的叫歌女,舞厅陪舞的叫舞女,那球室里 勾引客人的应该就叫球女)晃动着柔软的腰肢挺着俩大咪咪一脸浪笑地朝猩猩走 过去,“呦姚远哥哪来那么大的火呀,今天来咱们这要黑白通吃呀,来喝罐啤酒 消消气儿!”说着把一杯东西递了过去。我走过去一把给夺了过来,“知道这里 有什么成分吗?越喝火烧得越大知道吗?喝我这个。”猩猩接过我的瓶子。我一 抬手喝了一口啤酒,猩猩一把给抢了过去,撒了一地,“什么玩艺你都敢喝!” 转手还给球女说:“赶紧拿回去,别他妈在这祸国殃民了!”球女拧拧嗒嗒地走 了。 猩猩把杆让给别人,跟我走到一旁的沙发坐着。 “你说说大姐,我都干什么了?我他妈一心为人民服务到了还挨人砸场子。 我没想着谁惹谁呀,我干事儿一向光明磊落的,你说我到底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 的呢?”说完“咣咣咣”几口瓶子见底儿了。 “你是没干什么,要不是当初帮毕然那小子肯定就不会有今天,你这干的是 好事儿。” “嗯,完了再遭报应!” “这不是你手上还有条人命哪吗?就不行人家再出口气?你得了解人家心情, 这不都是亲弟弟,要谁整了狗子你能就那样善罢甘休吗?对不对?”我突然觉得 我劝人的口气像我家楼下那帮爱扯老婆舌的老太太,老了。 猩猩点了一颗烟,头靠在沙发靠背上望着天花板静静地吸着。 “你不能因一时冲动再跟人家结点梁子,那这仗就没头了。你跟他们较什么 劲儿?就当安慰他失弟心切,谁还没个兄弟姐妹呀是不是?还想跟人家明拼,有 什么好处啊!” 猩猩眼圈通红,一只大手胡了一下脸,满脸通红通红的,皱着皮。他把头凑 过来,鲜红的眼珠子瞪着我,“姐,这没外人,我跟你说句实话。你就真以为我 生那三田的气还想去以牙还牙?别逗了你们,我这是害怕的!我欠人家一条命, 你以为我心里没数?那是不是有点太操蛋了?这几年我也良心不安哪!虽说我是 失手,我就怕他在找上门来,今天真就来了,哎……”然后闭上眼仰着脖子深呼 吸几下。 我明白了,猩猩在我们眼里边一直都天不怕地不怕的,跟谁都敢拼了命地 猛干,他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而且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忍受着这份煎熬,没人能 理解他,他就自己在默默地撑着,今天的日子来了,他终于忍受不了就快要崩溃 了。这时候我能干点什么呢?我又颠儿颠儿跑出去买了瓶绿茶给他清净。 “那小子怎么没来?怕我骂他是吧。”我知道他指毕然。 “你别生他气,都是好兄弟,这时候他能跟你说什么呢?再把你惹火了不 又乱大发了。” “他小,我一直让着他帮着他,你说他这人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儿呢,多大人 了?按说早该明白点事理了。要不是他,我,我……” “算了,再想这些也没用,赶快回去收拾收拾吧,重振旗鼓。回去,走人, 不许再发火了啊!听见没有?”我拉他起来。 “行了,把你送门口我再回来撞几杆,一看他们就来气。” “诶对了,刚才那女的给你喝什么玩艺你那么紧张?” 猩猩一愣,笑了一下,“行了说了你也不懂,回吧,嘿嘿。回去跟他们说 一声我今儿不回去了,我得放松放松。” 不说我也能猜到他想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以后再细问。现在我还是 谁都别管了,回家忙乎考试吧。 人吧,总瞧不起别人,以为他自己了不地了,其实别人心里都清楚滴。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