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早上七点半我们在学校后面的一个小站下车了。回到家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云淡风轻,花飞花舞,还有我久违的丁香花香。上班上学的都开始活动了,一路 上汽车鸣笛声、车上广播的音乐声不绝于耳,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洋洋的满 足;孩子们背着大书包,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学校前进,我想起了小时候学过的一 首欢快的《上学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 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这的一切真是太美好了! 小白说先回寝室整理一下东西,我则直接去医院看我爸,我们约好九点钟导 员办公室门口集合。 我按猩猩给的地址找到了我爸所住的病房。我妈刚给他洗完脸,正端着盆往 外走,他手里拿个毛巾自己擦着。一看这情景我就乐了。 “嘿嘿。”我嬉皮笑脸迎上去接过水盆倒到地漏里。 “我一猜姚远就得告诉你,没啥事,你那边实习怎么办?”我妈也显得很开 心。 “那是小事。”我说。 我走到我爸跟前,他傻呵呵地瞅我笑。“摔傻了怎么的?老头,还认识我吗?” “不认识。”他摇摇头,然后又忍不住笑出来。 “你别天天老头老太太的叫着,我们才多大年纪呀。总往老了喊!”我妈从 小柜里拿出一个保温饭盒,往电锅里倒汤,“你说他老他就老,眼神也不好使了, 也不知道躲躲,现在开车的都是些什么人,横冲直撞的,多亏就擦着点边,还给 摔成这样!” “他这是去哪让人撞成这样?” “道外的房子要动迁了,他去那头参加动迁户动员大会,这倒好,大会缺席, 还告诉我上医院认领……” “脑子没什么问题吧?”我问我妈。 “大夫说就怕留下淤血,让多住段时间观察观察,反正也有医保。睡了一天, 今天刚醒,觉也补足了。我看在这医院住着挺好,也没家里那些抱怨了。” “早上吃什么?” “昨天姚远送来的骨头汤,一会儿上医院食堂再买几个包子。” 说到这猩猩就来了,手里又拎着一保温饭盒,还有几个烧饼。 “我说你肯定沉不住气嘛!”说着把饭盒地给我妈,“姨,这是今早上刚熬 的,猪手汤,让我叔的腿赶紧长好!” “你看昨天的还没喝完呢,我正要热上。” “不喝那个,来这新的!”猩猩跟土匪似的愣把锅的电源拔了,饭盒塞到我 妈手里。 他们开始吃早饭。 猩猩的变化很大,我差点没人出来,因为他那头秀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 一锃亮的大秃头,跟刚从局子里出来一样。 “三千烦恼丝,我都给他剃了,想想也没什么不忍心的,还可以长嘛。看看 剃了以后能不能有点新发展。” “生意还不好。” “嗯。走,咱俩出去吃点?” 我看看表,时间还早,就跟猩猩到校门口的包子铺吃了几个包子喝了一碗粥。 “我真是不想继续干了,想想也快两年了,没什么大劲,想找点什么别的路 子。那烂摊子,真没辙!”猩猩说着点着一颗烟,眯缝着眼苦闷地抽着。他像现 在这样萎靡真少有,挺大个坨,无精打采的,看样真是累了。 “那就改行,试试别的。” “你看我这样还能干点啥?现在不能跟当年比了,嗓子也唱不出来了……就 在这等死吧。” 一会儿郑精武从门外走进来,我刚伸手跟他打招呼,他后面就跟进一女的, 看样子跟他还挺亲密。 “宋昭,你们回来了。” “嗯,看见小白了吗?” “刚通完电话……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叔叔还好吧。” “托你的福!” 几句话就敷衍了,我坐下。猩猩说:“你怎么阴阳怪气儿的跟人家说话?” “我觉得奇怪,他怎么跟个女的在一块!” “你神经病吧,是个男个跟女的在一块就有问题啊!?那咱俩还在一块呢!” 去学校的路上我碰见了刘丹,她正风尘仆仆地往医院赶,迎面走过来跟我打 招呼:“我刚帮小白收拾完东西,她正好也去找导员了。” “刘丹,你说实话,郑精武是不是干什么对不起小白的事了?” “这个,小白刚才都知道了。那个女生是护理班的,从开始实习他俩就好了 ……” 事实证明,郑精武把小白给甩了。我真想不通。你说这世界变得多快!容你 去考虑吗? 我跟小白去导员那报到。我讲明了家里的情况,说我得留医院照顾我爸;小 白很蛮横地告诉他她不愿意呆在牡丹江的医院。导员想了想,先给牡丹江那边的 负责人打了一通电话,严厉训斥她的失职,说我和小白已经受到了学校的处理, 又扣学分又记处分的,让她看好那边的实习生,千万不能在提前跑回来了,否则 直接领到教务处处置;然后给医院打了个电话交待了我和小白的安排,我们随时 都可以在附属医院正式上班,我们什么处分都没得到!! 我俩回到寝室楼下,一群大五的毕业生正在闹事。他们刚领到毕业证,已经 没什么可畏惧的了,五年这里的生活,给他们留下那么多的不满。他们拿塑料袋 装上水从阳台的窗子撇下来,桌子、椅子,全扔下来甩个稀巴烂,听说床上的草 垫子都被喷了水,或者干脆给烧光……一时间寝室楼附近混乱一片,破鞋破袜子 满天飞,跟世界末日要到了似的。 保安不让我们过去,说怕东西砸着我们,我说怎么不报警啊,这样下去不乱 套了? 保安说每年的毕业生都会这样,由他们闹吧,东西都撇完了他们就老实了, 都忍了五年了,让他们发泄一下也不过分。 真是搞笑。原来是这样的。 我妈打来电话说要没事就去超市给他们买点东西,医院得呆一阵子,泡面奶 粉什么的都还没准备。我问小白想不想跟我走,她说,我除了跟你走还能上哪? 我准备先陪她去江边走走,然后再到附近的百盛逛一圈。我们都累了,身心 具惫,的确需要散散心、晒一晒阳光。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