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有一天我回寝室收拾从牡丹江带回来的皮箱,偶然发现了那张朱老师给我的 名片。我试着打电话问唐朝朱老师是不是给他们上心理课。 “是呀,现在要期末考试了,上考查课的人特少,我都好几堂不去了,你问 这干什么?” “没事,就是有点想去听听。她不是著名心理咨询师吗?” “好哇好哇,你来吧,咱们一起听。我给你占个离讲台近的座位!” “行,那下堂课我就去。” 想到要重新回到课堂上我此起彼伏,两个多月没做学生,有点想了。我向来 连正课都不怎么上,现在竟然要去别的学年听课,真是好笑。 当我来到阶梯教室时看见唐朝眯缝着眼儿嬉皮笑脸地朝我招手,走进一看郑 伟也在。 “我现在真后悔没上大学,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的残忍!至少你们还 能晚几年步入那种沉重的生活。现在才明白,生活就是一种沉重的努力。”郑伟 好像还不到一年就沧桑了许多,跟个小老头似的,“我也找机会来体验大学生的 感觉。” “这小子疯了,我不上的课他都听,还顿顿都要吃食堂。”唐朝打着哈哈指 着郑伟说。 “还好有唐朝陪你呀,你不是就想跟他在一起嘛。”我怪腔怪调地说。 郑伟敏感地看看我,最后还是笑了。唐朝傻呵呵地在那东张西望。 每个人都是这疯狂世界产生的怪胎,奇怪的心理、奇怪的行为、奇怪的取向。 我想世上应该有更多的心理咨询师来拯救人类,而这一行恰恰被看得无足轻重、 可有可无,真是可悲! 今天朱老师的主要课程是帮助临考生缓解压力。她命令我们轻轻地闭上眼睛, 细声细气儿地说: “这是个充满阳光的季节,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我来到花丛中,满园 的鲜花争相开放,蝴蝶翩翩起舞,空气暖洋洋的包围着我,鲜花散发着幽幽的香 气……我继续往前走,是一片温暖的沙滩,我脱掉鞋,沙子很细很软,我能感觉 到它们钻入了我的趾缝,像走在一条绸子上那样舒适。前面是汪洋大海,平静的 水面,清新的海水的气息,我忍不住脱掉衣服跳进海里与这蓝色融为一体,滑滑 的东西从我身边游过,那是鱼!我与小鱼们一同尽情地徜徉在这温度适宜、温柔 的大海中。忽然,我看见了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也同样在前方畅游……” “嘿,醒醒。”我一惊,是唐朝在拍我。 “怎么样,让老太太催眠了吧。我就怕她来这手,趁机偷取我们的隐私!” “怎么个意思?”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就是在不知不觉中给你催眠,然后引诱你想象一些事情,最后要你说出什 么秘密,你一不留神就全盘说出,等说完了一睁眼才发现已经晚了,周围的人都 知道你心中那些不可告人的事了……这老太太忒阴,这也是我们不爱上她课的原 因之一。” “那你说说她引诱你泄漏什么秘密了?” “不说。你没看过有关于催眠方面的资料吗?她把那东西运用得出神入化, 跟个大仙似的,吓人。你要感兴趣就上咱们图书馆二楼社科类里面找,挺多。” …… “胆小鬼。”郑伟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足够吓我一跳,因为周围很多人 在这一时刻一同说话,而刚才教室里安静得只有朱老师一人的声音。然后老师问 :“怎么样,觉得心情怎么样?” “舒服!” “轻松!” “爽极了!” 很多人喊了出来。 我们忙问郑伟刚才老师都说什么了。他想了想说:“海的尽头,一段美妙的 音乐缓缓地流入我的耳中,啊,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一首我们在一起时经常 唱的歌!请说出它的名字!我想起来以前跟唐朝最爱听的那首《胆小鬼》。” “往往要求测试者发出动作时,测试也就完成了,你看看,是不是特恐怖? 照这样,什么话都能让她给骗出来!”唐朝侧目注视着讲台前滔滔不绝的朱大仙, 充满了敬畏。 “我们这种催眠的主要目的是提醒大家,你们潜意识里存在的某种东西,而 你们自己从来没意识到的。它能帮你找出你当前心情或情绪的原因,让你忽然发 现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它们在你心底时刻作用于你的行为、思想上,但你们 却意识不到,这是很危险甚至是可怕的。当你发现了它们,然后选择适当的方式 去克服它,自然会感觉轻松了很多……” 我决定不给这大仙机会进入我心里,我有隐私,凭什么让她知道啊!要我以 后出名了,她拿那些东西来敲诈我?…… 我顺便向唐朝问了一下最近跟李咪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他说挺长时间没见李咪了,好像近段时间“红磨坊”生意不怎么好,那些人 都挺郁闷的。还有,近段时间来,他一直都在陪郑伟,朋友落难了,安慰一下也 是责任。 如果一个人知道他的生命已快走到了尽头,他是不是会很认真地考虑一下自 己要干些什么呢? 回附院时我隐约看见了李咪,按理说她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尤其是妇科 诊室。但我仍忍不住找来该科的一个同学问问。全当这是我好奇心强的又一次证 明。 我的血液流的很快,沸腾、爆炸。 “他们是男女朋友嘛!”我想起了上次楼梯口那个打电话的女实习生那种异 乡的、理所应当的口吻。对,人家是什么关系,我没权力干涉……但我真不想接 受一个曾经跟我那么好的、那么天真的一个小男孩,跟别人有了孩子的事实。 我去办公室找我们的“思想政治辅导员”请假。我说我需要休息,我很累, 我想清静清静,请您批准。您要是不批准那也没办法,您在我档案里记上一笔吧, 没事老师,我不能恨你!但我现在必须回家休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上班了。 导员惊讶地看着我,“你爸爸,没什么事吧?”他显得很小心。 “没——事,老师您想哪去了,我就是情绪不太好,我怕一时控制不住会伤 害到他人,请您给假。” 他有点不平静地拿出一本“证明”,上面写上“批准02级英语班宋昭同学放 假回家,恢复工作日期依情况而定”。完了郑重地交给我,让我交给医院主管人 事的主任。 我回到医院,简单收拾了一下柜里的东西,跟我妈打了个招呼就回家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