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整整三天,我从早到晚拉着窗帘在我爸那屋昏天暗地地写小说。边喝着咖啡, 边抽着我早就不屑于触碰的香烟。我不想接触外界那些现实的东西,我需要活在 自己编造的虚构故事中,使自己的灵魂获得解放,我被束缚的太久了,我要发泄, 但没地儿让我泄,我只好把这些禁锢我的东西变成文字,敲打在面前这眼花缭乱 的屏幕上。或许很久以后会有某个心理专家,或精神病学家,拿着我创造出的这 些东西当成他们的病例为莘莘学子们分析讲解,我会很荣幸,感激他们赏脸! 不速之客的来访使我痛不欲生。自从我进了家门开始就关掉手机,拔掉电话 线,彻底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这执著的敲门声让我感到发生了什么不妙, 但我还是比他更执著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一会敲门声转向了邻居家,可能又是收什么费的。 “不能呀,这几天她家窗户都开着,应该有人的。”这是我家隔壁李婶的说 话声。 敲门的频率和响音有歇斯底里的趋势。“宋昭,宋昭,在不在家!!” 我死气沉沉地去开门,看见了猩猩一张焦急的脸。 “你他妈聋啦,我差点找人把门撞开,还以为你死里边了!” “你干嘛来了?” “你天天关机什么意思?!”猩猩一变换拖鞋一边恨恨地说。 “没什么,我死了你们就踏实了,没人烦你们了。” “你没病吧!”猩猩径直朝厨房走去,拿起我家晾水的大茶缸子“咣咣咣” 一顿猛灌,他真拿这当自己家了。现在的人真是,脸大无边赛宇宙。 “嘿这操蛋的天,走走走跟我游泳去!妈的热煞我了!”又抖了抖身穿的那 件黑T-shirt ,“千手佛的干活。快点收拾收拾!赶紧的!” 自从他剃了光头以后我就不愿看他,恶棍,此时此刻这个词最适合形容他那 狰狞面目了! “你怎么回事,你问我了吗?你知道我想不想去?” “赶紧的啊,别他妈跟我在这磨叽。你是不是傻,你把窗帘挡那么严实,那 风还能吹进来吗?你他妈天天都在屋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X 你妈的姚远,你跟谁说话嘴巴浪击的,不愿意呆赶快滚,快滚!”我 跟个疯狗似的使劲跟他叫唤,“少他妈拿别人不当人看,赶紧的!”我抢过他手 里的缸子,朝门口的方向快速摆了两下手,示意他滚蛋。 现在这是怎么了,谁的情绪都像爆竹一样在那一触即发,可能跟这鬼天气有 关。 “这不是心情不好吗?我也怕你热着,请你去游泳,走吧。”猩猩顿时软了 下来,口气马上变得温顺起来。 “不是就你一人心情不好,你得照顾别人情绪,谁都不是你撒气儿的桶知道 吗?”我以说教的口气教育他,这些没上过几年学的人就是少教育,档次太低, 头脑太简单,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不能惯着他们,绝对不能! “那是那是,你说的对,那咱们快点去吧,我真热。要不我上外面等你一会 儿,你先准备着,不是我说,你家跟个土地庙似的,闷!” “我不去,你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以为自己是谁!” “老大你就别搞我了,我给您赔个不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快点收拾东西 吧。”他点头哈腰的,一脸无奈的笑,拎着他那李宁的运动包“噔噔噔”下楼去 了。 也真难为他了,我现在的脾气是煤气罐,一点就爆。这个盲流不是时机地流 窜到我家来,还肆无忌惮地往枪口上撞,让我揪住发泄一顿,我想他是不会介意 的。 我给泳圈充了气,灌了一瓶水,整理好了眼镜和泳衣,心想这回要跟那温暖 的蓝色融为一体了。这样的天气在泳池里泡上他一下午,猩猩的主意真是妙呆了。 待我走出楼梯口,猩猩正骑着一个自行车在楼下转悠,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 男孩拎着他的兜子站在旁边。我们小区最近刚刚以美化环境、造福小区人民的名 义装修了一番,把楼下整得跟个大花园似的。还造福呢,凌晨就有人开始在这下 棋、晨练,连附近的小孩子们都跑这来撒野,从早到晚搞得我们没安静的时候。 这也不是哪的小孩来这练车,就这么让猩猩给霸占了。 “走吧,别欺负小孩了。” “等会儿,我再骑会儿,我从离开哈尔滨那次就再没骑过车子。真亲切呀。” 其实他骑的不怎么样,东拐西拐,跟个大熊瞎子似的,我让他快走是不想让 他在这给我丢脸。我印象中他好像有一辆黑色的大X 摩托,整天放在他们酒吧的 后院存着,从来也不骑,现在倒跑我家楼下这找感觉来了。 我等了好一会儿,他的兴致仍然很高,我看再不采取点什么措施他就要把游 泳的事给忘了。我看看手中的泳圈,大喊一声:“猩猩,接着!” 他往这边一看,一个大橡皮圈正朝他飞去。我是想起了上初中时青年宫附近 经常玩的那个叫“圈套”的游戏,就是拿着环状物去套一定距离外的各种小东西, 套中的就算赢。 很久不练了,我的手法还是那么准,指哪套哪。那泳圈不偏不倚,正好套到 他脖子上,他“哎呦”了几声,挣扎几下,还是没稳住,“砰”的一声重重摔在 地上,我眼看着车轮都拧劲了,估计地上给砸了个大坑。 “你没事吧?”我问。 猩猩呲牙咧嘴的,“你他妈的彪啊!哎呀我X 。” “行了那么多人看着呢,赶紧起来,看把人家车子都弄坏了。”我说着连忙 去扶他。 “别动,啊——!”猩猩还在上面的那只手使劲甩我一下,险些打在我脸上。 我看他好像,有点要哭的意思。 完了,这架势看样是折了。 这人要是点儿一背,喝凉水都能给咽死。 猩猩还算照顾我,医药费没让我出,小孩修车钱也没管我要。但他提出了一 个极其无理的要求:他胡搅蛮缠地赖我家了,说等能自理的时候再走。我看着他 左胳膊上那块厚厚的石膏,忽然想起我爸的那条腿,他老人家也正饱受着这种煎 熬啊!车祸猛于虎,谁能想到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能把人撞了,安静祥和的小区 花园里还能出现车祸啊!现在气温可是零上三十多度,我真怕他们捂出热痱子来。 我自己的问题还没调整完,现在又要服侍病号,我肯定是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不然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开眼地惩罚我。 我打电话跟我妈说明了情况,我妈大骂我“活该”,还让我买猪骨头炖汤给 猩猩喝,就像他对待我爸那样。这臭小子,刚付出点就要回报了,让我感觉这显 然是个阴谋! 我的生活基本上没受什么影响,每天最多就是下楼买点熟食给他吃,还是花 他的钱。我再也没看见有小孩在附近练车,飞来横祸,谁还敢! 猩猩倒显得很滋润,成天晃晃悠悠上楼下音像社租几盘碟,把我那屋门关得 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就他那档次的,不看我也知道他租的都是些什么玩艺,懒 得问。 吃饭的时候我们会在客厅集合,然后再各干个的,互不干涉。有次我问他就 那么放心把“红磨坊”交给毕然和李咪管?他显得很苦闷,示意我不要再谈他生 意方面的事了。我想那个“三田”一定把他们害得很惨。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