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有一天我准备给猩猩炝个土豆丝,他说从来没尝过我的手艺,我仔细想了想, 这可能是我最拿手的一道菜了,所以想给他露一手。 我正切着土豆,猩猩光着膀子,穿一大肥短裤,那只没病的手拿一罐啤酒, 倚在门框子上“吱溜吱溜”地喝。 “姐,你这土豆丝切得真够艺术,眼瞅着要折了!我记着咱们上劳技课那回, 你还让老师给叫到讲台上去切,都把我们给震住了,这也算是绝活呀,甭管它味 道怎么样,看一眼就是享受!” “行了你别在那奉承了啊。不就一破土豆吗,哪天再让你见识见识。” “行,我想起来了,你这人不禁夸。那回我们在下面给你鼓掌,你一激动还 差点把手给剁了。你说说,有没有这回事?不过我真佩服你,那么小的时候就开 始牛B 。”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没听说过?” “其实你家也没穷哪去,就知道成天跟我们这帮傻子哭穷。跟你比起来,我 们就是一群弱智!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太会算计心眼了!” “说正经的猩猩,你们准备让‘红磨坊’继续开下去吗?” “你别问了,一说这个我就烦。要不是这几天在你这呆着,估计我八成想不 开跳楼了。我不像毕然,多少还有个李咪充当他的精神享受。” “你不是还有叶玉娇吗?” “哎呀罪过罪过,你别瞎说啊,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对不起狗子。从心眼里 的。”猩猩摸摸自己发达的前胸,好像在做什么忏悔。 有时候我觉得,猩猩在有些方面像是一个奴隶,无心地总在受着一些本不该 发生的惩罚,就好比他对叶玉娇的歉意、对三田的恐惧……我认为这都不是他应 该去承受的,他好像永远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角色。我可怜的猩猩! 这时候来了个电话,我让猩猩帮忙去接。他倒是很久没出来,好像跟来电话 的人有很多话说。我发现猩猩身上有许多我不能接受的缺点,就像我自己常常认 为的那样:他毕竟上过的学没我多,无论他再有钱、有地位,我心里还是存在着 些不屑。我知道这样评价一个跟我好了近十年的朋友并不合理,但是我心里的感 觉的确是这样,他无论长到多大,还都像小孩一样,就像我们曾经在一起上学的 时候那么天真。但有时候我又喜欢他那种真实,不做作、不装蒜,让人感觉特有 诚意。就好像他在我家住的这几天,每天晚上他临睡觉前都会兴奋地嚷嚷“美好 的一天即将过去,原来生活可以这么轻松!”我好久没见他这么开心了。 我很高兴能在他感情、事业双双陷入低谷的时候给他这些轻松和安慰,我也 很高兴他能将生命中的这段时间交给我,这段他还尚有意识去感受这个世界的时 间,我很满意,很满足。毕竟猩猩在我人生道路中是不能忽略的一个人。 来电话的是周小川,他回来了,约我晚上跟他见一面。我们的款爷要成首都 青年了,很快一家人就要迁往北京,这里即将成为被他遗忘的角落。他说此时他 和他妈在昆仑饭店陪哈洽会刚刚认识的客户吃饭,抽空出来打个电话,估计四五 点就能完事儿。我们定了晚上六点半在果戈里大街街口的教堂门前见面。有时候 我真纳闷像他妈那样有着老处女般脾气的老女人竟然能在生意场上这么游刃有余, 她对我怎么就不能和蔼可亲点呢?“ 一会儿又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猩猩得得瑟瑟地去开门,我心想我妈他 们没说今天要回来呀? “呦我以为谁呢!” 我回头一看是叶玉娇,这才想起来几天前就说好让她上我家来取几本书。这 种人平时不看书,生意一冷清她也闲下来,按说应该去各大商场疯狂购物,活少 了自然挣得也少,她们这种人是典型的“日光光”,从来不琢磨存点钱什么的以 备后患,还想结婚呢!有本钱吗?最后她决定到我这拿点书看,既不费钱又长知 识。我左想右想我家里这些书根本不能提起她的兴趣,那天去地下给猩猩买熏猪 蹄的时候顺便在盗版书摊前看了一眼,买了两本过期的《费加罗夫人》和《瑞丽 》,还是这种风格比较适合她。 我擦擦手把土豆丝用水泡上,回屋给她把书拿出来。她简单翻了翻搁在一边, 开始跟我们聊起来。 “还那样?” “嗯,连狗子都不在咱们门口等客了。听说三田他们又实行了贵宾会员制, 还新建了游泳场和台球室,规模越做越大,附近的大学生都跑他那去了,还都办 了年卡。” “我X ,他这是想下狠手,把我往死胡同里逼!”猩猩郁闷地掏出根烟狠狠 地抽。 “别那么想不开,大学城开酒吧的又不是你们一家,别人家也都是这样。” 我虽然不清楚他们会有多大的损失,但还是想安慰他一下。 “这几天咱们那连费用都赚不出来,连魏来他们都想着另谋高就。” “真的?”猩猩吃惊地问。 魏来是猩猩在北京时他们乐队的贝司手,也是队长。但是“壁虎”在北京地 下乐队中根本就没有市场,后来“红磨坊”一开张他们也都跟回来在猩猩的地盘 下做事。猩猩根本不能再唱了,这一年多来他们都在为叶玉娇伴奏。想想也是, 在一起打拼多年的兄弟了,一说要分开那肯定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们说留在‘红磨坊’里也是给咱们增加负担,现在俄罗斯河园那边的几 家酒吧正招歌手,他们几个想去试试……” 猩猩没吱声,我看他正喘着粗气,胸脯一起一起的。 “不是混那份上了吧,连个唱歌的都养不起?”我现在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性,“壁虎”离开了,猩猩最强有力的精神支柱就倒塌了,这一年多来他就靠着 东山再起的那股冲劲咬牙挺到今天,他的舞台梦想不能实现了,他还想通过自己 的渠道把兄弟们推上真正的舞台,看样这点盼头也快消失了。那时候猩猩将变成 一个没有信仰、没有希望的人。 “姐,我想洗洗澡行吗?”猩猩掐灭烟头,小声问我。他这是想清醒清醒。 “只要别弄湿了那个就行,”我指他手臂上的石膏,“你小心点应该没事儿。” “那好,我先去泡泡,你俩先聊着,一会儿咱们出去吃。那土豆明天再说。” “我不去了,晚上和周小川出去吃。你俩去吧。”我说。 “谁跟她去呀?”猩猩怪腔怪调地说,“不行,没你不行!”我知道他是不 想跟叶玉娇单独在一起。 “姚远哥你怕什么啊?咱们可有日子没单独聊聊了。”说完又把头转向我, “小川回来了?”叶玉娇每次说话总给人一种感觉,好像她跟提到的人关系很熟 很铁的样子,“宋昭,他可是个好人。” “怎么的指桑骂槐是不是?”猩猩一脸坏笑看着叶玉娇说。 “哪呀,姚远哥你比他还好!”叶玉娇发嗲地带着媚笑瞥他一眼。 “你小样吧~~”猩猩说完朝卫生间走了。 我发现他们两个好像打心眼里都爱跟对方开玩笑,那是一种不用犹豫张口即 来的默契,我隐约感觉到,不是互相爱慕,或是像我和猩猩这么好的哥们之间, 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他俩绝不可能是哥们之间的感情,那就是说…… 我恨叶玉娇!从知道她和狗子在一起时我就对他产生了这种仇视,直到后来 发现她跟猩猩之间的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她的感觉。想当年要不是她, 那么不知检点,我和唐朝至今都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怎么她跟和我有关系的男 性同胞们都有那些不干不净的勾当,她注定是我今生的一个劫数,我突然有种不 详的预感:在我往后的人生中,她仍不会放过我!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