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第二天上午我跟习文大包小裹地来到医院。 狗子已经醒了,张着眼望着天棚。猩猩黑着脸坐在他床边,毕然和李咪也都 来了。病房里还是那样,死气沉沉的,我发现一跟这帮人到一块我就憋闷。 猩猩见我来了,问我昨天晚上的电话是怎么回事。我说我也不清楚,号码挺 陌生的。然后我眼睛斜了斜狗子,意思是问问他来龙去脉。 我走到狗子旁边,问他是不是昨天被车撞了。 他面无表情躺了一个时候,转过身去背对着大家,什么都没说。 “你把号给我找着。”猩猩冲着我说。 “你们烦不烦!我的事你们少管!”狗子突然冒出来一句,使劲地翻了翻身, 声音特别大。“宋昭你不用听他的!” “你妈的一大早上就这死样,他妈的不想好了你!?”猩猩有点激动,伸着 颤抖的手指直逼狗子走过去。 狗子“呼”一下坐起来,我这才看见他手臂也给吊了起来,看来身上有多处 骨折。“我出事跟你一点关系没有,我花你一分钱了吗?我给你找麻烦了吗?” 猩猩满脸通红,喉结跟着一动一动地翻个,哆哆嗦嗦地转向我,“找着没有?” 我站在那,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别听他的,别给他找!”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猩猩血红的眼睛盯得我直发毛,我知道自己扭不过 他,赶紧给他找到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猩猩接过电话,听起来。 李咪趁机拉我一下,小声说:“狗子的伤不是车祸,是让人给打的。弄不好 捞个长短腿。” 我看看狗子,他正紧张地盯着猩猩,浑身多处缠着纱布,从侧面看去他就像 一个木乃伊,竟还有这么大力气跟猩猩喊。 “你?……到底怎么回事?”看来那边有人接电话了。 “我就让你说了!狗子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想跟我说也没用!我问你,狗子……x ,这个婊子!”猩猩气凶凶看 着电话,摁下重拨键。 有些事情不用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让我跟她说吧。”我拿过电话,准备耐心地搞明白事情的真相。 叶玉娇接了,听到我的声音她似乎显得很激动。 “宋昭,你对得起我吗?” “小叶,那件事纯属误会。不管发生什么,你不能把气撒在狗子身上,毕竟 你们……” “我不想跟你说话!” “让李咪跟你说行吗?”那边没吱声。 就这样一个电话被我们传来传去,最后稳稳地落在李咪手里。她拿着电话出 去接了。 猩猩看看刚被关上的门,又瞅瞅狗子。“你还着她干什么?你闲我的脸没丢 尽是不是?” “不用你管,那是你们的事! ” “我x~~ 你再说一句?这些年是谁养的你?就这一个婊子把你弄成这样?你 对得起我吗? 你对得起你二舅吗?” “你说你们花在我身上那些钱?等我以后赚了再还你们,我不会欠你们的!” “你他妈闭嘴!” “我就是不管!她跟你那些事与我无关,我俩本来好好的,就你,你搅和什 么呀?我俩好碍着你什么了。我就是要她,我爱她。” 猩猩的脸开始抽动,“你爱她,哈哈,你知道什么叫爱吗?就一个婊子,你, 你为了一个婊子跟我这么说话!?”边说边指着门外,指着指着就把李咪指进来 了。 “怎么回事?”猩猩问。 李咪叹了口气,把电话递给我,又看看毕然。毕然跟习文像两个死人一样, 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可能现在他们就跟洋鬼子和李咪有共同语言,我却还得 顾全大局地充当和事佬,越帮越乱,这他妈是群什么人哪?我怎么跟这帮多事之 人搅在一起! “狗子昨天晚上在‘巴黎花园’门口看见小叶,她现在在那上班……” “这个婊子!”猩猩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死缠着小叶,让三田看见了。小叶告诉他这是……你……弟弟,三田就 叫一帮人把他……打了……是小叶找人把他送医院的,还帮他交了费用。” 猩猩两眼喷火似的,搞得我都很紧张。狗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能看出来 他也很担心。 “姚远,三田咱们惹不起。”李咪说了一句。 “够了!”猩猩把头转向李咪,“你是他什么人?啊?你怎么回事,你怎么 总向着他说话?你跟那贱人一样,都他妈是婊子!” “姚远你闭嘴,这跟李咪有什么关系?你跟她吼什么?” 毕然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我都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家正在气头上,你添 什么乱哪?让他消消气过过嘴瘾不就完了吗! 猩猩颤抖着向毕然走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我受够了,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对李咪不冷不热的,我看不惯,她怎么 你了?冤有头债又主,李咪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凭什么这么对她!有 本事你找三田算账去!” “啪”。 这一声特别响亮。与会人员都惊呆了。毕然捂着自己刚被打过的脸,愣愣地 看着猩猩。 猩猩的面部肌肉忽然放松下来,不自然地笑笑。“毕然,你行。” 李咪搀着毕然,擦了擦眼睛,刚才猩猩那一巴掌着实让毕然向后踉跄一下。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言,我对不起你们,我现在道歉。” 病房里沉寂了一会儿,每个人都知道,刚才那一巴掌,十年的兄弟感情已经 被打没了。冲动啊,这个大魔鬼铸造了多大麻烦? “毕然,”猩猩跟毕然直视着,“你今天说出这些话来,我觉得我真失败。” 毕然看着他,咬了咬嘴唇。 “我为什么能走到今天?如果没有她,”他指着李咪,“你好好想想,你小, 我不怪你……真的,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你让我很失望。”猩猩眼泪留下来了, 谁说成熟的人心不脆弱? “对不起姚远,”毕然咂咂嘴,“咱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原来大家心里都 那么多不满,看来咱门真是不合适……” “散——伙。”猩猩平静地说出一句。 毕然拉起李咪的手,转身要走。走到门边,又转过身来。 “酒吧的事我不管了,我的那份,都算你的吧。”说完拉着李咪出了病房。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一个护士推门进来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事情,又出去了。 猩猩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瞅着地面过了一个时候,他眼角的泪水都干了, 紧紧地箍住他的眼睛,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好像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向狗子走去,狗子正抽抽嗒嗒地抹眼泪。猩猩心疼地摸着他的头,“狗子, 这世上只有哥最疼你,你知道吗?” 狗子的哭声更大了。 “以后别再伤哥的心了行吗?” “嗯。”狗子颤抖地点着头,声泪俱下。 习文紧紧抓着我得手不停地抖,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刚被关上的门被风吹开,忽闪忽闪的像扇子一样来回不停地摇摆。风吹进来, 与窗外的风牵成一线,我们的房间像一个安静的停尸房,偶尔会听到低沉的抽泣 声。外面的太阳毒辣地照着,我却感到很冷。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