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直以为嫁给他时自己一定会满怀幸福与憧憬,可是现在的自己却如此冷静, 没有一个新娘子该有的的喜悦。呆坐在床沿,红色的头巾遮住了一切,她只是不 断地反复问着自己一个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会爱上他? 为什么?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一直以为是不需要的,好恶皆是由心生,心 性如何,喜好亦如何是之,理由,似乎是后人强加上去的,为了找一个叫做依据 的东西。可是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她找到了爱他的理由。 遇见他是她早以算出的,知道今生会在元宵节上遇上心爱男子。可是真正亲 眼看见他时,她暗暗吃了一惊,原来自己心爱的男子是这样的啊。 很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有一股沧桑感。眉宇间锁着什么,似乎连他 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一直把它背负到了现在。那一刻她明白了,上天安排自己 与他相遇是为了让她帮助他解开那紧锁的心结,尽管她现在对他一无所知,但是 不久后一定会的。她又算对了,出嫁那日被他劫去,是她心甘情愿的事。 原以为自己会很顺利地探索到他的心底,却发现他防得很严肃,锁得很深, 他不愿让人去触碰那一切。月余了,当时的热情已欲耗尽,她开始怀疑宿命的正 确与否,再卜一挂,雾相,另卜一挂,雾更浓了,原来她早已深陷其中。 认命了的同时却又心有不甘,于是对少昀说自己只愿等到七夕那日,到时她 只有选择离开,只因她绝不会遗忘他,遗忘这段情。 原来冥冥中早已有了安排,他突然愿意娶她!看得出这是个他不得不遵守却 又并不情愿遵守的命令。只是直到现在她仍未想出下命令的人是谁。她知道这事 没有她拒绝的余地,她只是想听他说一个理由,只是想探得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是 为何存在的。那日,她如是问: “娶我,你会后悔吗?” “不会。”莫岸戒淡淡的回答,目光却落在她身旁的池中荷花上。 “那么你是甘愿的了?”明知道这决不可能是他的意思却故意问道,她想听 听他的答复。 莫岸戒沉默着,良久,古若芯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了口: “不是。再过上一阵我会告诉你原因的。”仍然是淡淡的回答,声音却低了 好多,他目光也从荷花移到了她的脸上。直视着他的眸子,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 存在了,因为她是他“这一阵”中的一个需要,仅此而已。 鼻子突然酸酸的,湿意凝聚在了眼眶里,汇成了水滴,滑落在了脸颊上,古 若芯伸手抹去。忽然发现自己除了孩提时代,竟再没有了哭泣的记忆。是什么让 她忘记了哭?是她的挂象呵,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又有何担忧与悲伤的。但,仅是 一个“情”字,竟让她止不住那眼鼻发胀的涩意。 深深地凝视他的眼,她默默地转身,默默地离去。这样无法掌控自己生活的 日子,不知还要持续多久,怕是只要爱着他,就得一直这样过下去了吧?只是, 她不后悔!自小习惯用笑容面对一切的她,不相信自己会一直输下去。 “小姐。”一声轻轻的呼唤拉回了她的思绪,是少昀,正站在床边。 “如果你……” “我不后悔。”快速地打断了她的话,古若芯知道她的意思。 “那……,小姐会幸福的吧?” 出嫁那时曾断言自己和少昀一定会幸福的,而今她已没有了当初的笃定。 先轻轻地点了下头,后又是一下,重重的。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也是为 了向少昀保证。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我,今夜就要离开莫云山了。”平静地叙述着 这个决定,林少昀没有一丝的不舍情绪在内。 “你选择了放弃?”古若芯的手轻轻震了一下。 “这不是我的选择。一直以来我从没有机会做过什么选择。”不知为何说这 句话的时候笑容与泪水竟然同时出现了。 “少昀……”古若芯想向她的幸福道歉,却无法开口说出什么。 “有情有份是缘,有情无份是孽,我和他却是有份无情。这样的情份又该称 做什么呢?”眨去了眼中的湿意,林少昀握住了古若芯的手,告诉她什么都不必 说了。 “一定要今晚走吗?”沉默过后,古若芯想挽留她。 “是。等我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就写信给你,我还要去找我娘。”这是她十几 年来一直最想做的事情,终于可以去做了。直觉告诉她这次她一定可以找出什么 来的。 “去吧,我会在这儿日日祝福你的。” 隔着红头巾,在满是喜气的洞房内,两个女人的心中想着的却都是一段理不 清的情感。 夜色沉沉,林少昀回到了卧房内。轻轻地推开房门,毫不意外地看见卫显石 正坐在床上等着她。 “道好别了?我们明天就离开莫云山。” 林少昀睇了他一眼,默默地收拾起了包袱。见她不再声响,卫显石以为她对 这几日以来的争论终于有了认知。开始褪衣,准备就寝。 将自己的衣物收拾好了之后,林少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过头看向躺在床 上的男人,她今晚以前的夫君。轻轻地走到床边,她决定了,即使走也要把心中 的疑惑问清楚。或许是作为女人的天生固执,她想知道对于他而言自己究竟是什 么。也许这对于男人来说是个万般无聊的问题,可是她想知道,一个女人在成为 了一个男人的妻子以后可以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但是她一定要知道她对于他而言 到底是否是一个妻。 “卫显石。”从没有亲密地喊过显石二字,只好别扭地喊他的全名。 “什么?”知道她坐在了床沿看着自己,但是他却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连 日摸索莫云山的情况让他有了初步的认知,却也很疲惫。他决定 即使《武穆遗书》真的不在莫岸戒的手上,也一定要找上一找才甘心。所以 才急着要回卫门处理好各项事宜。 “你……相信幸福吗?”话到了嘴边却发现其实很难问出口。 “当然相信。” 这样的答案让林少昀吃了一惊。他,竟然也是相信幸福的? “达成心中所想,得到心中所望,即为幸福。”缓缓地睁开了眼眸,看着面 前若有所思的林少昀,卫显石告诉了她他的解释。 “那你心中所想所望又是何物?”对于幸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一直知 道他是有野心的,却不知原来这野心早已成为了他的梦想,甚至憧憬。这样的男 子又怎么会把她放在心中呢? 没有回答林少昀的话,卫显石的双眸牢牢地盯住了她,这样的目光似乎要把 她看得灼出一个洞。 “那你的幸福又是何物?难不成是一辈子跟着你的小姐?”又闭上了眼睛, 卫显石懒洋洋地询问带着一丝调侃。 “不是。小姐有自己的幸福不需要我的跟随,我的幸福是能够找到我这么多 年一直所想的并且能够拥有它一辈子。” “一辈子?能知道下一刻自己的情况就不错了,何来一辈子?” “你的意思是说我今晚仍是你的妻,然而明天就不一定了是吗?”顺着他的 话,林少昀半真半假地询问着。 忽然一只大手扯住了她的衣襟,多年习武让她反射地用手挡住,但是仅仅拆 了一招她便被摔上了床,双手也被制住,固定在了头顶。身上多了一份重量,是 卫显石。 “你,是我的妻,这样的事实你早就应该认清了,却一直不愿意面对是吗?” 低沉的话音在她的耳旁响起。因为被他所压,他胸膛的震动甚至传到了她的胸部。 氤氲的热气在迅速地累积,很快就将林少昀的脸蒸红了。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动摇了,甚至愿意用这样的温存替代今晚离开他的决定。 即便他不曾将她当作一个妻子看待,她仍是无可救药地恋上了他,恋上了他的笑 容与温暖。 “我是你的夫,也就是你的天,你应该服从的主人。这样的解释你该明白了 吧?没有我的允许你就没有任何权利做任何事情。不听我的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嗯?”轻柔的威胁是他所擅长的,而他的唇也紧紧地缠住了她的。粗暴地探进她 的舌根,逼迫着她的感官刺激。此刻林少昀已没有力气去反驳了,她早该知道的, 不是吗?那上一瞬的动摇是多么地愚蠢。也罢,放任自己这一回吧。任他将自己 的衣衫解开,让火热的感觉随着他的大手在全身游走,沉溺在欢爱的旋涡里,让 自己随着他的节奏而舞动生命,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自从离开卫门她总是有这 样的预感。 快乐的顶点到来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了幸福的光芒,然而仅只一瞬间, 她又不得不面对着现在的事实。卫显石低喘着,胸膛也起起伏伏着。那双精锐地 不是人间的眼睛又盯住了她。 “看见了没有?你的一切包括快乐都是我赐予的。你永远只能够在我的身下, 等待我给予你的欢愉!因为你是属于我的,是在我所拥有的所有物品中有着最好 听的名称的物品——叫做妻。” 急喘不已的林少昀在这一刻忘记了呼吸,她瞪着眼睛看着她头部上方的男人, 这个在上一刻带给她无以伦比的快乐的男人。在他的心中自己的地位竟然和那些 物品一般,是没有生命的附属品!心痛的感觉如同尖针正在刺着她的全身,不, 是肺部的缺氧几乎要爆炸了!那双与自己对视的眼睛清楚地表达出了他的轻视。 一股嘲讽的笑意蓦地从林少昀的心底升起。她早该知道的,在见到他的第一 个夜晚,在第一次看见这样一双眼眸的时候她就应该已经知道这样的答案了。这 个男人的心里只有野心,她,只不过是个代嫁的丫头又哪里来的资格去挣得他心 中的位置呢? 微微地扯开了嘴角,林少昀开始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别以为自己是特殊的,不休了你,只不过不想留给江湖人以口舌罢了。你 得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是协助你实现你那绝不可能的野心吗?而你甚至都没有告诉我 你的野心到底是什么!”敛去了笑意,敛不去眼中的湿意。她微微地转开了头, 不愿让他看见,然而他也并没有注意到,卫显石已翻身下了床。 背对着她沉默了良久,卫显石缓缓地开口: “人若没有野心就没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和勇气。如果不是为了能够实 现我心中所想也许今天江湖上就会少一个叫卫显石的人了。” “少一个叫卫显石的野心之人,多一个名卫显石的温柔兄长与夫君又有何妨?” “闭嘴!你这样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没有看见过父母离你一去不复返的人 又懂得什么!”卫显石如同被踩中痛处的野兽猛地转过身来,低吼着。 “我经历过!我清清楚楚的看见我娘……” “我只有实现了心中所想我娘才会回来!才会……”打断了林少昀的话语, 卫显石这么多年的心中秘密就这样冲口而出,直到意识到时才倏地住了口。 林少昀怔怔地看着他,卫显石看着她,他受不了那目光。那目光中的怜惜与 惊讶直直地探如了他的心中,这个女人又想探索他的内心了。几乎是狼狈的,卫 显石转身摔门而去。 静静地呆在屋内的林少昀第一次感觉到离他的心那么近。即使他无法将她当 作妻子看待,她仍不禁为他所担负的这么多年的重担而心疼。原来是为了他的母 亲……似乎与自己也有着几分相似。然而这毕竟是他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又有 何力去制止他那错误的实现手段? 缓缓地从床上坐起,开始整理一头青丝。对着发黄的古铜镜,理着柔顺的发 丝,脑海中竟然不住地出现那首词: 锦江烟水,卓女烧春浓美。小檀霞,绣带芙蓉帐,金钗芍药花。额黄侵腻发, 臂钏透红纱。柳暗莺啼处,识郎家。 那样美的情感终其一生也是不会属于她的吧?一个失神,手中的梳子加了些 许劲,头皮一紧,落下了几缕青丝。都说长发为君留,断发之时,情绝之日。她 和他,似乎用不上这一招呢。放下梳子,仍然将头发理成少妇的发髻——一切既 已发生,无论怎么掩饰也回不到从前了,她要离开不代表她可以轻易地忘却在这 里的一切。也许这正是女人的一种固执,生性中的固执——不愿意忘记生命中的 第一段艰辛付出的情感! 拎起收拾好的包袱,没有犹豫,推开了房门。 夜色中的莫云山没有了白日的俊秀,反而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和江湖上 其他的门派不同,莫云山的夜晚并没有人守夜巡逻,真不知是他们太自信,还是 他们太信任人。林少昀提气急速前行着,忽然远处一个身影闪过,使她停顿了一 下,是莫岸戒!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刻他应该在洞房才对。林少昀心中疑虑, 藏身在一棵大树后。只待他走远,方可继续前行。然而莫岸戒并没有立即离开, 他似乎在等人。静默了一刻钟后,林少昀稍一失神,眼前的莫岸戒竟消失了,她 顿时心中一惊,忽然身后疾风袭来,她向前跃了数尺回头一看,是莫岸戒。 “不知卫夫人在此有何事?”夜风吹拂着树枝发出“沙沙”声,几乎遮住了 他轻声的询问。 “我只是想离开而已。”直视着对面的男人,林少昀没有丝毫惧意。径直将 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总觉得他的身上有着和小姐一样的亲切感。只是,漆黑的 一片,阻碍了她的视线。 “离开莫云山还是离开卫帮主?”这话有点出格了,但是莫岸戒想知道。 “都是。今后小姐就拜托你了。”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林少昀迅速地倒退着, 就在她以为马上就可以跃出莫云山的瞬间,莫岸戒已站在了她的面前。 “莫公子又有何指教?”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林少昀停了下来,不明白 她为何要阻拦自己。 “请转告卫帮主,《武穆遗书》确实不在莫某这里,请他不必再费尽心思来 莫云山寻找了。还有,古若芯已经是我的妻,该如何对她是我的权利,外人是没 有资格要求我些什么的。” 前半句话,林少昀不甚明白,但想必和卫显石的野心有关。后半句话,她听 的很明白,这个家伙是另一个卫显石,把老婆当物品看!看来小姐的幸福并不像 她所想的那样坚定啊。 “没有人告诉过你,拥有的时候要珍惜该珍惜的吗?” “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有什么好珍惜的。” “那么小姐呢?” “她,只是我的暂时所有物罢了。”淡然的回答完,莫岸戒转身想离去。 林少昀定在了原地,怒火竟然蓦地燃烧了。她得不到自己的幸福所以选择离 开,小姐相信她自己一定能得到幸福,所以愿意去等待,可是等到的竟然仍是这 样的男子。冲动撰住了她的理智,没有思量的向莫岸戒一拳挥去。 “是男人的话,就应该懂得女人的幸福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林少昀的拳头已经落了空,莫岸戒一脸惊诧地看着她, 好象她已经疯了。 没有让他有时间发问,林少昀又是一掌劈去。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对手,莫岸 戒仅仅是在闪躲,而没有出手还击。拆了十招,林少昀颓然地放弃了。立定调整 着气息,结束了自己那发疯的举动。男人怎么会明白女人的心思,若是明白了, 世上又怎会有如此多的情伤?拎起地上的包袱缓缓地走向大门。忽然她身后传来 了闷响,莫岸戒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她急忙奔上前去。 “你怎么了?” “背上的伤……” 没有时间犹豫,林少昀一把扯开了他的衣服,露出了疤痕狰狞的背部。 “要我帮你敷药吗?” “在……衣襟里。” 林少昀的手伸进了他的衣襟里,摸到了一小瓶药,也摸到了一条链子,一起 给拖了出来。这瓶药她认识是她给小姐的,自从元宵节上就丢了,原来丢的不是 药,而是小姐的心。迅速地将药膏均匀地抹在伤口上,莫岸戒的痛苦似乎得到了 缓解。她将药与链子准备一起还给他时,忽然发现这链子很面熟,真的很熟悉! 因为它和她的那条链子一模一样!仔细地看着链子上的花纹与印记,除了当中刻 的是个“岸”字,而她的是个“昀”以外,几乎完全一样。 “这链子你是哪里来的?” “自小就带在身上的。”莫岸戒起身开始整理衣裳。 “你……母亲如今何在?” “从没见过,我自有记忆起就是和师父在一起的。你认识家师?”疑惑的看 着林少昀,他知道这链子似乎对她的影响很大。 “不。你的名字也是你师父起的?” “是。” “我可不可以见见你师父?” “怎么?” “因为,我可能是你的姐姐。”漆黑的夜似乎因为这句话而骤然不再混沌了。 “姐姐?你为何有这样的笃定?仅是因为这锁片?”他不敢信,却希望这是 可以确信的。 “不,还有你背上的伤。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伤也是你自有记忆以来就带着 的。” “是。你为何知道这些?” “因为我亲眼看见你的伤是如何来的。我的腰侧也有着和你一样的刀伤,是 同一天,一群黑衣人留下的。我被古老爷救去,而你则和娘一起跌落山崖。” 至亲相认的场面应该是感人肺腑的,但是此时的他们并没有,因为还有很多 的疑惑没有解开,比如娘现在在哪里,比如那个师父是如何救到莫岸戒的。当然, 还有就是仅仅凭着背上的伤痕,同样的锁片林少昀还无法断定他是自己的弟弟。 但是,林少昀有这样的感觉,似乎冥冥中有人把她的身世揭露给她看。是谁?是 莫岸戒的师父?她要见到他,她要问问,娘现在在哪里! “我可以相信你,也可以带你去见师父。但倘若让我知道你是卫显石派的, 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你已经相信我了。”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林少昀忽然发现他们有多么 的相似。 莫岸戒转身朝一座亭子走去,林少昀跟着他,心跳却陡然加快了,越是接近 答案越是心惊哪。他扭开亭子顶部的圆柱,石桌忽然移开了,露出了一个暗道。 “师父就在下面。”莫岸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罢跳了下去,林少昀没有 犹豫地跟上他。 ***** 独坐到天亮的古若芯,缓缓地站了起来,捶了捶酸痛的腰,正准备揭开头巾 时,一阵风吹来,使红色的喜帕掀了起来,是他终于回来了。 红头巾飘落到了地上, 对视的两双眼睛沉默地交流着。 “你……” “跟我走,快!”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莫岸戒从对她的惊艳中醒来,拉住 她的胳膊就向外走去。 “怎么了?”坐了一夜,双脚无力地直发软,古若芯顺势倒进了他的怀里。 “莫云山要塌了,我们得点走才行。”毫不费力地抱起她,说着令人吃惊的 消息,莫岸戒发力疾奔。 “什么?出了什么事了?” “再等一会,我就把这些日子以来欠你的解释全告诉你。” 这个理由让古若芯闭上了嘴,心跳跟着他的速度开始加快,越是接近答案的 时候越是心慌啊。 两人来到了莫云山的正门,莫岸戒停了下来。 “少昀一会就来。” “少昀?她昨晚没有走?” “没有。因为,她是我姐姐。”莫岸戒说着掏出了金锁片,“这个你应该不 陌生吧?我的和少昀的几乎一模一样。”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惊讶也是惊喜。自少昀进古府,就开始替她找寻 家人,却一直没有结果。原来世上的一切真的要讲一个缘字。 “昨晚。”莫岸戒有些焦急地看着门内。 “怎么了?” “少昀应该出来了,怎么还没有。”再不出来,恐怕有危险啊。 “你说的莫云山要塌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莫云山已经完成它的任务了,该是终结它的时候了。” 这句话是卫显石说的,站在他们的面前,手上拿着一本古旧的册子。 “《武穆遗书》?你怎么找到的?” “真是没有想到原来你和少昀是姐弟,不过你们顽固的性格倒是一模一样。 不用一副想吃了我的样子,这可不是我偷的,是别人送给我的。” “送?谁?” “还要多谢你给我带路啊。我跟着你们去了那个亭子……”笑容依旧地说出 这句话的同时,卫显石躲过了莫岸戒的攻击。 “也跟着你们进了那个暗道,不过我走的路和你们的不一样,所以找到了一 间茅草屋,里面就放着这本书。我都怀疑是不是你的那个师父故意要送给我的, 我当然却之不恭了。” 卫显石话音刚落,莫岸戒也停止了进攻,蹙眉沉思着什么。 “你出来时看见少昀了没有?”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她独自留在那里拜祭娘 的坟了。 “没有。我以为她是和你一起出来的。”卫显石的笑容乍敛,两个男人同时 奔向了那座亭子。只是与此同时的,莫云山远处的山峰开始爆炸下塌了! “少昀!”古若芯的尖叫与泪水让两个男人不死心地继续前进,但是他们脚 下的石块地也开始迸裂,阻止了他们进一步的举动。而“轰隆”的倒塌声也掩盖 了他们的呼喊,只见一座座原本巍峨竣拔的高山如同化了的泥般无助地矮下身子, 滚落的山石砸上了那座亭子,顷刻间,化为了废墟。 这仅仅一瞬间的事情,却让卫显石觉得如同看着自己的肉被凌迟般地漫长而 痛苦。一个叫做他的妻的人在刚才的那一刻,消失在了这座山下。混沌了,这世 间的一切忽然混沌了,长久的目标与憧憬在看见那亭子倒塌的时刻完全被他抛却 在了脑后,手中的书册则被扭得稀烂。 没有反抗地任莫岸戒拖着自己离开了即将覆灭的莫云山,一颗心也在哪里全 盘颠覆了。他忽然发现他现在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理智一点一滴地回复到脑袋里,卫显石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冲向那片废墟。古 若芯想喊住他,被莫岸戒制止了。 “让他去吧。他刚刚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切。” “那是因为他在拥有的时候没有珍惜。”淡然地看了身边心爱的男人一眼, 古若芯的泪无法抑制地再度涌出。 “这话,少昀也和我说过。”莫岸戒深深地看着他的新娘。“我比他走运一 点,因为你现在还在我身旁,我还来得及弥补我的错误——你,愿意给我一个机 会让我去拥有和珍惜吗?” 古若芯静静地望着他,泪水也静静地流淌着,然后露出了一个明媚而动人的 笑容,仿若雨后的彩虹,美得不是人间之物。 “等你找到了少昀,我再回答你。” 话音刚落,莫岸戒也朝着废墟奔去 ,他身后的古若芯则开始算起了卦相。 卫显石的双手几乎被石块磨得稀烂,但是他也终于找到了。挖地三尺地找到 了一具女尸。但,不是林少昀。 嵌在水晶的棺木中的女子,卫显石认识,因为这是他的娘亲!自他十五岁起 就不曾再见面的娘亲!保存地非常完美的尸体,几乎她随时都会走出来亲吻自己 一般。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娘亲会在莫云山?为什么不是活生生的人而装在了水 晶中?少昀呢?她不会凭空消失的,这一切到底想告诉他些什么? “你选错了路。你应该跟着我和少昀,那样你就会知道这一切的原由了。” 莫岸戒站在他的身旁看着水晶中的女子,他知道她一定就是师父说的,卫显石的 娘亲。 “什么意思?” “我和少昀下到暗道以后并没有看见师父,他留了一封信给我,告诉了我一 切。” “一切?” “故意放出风声让你知道《武穆遗书》在莫云山,说我喜欢上了古若芯,这 些都是师父的主意。他知道你一定会为了《武穆遗书》来找我,也一定会想到娶 亲这一途径。只是,我的故意抢亲破坏了你的计划。” “我早就算出你会这样做的。” “我指的是,你并没有想到,本想利用少昀,最后却爱上了她。这是你的失 误与弱点,使你不得不亲自来莫云山找我。其实师父给过你机会,只要你放弃寻 找《武穆遗书》的念头,莫云山就仍是莫云山。但是你不愿意,你得到《武穆遗 书》之时,就是莫云山消失之日。因为江湖上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是……没有算 到少昀会被埋在里面。”他那只有一个晚上缘分的姐姐。 “那我娘亲呢?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我师父受一位故人之托代为照顾的。” “故人?” “这我并不清楚,也许你应该亲自去问我师父。” “他在哪里?” “现在应该到天山脚下了吧。” 卫显石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离去。 “你……相信少昀还活着对吗?”莫岸戒轻轻地道出了他们的希冀。卫显石 的身行停顿了一下,大踏步地前行而去。 “你呢?”莫岸戒转头问身边沉默的古若芯。 “我,不知道。雪,我的卦相上出现的是雪。” 紧握着她的手,莫岸戒知道自己比卫显石幸运。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