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欢迎、欢迎,客倌你们两位要打尖不是用餐?”小二殷勤地招呼着。 “都不用。”个子高的简洁地说。 “找人。”个子短的添一句。 小二翻翻白眼,亏他看这两位官倌身着中土公子衣装,颇有几分银两的样子, 结果是来找人的,白招呼了。他挥挥衣袖,转个身说:“那你们请自便吧。” “且慢。”个子高的拉住他肩膀。 个子矮的又说:“有没有见到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士在这儿住店?” “不知道。”店小二不耐烦地甩开对方的手说:“咱们这龙凤客栈可是方圆百 里内最大的客栈,每天来来往往多得是身材高大的客人,我那有闲工夫一人人去看 呀。” 个子高的取出一锭银钱在小二鼻前一晃,小二随即眼睛一亮,但还没碰到白花 花的银子,就被个子矮的拦下。“有没有看到近似的客人?” 小二马上换了笑脸,搓着双手笑说:“身材高大的男客官是吗?让我想想,好 像是有这么一位……但,能不能再多给我点线索,好让我确定一下。” 个子高的往上一比,个子矮的说道:“大概这等身高,惯着一袭白袍,容貌英 俊的青年公子。操着京城口音,人很沉默。” “喔,我晓得了,那一定是住在北厢房的客官。我都称他为哑巴公子呢,打从 住店至今,只听他开口过一次,就说要间上房而已。” 个子矮的踢了他一脚。“谁准你这样乱喊他为哑巴!大胆!” 个子高的把银子扔给小二。“滚!” 这是哪来的相声二人组,吓人呀!小二被踢得当场跌倒在地,看不出这两个瘦 巴巴的公子哥儿如此有力气。怪不得人家说中原来的人都是些深藏不露的怪客,这 两人组也好,那位哑巴公子也好,他还是少惹为妙。??? 个子矮的先在门口敲了两下。“没人在吗?” 个子高的试着推门,想不到一下子门就被推开了,但紧接着迎面飞来的两个不 明物,让她们俩人默契十足地往左右跳开。高个的先行滚地一圈而起,而矮个的还 趴在地上说:“师父,您太狠了吧,多久未见也不该把我们姐妹当外人杀呀。” 仔细一瞧,那还是两只瓷杯。 “拖拖拉拉,该罚。”屋里唯一的人开口说。 “冤枉,师父。”高个儿的拉起了矮个的,一边拍着她的衣服。 矮个的接话说:“就是说呀,师父。咱们姐妹俩一收到您的令牌,十万火急地 就赶过来了。期间该办的事一样也没少,您这是天大的冤枉,知道师父召见,我们 两姐妹哪敢拖拖拉拉。” “进来吧,顺便把那张假脸皮撕掉。”众多徒弟中,这对姐妹向来是最棘手的。 赤蝴蝶话少动作多,黄蝴蝶话多懒做事,俩人不管到哪儿去都是形影不离,不知情 的人还以为她们身上是绑了线,拆不开呢。 俩人进了房门,就动手卸下易容用的假皮。 高个儿的撕下那张外貌平凡、几乎没有任何特征可言的中年男子脸皮后,甩甩 长发松口气,中年男子凭空消失后,取而代之站在那儿的是一位走到哪儿都能夺人 眼睛一亮的画中仙。 赤蝴蝶顺顺发,单眼皮的艳丽凤眼,水灵灵地看着师父,菱唇嫣然一笑。“好 久不见,师父。” “哎呀,姐姐真狡诈,趁人家动作慢,就抢着跟师父打招呼了。”黄蝴蝶慌张 的撕着脸皮,但不管她怎么扯,总是笨手笨脚的卸不下那张同样没什么突出之处的 少年脸皮。最后还是赤蝴蝶看不过去,帮她取下。 “哇,得救了。这面具闷死人了。”黄蝴蝶也跟着摇摇头,两条俏丽的发辫跟 着从头顶上滑下,有着和姐姐相似容貌的黄蝴蝶,就好像是缩小版的画中仙,眼、 耳、口、鼻都小巧可爱,讨人喜欢。 “师父,仙儿好想您喔。” 也不管他又是皱眉又是摇头,黄蝴蝶说缠就缠的把手绕在他颈上,整个人窝到 他怀中,坐上他膝盖说:“四郎哥最讨厌了,故意把我们姐妹遣离京城,独占师父。 仙儿天天只能在边疆以泪洗面呢,看着明月就想到师父,猛掉眼泪。您瞧人家眼睛 都哭小了。” “那是天生眼睛小。”赤蝴蝶看不过去的说。 “哼!”黄蝴蝶立刻嘟起嘴来抗议说:“宝儿姐姐住口。你老站在四郎哥那边, 总为他说话,我不理你了!” “仙儿,你还是老样子,欺负着宝儿不喜欢解释的个性。”他解开她的双臂, 淡淡地说:“你们两个在边疆真的过得还好吗?想回京城,就说一声。我会让四郎 给你们京里的活儿。” “不必,师父。”赤蝴蝶立刻摇头说。“我们很好。” 仙儿吐吐舌尖,不情不愿地说:“说实话,这儿比起又闷又唆的京城的确有 趣多了,我也不想回京城去。刚刚说我把眼睛哭小也是骗师父的,人家的确天生眼 睛小。这样师父总放心了吧?”接着她马上转向赤蝴蝶说:“别瞪我了,宝儿姐, 我这不是坦白投降,伏首认罪,你好唆。” 唆!赤蝴蝶明明一声不吭。 “别斗嘴了,”只见他早已稀松平常,见怪不怪。“要紧事先说,你们侦察到 什么消息没有?” “仙儿,说吧。”赤蝴蝶把报告推给妹妹。 “是,姐姐大人。”哀叹一声,每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都会落到她头上。不 过是晚生了姐姐两年,就成了姐姐的传声筒,真伤脑筋。假如姐姐这习惯不改,她 真怀疑自己是否连姐姐的洞房花烛夜,也得跟到床上,帮姐姐喊疼。 连忙终止这荒谬的想像,仙儿忍住腹中笑意,赶紧正色说道:“师父猜得没错, 黑蝴蝶已经落入黑铁族的凤勒手中。根据我们姐妹易容改装潜入凤勒的宫中探听得 来的消息,有一名很像是子萤姐姐模样的女子,近日来被囚禁在凤勒的寝宫中,传 言中她暗杀凤勒不成,现在成为凤勒的阶下囚。为了确认那是不是黑蝴蝶,我们姐 妹俩还轮流埋伏在凤勒寝宫外,有一次逮到凤勒不在,偷窥过一眼。” “她很不好。”赤蝴蝶面色凝重地说。 “瘦了不说,还憔悴得很。也不知那凤勒到底如何对待她的。但是我们姐妹实 在无力救出蝴蝶,凤勒身边的禁卫森严不说,那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角色,最 后他连朝政都不顾,天天锁在寝宫中。这可很不寻常呀。”黄蝴蝶说得口沫横飞。 “得尽快救她。”蝴蝶强调。 “没错、没错,虽然我们姐妹俩没什么自信能救出黑蝴蝶,毕竟连黑蝴蝶都杀 不了凤勒,我们又怎么可以是他的对手。但有师父在,我们相信师父应该可以把黑 蝴蝶救出来吧。坦白讲,我猜黑蝴蝶已遭凤勒的毒牙,宫中都这么传的……说凤勒 迷恋上这个新玩具,正在兴头上,舍不得放手呢。过去他玩女人最长的记录不过是 三天,这回黑蝴蝶已经被他关了半个月。怎么说……都清白难保。一旦凤勒厌倦, 铁定会杀了她。在那之前,咱们一定要救黑蝴蝶回来。”黄蝴蝶激动地说。 “黑蝴蝶的极限已到。”赤蝴蝶一想起她们惊鸿一瞥的黑蝴蝶,心里就一阵阵 难过。眼看自己的同伴遭遇如此不幸,要不是师父曾交代不可轻举妄动,必先要向 他报告,自己和妹妹可能会冒死相救。 他沉默地点点头。 “师父,这是凤勒宫中最详尽的地图与守卫分布图。”黄蝴蝶交上一卷纸卷说: “要是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再度回到凤勒的宫中去调查。”“不必了。” “师父?”难道师父不打算去救人? “你们姐妹去调查从这儿下江南的路途,找出最快的一条路。”他收起桌上的 纸卷说:“等我把黑蝴蝶带出来,你们负责断后,引开追兵,故弄玄虚,不要让凤 勒的找到就行。其余的就交给我。” “师父,您一个人?”赤蝴蝶不掩担心神色。 “而且为什么挑江南呢?回京城去,就有咱们整个影蝶门的伙伴呀。谅敌人在 我们的地盘上,也不能有任何动作才是。” “我一个人就行。人多不见得好办事。萤儿是我徒弟,由我一个人去救。至于 为何选定江南,因为敌人也知道咱们的据点在京城,他头一个找到的地方也会是京 城。到时不免会千万京城一场风暴。不如挑个敌人绝对想像不到的地方。” 赤蝴蝶和黄蝴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文风不动的表情下,早已不知转过多 少点子秘想法,细细运筹规划了。其实她们姐妹都不止想过一次,师父若想当欺世 骗人的大魔王,也绝对会成为天下第一的魔头。谁都看不穿那年轻俊秀脸庞下,藏 着什么心思。 幸好老天有眼,师父没有误入歧途。 “去吧。随时等候我的消息。” 两姐妹点点头,有师父亲自出马,就不需她们出场了。??? 鞭子“咻、咻”凌空划破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雪白光裸的背部,留下道道红 痕,经过控制的力道平姜子萤没有千万怵目惊心的伤痕,却已经够教人疼了。 随着鞭子每落一次,她就抽痛得一咬牙,但始终都没有呼痛过。 对于痛楚,在意识上已经渐渐麻木,这些鞭打算不了什么,身子的疼痛只要咬 牙就可以撑过去,真正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心灵被践踏的痛苦。 就在她闭上眼睛把自己的意识飘荡到另一个世界时,迎面无情的冷水泼向她, 刺骨的冰冷再度把她拉回现实。 子萤抬起愤怒的眼,瞪着身前的敌人。 “还有气呀?孤家以为你睡着了呢。”凤勒放下水桶,冷酷的黑眸打量着湿淋 淋的她说:“开始时嚣张的怒骂,现在转为无言的抗议是吗?” 双手高高被悬吊起,被迫站立的姿态,子萤就算想睡也睡不着。 “我的耐性已经越来越有限了,平姜子萤。” 三天过去、七日过去,甚至到现在半个月之久,这名顽固反抗的女子身上,始 终没有出现过任何屈服求饶的迹象。一天天过去,凤勒也逐渐由抱持姑且一玩的游 戏态度,转为认真的想要折服她那坚毅不挠的精神,他要令这骄傲美丽的尤物跪在 自己脚边,放下她的反抗,承认自己归属于谁。 此刻即使要他付出自己手边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眼也不眨地拿来换取她的顺 从。 但,他逐渐增强的渴望,仿佛受到命运的嘲笑,她眼中的叛逆与鄙夷却背道而 驰地与日俱增。 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但他每每接触到她盈满着恨 意的眼睛,就像被无形的刀剑刺中,有着失败者的错觉,那双眼睛宣示着她恨不得 一口咬住他的颈项,吸他的血、嗑他的骨。 一次次的挫败,令他失去惯有的冷静耐性。 此刻的凤勒就像是没有长大的孩子,因为要不到糖,所以愤而想砸毁糖果店。 向来只知道战斗、征服的他,不知道其他令人屈服的方法,只能以如此幼稚不成熟 的态度,面对这初次挑战他耐性的女子。 同样的, 错过了敌人表现在眼前的脆弱, 子萤也一样不懂得“拐弯抹角”、 “委屈”的方式。她在不知不觉中,和凤勒一样挑选了最糟糕的战斗方式——直来 直往,硬碰硬。 他们同时拉着一条名为“恨”的绳子拔河,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耐性……一条冷血的蛇有什么耐性?谢谢你让我听了一个大笑话。”子萤回 以嘲讽说。 凤勒脸色转为铁青。 “烙刑、鞭刑、绑着我吊着打,还有什么招数没有用上的?还是你黔驴技穷想 不出来呢?原来自称伟大的凤勒,也就只有这点能耐吗?很可惜,这些对我都起不 了作用,除非杀了我,否则你永远都会活在我的恨意中,凤、勒!” “好,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狂怒的掐住她的颈子,五指一缩,断绝她胸口的空气来源。 终于能够解脱了。 子萤心中苦笑着,她被他捉到后的第三天就已经不想活了。凤勒以为他才是唯 一失去耐性的人吗?她也已经濒临两条路的抉择,一个是逼凤勒杀了自己,因为她 不能自杀,自杀有愧爹娘。另一条路则是等在不远处的疯狂,只要疯了,也无所谓 痛苦、仇恨。 她以为自己不懦弱,但她错了。有些时候,逃避是唯一的解脱之道。过去自己 曾经唾弃过“逃避现实”的人,但如今她却盼望上天能给她一点慈悲,干脆就让她 发狂发疯,可以不要再承受这种受人监禁、折磨的苦日子。 虽然从失败被捉的那天后,凤勒没有再碰她的身子,但他却无时不刻像块巨石 的压迫在她的前方,以各种不同的手段试练着她,不让她睡、不给水喝……种种酷 刑就像是等着她自我崩溃投降。 要不是现实与虚幻中,自己心头始终有爹娘、师父、四郎哥、其他的“影蝶门” 伙伴,花蝴蝶、白蝴蝶等人的影子,不时交错出现,让她不自觉得自己空虚无助, 她早就已经不行了。 但是坚持到这地步,又有何意义呢?她杀不了凤勒,这是她懊悔不已也改变不 了的事实,不能杀了这个天底下最该死的魔头,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大家伙儿,忘了世上曾经有我江子萤这号人物,忘了黑蝴蝶的我,我 要先走一步了…… 死亡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将会忍受不了凤勒施加的折磨,而真的投降于 他。假如真发生这种事,她死也无法原谅自己,把爹、娘遗忘而向这种人屈膝,她 平姜子萤岂有苟活的道理。 “呀!”寝室门口的女仆吓得掉落手中的晚盘。 任谁走进屋中,看到主子正掐住一名女子的颈子,而且对方显然已经快要窒息, 都会惊吓得尖叫吧。这一声尖叫对子萤来说不知幸或不幸,凤勒从疯狂的暴怒中回 过神,松开手。 “咳……咳咳咳!”猛然吸入的空气,让肺部剧烈地咳喘起来。 凤勒瞪着自己的手,他竟然失控了?对一名被自己五花大绑、无处可逃的弱女 子,被怒气架越理智,差点失手杀了她?! 自己不动如山、掌控自如的脾气,竟被一名女奴操纵在掌心上,任意玩弄,甚 至被她激怒,差点就给了她最得意的“胜利”——求仁得仁的死在他手上。凤勒不 禁滴下一滴冷汗,如果他杀了她,这将会成为他最大的失败,一个让平姜子萤嘲笑 到地府的把柄。 “滚!给我滚出去!”他转身把怒气发泄在那无辜的小女仆身上。 “是、是,对不起,大王。”小女仆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服侍大王这些年来, 还头一次看到他如此险恶的怒火。 “把春姬叫来!马上,立刻!”他需要发泄这股无名火,要是现在碰平姜子萤, 他绝对会杀了她。 “是、大王,是!”小女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 不一会儿春姬就匆匆忙忙地赶来。“大王,您召唤我?啊呀!” 凤勒拉着她就往床上一扔,粗暴地扯着她的锦袍,春姬惊呼叫喊着,但马上就 被凤勒堵住唇,过不多久就融化在他激情的吻与着了火般的爱抚下,发出迭声的娇 吟。 “大王……您今儿怎么了……啊……” “闭嘴!” 这不是他要的女人,当他抚摸着春姬那饱满娇小的身躯,脑中却清楚的意识到, 自己不要这个女人,他要的是——有着永不降服的灵魂,一双点燃他潜在未知的热 焰的女人——平姜子萤。 为什么!每个女人,就像现在的春姬一样,只要尝过他给予的快乐,个个都会 像是追逐着花香的蜜蜂一样,对他百依百顺、任他予取予求,没有例外。为什么他 却偏偏固执的想要那个始终满脑子要杀他的女人。 “啊,大王,别停……”春姬荡漾春情的眼,贪婪地看着他。 他在做什么!凤勒愕然地瞪着春姬。 “怎么了……大王?春姬哪儿做错了吗?”好骇人的神情,春姬一身热火也跟 着冷却,大王怎么会一下子热情如火,却又转眼冷得像要杀人。 凤勒甩开她纠缠的手,俊挺的眉宇间有些狼狈。“孤家失了胃口,你走吧,春 姬。” “大王!” 回头一看到仍旧被绑在自己寝室的女子,凤勒又摇头说:“不,你留下,春姬。 为孤家看守着她。”丢下这句话,凤勒自己反而离开了寝室。 大王怎么了?春姬怀着怀着满腔的疑问,不觉把目光移到屋里另一个女人。大 王离开前,曾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中有着春姬从未享受过的“专注”。大王从不曾 如此专注地看着谁,注视谁。 大王的反常,一定和这无耻的暗杀者有关。 她也不拉拢自己敞开的衣袍,就这样走下床,来到平姜子萤的面前。 “说,你对大王做了什么?得他如此生气?” 莫名其妙的质问,莫名其妙的怒火。子萤从刚刚捡回一条命后,脑中一直是一 片空白,不管凤勒做什么、说了什么,她都毫无感觉。直到现在,春姬的脸突然在 自己眼前放大,她才叹息地说:原来自己还活着。 “说话呀!”春姬激动地捉住她的手说。 有什么可说的?她无话可说。 “我不会同情你,你听到没有?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是你不好!”春姬说哭 就哭地掉下眼泪说:“大王为了你,已经把我们丢下来整整半个月都不见人影了, 今天听到他召唤,我高兴得不得了,结果……这算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你有什 么地方特别,有什么和我不一样,为什么能大王用那种眼神看你!” 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子萤可笑地看着她,自己完全不懂。 “不要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欠你,论仇恨,我们都是一样的,平姜子萤。” 这句话子萤倒是听得真确。“一……样……的?” “我也是某王族的王女,和你一样,因为我爹爹战败,所以被献到凤勒大王的 身边,作人质也做他的妾,换取我们一族的活路。”春姬目光灼灼地说:“可是所 有大王打胜的战争中,唯有你们平姜一族被驳压领地,充当奴隶,受一辈子的奴役。 你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吗?” 她见子萤不回话,便又继续说:“因为你爹爹的错!到死前都还不肯投降,到 最后落得一族毁灭家园城池被烧光的地步。凤勒拿你爹爹的下场作为其他部族的借 镜。你们一族人在整个黑铁…,不,整个回纥部落都是活生生的标本。谁敢反抗、 谁敢不投降,连平姜族都输得如此凄惨,没有胜算的仗,就连军心都聚合不起来, 除了弃械投降还有其他选择吗?” 爹爹……子萤从小就自娘亲口中听到爹爹临终的往事,未曾谋面,但有一身傲 骨的爹爹。 “你就像你那爹爹一样,愚蠢得令人难以相信。”春姬扭曲着脸,吐出这句话。 “不许你侮辱我爹爹。” “你才应该给我听好,平姜子萤。”春姬反过来吼她说:“没有你爹爹的顽固, 就不会让你们一族人遭受如此不人道的待遇了。就为了成全一族之王的威严,却陪 上全族的人成为奴隶,这还不是你爹爹愚昧自大是什么?假使他在败战后肯对大王 低头,肯接受大王的招降,大王也不会做到如此赶尽杀绝。”子萤宛如被人当头棒 喝。 “咱们回纥就是因为分崩离析的部族太多,始终各行其事,所以才会如此软弱 不振,总是被中原来的大军个个击破。可是自从凤勒大王一统咱们回纥部族后,连 中原的伟大皇帝也不敢小看咱们的力量,派人前来和凤勒和谈。要不是凤勒,现在 咱们个个部族还是一盘散沙,被人当成不成气候的边疆小卒。” 子萤咬紧牙关,不是这样的,爹爹才不是为了自己的尊严…… “战败是很可耻、令人悔恨,可是更可耻的是不能接受自己战败的事实,把罪 怪到征服者的头上。你爹爹就是这样,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有什么意义,赔上一族的 人性命,象征你们平姜族伟大吗?那改不了你们是败战之兵的现实,反而失去了东 山再起的机会。” 春姬恨恨地瞪着她说:“你没有出现就好了,何必回来寻仇,就算你杀了大王, 能改变什么?只是让我们回纥又陷入混乱不安,被其他部族侵略,一样是灭亡而已。” 自己是破坏者吗?自幼娘亲只告诉她要记住这份深海血仇,她也从未抱持过疑 问。但……其他人眼中是如此看待凤勒的吗”她不懂自己对还是错了,谁来告诉她, 听过这番话,自己该如何想才是对的! “我一点都不同情你,平姜子萤。”春姬朝着她再次大喊。“我希望大王会杀 了你这个大麻烦,我希望你消失,把我们的大王还给我!” 子萤从春姬的脸上看到熟悉的鬼魅——恨。 自己局限性是这样对着凤勒怒吼咆哮出自己的恨吗? 原来自己也成了被人憎恨的对象呢? “呵呵呵……啊哈哈哈……”子萤从低声的笑,最后越笑越大声,眼角也笑出 泪来。 春姬看着她那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接近哭的脸。“你疯了是不是,被骂成这 样,你还办法笑得出来。” “嗯,我也希望我是疯了,但正因为我很清醒,所以才只能一笑解千愁。”子 萤怜悯地看着她说:“你根本无须恨我,春姬。我也不须你的同情。被绑在这儿, 是我的选择,就像是你选择要做凤勒的妾一样。这没有谁对谁错,没有谁赢谁输, 我们都只能以自己选择的方式活下去。我既然挑了这条与凤勒作对的道路,就没有 办法回头了。” “你!”春姬以为自己给予这名女子的打击,会令她倒地不起,却没料到她的 反应竟是如此。 “凤勒放在我身上的注意,也许只是因为没有人胆把背向着他。假如你也想获 得他的注意,何不放胆一试呢?结果也许会出乎你意外。” “你……你在怂恿我反抗大王……”春姬后退一步。 “你有胆子吗?”她挑战她。 “我,我绝不会做出任何惹怒大王的事。”一旦被大王发现,她承担不了那可 怕的下场。可是,她心底有个声音被挑起来,假如能够获得大王的注意…… “可惜。”子萤看着她冷笑说:“我还以为你恨不得能杀了我。” “你要我杀了你?!”这下,春姬肯定这女人疯了。 “如果你下不了手,那么就放了我,让我逃离凤勒的王宫。如何?一举两得, 既可获得凤勒的注意, 又可一举除去我这个眼中钉。 ”她小心翼翼地诱惑她说: “只要你解开我的锁链……” 春姬绞紧双手,内心进入天人交战。 子萤紧紧盯着她,这是自己逃亡的最后机会,能不能让春姬上勾,脱离凤勒的 掌握,或者注定要功败垂成付诸流水,就在春姬的一念之间。 “我不会帮你。”春姬终于说。 失败了。她要是身边有墙壁,一定会沮丧地去撞墙。 “我放你走,不是要帮你,而是为了大王。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妖孽霸占他的注 意。大王是我的。” 子萤重燃起内心的希望之光。“你愿意放我走?” 春姬点点头。 她能离开了,她可以重获自由了!子萤兴奋勾起唇角,漾起微笑。 “她愿意没用,要孤家允准才行。” 刹那间,子萤的笑容冻僵了。 凤勒一脸阴蛰森冷地走入屋里,仿佛来自地狱的妖魔之王,笼罩着他周身无形 的黑色烈火正在狂猛地燃烧着。 ------------ 转自书香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