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福至……”她被他一瞪,哀怨地扁起嘴,觉得委屈。 “想帮人,先掂掂自己的斤两。”福至哼了声,再问:“我弄了壶桂圆姜茶, 要不要喝一点?” “桂圆姜茶?!”她马上双眼一亮。“福至,你怎么会泡这种茶?” “哼。”他倒了杯热茶走到床边,如她这几日昏睡时一般,将她搂进怀里,让 她舒服地枕在自己肩上。“喝。” 米乃禄原本红红的小脸,顿时更加发热,眼也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他竟然近 在眼前,她甚至可以闻到他的发香和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等等、等等!我可以坐起来,我坐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昏睡四天,身 上满是汗味,又没洗澡…… “你这是在做什么?”福至眼神不善地瞪她,大手扣住她退开的身子。 “这样、这样男女授受不亲啦!”她不要这个时候贴他这么近,她身上一定很 臭。 “可是小姐,这几天福至都是这样喂你喝药的,老爷也允许了啊。”米丽好心 地提醒她,她口中的男女之别在这几天已经被完全打破了。 米乃禄呆掉。 “而且,那天小姐落湖,也是福至把你救上岸,更是他抱你上马车的。” 她神色更是大变,如遭雷殛。 不是她自夸,实在是她颇有份量,记忆中,她十岁之后爹爹就已经抱不动她了 呀……不过那天晚上她还没吃东西,应该有比较轻一点点吧…… 想着,黑白分明的大眼轻轻转动,对上眼前人冷沉的眼,她不由得又可怜兮兮 地扁紧嘴。 “福至,你生气了。”呜呜,又瞪她。 “我怎么敢呢?”他笑得让人头皮发麻。“要不要喝茶?” “好。”她装乖巧,温驯得像只小绵羊。 虽然脸色很差,但他的动作却很轻柔,先为她轻吹凉茶,再缓缓喂她。“茶还 有些烫,慢慢喝。” 米乃禄尝了一口之后,眼中登时充满惊喜。“哇,福至,你上哪去学泡桂圆姜 茶的?和我师娘的手艺好像!” “你这张嘴真是厉害。”闻言,福至低笑。 “咦?”什么意思? “这是我上贞德坊跟你师娘讨教的。” 他话一出口,米乃禄便怔住,就连米丽也很意外。 原来他出去一个下午是上贞德坊,而一回来就钻进厨房,则是——“米丽,帮 我把另一个木盘端过来。” “喔。”面对这命令式的口吻,她很自然的照做,端来木盘后才一愣。什么时 候他们的身份这么不对等了?而他的态度,又是何时变得这么理所当然? “你瞧。”不管她的瞪视,福至迳自打开其中一个盅盖。 一见到米团,米乃禄就双眼发亮。“福至……” 她唤他时,有种特殊的软嫩语调,像是撒娇一般,喜欢把尾音拉得长长的,让 他爱极,板起的脸色不自觉放柔了些。 “因为你病还没好,不宜吃太重的口味,所以我跟你师娘要了一些腌梅子包在 里头,要不要尝尝?” “要!”她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这是福至为了她向师娘讨教,特地做给她吃的,她怎可能不吃? 米乃禄很自然地伸出手,却见他拿起一个米团,喂到她嘴边。 “吃啊。” 她内心翻腾不已,觉得好害羞,怎么他可以像个没事人一般? “不吃?”福至又沉下脸。 “吃!”她小嘴一张,咬了一口,鲜白的米还热着,紧实有弹性,里头裹着微 酸带咸的腌梅,教她皱抿了小嘴,眯紧眼,沉睡的食欲全被激发出来。“福至,你 好神,好像没什么难得倒你。” 她忍不住再咬一口,那一脸幸福陶醉的模样,教他不禁笑眯了眼,觉得忙碌一 整个下午都值得了。 “谁说的?”他又拿起一个喂她。 “真的呀,你懂商、会作帐、会裁缝,替我改衣,现在又会做米团泡茶……” 她说着,边吃边感动。“福至,你怎么会这么厉害呢?要是没有你,我该怎办?” 他淡淡一笑。“那么米丽呢?你爹呢?” 一旁的米丽怔住,没想到他会提起自己。 “在你昏睡不醒时,米丽和你爹急得东奔西跑,你没对他们说声谢,反倒一直 对我灌迷汤,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他状似漫不经心地说,继续喂她吃米团。 米乃禄闻言,腼腆地看向米丽。“丽儿,辛苦你了。” 米丽霎时红了眼眶,用力摇头。“才不辛苦,只要小姐可以痊癒就好。”呜呜, 这个男人真的好可恶,那张狗嘴偶尔吐出象牙就教她感动得要命,难怪小姐会被他 迷得七荤八素的。 “我去跟老爷说小姐醒过来的事!”说完,她便赶紧跑开,只因不想在这个男 人面前掉泪。 福至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有她能在你身边,真是太好了。” “嗯,丽儿一直是真诚待我的。”米乃禄边吃边说。“虽说每个千金身边都有 很多丫鬟陪伴,但不是每个丫鬟都是真心侍主,可是丽儿不一样,不管什么事,她 都会以我为优先考量,总是把我摆在第一位,她……”说到一半,她蓦地瞪大眼, 只因他贴得好近,近到她无法思考、无法说话,直到他的唇缓缓贴上她的。 那触感十分柔软,而且透着热度,只是轻轻印覆,便足以夺去她的呼吸。 “才刚醒,别说太多话。” “……”她还傻着。 “这梅子似乎太酸了些。”他舔了舔唇。 米乃禄顿时羞红了脸,依旧开不了口。她心跳得太快,无法理解他这么做的用 意是纯粹要她闭嘴,还是——“福至,你喜欢我吗?”忍遏不住的,她问出口。 福至气定神闲地再掀开另一个盅盖,取出包着不同馅料的米团,喂到她嘴边时, 才懒懒回应。“我想……是的。” 当他目击她在湖面载浮载沉时,心像是被什么揪住,痛得他来不及细想,身体 便已快一步行动,跃入湖中将她救起。 当他看着病弱的她时,他的心更是难受,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层层地泛 起涟漪,完全失控。 当他一心想唤醒她的食欲,甚至不惜混进厨房和大厨抢锅铲,明明什么都不会, 却硬是什么都学时,他知道,他的心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交给她了。 如果这不是喜欢,会是什么? 米乃禄得到他的答案,大眼圆瞠得说不出话。 反倒是他,神色自若地问:“小姐呢?可认为我配不上你?” “你怎么会配不上我呢?” “我毕竟是个下人。” 她蓦地想起他将她捞上岸时,玉堂春对着他咆哮,说他只是下人。“你才不是 下人,你是我的夫子,是我的、我的……” “什么?”他长睫微敛,笑得邪气。 那像是一种习惯动作,当他撒出网,准备收捕猎物时,就是这般神态。 “我的心上人!”顾不得羞,她要说,生怕迟了就没机会说。“福至,我好喜 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 “因为我可以帮你很多?” “才不是呢,我就是喜欢你呀,当我第一眼看见你时,就觉得心快要停止跳动, 然后发现你这么厉害,什么都会,我我我就……” “嗯?”他逼近她,气息有意无意地掠过她细嫩的脸皮。 “你你你别靠这么近,我我我……” “原来你也会有结巴的时候。”他逗着她,看她手足无措,嫩颊绯红的模样, 更是笑得坏心。 “那那那那是因为你你你靠太近!” “不喜欢?” 米乃禄瞪大眼,总觉得他和初识时渐渐有了些许不同,抑或者该说眼前他显露 的才是本性? 这意味着什么? “福至,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觉得你好像不太一样。”说轻佻,似乎也不对,说傲气凌人,似乎又太过, 但就觉得他笑时透着一股无害的邪气。 福至微怔,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什么都没想起,也没感觉自己有何不同,也 许该说……”他隐约察觉自己是个颇有城府的人,然而先前他懂得适时掩饰本性, 以博得米家父女的信任,可此刻他嫌多余,才展现出原始的自己罢了。 “嗯?” “没事,还要不要再吃一点?”他拿米团转移她的注意力。 “要。”她想也没想地点头。“等我病好,我请你到福客楼吃饭。” “这有什么问题,等你病好,想做什么都可以,至于赠米的事,我先帮你处理。” 他不容置喙地决定,见她扁着嘴低下脸,又坏心地贴近她耳边。“不过,我还以为 你会比较想和我待在房里。” “待待待在房里做什么?”她的心咚咚咚地跳着。 “做……”见她双眼张得大大的,他才缓缓笑说:“帐。” 霎时,米乃禄小脸一垮。“我的病可能要很久很久才会好……” 福至忍不住放声大笑,他就喜欢她鲜动的神情,也许,他正是被她纯直不造作 的性子困住了,才甘心放弃记忆,只愿当她的夫子,她的心上人。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