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夏日风暴(17) 朱祈钰被通篇春秋笔法的上疏气得七窍生烟,下令立即把章纶、钟同逮捕下 狱。近侍提醒说,天色已晚,宫门都已关闭,按例即便是逮捕大臣也须得等到第 二天早晨了。但盛怒之下的朱祈钰已等不及到明天来处置这二人了,于是由皇帝 亲自签发的逮捕令竟是由内侍从宫门中间的罅隙中传出。两人在锦衣卫诏狱遭到 了残酷的刑罚折磨,让他们坦白受了谁的指使,又是如何与南宫交接沟通的。这 两人意识到有一个针对太上皇的阴谋正在酝酿,而关键在于他们的供词,于是紧 咬牙关,打得半死也都绝不松口。行刑是在白天,突然大风扬沙,遮天蔽日,晦 暗得如同夜晚一般,似乎上天也在为他们的冤屈不平,狱卒们也惊悸得暂时停止 了逼供。 拷掠、逼供大臣,还要交待莫须有的交通南宫的阴谋,这不是构陷太上皇、 同时也是陷皇帝于不顾天伦、不仁不义吗?这个时候,那些手握重器的大臣们怎 么就不发一言呢?进士杨集上书给于谦,对大臣们的沉默给予了强烈谴责:先前, 奸人黄吰仓猝动议易储,他这么做哪里为国家长远之计着想,不过是他犯了死罪 为捡得一条性命使出的一个伎俩罢了,你们这些大臣居然连这一点都没看出来, 不去阻止他,还一个个都赞成易储,如今,为了国之根本,钟同、章纶又被下了 诏狱,可是事到如今,你们这些位置崇高的大臣们却都可耻地沉默着,没有一点 实质性的行动,难道你们这些人都只会耍嘴巴皮吗? 于谦把这封上书拿给阁臣王文看,王文既欣赏杨集大胆敢言,又怪他书生不 知忌讳,考虑到他这样锋芒毕露的性格留在朝中难免遭到不测,给他升了一级, 调到安州做知府去了。 不久,又有南京太常寺少卿廖庄在上疏中要求皇帝拿出实际行动,向天下臣 民真心展示“公天下”之意。他所要求的“公天下”,其实也不过是一宗一姓之 天下,他和文官们所不满意的是,皇帝连这点也不肯做到,竟然狭隘到了把天下 视作自己一家之天下的地步。廖庄回忆说,往昔,太上皇驾陷北庭时,我曾有幸 亲见他遣使册封陛下,以后每到节庆日,陛下也必令群臣朝谒东庑,如今太上皇 身居南宫,可谓近在咫尺,陛下更应时时朝见,或叙天伦之乐,或共同探讨治理 天下之道,每逢岁时令节,也应命群臣朝见,以慰上皇之心。说到虚悬已久的太 子一位,廖庄认为应该早作打算,以定天下之本。他暗示说,陛下虽然没有了儿 子,但太上皇的几个儿子,每一个就像是您的亲儿子一样,应该善待他们,让有 学问的大臣时常督促他们的功课,把他们塑造成可用之材,要是陛下真觉得没一 个可造就的,那就“以待皇嗣之生”——等着皇后的肚子再大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