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行在御便殿里,皇太后逼着皇上处治和珅,皇上却佯装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乾隆问:“和珅,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太后老人家生气。”和珅说:“因为月瑶 的事。内务府总管二公子是有名的京城恶少。月瑶兰心慧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实不应该嫁这样的恶少。月瑶自己下定决心,死不从命这门婚姻。太后老佛爷,您 想想强拧的瓜不甜。月瑶……” 皇太后打断和珅,说:“和珅!不要一口一个月瑶叫得这么亲近,说说你自己。 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哀家身边的女子,且有婚约,你也敢勾引,简直罔顾廉耻。” 孙士毅说:“老佛爷句句赛圣语贤传!和珅,这回你记住,老佛爷的教诲,别 再勾引人家有主儿的女子,玷污人家的清白。皇上、太后老佛爷,和珅生性风流孟 浪,不狠狠地惩罚,这小子不会幡然悔悟。奴才觉得……” 皇上一听就烦躁起来,说:“行啦,孙士毅!就你多嘴!” 和珅应道:“奴才在。” 乾隆说:“朕现在弄清怎么回事了。冯月瑶看不上内务府总管的二公子,她有 意于你,可她跟二公子已有婚约。事情是这样的吧?” 和珅说:“是这样,皇上。” 皇太后说:“皇上,听你君臣口气,全是月瑶的错了。” 李侍尧有意煽风点火,说:“和珅哪,向来是个缩头乌龟,勾引了有主儿的女 子,坏了人家闺阁名声,把责任还推人家身上。真恬不知耻!” 皇太后果然生气了,说:“皇上,哀家身边的女子,哀家自会管束。你就处治 你的和珅吧?”乾隆说:“皇额娘息怒。和珅当然难逃干系。即日起,不准你再找 冯月瑶,听见了吗?” 和珅有气无力应了一声。孙士毅不满意,抱怨这处罚也太轻了吧!皇太后说: “这是君护着臣。” 乾隆问:“以皇额娘的意思?” 皇太后不说话。李侍尧提议,停和珅俸禄一年,殿前杖答三十大板,来个立竿 见影,和珅也能记得牢些。 皇太后站起身来,就往外走,说:“就这么办!” 皇上吃惊,看看朱珪与鄂桂,暗示他俩说话劝皇太后。 朱莲说:“太后老佛爷,和珅是御前侍卫总管,负责着两宫銮舆行止……” 皇太后打断朱珪,说:“没有和珅,两宫就不能回銮吗?” 孙士毅说:“朱珪,你敢要挟太后老佛爷。” 皇太后进一步逼迫皇上,说:“皇上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皇上向太监挥手,让他们带和珅出去。朱珪焦急地对鄂佳说:“鄂中堂,你看 这……” 鄂桂仍然不表态。李侍尧、孙士毅高兴了,齐声呼叫:“皇上圣明!太后老佛 爷圣明!” 两个太监抓住和珅的胳膊,推着和珅走出御便殿,将他按倒在地上。另外两个 太监手持行刑的木棒,随时准备动手。皇太后、皇上也走出来。伺候的太监给他们 摆放好椅子。太后、皇上坐下。鄂桂、朱注、李传尧、孙士毅也跟出殿来。朱珪对 和拥很关切,一脸的急切。鄂桂毫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李传尧与孙士毅 非常兴奋。 皇上看看皇太后,说:“开始吧。” 两个太监挥动木棒就打,和珅咬紧嘴唇,但还是疼得忍不住叫出声来。皇太后 却扭头不忍心看。突然,一声喊叫:“太后老佛爷!”是冯月瑶跑来了。皇太后气 得猛然站起,说:“月瑶,让你闭门思过,你来这儿干什么?”冯月瑶挡在和珅身 子上,两个挥大板的太监停下,望着皇上、皇太后。 皇太后说:“月瑶,你这是干什么。” 冯月瑶说:“太后,不要惩罚和珅. 要打,就打我吧!” 和珅说:“不,祸根是我。月瑶是……受我连累,不怪她,全怪我。” 皇太后又坐下,对太监说:“把月瑶拉开!”一个太监把冯月瑶拉开,继续杖 答和珅. 月瑶扑上来要护着和珅,太监死死地拽住冯月瑶。 和珅害怕冯月瑶被打着,说:“你躲开点……他们下手可重了。”冯月瑶焦急 地说:“八舅爷,您说句话呀!”鄂桂这才站起身来,说:“停停!”太监停下, 再次扭头看皇太后、皇上。 皇太后一怔,说:“鄂桂,你胆子也忒大了。”鄂桂向皇太后、皇上跪下,说 :“老佛爷,事出有因,打和珅没用。臣下以为,凡事顺应自然,自然而然,所以 然也。” 皇太后问:“什么意思?” 鄂桂说:“臣下关切月瑶的一生幸福,老佛爷更比臣下关切。二公子不肖,责 在其父管束不严,月瑶不愿嫁与恶少,本在情理之中。老佛爷心疼月瑶,绝不会看 着她就此苟且一生。” 皇太后说:“婚约有信,难道要悔除不成?” 鄂桂说:“臣下以为,杖答和珅无助于事,还请皇上、老佛爷宽恕和珅. 顺应 自然,因势利导。” 皇上低声说:“早不开口!” 皇太后站起身来,说:“算啦,算啦!月瑶,你跟我走。” 冯月瑶看看和珅,说:“我替和珅谢八舅爷。”然后跟着太后走了。 和拥艰难地爬起来,向皇上叩首,说:“奴才谢皇上!” 乾隆说:“你谢鄂桂吧!讨他一句话,比朕的口谕还难。” 和珅说:“晚生谢过鄂中堂。” 李传尧、孙士毅见和珅躲过惩罚好不失望。 冯月瑶跟着皇太后回到太后房内,跪在皇太后面前,将与和珅的事情原原本本 向太后讲述一遍。鄂桂走了进来,施礼,问:“太后召见老臣?”皇太后对冯月瑶 说:“你起来吧!”冯月瑶站了起来。皇太后说:“月瑶,给鄂大人看坐!”冯月 瑶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八舅爷身后。鄂桂坐下。冯月瑶低声说:“八舅爷!” 皇太后问:“二公子真像你们说的……京城四大恶少之一?” 鄂桂道:“是四大恶少之首,老佛爷。” 皇太后说:“子不教,父之过。身为朝廷重臣,管束不好自己的儿子。哀家回 宫后即召内务府总管,令他管束好自己的公子。” 鄂桂说:“老佛爷,朽木不可雕,只怕已经晚了。这倒应了一句话,‘官清书 吏瘦,家富小儿骄’。” 皇太后叹息,道:“唉,到了这种地步,这就难了。” 鄂佳说:“不瞒老佛爷说,月瑶的这个婚约,一直是她爷爷英廉,也是臣下的 一块心病……”皇太后说:“鄂桂你有话就直说,哀家这会儿气儿已经消了,只恼 内务府总管教子不严。” 鄂桂说:“只是碍着老佛爷,未敢贸然提出解除婚约。今日既然说到这事,老 佛爷让臣下直言,臣下就直说了。这桩婚约,不仅月瑶姑娘不愿意,就是她爷爷和 臣下也不乐意。” 皇太后说:“哦,这样了。解铃还需系铃人,悔除婚约的事,哀家跟内务府总 管说。” 冯月瑶高兴起来,快言快语地说:“老佛爷就是圣明!” 和珅房内,朱哇刚刚替和抑屁股敷完药,和珅穿上衣服。朱珪说:“你们也太 不小心。” 和珅说:“是孙士毅跟我过不去。”门外传来冯月瑶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和珅与朱连吃惊,冯月瑶站在门口。和珅神色惊慌地说:“这个时候你来,孙士毅 偷看到了又去老佛爷那里嚼舌。” 冯月瑶笑着说:“这个时候没事了。” 和珅问:“没事了?太后……” 冯月瑶说:“我八舅爷把老佛爷说服了,老佛爷同意解除我与二公子的婚约。” 朱珪也走到门口来,说:“鄂中堂就是鄂中堂,一言九鼎!” 冯月瑶关切地问和珅:“屁股疼吗?” 和珅说:“三十棒只打了十棒,没你八舅爷那次重。听了你送来的好消息,立 刻就觉着不疼了。” 冯月瑶开起玩笑,说:“早知的话,我就不去拦。让你多吃几棒,就感觉疼了。” 说完,自己先笑。和珅、朱珪也跟着笑。 李侍尧、孙士毅跟在朱珪的师爷身后来到库房。师爷扒开米袋让李传尧和孙士 毅看霉变的大米。孙立毅奇怪地问:“这是接待两宫的御用粮食,怎么会霉变?” 师爷说:“朱大人调了包。这些霉变大米本来要送到河工手里,朱大人把接待銮舆 的米面发给了河工。” 李侍尧说:“老猴子不想活了,敢把给皇上准备的御用粮食调包。孙士毅你说, 河工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霉变粮食?”师爷抢着说:“魏鸿滨干的好事。他向下面 调拨粮食时,调换成这种霉变的分发下来,从中牟利。”李侍尧说:“魏鸿滨真能 惹是生非,多亏及早把他收拾了。” 师爷告诉李传尧,前几日河工吃了霉变大米,都拉肚子。朱大人害怕影响疏浚 河道,就把为皇上准备的米面作了调包。两宫銮舆到了,朱大人又挪用修河堤银子, 委托徐长春每日购买米面,送进行在伙房。 孙立毅说:“老猴子真是胆大妄为,如果把这些事捅到皇上那儿,要老猴子的 命。” 李侍尧说:“好啊,反正魏鸿滨已经被正法,死无对证。” 孙士毅说:“总督大人的意思是,参朱珪一本。” 李侍尧说:“绝好的机会。” 师爷进言道:“我有个主意,朱大人做的账本上次我已经调换,如果把朱大人 挪用河堤银两的账也放进去,到时候不怕他呈给皇上看。” 孙士毅大悦,赞道:“妙哉,妙哉!” 署衙迎客厅里,朱珪跪在皇上面前,向皇上禀奏完河堤之事,鄂桂、和珅也在 一旁听着。乾隆说:“你起来吧。河堤这件事,是人祸,朕已经清楚。只可惜罪魁 祸首魏鸿滨已经因其他案子被李侍尧正法,不然一定要重刑惩罚这个魏鸿滨。”朱 珪说:“万岁,其实李侍尧正法魏鸿滨,只是丢卒保车而已。孙士毅是河督,魏鸿 滨完全是按照孙士毅的意图行事。” 鄂桂问:“这么说,李侍尧杀魏鸿滨其实是杀人灭口?” 朱娃说:“就是这样。万岁,孙士毅巡抚、河督一担挑时,被百姓称作‘孙三 吃’……”‘和珅说:“在泰安时,李侍尧杀五名河工就是为了庇护孙士毅贪污修 河筑堤的银子。” 皇上吃惊地问:“你知道?” 和珅说:“王杰也了解,是他替河工写了状子。” 皇上问:“那孙三吃是什么意思?” 朱珪说:“孙士毅是上吃朝廷,下吃河工,中间在搞百姓‘开捐助努’,用银 子换取功名的方法,来徇私舞弊。” 鄂桂说:“哼,他也不怕撑死自己!” 朱注继续道:“这次,万岁给臣下拨来银子,孙士毅插手不上,就心怀不轨, 指使魏鸿滨把上游拦水坝打开,使河水滔滔涌来,毁了臣下修了一半的工程。万岁, 人祸大于水患。孙士毅根本就不想把水患治理好。因为没有水患,他就没有机会向 朝廷伸手要银子,他就没有理由再搞‘开捐助努’。” 皇上听得非常震惊,说:“你不要再讲了,朕听明白了。你们说了这么多,有 证据吗?” 朱珪问:“臣下有二十大本孙士毅贪污河银的账本,皇上要看吗?”乾隆说: “现在不看了。和珅!朕命你即刻拿下孙士毅,押解京城。朕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 亲审孙士毅。还有,既然李传尧如此袒护孙士毅,可见不是一般的。你在押解途中, 绝对不许李侍尧与孙士毅往来。” 和珅说:“奴才领会万岁的意图,遵旨行事。” 乾隆说:“朱爱卿,你带上证据也一同进京。” 和珅走出迎客厅,向院门外走去,李侍尧迎面走了进来,问道:“和拥,我来 请万岁爷去库房看看,你要不要一起跟随?”和珅一怔,说:“在下奉旨去办一件 大事,没功夫看你演戏。”李侍尧警觉地问:“什么事?”和珅笑笑,说:“天机 不可泄露。”李侍尧怔怔地看着和拥离去,自言自语道:“我先露一手让你瞧瞧!” 李侍尧领着皇上走进库房,鄂桂、朱珪跟在后面。朱珪明白李侍尧的用意,他 显得很坦然。李侍尧扒开米袋,让皇上看霉变的大米,说:“万岁请看,这个库房 本是接待两宫御用,朱珪调包,换成霉变米面。朱珪眼里,哪里还有皇上!” 皇上震惊,问:“朱珪,这是怎么回事?” 朱珪回答:“微臣不敢。” 鄂桂也很震惊,说:“这其中必有原故。” 李侍尧说:“是有原故。这些霉变粮食本在河工手中,朱珪行调包之计把我拨 给他接待两宫的上好米面发给河工,把这些霉烂之物换给皇上、皇太后吃,不知是 何居心?” 乾隆恼怒,问:“朱珪,你有话说吗?” 朱珪回答:“臣无话。” 乾隆、李侍尧、朱珪、鄂桂等人离开库房,回到署衙迎客厅。朱珪和师爷抱着 账本放在皇上面前。鄂桂、李侍尧也在一旁看着。皇上翻阅账本,不觉皱起眉头, 将账本递给鄂桂,自己又翻看另一本。师爷不易觉察地与李侍尧交换眼色。鄂桂一 看账本则非常震惊。 乾隆问:“朱珪,你给朕看的什么糊涂账,这个徐长春是谁?” 李传尧回答:“徐长春是一个奸商。” 朱珪大惊,急忙翻开一本账本,看了吃惊,又翻看其他账本。朱珪似乎明白过 来,回头看着师爷,问:“这怎么回事?” 师爷佯装一脸无辜,说:“朱大人,这都是你一手做的账。有什么不对的吗?” 朱珪手指师爷,愤然道:“你竟然跟他们里勾外连。” 乾隆说:“朱珪,你给朕解释,朕拨给你修河堤的银子,何故奸商支走那么多。 你刚刚还在检举孙士毅侵吞治河银子,你把银子给一个奸商做什么用?” 李侍尧说:“万岁,朱珪的新府就是这个徐长春替他买的。” 朱连说:“那是租的。我……” 皇上恼怒,一拍桌子,说:“大胆朱珪!朕拨给你银子,让你修河堤,你竟敢 挪作它用。你还口口声声地说,人祸大于水患。” 朱连说:“微臣未曾尽职,臣有罪。” 乾隆说:“李侍尧!” 李传尧说:“臣在。” 乾隆说:“朕命你把朱珪押回京城候审。” 李侍尧说:“臣遵旨。” 夜里师爷喝得醉醺醺,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远远地,师爷看见了家门。师爷 家门前。两个蒙面人鬼鬼祟祟地靠近师爷家大门,却越墙而入。只听见院内狗两声 吠,就无声无息了,显然已被弄死。师爷恐惧,酒已吓醒三分。他隐身悄悄地靠近 自家门,躲在一旁等候。这时,远处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在师爷家门前停下。李传 尧走下马车,师爷正欲从隐蔽处走出,喊李侍尧,两个蒙面人从师爷家大门走了出 来。一个蒙面人向李传尧禀报:“他不在,家人我们全解决了。”师爷一听,吓得 捂住自己的嘴巴。李侍尧道:“我要你们灭的是他,你们先把他家人杀了,不是打 草惊蛇吗?”蒙面人答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结果了他。” 李侍尧上了马车,两个蒙面人也匆匆离开。待这些人走远,师爷使劲抽了自己 两个嘴巴,跑进自家院门。 师爷一眼看见了院中躺着的死狗,再往上房屋檐下望去,只见父母妻儿的尸体 横七竖八地倒在台阶上。师爷已经哭喊不出来,只是默默地猛抽自己嘴巴。然后, 他向着父母的尸体跪下,磕一个头,抽自己一个嘴巴,磕一个头,抽自己一个嘴巴。 外面街上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在师爷院门外停下,师爷急忙躲藏起来。 和珅带着绿营禁军走了进来,他们看到尸体停下。鄂桂走了进来,绿营禁军们 给鄂桂让开道。和珅在尸体中寻找师爷。鄂桂说:“我们晚了一步。”和珅说: “未必,鄂中堂。这里面没有师爷。”鄂桂说:“李侍尧不会活着把师爷抓走,他 要灭口。”和珅说:“不能让他落入李侍尧手里。”鄂桂感叹:“这个该死的东西, 出卖了朱珪,也赔上自家人性命。”说着,他们都向外走去。 师爷慌慌张张离开自家院子,来到署衙师爷房内,他回头警觉地看了看身后。 他点上灯,开始扒开地面的砖块,取出一个小木匣子。他打开看了看里面的账本, 又把木匣盖上。 一个声音说:“你何故要出卖我们朱大人?”师爷一惊,抬头看见菊仙从隐蔽 处走了出来。 菊仙道:“你是我干爹的师爷,却勾结李侍尧、孙士毅陷害我干爹。你的心肺 让狗啃了!” 师爷说:“菊仙姑娘,我上了他们的当。”他说着,抱起木匣,仓惶退到门口, 转身想溜。 但冯月瑶从屋外走了进来,拦住了师爷,她将门关上。师爷跪在菊仙脚下,抽 打自己嘴巴,骂自己:“我不是人……我猎狗不如!害了朱大人,把自己家人的性 命也搭上……我不是人……”突然,外面有响动。冯月瑶吹熄了灯。他们从窗子向 外看。两个蒙面人走来,三人急忙躲藏起来。 街上鄂桂、和珅骑马赶往济宁州署衙,他们率领的绿营亲兵手里打着火把,跟 随他们奔跑着。远远的,李侍尧的马车停在街角。李侍尧撩开帘子,看着和珅、鄂 桂率领绿营亲兵来了,对车夫说:“快走!”马车悄悄离开。 两个蒙面人走进师爷房中,灯已点着,两个蒙面人看着地上的一个大坑。一个 蒙面人说:“他来过。果然像大人预料的,他没把账本烧毁,留了一手。”这时, 院子里传来绿营亲兵的嘈杂声。只听和珅向亲兵下令:“一间一间屋子搜查,一个 人也不能放走!” 两个蒙面人急忙退出去,却忘了吹熄灯。 亲兵打着火把冲进署行院子里四处搜查,和珅、鄂桂也匆匆走进来。一个亲兵 看两个蒙面人走出师爷房,大喊一声“有人!”众亲兵即刻围了上来。蒙面人躲避 不及,与众亲兵交手。和珅、鄂桂闻声赶来,和珅也与蒙面人交上手来。鄂桂匆匆 走进师爷房里去找师爷。一番激斗后,两个蒙面人夺路逃走。 鄂桂在师爷房内看着地上的坑,和珅走了进来,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鄂桂指着地上的坑,说:“这里的证据。不知是李侍尧派人取走了,还是师爷自己 取走了?” 和珅说:“最好是师爷。他为了活命,不会毁掉这些账本。我即刻带人寻找师 爷。”鄂桂说:“李侍尧一定是在找他。” 他们转身向外走。突然,“扑通”一声响,有东西跌倒在他们脚下。和珅、鄂 桂低头定眼瞧,脚下跪倒的正是师爷,“鄂大人,和大人救我……”此时,冯月瑶 和菊仙从隐蔽处走了出来。菊仙手里抱着木匣子。 和珅惊奇地问:“怎么是你们两个?” 菊仙把木匣放下,问:“有这个证据,我干爹就没事了吧?” 鄂桂说:“菊仙姑娘,你放心回去,告诉朱老夫人,收拾好你们的东西,悄悄 回京城等候。” 菊仙问:“于吗要回京城等候,在这里,不一样吗?” 鄂桂说:“天机不可泄露。你告诉朱老夫人,就照我的吩咐去做。” 和珅指着师爷,问:“鄂中堂,他怎么办?李传尧若知道,一定会想法灭口。” 鄂桂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皇太后的銮舆……” 和珅说:“鄂中堂,这怎么成……” 鄂桂挥手止住和珅,继续道:“皇上身边的太监跟李侍尧都熟悉,皇上知道的 事,李传尧也就知道。只有太后老佛爷那里李传尧的手伸不到,何况还有月瑶在老 佛爷身边……” 冯月瑶问:“太后能答应吗?” 鄂桂很有信心,说:“能不能答应,还不是在于你我跟老佛爷怎么说?” 鄂桂来到皇太后房内,皇太后端坐着,但困倦地打着呵欠,睡眼惺松地看着面 前的鄂桂。冯月瑶伺候在皇太后身边。皇太后问:“鄂爱卿,这么晚了你来打扰哀 家,肯定有什么大事。是皇上真要杀朱珪?”鄂桂回答皇上不会杀朱珪了。皇太后 说:“那你快说,哀家正为朱珪睡不着觉呢。” 郭桂说:“要想保住朱注,老臣想向皇太后借一样东西。” 皇太后说:“借一样东西,还用得着让月瑶姑娘半夜把哀家吵醒来。” 鄂桂说:“臣下想借的是老佛爷的一辆马车。” 皇太后吃惊,说:“明日回銮,你让哀家怎么回宫?” 鄂桂说:“臣下不敢,委屈老佛爷和月瑶姑娘挤在銮舆里,腾出月瑶的马车藏 一个证人,这很重要,臣下觉得只有老佛爷的銮舆最安全。” 皇太后说:“亏你想得出来,借用我的马车密送证人。皇上那儿不是更安全吗?” 鄂桂说:“皇上身边的太监,李传尧都熟悉。皇上知道的事,李传尧立马就知 道。臣下一定要把这个证人活着带回京城,他的家人已经被杀了,他不能死。” 皇太后说:“这是朝政上的事,哀家就不过问了。借你用吧!”说着,站起来。 冯月瑶搀扶皇太后向寝室走去。鄂桂跪下,恭送皇太后。皇太后走到门口又问: “你连皇上也要瞒着?” 鄂桂说:“臣下觉得,不一定事事都告诉皇上。只有心里装着皇上,就什么都 有了。” 皇太后笑笑,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两辆囚车行在野外大道上,里面分别关着朱珪和孙士毅。李侍尧、和珅骑马率 亲兵押解囚车。李侍尧靠近孙士毅,说:“送你一句话‘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没有证据……你就是一块石头,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突然一把剑横在李侍尧脖 子前。李侍尧回头看是和拥用剑逼迫自己。 和珅说:“‘皇上口谕,为避免扶同之嫌,押解途中,李总督不得与孙土毅交 谈。” 李传尧笑笑,说:“行,行啊,和珅!” 押解行进一段路程,途中小憩。朱珪问和珅:“听说师爷一家人被杀了?”和 珅说:“对,有人想灭口,去杀师爷时……”李侍尧的剑横在和珅面前,说:“皇 上口谕,押解途中和珅不得与朱磋交谈,防止串通。” 和珅问:“万岁说过吗?” 李侍尧回答:“有胆,你去问皇上。” 和珅笑笑,说:“李总督,成事莫说,覆水难收。秋后蚂蚱再蹦也不过三五日。” 李侍尧说:“就看谁是秋后蚂蚱了。” 朱珪对孙士毅说:“皇上不让他们跟咱俩说话,咱俩说吧。” 孙士毅说:“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朱连说:“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孙士毅,我就弄不明 白,你贪那么多银子有何用?” 孙士毅说:“你见过多少银子?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手摸着铜钱,跟手摸着 银子的感觉不一样,手摸着银器跟手摸着金佛,感觉能一样吗?我摸过的银子,你 老猴子活到死未必能看到。‘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你懂吗?自古 以来,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这些道理你懂吗?我说老猴子你一肚子学问, 但在金钱方面,你可是个白痴!” 朱戏说:“这我信。我视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 李传尧忍不住,说:“得啦,老猴子……”他转身问和珅,“我跟老猴子说话, 可以吗?”和珅没有理睬李侍尧。李传尧继续道:“你想名垂青史,当直臣。没人 干涉你,可你老王八蛋总找别人麻烦干什么?你要名,就有人要利,难道只许你取 名,不许别人得利?这世上浑浑噩噩,不就名和利吗?没有我们世上哪来廉臣与贪 官之分?大家都一样了,你朱珪从哪里搞到清廉名声?其实,是我们在成就你。” 朱珪问:“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懂吗?” 李侍尧回答:“你瞧你这人,我说的是实实在在的事,说的是世道人心,你总 是拿圣人的话来抬杠。你取之有道吗?你向皇上借银子,你讹诈我一千两银子,就 取之有道?” 朱连说:“一千两银子,我朱娃一两也没使。” 李侍尧说:“还恬着脸说我一两也没使。不知你这种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朱佳说:“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李侍尧说:“别又跟我咬文嚼字了,我就烦这一套。” 和珅问孙士毅道:“你贪污的治河努银,数量大得惊人,不会是一个人独吞吧? 分给李总督多少?你若聪明,别一个人兜着、扛着,数量越大,脑袋掉得越快。说 不定,株连九族呢!银子分给李总督,头可长在自己脖子上。” 李侍尧急忙制止,说:“哎……哎,和珅!你别跟着老猴子起哄。老百姓有一 句话,本督送给你,‘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看你有头有脑,怎么净冒 傻气。” 和珅说:“李总督,我也有一句话,‘根深不怕风摇动,树正无愁月影斜’。” 李侍尧说:“去去去,我跟你也说不清!”和珅大笑。 京城永定门行在,残阳夕照,鼓乐声声,旗旗飘扬。两宫南游回銮,銮仪队浩 浩荡荡归来。文武百官排列在城门外,恭迎两宫銮舆归来。司仪高呼:“皇上、皇 太后南巡回銮,文武百官接驾!”百官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老佛爷 千岁,洪福齐天!” 突然,皇上銮舆中传出一声:“落驾!”皇上的銮舆应声落地。皇上下了銮舆, 向后面皇太后的銮舆走来。太监见皇上向皇太后的銮舆走来,吆喝:“落驾!”郭 桂见皇上向皇太后的銮舆走来,惊惶起来,急忙走了过来。 鄂桂问:“万岁这是要?……” 乾隆回答:“老佛爷一路劳顿,进城前躬亲请安。” 鄂桂说:“万岁,回到慈宁宫再躬亲请安不迟。两宫停留永定门外,若有闪失, 臣吃罪不起。” 乾隆说:“朕江南都去了,京城门口能有什么闪失?这里又是朕秋游的行在。” 鄂桂见皇上铁了心,忐忑不安起来。皇上已经走到皇太后的銮舆跟前。乾隆说 :“一路劳顿,咱们到京城了,老佛爷!”銮舆内没有反应。皇上伸手撩开轿帘, 一眼看见朱珪的师爷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帕子。皇上大惊,叫道:“这是……” 鄂桂低声对皇上说:“万岁,先进行在里休息,老臣会作解释。” 乾隆说:“大胆鄂桂,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鄂桂说:“鄂桂一举一动都是为了皇上。请进行在休息吧。” 乾隆说:“我不在这里休息,我要回宫!” 鄂桂大声喊:“皇上口谕,起驾回宫!”文武百官一头雾水。 冯月瑶马车里,冯月瑶、皇太后感觉马车停下了,冯月瑶撩开车帘,探头向外 瞅了一眼,急忙又把帘子拉上。皇太后问:“出了什么事啦?”冯月瑶笑着说: “我八舅爷让皇上在行在休息,皇上要回宫。”皇太后也笑了,说:“一定是皇上 看到那个銮舆里的师爷了。哀家就知道鄂桂瞒不过皇上。” 皇上回官来到南书房里,恼怒异常。鄂桂跪在皇上面前。乾隆说:“大胆鄂桂, 你反了不成!你把老佛爷的銮舆当囚车使,胆大包天!也亏你想得出,朕想都不敢 这么想,你竟做得出来?” 鄂桂说:“本来老臣借用的是太后老佛爷的老车,要把銮舆借给臣下用……” 乾隆说:“住口!你再敢开口辩驳,朕即刻把你推出午门斩首。老佛爷愿意借, 肯定是你去找了老佛爷。老佛爷对马车如若有半点怨言,你这颗头就别想留在脖子 上。”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马车很舒坦!”皇上闻声抬头,正是冯月瑶搀扶着皇太 后走进来。皇上急忙上前向母后施礼。冯月瑶扶皇太后坐下。 乾隆说:“皇额娘南巡一路劳顿,应该儿去慈宁宫请安。” 皇太后说:“皇上在永定门外不是已经请过安了。” 冯月瑶偷偷地乐。但皇上一听这话就生气,对鄂桂说:“朕真该把你的头砍了! 你把朕当傻瓜蒙骗。朕一出济宁州,就觉得你鬼鬼祟祟的。朕忍了一路,眼看都要 进京城了,你还想把朕蒙在鼓里。” 皇太后对鄂桂说:“鄂桂,你瞧,哀家当时就说,你瞒不过皇上的。你不信? 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吧。好啦,听皇上的口气,不想把老鄂桂怎么样。月瑶啊,咱们 回慈宁宫吧。” 乾隆指着墙上挂的剑,说:“鄂桂,朕念你一生戎马生涯,数度率兵勘平叛乱, 绥靖边疆,功在我朝,朕都记在心里了。你拿上剑,找个没人的地方,自裁吧!” 鄂桂起身,取下剑,手捧着剑来到皇上面前,说:“万岁,臣下想,还是午门 外合适。臣在午门外自裁吧?” 乾隆说:“不准!你得找没人的地方自裁。” 冯月瑶突然担心起来,她想到八舅爷激怒了皇上,便不觉就抓住皇太后,回到 南书房。 皇太后问:“皇上,你真要杀了鄂桂?” 乾隆回答:“他犯的是死罪,朕有心赦免,找不出理由。” 皇太后说:“鄂桂这么做,实在迫于无奈。” 乾隆说:“赐他自我也是迫于无奈。”说完问鄂桂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鄂桂说 :“万岁亲审孙士毅之前,千万不要让李侍尧知道朱珪的师爷已经到京。免得他有 所防备,节外生枝。其实孙士毅不足可怕,可怕的是李侍尧。”乾隆说:“怎么审 理案子,朕心里有数。你临死前都没什么话要说吗?” 鄂桂说:“臣蒙圣上厚爱,尽职尽责,平日里从不敢有丝毫懈怠。老臣一生戎 马征战,联靖疆域,如今已经朽迈,临终能替圣上去除‘心疣’,实践了臣下初蒙 圣上思遇的誓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臣死而无憾。” 乾隆问:“什么事是朕的‘心疣’?朕从未向你提起过,朕有‘心疣’。 鄂桂说:“山东吏治颓败是皇上一大‘心疣’。” 皇上震惊,说:“鄂爱卿,朕原以为你是朕的杖斧之臣,长于勘靖边患,没想 你也颇有心计。” 冯月瑶终于摸透皇上的心思,说:“皇上圣明,八舅爷,你快去午门外自裁吧!” 乾隆说:“冯月瑶!朕要杀自己的股肱之臣,用你出来说话?”冯月瑶说:“奴婢 不敢!我八舅爷一生戎马为皇上,临老又为皇上忠烈自裁,这是皇上为他博得美名 的机会,八舅爷和我都千恩万谢皇上了。八舅爷的声誉成为街谈巷议,一大美谈。” 乾隆说:“就你个小丫头子会说话,联偏不成就你八舅爷忠烈美名。鄂桂,你把朕 的剑挂回去。” 鄂桂说:“万岁,老臣已经准备好了……” 乾隆说:“朕让你把剑挂回去。”说着,鄂桂把剑挂回墙上。乾隆对冯月瑶说 :“朕还没追究你呢。朕问你,在这件事里,你是不是里应外合?”冯月瑶说: “奴婢伺候太后,不曾参与任何事。”乾隆说:“没有你,老鄂桂如何深更半夜敢 找太后老佛爷借銮舆。” 冯月瑶吃惊地问:“皇上怎么知道的!”乾隆说:“哼,朕什么都不知道,朕 还当什么皇上。宫禁至重,你深夜领鄂桂见太后,按我大清律例,如何处治。让八 舅爷告诉你。” 冯月瑶真被吓唬住了,跪下说:“皇上,不知者不为罪呀!”皇太后说:“行 啦,别吓唬月瑶了。这世上没有完人,若要追究起来,皇上也给哀家定个什么罪吗? 哀家问你,你早知道月瑶姑娘与和珅的事,却假装不知道,把冯月瑶弄到哀家身边 来,不就是为了解除冯月瑶与二公子的婚约,成就月瑶与和砷吗?” 乾隆意味深长地望了冯月瑶一眼,冯月瑶说:“万岁,奴婢对老佛爷什么也没 说。” 皇上亲临刑部大堂,正襟危坐大堂中央,鄂桂、李传尧陪坐皇上两旁。和珅押 着朱珪、孙土毅走进来。朱珪、孙士毅都戴刑枷,两人跪下。皇上一拍惊堂木,说 :“朱珪、孙士毅,你们听好了。朕一直深受河患水灾困扰,这次朕算明白了,河 患水灾不是治理不了,而是治理者不想把它治理好。没有水患,治理者就没银子可 赚。人祸大于天灾!借口治理河道,向朕伸手要银子,拿到银子却不用在疏浚河道、 修筑堤坝上。从朕这里骗走带银,这是其罪之一;其罪之二是又以治河名义敲诈百 姓……朕以为,。治河先治吏,只有先根治吏治颓败,才能根治河患水灾。你们两 个都挪用了修河堤的银子,朕要杀你们其中一人,以便杀一儆百,你们俩自己先说。 谁愿意死?”孙士毅与朱珪互相看看,两人都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审理。李侍尧、鄂 桂也很惊讶。 乾隆说:“说话呀,朕今天一定要砍一个人头。” 朱珪开口道:“微臣愿意死。” 鄂桂、和珅俱为吃惊。 乾隆说:“孙士毅!” 孙士毅说:“罪臣在。” 乾隆问:“你不愿意死吗?” 孙士毅回答:“万岁,臣死不足惜,只是不能陪万岁下棋了。” 乾隆笑笑,说:“看来真不能让你死。朱连告你挪用治河贷银,搞‘开捐助努 ’询私。你承认吗?” 孙士毅说:“朱珪没有证据,完全是陷害微臣。微臣向来恪尽职守,李总督、 福长安,都能替臣作证。” 乾隆问:“朱珪,你真愿意死?” 朱珪回答:“万岁忘了,微臣曾经说过,臣的项上人头,留着是给皇上办事用 的,掉了就是为皇上尽忠了。若查明微臣真负国溺职,用臣的人头震慑那些贪污河 银的污吏,臣也就死得其所。” 李侍尧说:“说来说去,朱珪还是不想死。” 鄂桂说:“不能糊里糊涂就把人头砍了吧。” 乾隆说:“说的也是。孙士毅,你说的两个证人,福长安远在浙江,只有李侍 尧能为你作证。朱珪,你让谁来作证。” 朱娃说:“王杰。” 李侍尧一听害怕起来,说:“王杰没去过济宁,他证明你什么?” 乾隆对李传尧说:“你站在下面去。不能既是证人又是陪审。”李侍尧任了一 下,起身站到孙士毅身边。乾隆说:“传王杰上堂。”门口堂差一声喊:“传王杰 上堂。”王杰应声走进大堂。 乾隆说:“李侍尧!” 李侍尧说:“孙士毅在我的眼皮底下任职,他是什么样的官员,我一清二楚。 孙士毅治河虽然收效不大,但绝无贪污的事,说他贪污什么银子,都是口舌说词, 没有任何证据。” 鄂桂问:“你敢担保孙士毅真没有贪污吗?” 李侍尧回答:“我用自己的人头担保。” 乾隆说:“王杰该你了。” 王杰说:“彭家湾到梁村段,长三十里地,用空银十万两,内库拨三万三千五 百两,督抚库拨二万三千五百两,其余由州县库补齐;另外又接纳‘开捐助努’银 八万两,其中捐监生银三万四千两,捐吏生银三万九千两,杂银七千两。以上共用 十八万两银子,河道未疏浚,河堤未见加固一筐土,银子不知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孙士毅一听吓坏了,李侍尧也惊恐不安,说:“一派胡言!” 鄂桂说:“李侍尧,现在你是证人。” 王杰继续道:“梁村到李庄,全长四十里,加固河堤不到十里,四十里所需银 两都已经支出,不知银两到了哪里去。工段用河工一千一百名,花名册的人数却是 三千九百个河工。为了浮冒人数,花名册上死人的名字,正在吃奶孩子的名字应有 尽有。泰安府二次‘开捐助努’共接纳二十人,每人三千两银子,真正用到修河堤 上只有两千两,不足一人所捐。济宁州接纳开捐助努十五人,每人两千五百两银子, 一两也未用到河堤上,前任知州魏鸿滨如数交给河督。济宁这段河堤加固、河道疏 浚,河道总督上报工部,工部拨给努银,却未动工,河督对工部尚书陈情的理由是, 负责监督工程的知州魏鸿滨升任布政使。朱大人到任后,河督不曾将努银下拨。直 到上个月,万岁直接拨给朱大人治河银子。所以,济宁这一段,实际上朝廷重复拨 了两次努银。” 乾隆说:“王杰,你报的账这好像跟朱珪役什么关系。” 王杰说:“万岁,我报的是孙士毅的账本。” 乾隆问:“孙士毅,你认可吗?” 孙土毅道:“万岁,王杰向来跟朱珪有勾结,他是有意陷害微臣。济宁这段前 次工部拨的银子,臣已经如数交给魏鸿滨。魏鸿滨是否转交朱珪,只有他们二人知 道。皇上明鉴。” 乾隆问:“李侍尧,你说呢?” 李侍尧说:“朱珪信口雌黄!无凭无据,王杰与和珅向来听从朱注摆布……” 皇上猛击惊堂木,恼怒起来:“李传尧、孙士毅!你们两个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来呀,把证人证物带上堂来。”和珅走到门口,向外面挥手,说:“带上来。”两 个堂差押着朱珪的师爷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位堂差抱着放账本的木匣。孙士毅一 下子瘫痪在地上。 朱连看见师爷走进来非常意外。李侍尧吓得急忙跪下。和珅打开木匣,取出账 本,呈给皇上。皇上翻阅着账本,问:“孙士毅,你知罪吗?”孙士毅回答:“臣 有罪,臣知罪。” 皇上一拍惊堂木,说:“孙士毅,你胆大妄为!以河患水灾为由,伸手反复要 银子,多次‘开捐助努’中饱私囊,银子进了你的口袋,河水照样泛滥,百姓疾苦, 你是不闻不问。朕要你何用,百姓要你这种父母官何用?不杀你,这股贪赃枉法的 歪风邪气就难以制止。” 孙士毅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要陪万岁爷下棋!奴才死不足惜,谁 来陪万岁爷下棋。” 乾隆一拍惊堂木,喝道:“朕还不糊涂,国家社稷和下棋。哼,孰轻孰重,朕 掂量得出。和珅!孙士毅负国溺职,罪不可赦。打人死牢,秋后问斩!”和珅挥手, 让堂差押着孙士毅出去。孙士毅说:“皇上饶命,皇上饶制奴才要陪万岁爷下棋。” 乾隆下令拖出去。和珅押着孙士毅走出大堂。李侍尧得急忙叩头,说:“万岁,臣 知罪!臣受了孙士毅蒙蔽。” 鄂桂说:“不对吧,李侍尧?你不仅仅是受蒙蔽吧?”皇上又一拍惊堂木,呵 斥道:“李侍尧,朕白疼你了!你辜负朕对你的宠信。孙士毅贪赃枉法,你不制裁 反而串通。山东吏治颓败,孙士毅任巡抚多年,已成祸疣,不得不铲除。你作为总 督,难逃其咎,山东总督你不要再当了,朕降你为三品,行走军机处,闭门思过。” 李侍尧说:“臣谢万岁思赦!臣将引以为戒,报效皇恩。” 王杰也跪下,说:“万岁,孙士毅为祸疣,李传尧乃祸基。祸疣除,祸基存, 恕臣冒昧,此案处理得无头无尾。” 朱珪也晋言道:“李侍尧与孙士毅串通,是造成恶果的第一人,不除,民心不 快,不除,难服天下。” 李侍尧一惊,低声哀求朱珪:“别落井下石!朱大人……” 鄂桂也急忙走下台案来,跪下禀奏:“山东吏治酿成如此局面,真像王杰所言, 孙士毅为祸疣,李侍尧为祸基。祸疣摘除,祸根还在,仍不能彻底去除万岁‘心疣 ’。” 此时皇上却不想杀李侍尧,只让停李侍尧俸禄三年,杖答四十。王杰说:“万 岁,这样处罚李传尧,也太轻了!” 李传尧说:“罪臣谢主龙恩!痛改前非,为万岁效犬马之劳!” 鄂桂说:“想必万岁惦念李侍尧勘靖边患有功,是皇上的杖斧之臣。恳请皇上 降旨,赐李传尧自裁,以震慑那些贪官墨吏。” 李侍尧对鄂桂说:“鄂中堂,知道我拼死疆场,出生人死,功勋卓异。你劝皇 上杀自己的功臣。天下贪官何其多也,杀我一个李侍尧,天下就没有贪官啦?你我 向来嫌隙不合,分明趁机致我于死地,报私仇宿怨。” 五杰说:“万岁,自古君王彰善除恶,功誉不可抵罪。李侍尧功在我朝,皇上 赐他一死,就是对李总督李大人最大的恩惠。” 李传尧说:“别称呼我总督,你算什么?在你眼里,一个功臣像蚂蚁一样,说 杀就杀。” 朱佳说:“李侍尧一日不死,人心一日不服。李传尧罪责太大,万不可从轻处 罚。” 无论怎么说,皇上就是不松口开杀戒,说:“李传尧!想必孙士毅他们行贿于 你,你吃多少,吐多少。贿银贿物,上缴内务府。” 李侍尧说:“臣一定照办。” 王杰说:“万岁,诛李侍尧,诏告天下,贪墨邪风能止。臣奏请万岁痛下决心。 杀一人,救天下;杀一人,安民心;杀一人,做百官……” 皇上大喝一声:“住口!”这时,和珅正好走进来。乾隆说:“和珅,朕命你 查处李侍尧府,没收所有贿银贿物,上缴内务府。” 和珅说:“奴才遵旨。” 王杰说:“你错了,朱大人做事,从不论私仇宿怨。” 朱珪说:“我是为民、为皇上、为大清社稷,陪你一起自裁。” “你干吗把百姓放在皇上前头?好好好,朱娃呀,朱珪!”李侍尧转对皇上说, “万岁,微臣忠心耿耿,拼死疆场为皇上。今稍有闪失,被鄂中堂、朱珪和王杰抓 住把柄,是臣之过、臣之罪,既然他们三个一定要臣的人头,朱珪这么抬举我,愿 意与臣一起为皇上尽忠。若臣的死能唤醒天下百官,贪官不再有,就算臣为皇上捐 躯沙场了。臣请皇上赐臣与朱连各一把剑,在午门外一同自裁。” 王杰说:“哼,朱大人无罪,何故与你同裁。” 和珅说:“万岁,李大人忠心可嘉,就给李大人一个尽忠的机会。朱大人陪着 自裁,与我大清祖制不符,就不必了。” 皇上未置可否,气冲冲地走下案台,不理睬这几个臣子。从师爷身边走过时, 皇上突然找到发泄对象,手指着师爷给他定罪,说:“你……助纣为虐,陷害朝廷 命官,流放黑龙江。”他将师爷交给和珅处置。皇上走到门口停下,大家都看着皇 上,不敢言语。乾隆说:“朱珪,你随我来。”朱珪起身,看看李传尧和鄂桂,跟 着走了出去。待皇上与朱珪都消失在门外,鄂桂、王杰都失望地深深叹息一声。李 侍尧站起身来,得意地冲着鄂桂、王杰笑笑。和珅却说:“李大人,走吧!咱先到 外面,让堂差杖答四十,然后再到你的府,查处你的贿银贿物。”李侍尧回头看着 和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和珅问:“杖答四十后你能走吗?不能走的话,我差人把你抬回府去。”李侍 尧气得无言以对。 皇上怒气冲冲走进南书房,朱珪跟在皇上身后。太监见皇上生气,吓得呆在一 旁。皇上坐正后,生气地盯着朱珪,道:“朱珪,朱爱卿,《史记。项羽本纪》上 有句话:”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你该知道吧?“ 朱佳说:“微臣知道。可……” 乾隆打断朱珪,说:“知道你还逼朕杀李侍尧?老部桂顽梗,王杰少不更事, 他们两个闹一闹也就罢了,你也跟着起哄。李侍尧是有罪,朕也恼他袒护孙士毅, 可他毕竟有赫赫战功,是我朝杖斧之臣。” 朱娃说:“臣觉得,李传尧罪不可赦。” 乾隆说:“是啊,朕知道,李侍尧在山东一手遮天,朕的山东之忧,也因他而 起,他串通下属,造成人祸大于水患。所以朕那天在南苑秋猎之时,借一时之气, 派你到山东去,认为查清人祸之根脉,以整顿山东吏治,非你莫属。” 朱佳说:“吾皇发落臣下到济宁,深谋远虑,臣下一直愚钝,一直没有明悉皇 上的深远用心,还请皇上恕罪呀!” 乾隆说:“你做得不错了!盖子既已揭开,问题既已解决,朕的‘心疣’也就 去除了。不一定要把李侍尧杀了。其实,朕的用意,你只明白一半,朕要根治山东 吏治颓败,以其达到先治吏后治水,但是,朕并不想把所有官员都杀了,特别是李 侍尧这样的有功之臣。” 朱娃说:“臣明白了!” 翠红楼是八大胡同里一家妓院。李传尧着便装,走进门来,一个胖乎乎的老鸨 迎了上来,说:“哟,爷来啦!”李侍尧没理睬老鸨,只是向里边走。老鸨说: “爷是头一次来我们翠红楼吧?瞧爷这样子,是心里窝着火,来我们翠红楼泄火来 了。”李侍尧突然站住了,他看见江西学政苏凌阿搂着一个妓女走下楼来。两人都 愣住,尴尬地注视着对方。 苏凌阿说:“哟,李大人。你没看见我,我也没看见你。”李侍尧很瞧不起苏 凌阿,没理睬苏凌阿,转身又向外走。苏凌阿丢下妓女追了出去。老鸨问:“这位 爷是……”苏凌阿怪笑,道:“他呀,刚栽了一个跟头,摔得头破脸肿,你没看出 来?!” 苏凌阿一路小跑着在街上追上李侍尧。李侍尧说:“苏凌阿,你不在江西任上 呆着,跑到京城来,不怕吃罪。”苏凌阿说:“下官身子欠佳,想调换个地方,给 吏部尚书塞过银子了。李总督,你的事……”李侍尧说:“我现在不是总督了。” 苏凌阿说:“下官知道你为何生气,银子嘛,走了再来。保住了脑袋,你应该高兴。 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大人多少捞回来一点。我正要找大人呢,不想我们在……大 街上碰上了。你知道俞石匠吗?” 李侍尧问:“就是经常走动各王府揽活的俞石匠?”苏凌阿回答:“就是他, 他死了。” 李侍尧很烦苏凌阿的,说:“给我说这些于什么。”苏凌阿说:“他死了,你 有机会得一笔银子。俞石匠给宫里做活也不少,他积攒下万贯家财,自己没有嗣子, 现在他的侄子和义婿许秉义为争夺家产正在闹得热火朝天,许秉义为了压一压俞石 匠侄子的锐气,托吴省兰找些官员以许秉义一方亲朋的名义为俞石匠举行葬礼,答 应凡到场的官员依据官品高低,给每人五百到两千两银子。李总督,怎么样?反正 皇上让你在军机处行走,闲着白闲着,走一趟。以你的总督身价,怎么也是最高的。” 李侍尧不知不觉站住,回头看着苏凌阿,态度马上就和蔼起来。李侍尧说: “苏凌阿,我知道你一直嫌江西山高田少,瘴气缭绕,称病赖在京城,目的是伺机 调回京城任职。见到我是你的福分。你的机会来了,这一次,你若抓不住机会,以 后就没机会了。”一席话说到苏凌阿心里,苏凌阿急切地问:“总督大人没开在下 的玩笑吧?” 夜晚,别有洞天酒楼里,摆着一桌丰盛的酒菜。苏凌阿与李侍尧两人对面而坐, 寒暄已毕,两人对饮。 苏凌阿说:“在下愚陋,总督大人昨晚的话,在下回去想了一宿,还是没开窍。 请大人赐教!” 李侍尧问:“真想调回京城?” 苏凌阿说:“那还用说。” 李传尧说:“‘听我的,你不但可以调进京城,弄好了还能连升三级,鱼跃龙 门,一下子就到二品。” 苏凌阿不觉欢喜,却有些疑惑,问:“总督大人没诓在下吧?有这种好事?” 李侍尧说:“别在我面前提总督二字,想起来我就来气。……我告诉你苏凌阿, 你的文章就在俞石匠的殡葬上。这文章看你怎么做。” 苏凌阿即刻明白怎么回事,说:“大人的意思,让在下把参加殡葬的官员登记 在册?” 李侍尧说:“为什么不?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苏凌阿说:“大人不知道,吴省兰现在联络的人中,有贝勒爷,还有尚书。这 些人,哪一个拉出来都比我官大。弹劾这些人,不是拿我老苏开涮吗?” 李侍尧说:“他们官再大,能大过皇上?” 苏凌阿说:“那倒也是。”他开始心动。 李侍尧说:“干不于,你自己拿主意。京城在天子脚下,皇上最讨厌他的大臣 有失体统。堂堂九卿大员为了一丁点银子给不相干的石匠吊孝,皇上若知道,不龙 庭震怒才怪。说句不好听的,平日里皇上哪能知道你苏凌阿?你想回京城,想升官, 得让皇上知道你这个人。” 苏凌阿下定决心,说:“在下就听大人的。” 李侍尧说:“好,我这人直来直去。我就直说了,你有你的企图,我有我的目 的。别的我不管,有两个人,至少要有一个栽进这堆屎里。” 苏凌阿问:“我知道,大人指的是鄂中堂和朱珪吧?” 李侍尧回答:“这两个人想要我的人头,我也要他们的命。” 苏凌阿说:“大人,没那么容易。鄂中堂和朱注都不吃这一套。我不瞒大人说, 在下给鄂中堂送过多次礼,都被退回了。” 李侍尧笑笑,说:“不一样,你送礼,是求他办事。这一次是要皇上知道他收 了礼,他怎么反驳也没用了,这叫贼咬一口,人骨三分!” 苏凌阿还是不明白,李传尧起身,附在苏凌阿耳朵边交代一番。苏凌阿即刻笑 逐颜开。 苏凌阿说:“还是大人有办法,在下就按大人的意思办。” 李侍尧说:“鄂桂做工部尚书时,跟俞石匠有过交往,而且交情还不浅,估计 请他,他不会推辞的。我可叮咛你一句,你帮着吴省兰张罗,一定不能抛头露面, 抛头露面的事交给吴省兰做。” 苏凌阿说:“这点我懂。银子我也一两不要。” 太和殿上,文武百官跪着恭候乾隆皇帝上朝。太监一声吆喝:“皇上驾到!” 皇上进殿,在龙椅上坐定。文武百官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乾隆说 :“众位爱卿平身。”文武百官躬身站立。 乾隆说:“朱爱卿!” 朱连躬身出列,说:“微臣在。” 乾隆说:“‘山东之事圆满解决,你回京来吧!继续做上书房总师傅,加封你 为礼部尚书,官享一品。” 朱珪跪下,说:“臣谢主龙恩!”朱珪谢过圣思起身。 李侍尧躬身出列,说:“万岁,微臣有话要讲。” 鄂桂急忙出列,说:“万岁,戴罪行走之人,不得开口。” 李侍尧说:“鄂中堂,你当然不想我开口,你心里害怕。” 鄂桂说:“我害怕什么?哼!一派胡言。” 乾隆生气地说:“你们俩就不能和和气气,握手言欢吗?吵吵嚷嚷何时休。” 鄂桂说:“万岁,老臣顽梗,此生死绝不会握李侍尧的脏手。” 乾隆生气地说:“好好,也别在朕面前吵吵闹闹的。” 李传尧说:“万岁,既然鄂中堂声称他的手干净,那今天就当着皇上的面看看 鄂中堂这双手。” 和珅说:“李传尧,你不要在皇上面前无理取闹。” 李传尧说:“万岁,微臣要弹劾鄂中堂收受贿赂,丢尽皇上的脸。” 朱珪、和珅、王杰震惊。鄂桂怒不可遏,说:“李侍尧!你说本中堂受贿,哼, 那你就说吧!”皇上震惊,根本不相信李侍尧所言,正色道:“李侍尧!老鄂桂什 么人,朕还不清楚。他会受贿?笑话!” 李传尧说:“万岁还真不了解鄂桂。” 乾隆说:“李侍尧!你一定要弹劾老鄂桂?你是不是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今 天你若拿不出证据,朕今日把你押出午门斩首。” 李侍尧说:“皇上,微臣有确凿的证据。” 鄂桂说:“皇上,就让他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李侍尧说:“哼,这话可真不应该你说。鄂中堂,俞石匠殡葬,你去了吧?” 鄂桂说:“去啦,那又怎么啦?俞石匠生前与我过从甚密,他死了,我不能去 送送吗?” 李传尧说:“送进可以?但不应该收礼呀。” 鄂桂问:“什么礼?” 刑部尚书、兵部侍郎、内务府总管等参加过俞石匠殡葬大员一听李侍尧弹劾之 事,吓坏了。“别装糊涂。”李侍尧说罢转向皇上,又道:“俞石匠的义婿许秉义 为了同俞石匠的侄子争夺家产,邀请以鄂桂为首的朝廷官员参加殡葬,压制俞石匠 的侄子。每人获得五百到两千两银子不等。” 鄂桂说:“信口雌黄!我何曾得过银子。” 乾隆问:“你有证据吗?” 李侍尧回答:“苏凌阿有确凿的证据,他现候在殿外,等候皇上传唤。” 乾隆说:“传苏凌阿。” 太监说:“皇上口谕,传苏凌阿晋见!” 苏凌阿应声进来,行起叩大礼。乾隆问:“苏凌阿,你不在江西任上,呆在京 城干什么?”苏凌阿道:“回皇上,奴才因病滞留京城。”乾隆说:“你说说石匠 吊孝之事。” 苏凌阿说:“万岁,奴才有许秉义行贿的名单,上面详细记着每个人的所受银 两。”说着,拿出一本花名册来。 太监从苏凌阿手里接过花名册,递给皇上。苏凌阿与李侍尧交换眼色,两人很 得意。 皇上看着花名册,抬头在文武官员中寻找。 乾隆说:“吴侍郎!” 吴侍郎诚惶诚恐地出列,说:“臣有罪,臣不该为区区八百两银子去吊孝。” 众大臣一看真有此事议论纷纷。殿内的气氛突然变了。朱连、王杰与和珅都很吃惊, 他们关切地看着鄂桂。王杰对朱珪低声说:“我看鄂中堂被人暗算了。” 皇上恼怒起来,说:“去吊孝的人,都站出来。朕不—一叫了。”一个个官员 站了出来。乾隆气愤地说:“罔顾廉耻……罔顾廉耻!堂堂九卿大员为了一点银子 就去给人当孝子,丢人!朕为你们感到害臊!” 皇上发现鄂桂没有站出列。李传尧说:“鄂中堂,你怎么不站过去。”鄂桂说 :“本相做事光明正大,我是去吊唁过俞石匠。那是我跟俞石匠有交情,绝不是为 了银子,我也没得到银子。我鄂桂什么人,皇上清楚,满朝文武清楚。李侍尧,你 想利用这件事陷害我,枉费心机!” 李侍尧冷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说的对,鄂中堂。” 皇上又把名单看了一遍,说:“李传尧,朕看你到午门外去自裁吧!朕这一次 不想留你的人头了。这上面没有老鄂桂的名字。” 鄂桂、朱珪、王杰、和珅高兴起来,冲着李侍尧笑。李侍尧说:“万岁,鄂中 堂在这些人中,官品最高,是我朝首辅。这个名册上自然不敢列他的名字。只怕鄂 桂得的贿赂,连皇上都不敢想像。皇上若不信,亲自到鄂桂府上看看。” 和珅说:“李侍尧,若在鄂中堂府上没发现贿银,你不用自裁了,我替你砍。” 苏凌阿说:“皇上,是真是假,眼见为实。” 鄂桂说:“万岁,老臣也不愿背这名声,请皇上就去老臣府看看吧。” 鄂桂府大厅神龛内供奉着一尊石佛。皇上身后跟着一行人进来,有朱来王杰、 和珅、李侍尧和苏凌阿。鄂桂挑衅地问李侍尧都想搜查哪些地方,李侍尧指着神龛 内石佛问:“这是许秉义送你的吧!” 鄂桂说:“这是俞石匠生前专门为我做的。” 李侍尧说:“皇上,这就是贿物。鄂中堂收贿都跟一般人不一样” 乾隆说:“石匠送老鄂桂一尊石佛,也算事吗?你小题大做了吧?李侍尧!为 了一尊石佛,你让朕跑到鄂桂府上来。” 王杰说:“万岁,这算不上贿物吧?” 乾隆道:“这算什么贿物?不算!” 和珅说:“李大人,我来帮你吧?我下手快,你感觉不到疼,头就没啦。” 朱娃说:“都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一回是你自找的。” 李侍尧说:“没那么简单吧!万岁,你想想,连吴侍郎都得了八百两银子。堂 堂一品大员,当朝首辅,许秉义能用一尊石佛打发。” 和珅说:“你找吧,我的手痒痒了。好久没使剑了。” 李侍尧拿起石佛,仔细察看,寻到机关,“嘎湖”一声,石佛被李侍尧打开了, 裂成两半,落出一个金灿灿的金佛来。鄂桂、皇上目瞪口呆。王杰、朱珪、和珅也 愣住了。惟有李侍尧与苏凌阿沾沾自喜。 李侍尧说:“万岁见过这么大个的金佛吗?朱大人,你是真的清廉,你再活两 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大个的金佛。” 王杰说:“李侍尧,这一定是你搞的鬼。” 李侍尧说:“我会把这么大个的金佛送给鄂中堂?美了他不成!有这么大个的 金佛,我供奉自己家里。” 皇上问鄂桂这是怎么回事。鄂桂惊愕,说:“这怎么回事?”李侍尧说:“哼, 皇上问你,你问谁?”他对和珅道:“你手痒痒了,想砍头啊,问皇上吧,砍谁的 头合适?” 鄂桂对皇上说:“臣……臣绝没有……”一口鲜血喷出口来,他眼前一黑晕倒 在地。朱珪、王杰、和珅三人急忙搀扶起鄂桂。 皇上恼怒地回到南书房。和珅、苏凌阿站在皇上面前。乾隆说:“真是没想到, 连老鄂桂也会干出这种事来。朕命你们两个着力追查此事,按照这个名单,所有为 银子吊孝的大臣,不管什么身份、不管几品官员,统统给朕抓来审问。为了银子去 给人当孝子,让老百姓怎么说,真要钱不要脸吗?” 苏凌阿问:“鄂中堂怎么办?” 乾隆恼怒地说:“也抓来问!” 和珠、苏凌阿分别带着圣旨逮捕吊孝大臣,两人走在大街上,他们前面是兵卒 押解的刚刚抓获的人。街两边老百姓议论纷纷。 苏凌阿说:“和珅,没想事情会弄这么大?” 和珅说:“哼,你勾结李侍尧搞出来的事端,以为没人会知道吗?” 苏凌阿说:“你可冤枉我了。有一个人,我是舍命袒护着他。你也知道他是谁 吧?” 和珅震惊。苏凌阿说:“你的师傅,吴省兰。”和珅问:“你想怎么样?”苏 凌阿回答:“跟你一样,我庇护吴省兰,因为他是你的老师。”和珅意外,一时不 知道说什么好。 苏凌阿说:“人在宦海,身不由己啊!为了从江西调回京城,牺牲一下别人, 情有可原呀。瞎,鄂中堂那里,你就别去了。你下不了手。”和珅无言以对。 苏凌阿带着绿营禁军等候在鄂桂府院子中。冯月瑶与王杰搀扶着鄂桂走出来。 鄂桂面色苍白,变化很大。 苏凌阿说:“鄂桂接旨。” 鄂桂跪下。 苏凌阿拿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鄂桂罔顾廉耻,为追求金钱, 不顾身份地位,吊孝石匠,丢失为臣根本。着将鄂桂押人刑部大牢,等候发落。钦 此!” 冯月瑶说:“这不公平!我要面见老佛爷,八舅爷是被人陷害了!” “鄂中堂,有圣旨在,没办法。起来走吧!”苏凌阿对兵卒说,“别亏待了鄂 中堂啊!” 朱珪匆匆走了进来。 王杰说:“朱大人,你办法多。鄂中堂身体这样,哪儿能进牢房?” 朱珪说:“有圣旨。只有……你我赶快去见皇上,向皇上禀明,此事要认真追 查。” 鄂桂起身,说:“你们都别忙活了,我心里清楚,我是清白的。” 一个声音说:“话不能这么说!”大家回头看,是李侍尧走了进来。王杰冲上 去就推李传尧,说:“你是个背后捅刀子的坏人!” 朱珪制止住王杰,说:“休要无礼!” 李侍尧说:“你们别瞪着眼睛看我李侍尧。我是来救鄂中堂的。”他伸手向苏 凌阿要过圣旨,继续道:“鄂中堂,以你的品行,你的功绩,你位居首辅。收一个 金佛算什么。李侍尧绝对宁可脑袋掉,也要保鄂中堂。好啦,鄂中堂,回屋吧。你 要砍我的脑袋,我却要舍命保你。我李侍尧跟你不一样。” 苏凌阿顾虑重重地说:“李大人,你真要抗旨?” 李传尧说:“对,舍命保鄂中堂。鄂中堂这么大一个功臣,收个金佛算什么。” 朱珪忍不住了,说:“李侍尧你如此羞辱鄂中堂,太过分啦!” 王杰说:“你这是来气鄂中堂的!” 李侍尧真拿着圣旨走了,鄂桂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南书房里和珅向皇上禀报完抓捕参加石匠殡葬官员的事。李侍尧应传匆匆进来。 李侍尧说:“万岁,微臣冒死抗旨。”皇上说:“反了你,李侍尧!” 李侍尧说:“鄂中堂数度要砍我的脑袋,但我还是冒死为鄂中堂求情,鄂中堂 功在我朝,不能把他押人刑部大牢。” 和珅感到意外。 乾隆说:“晚啦,苏凌阿带着朕的圣旨已经去抓鄂桂了。” 李侍尧说:“臣把圣旨截住了。”说着,把圣旨放在皇上面前。皇上、和珅、 太监都很震惊。皇上恼怒,说:“大胆李传尧!你有几颗脑袋?”这时,朱珪不经 传报就跌跌撞撞跑进来,禀报:“皇上,鄂中堂不行了……” 皇上、和珅听了一怔,李侍尧似乎已经料到这一步,十分冷静。皇上起身就向 外走,说:一起驾鄂桂府,快!“太监喊:”起驾鄂桂府!“和珅、朱连跟在皇上 后面。李侍尧站着未动,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皇上、朱珪、和珅和随行太监匆匆来到鄂桂府,他们听到从府内传出男女大哭 声。皇上站住了大拗,说:“朕来晚了一步!”皇上、朱珪木呆呆地站着。和珅奔 跑进府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