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差役们得了李侍尧的命令冲进盛怀仁的书房,粗暴地搜查反书,书房里高挂的 “缘遇”的字幅也被扯了下来。院子里和珅当面替盛怀仁讲情,对李侍尧说:“李 大人,据和某的判断,盛大人还是个规矩的读书人,不会有什么不轨之举。” 李侍尧问:“和大人难道说我李侍尧在无事生非?” 和珅说:“那倒没有,我只是想提醒李大人,千万别冤枉好人。” 李侍尧奸笑了一声,说:“不会,不会。我可以先治他的罪,然后,你可以收 议罪银替他消灾免死。” 这时,差役拿着一本书过来,向李侍尧报告:“大人,查到反书一本!” 李侍尧接过一看,冷笑,把书送到盛怀仁面前,问他:“盛怀仁,这是什么?” 盛怀仁一看到《字贯》,顿时瘫软在地,说:“大人,下官确实不知道家中曾 有此书,下官从来没有看到过此书。” 李侍尧说:“人赃俱在!书是从你的书房拿出来的,盛怀仁,你还说什么?” 盛怀仁说:“大人,下官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下官家里确实没有这本书, 下官……” 李侍尧说:“冤枉是吧?哼,没有一个罪犯不说自己是冤枉的!” 李侍尧转对和珅,拿着《字贯》对他说道:“盛怀仁私藏反书,你我亲眼所见, 事实清楚,钦差大人你说该如何处理此事?” 盛怀仁忙说:“和大人,下官冤枉,下官确实不曾藏匿反书。” 李侍尧呵斥盛怀仁,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什么不曾藏匿!不曾藏匿, 《字贯》怎么从你的书房拿出来了?” 和珅看了一眼盛怀仁,说:“和某也曾欣赏盛怀仁的才学,但不想他如此糊涂 私藏《字贯》,目无皇上、目无朝廷,唉,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李大人,你 就依法办事吧!” 李侍尧说:“既然如此,那就即刻将盛怀仁打人大牢,待京城公文一到,立刻 凌迟处死!” “走。”差役们拖着盛怀仁就往外走。盛怀仁连声叫道:“冤枉啊,盛怀仁冤 枉啊……” 看着盛怀仁被拖出,李侍尧看看和珅,幸灾乐祸地说:“搅了钦差大人谈诗论 经的雅兴,李某实在过意不去,钦差大人如果还有兴致,李某可以法外开恩,和大 人可以和盛怀仁继续在大牢里面谈,我让牢头给你们好茶伺候。” 和珅苦笑,说:“算了吧,李大人的美意和珅心领了,盛怀仁私藏禁书对皇上 如此不恭,我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李侍尧假惺惺地说:“哎哟,那可真是对不住你和大人了!” 大牢门口戒备森严,巡逻的兵了举起火把列队而过,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 盛怀仁被人诬陷,在牢中等死,自然是悲愤不已,他咬破手指,在墙上写着血诗, 发泄不满:“文章憎命达,鬼魅喜人过,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泪罗。”写完,盛怀 仁叹道:“我盛怀仁平日谨小慎微,清正做人,如今反道牢狱之灾,杀头之祸,真 是苍天无眼,神妒英才。”突然背后有女声唤道:“盛大人,盛大人……”盛怀仁 回头一看,却是黑衣遮面人。 盛怀仁狐疑地问:“莫非你是来暗害盛某的?” 黑衣人摇头,说:“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说着, 黑衣人上前挥剑砍断锁链,拉起盛怀仁说:“快走!”盛怀仁还在犹豫不配合,说 :“如此逃狱,恐怕不妥!”黑衣人斥责他:“书呆子,难道你还真要在这儿等死 不成!” 黑衣人带着盛怀仁出了牢门,突然院子里大喊:“有人逃狱了,有人逃狱了!” 顿时,灯笼火把下,差役们四下围来,黑衣人一推盛怀仁,“我拦住他们,你先走!” 此情此景,盛怀仁两腿发软,声音发抖地说:“我,我走不了!”黑衣人见此情景, 只能一边护着盛怀仁,一边同差役们打斗,边打边退。一度,盛怀仁竟被差役们夺 取。差役们高兴地要捆盛怀仁,盛怀仁高呼:“高手救我,高手救我!”黑衣人又 拼命将盛怀仁抢回。 正在这关键时刻,另一个蒙面人从天而降,与众狱卒交手,他对黑衣人说: “带盛怀仁走,我来对付这些狱卒。”黑衣人震惊,因为她认出蒙面人竟是福长安! 黑衣人挟着盛怀仁跃出高墙。蒙面人对付众狱卒,掩护黑衣人与盛怀仁逃走。 李侍尧匆匆走进书房,睡眼朦胧。他焦急地问师爷,“半夜唤我,有何急事?” 师爷说:“大人,盛怀仁被人劫狱了!”李侍尧一愣,问:“弄清楚了吗,究竟是 何人所为?” 师爷道:“小的以为,这事肯定是和珅策划的。上告总督大人的是盛怀仁,前 来暗查的是和珅,他们一明一暗,沆瀣一气,您想嘛,除了和珅,谁会冒这么大的 风险去救盛怀仁!” 李侍尧一听,气愤地走了两步,回头责备师爷道:“你们为什么不布置重兵, 严加看管?” 师爷说:“该布置的都布置了,但是劫匪武艺高强,差役兵了不是对手。”李 侍尧叹道:“如此看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这下,麻烦来了!” 李侍尧心情沉重。师爷说:“大人,事已至此,咱们得赶紧想一个办法。”李 侍尧思索道:“有道理,他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了,盛怀仁私藏天下第一反书, 是件逆皇上的钦犯;和珅劫狱放走钦犯,那也是忤逆皇上,罪该凌迟!” 师爷也高兴了,说:“对,对,只要找到和珅搭救盛怀仁的证据,就可以将他 们一网打尽。”李侍尧高兴起来,说:“和珅处处伺意逢迎皇上,这一回,我给他 弄个件逆皇上的帽子戴戴,真乃妙不可言!这下他和珅来云南容易,想回北京,可 就难了!”师爷说:“大人果然是谋高一筹,小的这就去安排。”李侍尧说:“切 记,这一次不能再出砒漏!” 师爷起身离去。 黑衣人带着盛怀仁来到一个民房院落。盛怀仁吃惊地看着陌生的院子,问: “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干什么?为何不带我回家?”黑衣人说:“书 虫子,回什么家!你那个家已经被李侍尧围得水泄不通了!”盛怀仁落泪道:“我 整天吃斋养性,参悟经文,怎么会弄到如此地步!”黑衣人说:“有和大人,你不 会有什么麻烦。” “是和大人派大侠救我,和大人在哪儿?我要找和大人。”盛怀仁吃惊地说。 黑衣人一指亮灯的屋子,说:“和大人就在里面等你!”盛怀仁一听,激动起来, 连哭带撞地过去,说:“和大人,和大人!”黑衣人连忙上去捂住他的嘴,斥责他 :“你疯了!不想活了!喊那么大的声,你是不是想把李侍尧的人马引来!”盛怀 仁这时明白过来,不再言语,黑衣人推着盛怀仁走进房中。 盛怀仁失魂落魄地进了屋,见灯光下,和珅端坐着。黑衣人对和珅悄悄耳语: “奇怪,刚才福长安帮了我。”和却笑笑,说:“我说呢,他应该到了。” 和珅抬头见盛怀仁进来,站起来说道:“盛大人,和某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盛怀仁见到和珅,真是见到了救命恩人,说:“和大人,下官冤枉啊,和大人要替 下官主持公道啊!” 和珅说:“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否则我也不会冒险去救你!” 盛怀仁说:“下官与和大人初次见面,和大人对下官体恤有加,下官突遭横祸, 和大人又出手相救,和大人对盛怀仁犹如再造父母。和大人,您救人救到底,送佛 送上天,下官确实是冤枉的,下官绝对没有不轨之举,求和大人替盛怀仁平反昭雪!” 和珅说:“我救你出来,就是为了替你讨回公道!” 盛怀仁说:“和大人可不要再戏弄下官了,下官已经七窍俱散,可谓是魂不附 体了。” 和珅见盛怀仁这个样子,就和颜悦色地宽怀他,说:“盛大人既已逃离大狱, 暂请少安毋躁,你的事情我已经弄明白了,我不仅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而且还清楚 地知道你是怎么被冤枉的!” 盛怀仁吃惊地看着和珅,说:“如果和大人觉得方便,就请告知一二,让盛怀 仁即使去死,也死个明白。” 和珅说:“我知道你家没有《字贯》!” 盛怀仁说:“我敢拿脑袋担保,确实没有。” 和却说:“你那本《字贯》是有人偷放进去的。” 盛怀仁说:“我就觉得是这样,否则怎么会凭空冒出这样一本反书?!” 和珅问:“知道是谁指使人下的毒手吗?” 盛怀仁摇头,回答:“不知道。” 和珅问:“想知道吗?” 盛怀仁说:“下官就想当面质问他一句‘为什么害我’?” 和珅说:“那我就将这个大仇人告诉你!” 盛怀仁附耳过来,问:“是谁?” 和珅说:“李侍尧。” 盛怀仁吓了一跳,说:“不会吧?!” 和珅说:“李侍尧在官场素爱使用陷害伎俩,在朝中为官,他连首辅鄂大人都 敢陷害,给你这个市政使塞一两本《字贯》,更是毫无顾忌!” 盛怀仁问:“我和他无怨无仇,他为何要下此毒手,夺我性命?” 和珅回答:“过去虽然是无怨无仇,可今日他觉得你是他面前的一块绊脚石, 必欲除之而后快!” 盛怀仁说:“请和大人多加指点。” 和珅说:“李侍尧南来以后,多有违规之举,私修大宅,收受贿赂,已成为众 矢之的。盛大人你身为布政使,主管钱粮收人,因而他以为是你密奏皇上揭了他的 底,成了他的对头,他能不想办法除掉你?” 盛怀仁说:“这是天大的冤枉!我盛怀仁虽然知道一些李侍尧的底细,但是他 有思于我,我也不会干出对他背后捅刀子的事的。我应找他去说清楚!他如此待我, 置我于死地,确实不该。” 和珅说道:“盛大人熟读经书,处处事事以慈悲为怀、宽容为上;但是李侍尧 久战官场,深知官官相遇,必是你死我活,所以对于各种隐患,绝不抱任何幻想, 必欲剪除而后安。很不幸,你盛大人现下已成了李侍尧的剪除对象,他还能听进去 你这些废话吗?” 盛怀仁怅然地叹了口气,说:“当初,我和李大人把话说透,定下攻守同盟, 也许尚能相遇而安。” 和珅摇头叹息,书读多了果然迂腐!盛怀仁自知已身处绝境,恳求和大人指条 活路。 和珅一见是时候了,便说:“你和李侍尧现在是狭路相逢,只有一人能胜出。 他用《字贯》陷害你,你就干脆在他最担惊受怕的地方下手,揭他勒索下属,违制 建房。” 盛怀仁大为不安,问:“这样能行吗?” 和珅道:“只要你拿出的证据确凿无误,我就可以在皇上面前替你说话,弹劾 李侍尧。扳倒了李侍尧,你盛怀仁不仅可以夺回性命,而且还有机会升官加爵!” 盛怀仁担心地说:“李侍尧贪墨的证据,我倒是掌握不少,不过,我现在是一 个逃狱的犯官,四处被人缉拿,根本不敢抛头露面,要想把这些证据拿到手中,难 啊!” 和珅说:“既然盛大人有心自救,和某也不能袖手旁观,你附耳过来。”盛怀 仁凑过去,听和珅低声指点。 师爷打开总督府后门,苏凌阿正等在那里。师爷打趣道:“苏大人一大早就来 做生意了!” 苏凌阿问:“师爷两眼通红,可是彻夜未眠、‘师爷无奈地说:”苏大人既然 已经知情,何必再明知故问!“说着,师爷掏出银票,递给苏凌阿,说:”咱俩做 生意,轻车熟路,直来直去,银子我准备好了,苏大人你就直说吧!“ 苏凌阿接过银票,对师爷说:“和大人把盛怀仁藏起来了。” 师爷不高兴了,说:“我知道藏起来了,关键是藏在什么地方?” 苏凌阿神秘地说:“柳阴巷。” 师爷会意地点头。 夜里,李侍尧、师爷带着大队兵了将柳阴巷包围。李侍尧下令:“前前后后都 给我封死,你们这一队进去以后,仔细地给我搜,遇到敢于反抗的,格杀勿论!” 看着士兵们在巷子中奔跑,师爷对李侍尧进言:“大人,提防夜长梦多,捉到盛怀 仁以后,干脆就地斩杀!”李侍尧阴沉着脸,点头赞许。 盛怀仁的家门口,已被李侍尧的士兵严密把守,士兵们虎视眈眈地望着院子。 这时,和珅带着几个差人押着盛怀仁向大门走来。一兵了上前阻拦,说:“站住, 这是犯官的私宅,已被总督衙门查封,任何人不许出人!”和珅威严地说:“我带 着犯官前来查抄反书。” 兵丁说:“没有总督大人的手令,小的不敢放大人进去。” 和珅问:“这么说,你是只听总督大人的命令啦?” 兵丁说:“拿谁的饷,听谁的话,我在总督衙门当差,自然要听总督大人的指 令。” 和珅说:“好,那我问你,你听总督大人的指令,那总督大人听谁的指令?” 兵了一愣,随口道:“总督大人当然要听皇上的!” 和珅脸色一变,掏出腰牌,说:“说得好,我就是皇上钦差,现在要进犯官的 家里查抄反书,何人胆敢阻拦!” 和抑的气势,使李侍尧的士兵们不敢举动。和珅乘机一挥手,说:“给我进去 搜。” 和珅的差人应道:“喳。”押着盛怀仁进府去了。兵了眼看着和珠等人大摇大 摆地进了盛怀仁府,十分无奈,连忙召集自己的手下,说:“你们在这里严防死守, 既然他们进去了,就不能让他们再出来,我这就去给总督大人报信!”手下人点头, 兵丁跃上马飞奔而去。 柳阴巷里,李侍尧招呼刀斧手,说:“盛怀仁押出来以后,你二话甭说,就把 他剁死在这里!” 刀斧手瓮声瓮气地说:“我听大人的!”刀斧手顺势把自己的大刀挥两下,看 是否顺手。这时,士兵来报:“禀总督大人,里面没有盛怀仁的踪影片李侍尧一惊, 问:”你们都按过了?“ 士兵道:“前前后后都搜过了。” 李侍尧指着师爷,说:“这是什么破密报2 你花了多少银子,你上了人家的当 了!”这时,又一士兵奔出,举着锁链向李侍尧道:“禀总督大人,在后院发现这 一条锁链!” 师爷连忙洗刷自己,道:“既有铁链,说明苏凌阿的消息不假,盛怀仁确曾在 此藏匿!” 李侍尧气恼地说:“说这些话有什么用,我现在要的是盛怀仁这个人!他人在 哪里,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李侍尧左指右指,吓得师爷噤声不语,兵丁们纷纷后退。这时,兵丁骑马而来, 滚鞍下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人,盛怀仁已被标下扣住户李侍尧闻讯不由得 一喜。 盛怀仁与和珅来到书房里,盛怀仁撕去墙面的裱纸,拉开一个秘密小门,从里 面拿出几张纸函,匆匆一看,递给和珅,这是李侍尧挪用库银的记录、李侍尧截留 贡品的底账,还有李侍尧向下属勒索钱财的信函等等。和珅接过这些证据,高兴万 分,匆匆间看。正在这时,外面高呼:“总督大人到。”和珅连忙把盛怀仁递过的 账纸塞人袖筒。盛怀仁听着渐进的脚步声,惊恐万分,目瞪口呆。还是和珅脑子机 灵,指着盛怀仁的密件夹,低声提醒他赶紧收起来。盛怀仁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将 夹子收起,笨手笨脚地放人秘室,关上小门。 此时,李侍尧在门口哈哈大笑,说:“盛怀仁逃狱,全城的衙役差人都在搜捕 这个犯官,大家跑断了腿,他却躲在这里与和大人谈诗论经,看来盛怀仁与和大人 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和珅突然震怒,一拍桌子,说:“李大人体要胡言乱语!”和珅这一发火,李 侍尧也出乎意料,道:“和珅你这是何意,莫非李某说到了你的痛处!” 和珅斥责道:“李大人也是为官之人,说话为何如此轻率!” 李侍尧说:“和珅,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你和逃犯如此亲密,大家有目共睹,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和却说:“你想知道事实,好哇!我会告诉你什么是事实!” 李侍尧眼珠一转,说:“我耳听为虚,眼见为证,盛怀仁安然逃狱,我怀疑有 同党在暗中相助。” 和珅说:“既是同党,就应从速抓捕,李大人还在这里迁延什么?” 李侍尧说:“抓人容易,不过和大人可知,这同党他是何人?” 和珅说:“李大人是云贵总督,保一方平安,是你总督的职责,不论是何人, 都应依法行事!” 李侍尧心生一计,说:“本督现在要升堂审理盛怀仁,和大人可有兴趣一起问 案?” 和珅问:“盛怀仁私藏反书,事实清楚,不知李大人升堂之后再审他何案?” 李侍尧问:“我要让他招出劫狱的同党,和大人意下如何?” 和珅说:“我正求之不得呢!” 时过午夜,总督衙门大堂里,堂鼓声震天,两班衙役站立,高呼“威武”,衙 役们的声音慑人心魄。李侍尧、和珅上堂落座。盛怀仁已经提到堂前。 李侍尧征询和珅:“和大人,如无异议,那我就先问?” 和珅说:“李大人您请。” 李侍尧坐正了身子,一拍惊堂木,说:“盛怀仁,你知罪吗?” 盛怀仁说:“大人,下官无罪。” 李侍尧说:“你还敢呼冤枉!我问你,盛怀仁,昨晚逃狱可是事实?” 盛怀仁答道:“是事实。” 李侍尧问:“督府大狱,戒备森严,你能逃狱,可有同党相助?” 盛怀仁不语。 李侍尧一拍堂木,问:“可有同党?” 盛怀仁回答:“有。” 李侍尧说:“那就说出你的同党,他姓甚名谁,官居何位?” 盛怀仁说:“大人,这个同党我不能说。” 李侍尧问:“为什么?” 盛怀仁说:“这个同党,说出恐怕大人为难!” 李侍尧觉得盛怀仁越说越上道,就给他打气,说:“盛怀仁你不必担心,我升 堂问案,用的是刑律,讲的是王法,只要指认出同党,不管他官居何位,后台多硬, 我都会将他绳之以法!” 盛怀仁为难地说:“大人,我思前想后,这同党还是不说为好。” 李侍尧问:“盛怀仁,你这是有意对抗本督吗?” 盛怀仁回答:“不,不,下官绝不敢对抗总督大人,下官是替总督大人着想。” 李侍尧真让盛怀仁搞火了,他咆哮道:“那你就赶紧给我说!不然我就要用刑 了!” 盛怀仁说:“好,好,大人息怒,既然大人都豁出去了,那我说,我说……我 的同党其实就是……”盛怀仁说到这里,大家都翘首企盼他的下音。李侍尧更是兴 奋,以为马上就可以抓到和珅的辫子,而和珅倒是镇定自若,并不知风雨将近。盛 怀仁说:“驿站的官仆胡四。”盛怀仁这么一说,堂上顿时气氛大变,和珅笑容可 掬,李侍尧气急败坏。此时在大堂内侧门帘后旁听的师爷也如热锅上的蚂蚁。 李侍尧怒气冲天,说:“盛怀仁不说实话,来人,大刑伺候!” 李侍尧正要扔下令牌,和抑制止,说:“李大人,盛怀仁已经招出同党,你为 何还要大刑伺候?” 李侍尧说:“他信口雌黄,戏弄本官,不动大刑,怎能让他说出实话!” 盛怀仁说:“大人,下官说的的确是实话。” 和珅说:“据我所知,驿馆里确有胡四其人,既然盛怀仁招认胡四是其同党, 何不将胡四传上堂来,当面对质。” 李侍尧说:“我看没有必要,一个杂役怎会是一个布政使的同党。盛怀仁纯粹 是胡说八道,拖延时间,先打了他再说。” 和珅说:“不,审案问话,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李大人迟疑再三不愿传胡 四上堂,莫非有什么顾忌?” 和珅这么一问,李侍尧连忙表白:“不,我没有顾忌,我能有什么顾忌?” 和珅说:“既然这样,那就该传胡四上堂。” 李侍尧说:“好,好,传胡四上堂!” 差役传话出去:“传胡四上堂。” 大堂内侧门内,师爷此时生出大势已去的预感,额上流汗如水。 胡四被带上堂来,跪拜道:“叩见各位大人。”李侍尧问:“盛怀仁,你现在 给本督指认眼前这位他是何人?”盛怀仁回答:“官仆胡四。” 李侍尧又问:“胡四,你指认你身边这位他是何人?” 胡四忙说:“小的认识,他是布政使盛怀仁大人。” 李侍尧点头,说:“既然你们已经相互指认对方,本督就开始问话。盛怀仁, 你说胡四是你的同党,可有证据?” 盛怀仁说:“有证据。” 李侍尧问:“有何证据?” 盛怀仁说:“大人从我家搜得的《字贯》,就是胡四放在我的书房里。大人若 想知道《字贯》的来历,就只有问胡四了。” 此话又如晴天霹雳炸响堂前。胡四当时目瞪口呆,浑身颤抖,瘫软堂前。李侍 尧也没有料到盛怀仁掌握细节这么清楚,顿时不知如何收场。大堂内侧门内师爷跌 坐在椅子上,轻叹:“完了!” 李侍尧恼羞成怒,又拍桌子,喝道:“盛怀仁,不许你东拉西扯,本督现在让 你指认昨晚劫狱的同党!” 盛怀仁说:“大人,下官以为弄清《字贯》案更为紧要,没有《字贯》案,哪 来劫狱案!” 和珅假意与李侍尧磋商,说:“今天若是能弄清《字贯》一案,也算是你我为 皇上立了一大功!” 李侍尧说:“《字贯》一书出自盛怀仁的书房,已经清清楚楚!” 和押说:“可是刚才盛怀仁说那本《字贯》是胡四偷放在他的书房。既然有此 说法,就应该往下追查,刨根问底,抓住真凶。” 和珅这么一说,李侍尧顿有祸水渐近的感觉,他不再说话,思考对策。和珅此 时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他一拍桌子,说:“胡四,刚才盛怀仁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胡四只得搪塞,说:“大人,小的耳朵不大好使,听的不大明白!” 和珅说:“盛怀仁,你再陈述一遍。” 盛怀仁说:“前日晚上,胡四港人下官书房,偷偷将《字贯》放人书柜。若要 弄清《字贯》的来历,只有拷问胡四了。” 和珅喝道:“胡四,盛怀仁所言,可是事实?‘” 胡四此时已经是语无伦次:“是事实,不是事实,是……” 和珅此时已有底气,喝道:“我是皇上钦差,你再胡言乱语,便是类同欺君, 凌迟处死。你说,偷放《字贯》,有没有这回事?” 胡四只得回答:“有。” 和珅说:“胡四呀胡四,你一个小小官仆,胆子不小啊,私藏反书,还要陷害 朝廷命官,你罪恶滔天!”李侍尧也觉得此时应斩草除根,喝道:“来人!”衙役 说:“在。” 李侍尧说:“把胡四这个奸恶小人,推出去,斩了。‘”差役们扑上来捉起胡 四,胡四大叫:“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反书不是我的,放到盛大人家里也不是 我的本意,我是受人指使,我是冤枉的,大人饶命、饶命……”胡四越是这样喊, 李侍尧越是心烦,他连声喝道:“拖出去,拖出去,斩,斩,斩了!” “慢!”和珅站起来制止,说:“你既称自己冤枉,就快点说出详情!” 胡四在地上膝行几步,说:“反书是督府师爷给的。放到应大人家也是师爷让 我干的,小的吃了豹子胆了。这都是师爷的主意。” 和珅追问胡四,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胡四说:“小的拿脑袋担保。” 此时此刻,李侍尧痛苦万分,叹气挠头地说:“一派胡言!全是一派胡言!” 和珅得意洋洋地说:“李大人,看来你的这个师爷罪责难逃了。” 李侍尧这时也没有办法,忙叫:“来人,快把那个奸恶的师爷给我捉到大堂上 来!” 差役们应声而去。和珅指指堂下跪着的胡四、盛怀仁,对李侍尧说:“事情已 经真相大白,李大人就给个判词吧!” 李侍尧无奈地放下令牌,说:“胡四胆敢陷害朝廷命官,收监待审!”差役们 押下胡四。和珅点拨李侍尧,说:“那盛大人呢,唉,盛大人受人陷害,万分不幸!” 李侍尧只得说:“《字贯》一案真凶已现,盛怀仁无罪开释!” 盛怀仁过来向和珅施礼,道:“谢和大人救命之恩!” 和珅说:“哎,别忘了谢李大人哪,他可是掌握着生杀于夺的大权哪!” 盛怀仁行礼,李侍尧说:“免了,免了,若不是那个师爷从中搞鬼,怎么会搞 出这么大的麻烦?” 这时,差人过来禀告:“禀大人,找遍全衙,不见师爷踪影!” 和珅说:“那还用说,肯定是畏罪潜逃了!” 李侍尧下令,说:“马上安排人手,发下海捕文告,务必要捉到这个奸恶师爷。 这个老鸟罪恶滔天,还差点让本督铸成大错,真该碎尸万段!” 夜审之后,和珅来到一株大树下,刚在大树下站定,黑衣人从树上凌空而降, 依然蒙面禀礼道:“青莲在此,和大人有何吩咐?” 和珅说:“胡四已经供认《字贯》案的幕后主使是师爷,师爷的背后肯定是李 侍尧。李侍尧已经没有退路,一定又要丢卒保帅、杀人灭口。你现在马上行动,查 询师爷的下落,务必抢在李侍尧前面,找到这个关键证人。” 青莲说:“青莲一有消息,立即禀报大人。” 李侍尧正在书房里密会一兵丁。李侍尧把两锭银子推到兵了面前。兵了受宠若 惊地说:“大人,这是——”李侍尧说:“你跟我多年,忠诚勤勉,现在我要给你 一件要差,你务必办好。”兵丁说:“大人尽管吩咐!” 李侍尧说:“你和师爷向来熟捻,对他也甚为了解,现在师爷逃了,要设法找 到他。” 兵丁狐疑地看着李侍尧。书桌上有一模一样两个瓶子,李侍尧从书桌上拿起其 中的一个,放到兵了甲面前,说:“这是上好的鹤顶红,找到师爷以后,你就用这 个款待他!”兵丁吓得脸部肌肉扭曲。李侍尧逼视着他,说:“明白我的意思吗?” 兵丁慌乱地点头,双手伸向了鹤顶红的瓶子。 大街路口,士兵们骑在马上,打着火把,疾驰而过。火把下,衙役们正在挨户 搜查,擂门声此起彼伏,叫喊:“开门,一开门!”路口的兵丁们正在盘查行人, 寻找着师爷。 与外面紧张的气氛相比,李侍尧的书房倒显得有些孤寂。李侍尧在书房中焦急 地踱步,风吹进来,窗帘舞动,纸页翻飞,带着一股悲凉的气息。李侍尧情不自禁 地叹道:“真是人生在世不得意,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正在这时,书房的门慢慢被推开了,师爷鬼鬼祟祟地摸进来。李侍尧一看是师 爷,也是大吃一惊,窗外闪过一双眼睛。黑衣人离开窗子,向黑暗中适去。 见师爷偷偷潜回,李侍尧说:“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你,你怎么胆敢偷偷回来?” 师爷说:“我是准备逃的,可是我想,天网恢恢,往哪儿逃?还是大人您这儿 最安全。” 李侍尧说:“混账,我这儿最不安全,和珅他正在找我的破绽。你逃了回来, 不仅不能自保,还会殃及他人。” 师爷说:“那我见过大人之后,就逃命去了!” 李侍尧大度宽容地说:“你跟随我多年,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有难,求到我 门上,我岂能坐视不管!” 师爷感恩戴德,哭泣着道:“还望大人给小的想一个活命之法。小的家里上有 七八十的老母老父,下面还有吃奶的孩子,小的不能死啊……” 李侍尧思索着,过书桌那边端茶壶,趁挡住师爷的视线,李侍尧将鹤顶红倒人 壶中,然后若无其事地端着茶壶过来,给师爷沏茶,说:“喝口水,咱们慢慢想个 办法!” 师爷还在哭泣,说:“大人若是能让小的逃过这一劫,小的这一辈子给您当牛 做马。小的,小的这就给您磕头了!”说着,师爷跪倒地上磕起头来。 李侍尧关切地说:“起来,起来……不要这样!” 师爷还说:“小的不能死啊,小的不想死……” 李侍尧说:“这样吧,别人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你的事情,我不能见死不救。 你先喝口水,平平气,待会儿我就让他们送你出城,把你送到川藏之间人烟稀少的 地方暂且躲上一阵儿。” 师爷听了之后,心里踏实了,连连点头。李侍尧继续给他描绘:“等躲过了风 头,和珅也走了,我再让他们把你接回来。没关系,以后你若不能再做师爷,我李 侍尧也养你一辈子。” 师爷更是高兴,说:“小的一切都拜托李大人了!” 说着,师爷端起了茶杯,李侍尧阴冷的眼光斜扫着师爷。见师爷要喝茶,李侍 尧嘴角绽出冷笑。突然,门开了,和珅立在门口,大喝:“苏进卿,你往哪里逃!” 师爷大惊,茶杯竟然落到地上。李侍尧也是出乎意料,指着和珅,说:“和珅,你 这是干什么,你,你……” 和珅微笑着问:“李大人,你和钦犯同处秘室,究竟在干什么?” 李侍尧一时语塞。和珅问:“莫非李大人是师爷苏进卿的同党,正在此密谋对 策?” 李侍尧喝道:“和珅,你不要血口喷人!” 和珅倒是不急不躁,说:“全城正在搜捕苏进卿,而苏进卿却在李大人的书房 喝茶说话,这,不能不让人顿生联想!” 李侍尧听了无话可说。 和珅继续说:“师爷是《字贯》案的主犯,又是栽赃陷害盛怀仁的幕后黑手。 李大人和他如此来往,莫非李大人和师爷还有不可告人的勾当,嗯?!” 和珅咄咄逼人,李侍尧面露难色,这时师爷突然跪倒,道:“和大人,这所有 勾当全是小的一人所为,与李大人毫无干系。” 李侍尧顿时松了口气。 和珅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师爷也算是一条好汉。不过,正当全城搜捕你的 时候,你躲在李大人的书房,干什么?” 师爷一愣。和珅喝道:“说!”师爷看看李侍尧,李侍尧咬着嘴唇面无表情。 师爷只得横下一条心,说道:“小的,小的这是向李大人投案自首来了!” 和珅转向李侍尧,问:“李大人,果真如此吗?” 李侍尧这时已经稳住阵脚,说道:“苏进卿是我的师爷,犯下弥天大罪,他向 本督投案自首,也在情理之中,何须大惊小怪!” 和珅觉得此时再追下去,恐怕也没有什么效果,就说:“既然苏进卿已经归案, 就应立即升堂严审,追查同党!” 李侍尧说:“即使严审,也须明日,岂能夜半升堂?” 和珅望着李侍尧,话中有话地说:“虽然夜已过半,我还是怕夜长梦多!” 李侍尧不理和珅,突然顿喝:“来人!” 兵丁率人奔人,李侍尧命令道:“速把苏进卿押人大牢,你们要严加看管,明 日一早,本督要升堂问案,到时可要向你们要人的!” 和珅说:“师爷要是死在大牢里,你李大人可是要担当责任的!” 李侍尧说:“审理此案,是本督的职责,和大人就请安歇吧!” 夜晚的大牢院中,一片寂静,黑衣人伏在暗中监视着四周的动静。受到李侍尧 委托的兵了看看左右无人,向自己端的饭菜里撒了些东西,然后进入牢房。师爷正 蹲在牢房中叹气,兵丁端着饭菜走向师爷:“师爷,你今日连惊带怕,四处躲藏, 肯定到现在水米未进,这是伙房特意给你做的饭菜,请师爷趁热吃了吧。” 师爷感激地说:“唉,多谢兄弟了!” 兵了好心地说:“吃了睡吧,明日还要过堂哪!” 大牢院中,黑衣人正想伺机进入牢房,突然兵了走了出来,黑衣人连忙躲在暗 处。 兵了出来以后,十分得意,随手扔掉了一个东西。兵了唱着酸曲:“二奶奶在 炕上……” 兵了走远,突然牢房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兵丁愣了一下,站住片刻,继续 走去。黑衣人觉得事情有变,迅即注意到了兵丁扔掉的小瓶,她拣起那个小瓶,仔 细察看,顿时明白了。 早晨,总督衙门大堂,堂鼓咚咚作响。衙役们列队站班,高呼:“威武。”李 侍尧、和珅坐上正堂。 李侍尧一拍惊木,说:“把犯人苏进卿带上堂来!” 有衙役高呼:“带苏进卿!” 顿时,兵丁等人抬着个担架进来,这阵势,大家看着都很吃惊。 和珅问:“李大人,昨晚上苏进卿可是站着进去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躺着 出来了?” 李侍尧做出很奇怪的样子,问:“苏进卿这是怎么了?” 兵了回道:“禀大人,苏进卿昨晚突发恶疾,暴病身亡!” 大堂上气氛骤变。 李侍尧更是大惊,说:“你,你说什么?” 兵丁说:“大人,苏进卿死了!” 李侍尧跌坐在椅子上,片刻,对和珅说:“苏进卿平时体弱多病,昨日连惊带 吓,突发恶症,也有可能!” 和珅却说:“苏进卿并非发病而死!”和珅这么一说,李侍尧一惊,问:“和 大人你这是何意?”和珅突然拍着惊木叫道:“苏进卿并非发病而死,乃是被人害 死!” 和珅这一发怒,李侍尧顿时心虚,兵了面如土色。李侍尧稳住阵脚,准备反扑, 说:“和大人,公堂之上,可无戏言啊!” 和珅说:“和某绝无戏言,苏进卿乃是被他的同党害死,而且这个同党就在公 堂之上!” 和珅这个双关语,吓得李侍尧和兵了一起肝儿颤。和珅再戏弄李侍尧,说: “李大人可想知道苏进卿的同党他究竟是谁?” 李侍尧无可奈何地说:“和大人既然知道,那就请指认吧!”“和珅举着手指 头,慢慢指着,说:”害死苏进卿的同党他就是……“和珅把手指头指向李侍尧, 李侍尧连忙摆手摇头躲避。大堂之上气氛紧张。最终和珅指向了兵了,说:”就是 他。“ 兵丁当时就扑通跪倒,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和珅如此料事如神,让李侍尧大为惊奇,问:“和大人说他是苏进卿的同党, 可有证据?” 和珅说:“当然有证据。” 李侍尧问:“证据何在?” 和珅回答:“就在这里。”和珅从袖子里掏出鹤顶红小瓶,放在公案之上,得 意地扫视众人。一见毒药瓶,李侍尧更是吃惊,兵了惊出满头冷汗。 和珅对李侍尧说:“李大人,这就是他鸩杀苏进卿的证据!看清楚了吗?毒药 鹤顶红。” 大家都无话可讲。和珅更进一步说:“大家如若不信,苏进卿尸首就在这里, 可以当场验尸,看和某说的是真是假!” 沉静之中,李侍尧突然发话,喝道:“马龙,本督屡次重用于你,待你不薄, 还将你的父母接来昆明厚养,谁知你竟同奸人勾结,图谋不轨,若不是和大人今日 拆穿,你还要蒙蔽本督到何时?” 和珅也喝道:“马龙,快快招出你的其余同伙!” 马龙痛苦地做出抉择,说:“大人,害死苏进卿一事,人赃俱在,马龙供认不 讳,但让马龙说出幕后主使,那是万万不可能,请两位大人让马龙速死!” 和珅说:“案子查到今日,就剩你这一条线索,想死恐怕也不那么容易了,你 快快说出同党,免得大刑之下痛苦难熬!” 马龙说:“大人,莫说大刑伺候,就是千刀万剐马龙也不能说出幕后主使!” 和珅说:“看来你决心替人把黑锅背到底了,来人,钉板伺候!” “喳!”差人们应声将张着钢尖的钉板摆在马龙的面前。 和珅说:“马龙,你还是尽早说了吧,你长年在堂上当差,钉板的滋味恐怕你 比我更清楚!” 马龙横下一条心,说:“士为知己者死,马龙情愿把秘密沤在肚里,一死报效 主人。两位大人也不要用钉板难为马龙,马龙这就自我了断!”说着,马龙跃起, 径向钉板撞去。 公堂气氛大乱。 和珅大呼:“快快拦住,快快拦住!”差役们扑了上去,但马龙的头还是撞上 了钉板。 李侍尧暗自一笑。差役们翻过马龙的尸体,禀道:“禀二位大人,马龙已经气 绝身亡!” 李侍尧长出一口气。和珅有点恼火,无奈地说:“马龙也算是一条汉子,抬下 去厚葬了吧!” 看着苏进卿、马龙两具尸首抬下堂去,李侍尧还真有点伤感:“和大人,两位 人犯均已身亡,此案我们也算对皇上有个交待了吧!” 和碑旁敲侧击道:“死了两个虾兵,尚有蟹将逍遥法外,毒瘤仍在,终有一日, 还会犯上作乱,你我不可懈怠啊!” 李侍尧尴尬地说:“那是,那是,和大人,李某还有一事不明。” 和珅指着毒药瓶,说:“莫非李大人要问这个?” 李侍尧说:“对,对,从盛怀仁到苏进卿,再到马龙,和大人对案情掌控自如, 就如同事事身临其境亲眼目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和珅笑了,说:“怎么回事,很简单,只因我有大内密探!” 李侍尧疑惑不解地问:“大内密探?” 和珅说:“对,我有皇上所赐的大内密探在暗中保护,这昆明城的大事、小事 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李大人也要小心啊,让她抓住了把柄可就麻烦了!” 李侍尧倒吸一口冷气,说:“原来如此。” 和珅又威胁李侍尧,说:“李大人的师爷、亲兵窝藏反书,栽赃陷害朝廷命官, 事发之后,还互相包庇,进而自相残杀,这事非同小可,要是传到皇上那里,李大 人可是难逃于系!你尽早想个脱身之法吧。” 说完,和珅扬长而去。 总督衙门后院,李侍尧在后院设坛焚香,祭奠苏进卿、马龙。正在燃烧的奠纸 上仍然可见苏进卿、马龙的名字。李侍尧举着香祷告道:“你们为保本督而死,本 督一定会善待你们的家人……”李侍尧把燃香插入祭坛。这时,苏凌阿幽灵般的出 现,说:“李大人,你找下官有何要事?” 李侍尧与苏凌阿一同来到书房,道:“请问苏大人,和珅他准备何日回京呀?” 苏凌阿回答:“我看和大人好像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侍尧沉吟道:“最近昆明大事小事,事事惊心,和大人他都说了些什么?” 苏凌阿说:“说起公事嘛,和大人好像心情不大好。” 李侍尧问:“出了苏进卿、马龙的案子以后,和珅他是不是对本督颇有微词?” 苏凌阿道:“看法肯定是有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些人跟李大人您的关系又 这么近,和大人能不思之又思吗?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李大人您哪,别老跟和 大人过不去。我知道李大人您一直瞧不上和大人,可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人家和大人现下是钦差,是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红人,不服不行。您啊,找个机会, 给和大人说点软话,别在乎面子不面子的,位子最重要,为了保住位子做什么都应 该,谁让咱有把柄让人抓住了呢?只要您说了话,您是老臣,和大人他肯定会通融 的。” 李侍尧似有兴趣,问:“你觉得这样做能行?” 苏凌阿道:“行,行,当然行,李大人您做事一直是来硬的,这一回,换点软 的,和大人会以为您洗心革面了呢!” 李侍尧点头,说:“如此说来我有办法了。” 傍晚,李侍尧在自家的客厅里宴请和珅. “和大人千里迢迢到了云南,我本该 尽些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招待您,唉,前几日那些个案子简直是千头万绪,忙得不 可开交,好在今日真相大白了,咱们也算有时间坐下来喝喝酒。”李侍尧说。 和珅说:“云南一趟,和某大开眼界,和某还要感谢李大人……来,借花献佛, 敬您一杯。” 两人亲热地喝起酒来。 李侍尧问:“各地关于养廉银、议罪银的公文,陆陆续续都报上来了,不知和 大人看了以后意下如何?” 和珅说:“公文都看了,还抽空到玉溪、官渡等几个府县走马观花一番,印象 是云南的‘两银’搞得不错,既制止了官员的腐败,又没有让百姓感到难以承受。 我回去以后,要如实禀报,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奖赏你李大人的。” 李侍尧说:“替皇上分忧解难,是我们作臣子应尽的职责,和大人不必客气。” 和珅说:“今日你我相会,和珅正好跟李大人打个招呼,皇上给我的差事我圆 满完成,过两天我就要回去了,李大人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托和某帮办?” 李侍尧说:“要说事情嘛,话到嘴边,还真是不好开口。” 和珅问:“你我同朝为官有什么话不可以当面说呢?” 李侍尧犹豫片刻,说:“外面风传有些官员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不知和大人可 曾耳闻?” 和珅踌躇道:“这个嘛,听是听到了一点。” 说完,和珅喝酒吃菜去了。李侍尧看看和珅,站起来,走到桌边,说道:“和 大人……” 和押一回头,李侍尧随手掀去了盖在桌子上的罩布。和珅眼前一亮,却见桌子 上玉器、银块琳琅满目。 和珅禁不住走过来,称道:“好,李大人。” 李侍尧说:“和大人,这里总共是白银一万两、玉器十二件和珅不解地说:” 李大人,你这是……“ 李侍尧说:“和大人第一次来到云南,这是云南的各界送给你的一点辛苦费。” 和珅笑了,说:“什么各界呀,李大人个人的意思吧!” 李侍尧说:“李某也曾多年在京做官,知道京官的清苦。” 和珅说:“李大人,你我是多年的同僚,只有到了今日,到了这边睡之地,才 发现你我彼此是如此的知心。” 李侍尧说:“李某习武出身,做事过于刚硬,以前对和大人多有冒犯,还望您 谅解。” 和珅大度地说:“过去的事情,不提了……” 李侍尧说:“李某远离京师,朝堂之上有什么麻烦,还望和大人多多化解呀。” 和珅说:“说实话,李大人,你现在就有麻烦了。” 李侍尧紧张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珅从袖筒里掏出一叠纸,递给李侍尧,说:“你自己看看吧,官员们告你勒 索钱财、违制建房、贪污受贿,唉,你让我怎么跟皇上说呢?” 李侍尧接过一看,大骂:“盛怀仁这个狗官,我早知道他不是个东西!我保他 升迁,他却在背后告我,偷偷收集我的黑材料,真是猪狗不如、卑鄙无耻。” 看着李侍尧疯狂发泄,和珅轻松地说:“事情已经出来了,李大人,还是要想 个办法才行?” 李侍尧说:“什么办法?我改日想个办法把盛怀仁这个小人杀了灭口就是最好 的办法。” 和珅说:“恨归恨,杀归杀,那是你的事。密函现在递到我的手中,拿着这个, 我不呈给皇上,不行啊!” 李侍尧想了想,说:“要银子,我立时拿不出来,这里还有五件上好的缅玉, 和大人如不嫌弃,就请拿去吧!” 说着,李侍尧从柜子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和珅. 和珅打开一看,果然是精美 的玉器。 和珅赞道:“人说缅玉乃天下极品,果然名不虚传!” 李侍尧见和珅如此喜欢玉器,就说:“和大人,这些诬告信该如何处置?” 和珅哈哈一笑,说:“眼不见,心不烦!” 李侍尧赞道:“痛快,和大人果然痛快!” 说着,李侍尧将密信就着烛火点燃了,李侍尧、和珅两人都笑了。 昆明城外,旗旗猎猎,仪仗整齐,李侍尧带着官员在此列队恭送和珅回京。和 珅带着苏凌阿等人骑马而来,眼见到送别队伍,和珅等人下马还礼。 李侍尧抱拳道:“和大人一行就此返京,我等祝和大人一路顺风!”众官员也 忙说:“祝和大人一路顺风!” 和珅说:“和某在昆明盘桓多日,对各位多有叨扰,谢了,谢了!” 苏凌阿也说:“谢谢各位,谢谢各位。” 倒是和珅身边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引起了李侍尧的注意,此人就是福长安。福 长安怒目圆睁,盯着李侍尧。 李侍尧大为吃惊,问和珅:“和大人,福长安正在新疆流放,怎么突然到了云 南?” 和珅一笑,说:“福长安。” 福长安回道:“下官在。” 和珠说:“李大人心有疑问,你告诉他,你到云南干什么来了?” 福长安回答得很干脆:“李大人,福长安此番前来,乃是奉旨押你回京。” 李侍尧慌了,说:“啊,和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福长安他是个逃犯呀!” 和珅不语,从袖子里掏出圣旨高声宣读:“李侍尧听旨!” 李侍尧只得跪倒,说:“臣在。” 和珅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李侍尧初人云贵,荒疏政务,违制建宅,侵 吞库银,贪污受贿。革去顶戴花翎,交刑部审议。钦此。” 李侍尧声音呜咽,道:“臣李侍尧领旨谢恩,祝吾皇万岁。万万岁。” 和珅这时对福长安下令:“时间不早了,这就请李大人上车吧!” 福长安一挥手,说:“推上来。”轰隆隆,兵丁们推着巨大的木笼囚车过来。 囚车停住,福长安喝道:“来呀,速将李侍尧给我拿下,打入木笼囚车!” 兵丁们拥来。李侍尧突然大叫:“且慢!” 和珅过来,问:“李侍尧,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讲?” 李侍尧冷笑,说:“和珅,你现在已经没了证据,到了京城,又能把我如何?” 和珅也笑着说:“李侍尧,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没有证据,我何必用这么 大的囚车伺候你?” 李侍尧气愤地问:“你,你,莫非你欺骗我不成?” 和珅下令:“盛怀仁!” 盛怀仁出列,回道:“下官在。” 和珅说:“让李侍尧看证据。” “遵命。”盛怀仁拿着账本在李侍尧面前展示,并说,“李大人,您仔细瞧瞧, 这才是真正的证据。” 然后盛怀仁将证据交给和珅. 李侍尧不解地说:“那昨晚上烧掉的……” 和珅说:“昨晚上烧掉的是盛怀仁特意为你抄写的摹本。李大人可知道什么叫 兵不厌诈了吧?” 李侍尧当时气得捂住胸口,说:“你们,你们这些卑鄙的小人!” 和珅等人哈哈大笑。“拿下。”福长安一挥手,士兵们将李侍尧按倒在地。李 侍尧高叫:“和珅,你阴我,我和你没完!” 和珅却笑嘻嘻地说:“李大人,和某实在是没办法,有圣旨。有证据,除了让 您受点委屈,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三下五除二,李侍尧给钉进木笼车内。李侍尧此时已经毫无气焰,对和珅说: “事已至此,和珅,你就让我心安吧,告诉我上疏参劾我的是不是盛怀仁?” 和珅说:“当然不是。” 李侍尧问:“那究竟是何人?” 和珅笑笑,说:“到了京城,你问皇上吧。盛怀仁主管钱粮收人,你的事他肯 定经手。我只好向你借借盛怀仁,没想你很帮忙啊,二话没说就把盛怀仁推给我。 有了盛怀仁,我不愁弄不到证据。” 李侍尧叹息:“真是天不佑我!” 和珅说:“不是老天不帮你,是你李侍尧做事太寡情,以后,您老人家就长点 见识吧!” 李侍尧说:“那个办事如神的大内密探,能否让我见见?” 和珅笑了,说:“大内密探,其实你也认识,就是青莲姑娘啊!” 李侍尧问:“青莲现在何处?” 和珅回答:“已经回京城了,你想见她嘛,等到了京城再说。” 李侍尧看看和珅身边站立的福长安、苏凌阿、盛怀仁,这些“都曾经是自己的 人,与自己有过瓜葛,和珅竟全把这些人都笼络、利用了。 李侍尧恶狠狠地说道:“和珅,你收了我银子,拿走我那么多玉器,还要把我 押回京城,见了皇上,你不怕我反告你?” 和珅笑着说:“‘这叫追查归追查;笑纳归笑纳。”他拍了拍李侍尧,指着福 长安说:“好了,有话咱们京城里细说,我还要忙着为皇太后准备七十寿辰庆典, 先走了。有你们过去那些老交情,福长安一路会好好照料你的。” 李侍尧气得说:“呸,小人得志。” 苏凌阿临走还在李侍尧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气话:“李大人,拿了你的银子,谢 了,不过,也给你提供了不少消息。” 李侍尧气得怒骂苏凌阿:“你简直就是一条狗,疯狗,咬人狗……” 苏凌阿回敬他,说:“别忘了,现在住到狗圈的可是你呀!” 李侍尧气得说不出话,和珅、苏凌阿等人快马而去。福长安走上前来问李侍尧 :“李侍尧,你判我斩立决的时候,想没想到你自己会有今天?” 李侍尧说:“福长安,你不要记恨我李侍尧,要恨,你得恨和珅,咱们都让和 珅这个奸人算计了!” 福长安说:“恨和珅,我凭什么恨人家和珅,没有和珅,我能保住这条命吗? 没有和珅,我能从新疆的大沙漠里走出来吗?告诉你,我现在最恨的人只有一个, 就是你!”他对兵卒下令,“来呀,犯官李侍尧站的太舒服了,把他脚底下的木板 给我拆了!” “喳。”士兵们尊令。李侍尧大叫:“福长安,你不要公报私仇,哎哟——” 底下的垫脚板被抽,李侍尧等于悬空被吊在囚车中,痛苦万分。看着李侍尧受罪, 福长安大笑,说:“出发,送李侍尧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