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早朝后,乾隆带着和珅、王杰一起走进了慈宁宫,太后一见,欣慰地笑了。青 莲正在一旁陪着太后,一见乾隆连忙向乾隆施礼。 乾隆向太后施礼,和珅、王杰跪拜太后,皇太后让他们起来说话,还问:“皇 儿,今儿个这么早就下朝了?” 乾隆道:“是啊!今儿个皇儿惦记着陪额娘看戏,就简单料理了朝政,赶早来 了!这不,我还把我这两个最有学问、最知趣的大臣带来了,一起给您解闷儿!” 太后说:“看戏?我这儿清清净净,哪有戏看呀?” 乾隆想起了什么,告诉太后:和珅知道额娘喜欢,专门从外面找来几个戏子来 唱堂会,都是现今京城里当红的名角啊!皇太后乐了,和珅真懂事儿!这两天太后 正想听戏,还没说出来,他就把人给请来了。和珅又跪下磕头,谢皇太后夸奖!说 :“这都是奴才应尽之责。我大清国以孝治天下,皇上以万乘之尊以身作则,奴才 不敢不附骥!只是奴才才具甚低,虽弹精竭虑也难望皇上之项背!”皇太后和乾隆 都听得很高兴。 和珅真是个会说话人儿,三言两语说得太后心里还真舒坦。“难得和珅一片孝 心,那些戏子们呢?”太后问。和珅说:“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今儿个要唱的是 太后老佛爷最喜欢的《苏三起解》,还有《凤还巢》!” 皇太后高兴,道:“和珅可真是个机灵鬼儿!我想听什么他都知道!” 乾隆道:“那是那是!我心里想什么他也都知道!” 和珅忙进言:“皇上常说奴才是皇上肚里的虫子,只是这小虫儿,奴才整日如 履薄冰,诚惶诚恐的。” 太后突然说:“这位王大人怎么进得官来一言不发啊?”王杰道:“皇太后、 皇上恕罪!臣刚才走神儿了!” 乾隆问:“那你在想什么?” 王杰说:“臣刚才看到了太后老佛爷的那颗夜明珠就走神儿了!” 皇太后说:“这也是和珅孝敬我的,奇大无比,夜间闪闪发光,煞是可人儿!” 太后说得十分高兴,王杰却说,太后这颗夜明珠,大倒是挺大,不过依臣看来, 还不够大!王杰这么一说,太后自然不高兴,皇上也是一拐。 和珅发怒,道:“大胆王杰,太后、皇上面前你也敢大放厥词,你知道你自己 该当何罪吗?” 乾隆也不悦,道:“王杰,你不是故意惹太后不高兴吧?” 王杰忙道:“臣绝无意忤逆太后,臣常在心中默祝太后万和无疆!” 和珅说:“你敢在太后面前胡说八道,惹她老人家不痛快,你还巧舌如簧,你 这叫说一套,做一套,是阳奉阴违。” 王杰不理和珅,只对太后和皇上道:“臣绝没有和大人说的那么恶毒,臣只是 想说一个实例,而且臣也觉得这个实例绝对应该让太后、皇上知道。” 太后不耐烦,说:“既然如此紧要,王大人就请说吧,哀家这还等着看戏哪。” 五杰道:‘启禀太后、皇上,太后这颗夜明珠是挺大的,可在臣见过的夜明珠 里面,它还不是最大,只能算是第二大!“ 太后和乾隆都面露不悦,和珅和青莲都一阵紧张。乾隆问:“难道世间竟还有 比太后这颗更大的夜明珠?”和珅反应机敏,说:“皇上,奴才家里就有一颗夜明 珠,比这颗稍微大了一点点。”乾隆生气,道:“好你个和珅!刚才还夸你懂事儿 呢,没想到你还挺有心眼!原来你把从李侍尧那里弄来的夜明珠,大的留给了自己, 小的送给皇太后!你好大的胆子呀!” 青莲更替和珅紧张了。和珅刚想开口辩解,王杰抢先发话:“皇上误会了!那 颗最大的夜明珠是和大人与微臣在扬州时购买到的,原是打算在九九重阳的时候献 给皇太后,好讨个尊老敬老的喜兴,照理这事现在不该说,说出来到时候就不算意 外之喜了,可是刚才皇上问起,臣不敢犯欺君之罪,只好说出来了。和大人,恕我 泄露天机了!”王杰说。青莲与和珅都稍稍松了口气。 和珅笑道:“王大人不必客气!和珅早晚也是要献给太后老佛爷的,早说晚说 都一样!” 皇太后道:“比这颗更大的夜明珠,那可真是个稀罕物了!我真想现在就看见 它!” 和珅道:“奴才可不敢让太后您着急呀,奴才就不等重阳节了,明几个就把那 颗夜明珠献给太后老佛爷!” 王杰说:“哟!臣明天还要巡查京辎防务,只能有劳和大人一个人来了!” 皇太后说:“公事要紧,和珅一人儿来就行了!你们俩人的孝心我都领了2 ” 正说着,太监进来了:“启禀皇太后、皇上,唱戏的来了,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乾隆让传他们进来。 和珅这时偷偷擦了把汗。王杰看见了,道,“哟!和大人你出汗了!热啊?”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和珅. 太后说:“年轻就是火力壮!我还觉得这屋里有点凉呢!” 和珅很狼狈,只说自己是穿多了。王杰说:穿多了,心里有火更散不出去! 唱戏的角儿们进来了。和珅趁别人不注意,狠狠地瞪了王杰一眼,从牙缝里挤 出一句:你他妈的杀人不见血!王杰面带笑容,端起茶碗,只说喝口绿茶吧,去火! 乾隆转脸,狐疑地看着他俩。和珅连忙起身张罗:“来来,锣鼓场面摆这儿,在这 边唱戏……” 宫里传来唱戏的声音。门廊下,只有青莲和王杰。青莲生气地说王杰,是成心 要害和珅!说好的不禀报皇上,怎么又说?王杰说:“我不是又帮他说圆了嘛!” 青莲说:“多险哪!万一说露了,和珅还有好?这可不是儿戏!” 王杰说:“我就是要把他吓出一身白毛汗!这次查办粮食被他钻了空子,一夜 之间就侵占了半个京城的粮店,还害得唐锦全家破人亡,心太黑了!不是看在你和 月瑶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他参进了天牢!今儿让他出身汗已是太便宜他了!” 慈宁宫里,戏子们正卖力地唱着戏,皇太后看得人迷,跟着板眼在小声哼。乾 隆低声追问身边的和珅:“朕看你与王杰神态诡异,夜明珠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 其中还有什么故事?”和珅告诉乾隆,没什么故事,就是王杰故弄玄虚。乾隆狐疑 地望着和珅. 和珅表白道,就是王杰骗了皇上,奴才也不敢骗皇上。“那就好。不 要在朕面前耍心眼,耍了没你的好处!”乾隆说。 和珅忙说:“奴才不敢!” 乾隆扭过脸去看戏,和珅又偷偷擦了把汗。 和珅正在内务府写奏折,恒善讪讪地来到他的书案旁,来回转悠,几次欲言又 止。 和珅停住笔,道:“恒大人,你在这儿转得我都眼晕了!你是有事吧?”恒善 嗫嚅着:“有点小事。”和珅说:“那就请您说出来吧!” 恒善道:“查办粮店时,我分散给和大人的那批粮食和大人也知道,那十五船 粮食被王杰扣了,我已是血本无归!现在手头银两着实运转不开了,所以想问和大 人,能不能把那批粮食折些银两还给在下救急?本不该催的,可实在是运转不开了, 才不得不斗胆问一声……” 和珅脸色一沉,沉吟了片刻,道:“那好吧,你明日就到我家里来取吧!” 恒善喜出望外,连说:“和大人!真是救了我的急了!多谢和大人!” 他连连向和珅拱手作揖。和珅挥挥手,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明天来取吧!” 恒善喜滋滋走了,和珅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 和府客厅里,刘全把一沓银票递给恒善,请恒善仔细点点。恒善连连点头,他 粗粗看了看,朝和珅点头道:“对,对,一两都不少!多谢和大人了!”和珅似乎 很轻松,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和珅一边与恒善说话一边摸着自己官服上的新补子, 还不时低头去看,引起了恒善的兴趣。恒善称赞和珅,这个新补子瞧着新鲜呀!和 珅也说恒善好眼力,请他说说看,它新鲜在哪儿啊? 恒善站起来围着和珅左右转了几转,换着角度看着那块补子,喷喷称奇:“妙! 妙!从这边看,和大人这块补子上绣的是文二品锦鸡图案;从另一边看,又变成了 武二品的狮子图案。和大人是文二品加武二品,一个补子两用,妙!真妙!别的文 武双料官员,文武补子是分开的,每次出去只能着一种补子,要么着文补子要么戴 武补子,和大人这个双料补子,在满朝文武里可是独一份啊!” 和珅笑笑,说:“这也没什么难的,我不过是先想到了而已。恒大人也可以做 这种双料补子呀!您既是内务府采办,又是步军副都统,是文五品加武五品,你可 以把文五品的白鸥图案和武五品的熊图案绣在一起,不就成了文武补子了嘛!” 恒善说:“是啊,和大人好主意!我回去就去做!告辞了,和大人!” 和珅道:“恕不远送。刘全,送客!” 刘全送恒善出去了。和珅在屋里踱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刘全回来了,道 :“老爷!这恒善真不是东西!查办粮店你帮了他那么大忙,分了他一点粮食,他 还有脸来要银子!” 和珅说:“就当是先存在他那儿!等着瞧,过不了多久,还会回来的!” 刘全不解地看和珅,和珅胸有成竹地笑了。 在一家补子铺里,恒善拿着一块补子眉飞色舞地向补子铺的掌柜解释:“对着 光看,补子的图案是白鹏;背着光看呢,图案又变成了熊!这不就成了文武双料补 子了吗?有这么一块补子,我这个文武双料五品官的身份就一目了然了!以后出去 办事,就用不着来回换了!你看呢,掌柜的?” 掌柜直挠头,道:“哟!小的见识太浅,大人您说的这种补子,小铺别说是做 了,连听都没听说过!做不出来,真做不出来。” 恒善失望了,问他知道不知道哪家铺子能做,掌柜道:“大人您也知道,不是 小的吹,京城这十几家补子铺里,绣工最好的就是敝铺了。敝铺做不出来,别的铺 子就更做不出来。要不大人您再去打听打听?” 恒善皱起眉头,这时有个绣工建议把白鸥的图案和熊的图案直接做在一起试试 看,绣工说:“像大人说的那样,两种图案变来变去是做不到,可看上去文武双料 的身份也是一目了然呀!”‘恒善点头,同意试试看。 乾隆带着朱珪、和珅等人沿圆明园福海巡视。乾隆问:“朱爱卿!你知道不知 道朕为什么要把工部尚书之职授予你呀?” 朱珪不敢妄测圣意。“因为朕知道你为官清正,为人谨慎,信得过你呀!”乾 隆感慨,“唉!不知从何时起,大清的官宦中滋长起了中饱私囊之风!上下官员热 衷于大兴土木,大多是为了一己之私利!先是巧立名目,上下游说;一俟工程核准, 款项下拨,上下相关官员就沆瀣一气,层层剥皮,自己先吃饱了才用于工程!最终 用于工程的款项往往还不到下拨款项的一半!这样的工程能永固百年吗?他们自己 都不会相信!鬼也不相信!” 扈从的大臣们胆战心惊,齐声应答:皇上圣明!乾隆道:“朱爱卿,朕让你署 理工部,就是想让你刹住这种风气!从这次圆明园的维修工程开始,你就要把住关 口,堵住漏洞!有胆敢侵吞工程款项者,严惩不贷!” 朱珪道:“臣不敢辜负圣望,一定严肃风气,确保工程永固百年!” 乾隆满意地微笑,问和珅,何时开工啊?和珅启禀皇上,户部早就把款项拨给 了内务府,不知恒大人采办工料进展如何。一俟工料到位,立刻开工!乾隆道: “传恒善到万春园问话!”侍卫立刻把话传了出去。 恒善一路小跑着来到万春园。随着他越跑越近,乾隆和几位大臣都惊讶地看着 他官服上的补子图案——文五品的白鸥坐在武五品的熊身上。朱珪等人都忍俊不禁 笑出声来。乾隆面无表情地看着恒善。和珅注意到乾隆的表情,暗自得意,嘲讽地 看着恒善,等着看戏。 恒善跑过来跪拜:奴才恒善拜见皇上!乾隆平静地问恒善,你的补子是怎么回 事呀?恒善跪在地上回话,还有点得意:“启禀皇上,奴才把文、武五品补子的图 案并在一起,做成文武双料补子。皇上您看!” 他挺起身展示给乾隆看。乾隆冷冷地问为何要这么做啊?恒善道:“蒙皇上思 典,奴才是文武双料五品。把两个补子做在一起,有文职武衡同尊之意,也能使奴 才的身份一目了然。” 乾隆突然提高了声调,呵斥他哗众取宠!典服事关国体,大清典章早有定制, 岂能视若儿戏!竟敢别出心裁,擅改祖制!恒善哆嗦起来,道:“奴才以为这样可 以彰显皇上之恩典。” “贪慕虚荣,不知自爱,弄巧成拙!你自己到福海里照照,滑稽可笑之状与排 忧何异!哪还有一点大清官员的端庄威仪!”乾隆道。 恒善汗流侠背,叩头不止,道:“皇上息怒,奴才知罪!奴才知罪!奴才是看 和大人穿了这样的补子,才跟着学的!” 乾隆和其他官员的目光刷地投向了和珅. 和珅一脸的无辜、不解,自己上下打 量着自己的补子,他官服上的补子是单纯的文二品锦鸡图案。和珅道:“皇上您看, 我何曾穿过那样的补子,恒大人,我何曾得罪于你,你竟这样诬陷我?” 恒善道:“皇上!和大人的补子迎光看是文二品锦鸡图案,背光看就变成了武 二品狮子图案了!站着不动就看不出来!” 乾隆命令和珅,在朕面前转几圈!他让朱珪也仔细看着。和珅一脸委屈地张开 胳膊,在乾隆面前来回转了几圈。乾隆没看出什么异常,就问朱珪可看出和珅的补 子有何异常? 朱珪启禀皇上,和大人的补子是文二品锦鸡图案,没看出有何异常。恒善还不 死心,又说和大人今天没穿那个补服!他以前穿过!乾隆问朱珪见过吗,朱珪说他 没见过。乾隆又问另几位大臣见过吗,另几位大臣互相看了看,都摇摇头,回答臣 等也没见过! 和珅委屈地说:“皇上明察!奴才何曾穿过什么会变化的补子呀?!” 恒善说:“皇上!他以前穿过!别人没见,奴才一人见了!” 乾隆勃然大怒,道:“恒善!你尚慕虚荣,擅改祖制,还不思悔改,血口喷人, 陷害忠良!和爱卿!你是内务府总管,恒善就交给你处置了!一定要严惩不贷,以 儆效尤。” 恒善绝望地瘫软下去了。 和珅坐在太师椅上,跷着二郎腿,端着茶碗得意洋洋地在内务府喝茶。恒善跪 在他面前,连连磕头,道:“和大人!我是一时糊涂!我的小命都在您手里了,您 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求您饶了我吧!” 和味道:“饶了你?怎么饶?这可是皇上交代下来的事,我可不敢马虎啊!” 恒善道:“怎么处置还不是您一句话?您就放我过了这一关吧!求求您了和大 人!” 和珅啪的放下茶碗,道:“现在求我,早干吗去了!你在我手下这几年,我是 处处袒护你呀!你想想,我给你担了多少风险?就说查办粮店那件事吧,不是我给 你想辙,你过得了那一关吗?可是你恩将仇报,反倒在皇上面前往我身上泼脏水! 文武双料补子是让你在外面场子上抖抖威风,谁让你穿到皇上面前了?现在皇上怪 罪下来了,我也没有办法。我要饶了你不办那是抗旨不遵,你给我什么好处了。让 我值得为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你脑瓜不灵,我和珅可不是傻瓜,你这事通天了,我 只好暂停你的内务府采办之职,等过了风头再说吧!” 恒善道:“和大人!圆明园修茸急需大量砖石木料,您这个时候停我的职……” 和珅打断他的话,道:“你就不能大捞一把了,是吧?” 恒善讪讪地说:“这、这,和大人您是明白人,自然也是少不了您的好处。” 和珅说:“别人来做还不是一样!何必用一个负罪之人呢?”恒善央求道: “和大人,下官该死!前几天您给我的那笔粮款,我如数奉还!您就高抬贵手,放 过我这一次吧,求求您了!” 和珅笑了笑,作无奈状,道:“唉,我这个人哪,就是心软!谁让我们同僚几 年呢!就再帮你一次吧!那你就先到密记处,向福长安交五万两议罪银吧!” 恒善问:“那我的官职——?” 和珅道:“就先缓一缓吧,皇上的气还没消呢!采办的事你就接着做,等过了 风头我再复你的职!” 恒善叩头,和珅道:“好了,起来吧!记住,千万不要张扬,别给我再惹事!” 朱珪府后花园内,朱珪和王杰在亭子里品茗。王杰小啜一口,朱珪关注着他的 表情。朱珪告诉王杰茶是君山碧螺春,王杰连连点头,赞道:“汤色碧绿,人口清 冽醇厚,齿颊留香,回味无穷!上品!嗯!好!偷得半日闲,与知己赏花品茗,岂 不快哉!只是……” 朱珪问:“只是什么?” 王杰道:“原本是三人的雅集,如今只剩我们两人了!” 朱珪说:“道不同,不与谋,和珅与你我早就不是一路人了!少了他,也没什 么可惜的!” 王杰说,前天因为补子皇上对恒善大发雷霆,这段恩怨肯定和查办粮店一事有 关。朱珪说可是和珅矢口否认,还作无辜状。 朱珪道:“哦!王大人一说我这里就豁然开朗了!肯定是和珅与恒善的那笔交 易分赃不均,和珅就用文武补子请君人瓮,等恒善落到自己手里就趁机勒索他!这 是和珅惯用的手段!” 王杰说:“肯定是恒善已经就范,和珅又让他采办修茸圆明园的工料,这样贪 污下来的银两和珅也能分一杯羹了!” 朱珪说:“真是机关算尽!我要去找恒善一趟,来个敲山震虎,先断了他这个 念头,免得他在工料上给我做手脚!” 王杰说:“对!他现在负罪在身,不能不有所顾忌!” 朱珪来到内务府,门房里只有一个金事,看见朱珪连忙起身施礼。朱珪要请恒 善出来说话。金事回话道,恒大人去保定采办工料去了!朱珪诧异,恒善这么快就 走了? 和珅一个人焦急地在客厅里踱步,不时看看那座西洋自鸣钟。外面传来一阵急 促的脚步声,和珅快步走向门口,刘全扛着一口皮箱进来了,满头大汗。刘全喘着 气说,老爷!那些银票都兑成银子了,全在这里面!和珅说,好,扛到密室门口! 刘全扛着箱子转身出了客厅,和珅在后面跟着。 到了密室门口,和珅低声吩咐刘全,就放在这儿吧!守在门口,不许打扰!任 何人不得靠近!和珅掏出钥匙,打开几道大锁,开了门,把箱子拖了进去,关上门。 和珅从密室里面上了几道门闩,点上蜡烛。密室门窗紧闭,里面到处堆满了大 大小小的箱子。和珅先打开刚刚搬进来的那口箱子,里面是满满一箱码得整整齐齐 的元宝。和珅脸上绽开了满足的笑容,轻轻地抚摸着那些元宝,像抚摸自己宠爱的 孩子。然后他依次把屋里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打开,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金银财宝, 顿时满室生辉。和珅一个人陶醉在里面漫步,摸摸这箱金子,亲亲那箱珠宝,如梦 游一般;他把自己的脸埋进一箱闪光的钻石翡翠里,抓起一把往脸上贴……突然, 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珅像是被从梦中惊醒,一脸恼怒。 密室外面是刘全低声叫:“老爷!老爷!长芦盐运使苏凌阿求见,说有要事与 老爷商量!要不我回了他?” 和珅道:“让他在客厅等着!我就来!”和珅恋恋不舍地把箱子一个个关上, 吹熄了蜡烛。 和珅走进客厅,一脸的不高兴,见到苏凌阿问,苏大人何事如此急切呀?苏凌 阿连忙起身施礼:深夜叨扰,委实冒昧,请和大人恕罪!和珅请他坐下说话。刚一 落座,苏凌阿就急不可耐道:下官看到了一条绝好的生财之道,急于请和大人定夺! 和珅来了兴趣,忙问是什么生财之道? 苏凌阿说:“和大人,在下任长芦盐运使以来,每次盐课一收上来,户部就催 着上缴,我眼看几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从手里流过,却没有机会截留,委实心疼啊! 可如今和大人署理户部,情况就不同了!只要您户部尚书暗地里允许我把课银缓交 那么几个月,这盐课就能为我们生财了!我们可以开几家钱庄,把课银放进去放贷 生利!以后这课银在人国库之前都这样从我们的钱庄里过一道,我们就财源滚滚来 了!神不知鬼不觉,每年就净赚几十万两银子!当然是和大人拿大头了!和大人不 便出面,钱庄就由下官来操办,每年给一份车马费下官就知足了!” 和珅考虑了几秒钟,说:“好!缓交盐课一事由我来办,你尽可放心!尽快把 钱庄先开起来!” 苏凌阿说:“和大人办事真痛快!下官明天就去办!” 和珅道:“当然要快!多耽误一天就是耽误了我的银子!” 两个人哈哈一笑。和珅说:“你在下面当差,可有什么稀奇的事情,说出来一 起听听。” 苏凌阿忽然想起什么,道:“和大人!您这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件事来。下官 这次回京途中,在高碑店巧遇内务府采办恒大人!恒大人行色匆匆,说是回保定采 购石料。” 和珅一愣。苏凌阿问,恒善离京,难道和大人不知此事?和珅连忙掩饰:“哦, 恒善给我说过,说过,事多,我都忘了!天色不早了,钱庄的事就这么定了,苏大 人你就见机行事吧!” 苏凌阿说:“有和大人撑腰,下官一定尽快办妥!下官告辞了!” 刘全送苏凌阿回来,见和珅在院子里等他。和珅让刘全快拿他的帖子去趟保定。 到了保定,找徐长春,让他务必打听清楚恒善的行踪!刘全问,恒善他怎么了? 和珅说:“我没有派他回保定采购,况且采办的石料也不在保定,恒善不辞而别, 匆匆离京,其中必然有蹊跷!这个蠢货怕是伤疤未好就忘了痛!只要咱再抓住一次 他的把柄,恒记粮店就要改姓和了!”刘全一听,是这等好事,马上就动身了。 保定恒府门前,恒善的马车到了家门口,正好恒春的马车也到了。兄弟俩下了 车,脸上本来都风平浪静,一看见对方,忽然就作痛不欲生状,放声大哭:“我的 个——亲娘呀——你怎么不等儿回来——就走了呀——”兄弟俩都没有眼泪,只是 干嚎。两个人故意跌跌撞撞,同时到了大门口,撞到了一起,又互相礼让起来。 恒善说:“弟!你先请——”恒春说:“你是大哥,自然你先请——”恒善说 :“你先请!”恒春说:“你先请!”两人正礼让着,老管家出来了,说:“哎呀, 大老爷、二老爷!这哪是礼让的时候啊,快进来吧!”他一手拉着一个,硬把兄弟 俩拽了进去。两兄弟又开始干嚎:“我的个——亲娘呀——” 恒府灵堂里,恒善、恒春两兄弟扑倒在母亲的灵位,作痛不欲生状,干嚎着: “亲娘呀——你把儿子养大不容易呀——”“亲娘呀一一你为什么不等儿给您尽孝 啊——” 兄弟俩一唱一和,很是热闹,旁边的人看出他们是做戏,冷眼相看。“大老爷! 二老爷!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好多事都等着老太爷和你们拿主意呢!”老管家说。 兄弟俩马上就收住了干嚎,问什么事?老管家说还能有什么事?丧事呀!老太太的 丧事怎么办?兄弟俩马上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恒春说:“哥,这事麻烦哩, 你是老大,你说咋办?”恒善说:“事情有关咱俩的前程,咱俩先商量商量!” 恒善、恒春来到内室。恒善试探着问:“老弟,你向吏部报了丁忧吗?”恒春 说:“还没有。你呢?”恒善说:“我也没有。”兄弟俩会意一笑,又赶紧掩饰。 恒善说:“你说咱妈也是,去得可真不是时候!我刚刚在粮店上被和珅敲诈了一大 笔,刚想从圆明园维修工程上捞回来呢!这要是在家居丧三年,黄花莱都凉了!” 恒春说:“谁说不是呀!我花了大把银子上下运动,才争得外放两江总督兼漕 运总督,本钱还没捞回来呢,漕运总督又被皇上免了!正盘算着怎样在这两江总督 任内捞回来呢,又碰上这件事,唉,真要居丧三年我可只有喝西北风了。” 恒善问:“那你说怎么办?” 恒春说:“恐怕只能秘不发丧,悄悄葬了母亲,你我各返其职。” 恒善说:“也只能如此了!” 恒春向半空中拱拱手:亲娘,恕儿不孝!恒善也向半空中拱手:等孩儿们赚足 了银子,给您老做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 恒善和恒春决定不给母亲发丧,把他们父亲的花白胡子气得直哆嗦,他们的父 亲呵斥道:“不行!丧葬大事怎么能如此敷衍了事!你们也太不孝了!” 恒善直着急,道:“哎哟,爹!凡事以大局为重!给我妈的丧事办得再风光, 那也是个过场而已,是做给别人看的!与我们两个的前程相比,孰轻孰重您也掂量 掂量呀!” 恒善的父亲说:“找借口!你们兄弟俩贪财爱财,别人不知我能不知?什么怕 耽误前程,不过是你们想省下丧葬费!你们的算盘怎么打我还能不知道?别忘了我 是你们的爹!你们肚子里那些坏水我全清楚!别当我是老糊涂!” 恒春说:“爹!您这么说我这当儿子的,那可是冤枉死了!您这俩儿子再没钱, 这几个丧葬费还是不在话下的!您别忘了,您这俩儿子不是废物,一个是两江总督, 一个是内务府采办,往外面一站,都是八面威风,咱真要诚心办这丧事,一分不出, 咱也能办得风光体面。可是,爹呀,您也算算账,我们两个当三年官能挣多少银子, 在家里呆三年又要花费多少银子?这里外里我们会损失多少银子呀!” 恒善父亲说:“你说什么都没用,不行就是不行!” 恒善说:“哎哟爹呀,您怎么刀枪不人啊,这事出来了,咱们总得想个变通的 办法!” 恒善父亲说:“你们就想着你们自己那点小九九,一点都不替我打算,我这算 是白养你们一场。” 恒善说:“您怎么了,您这不是好好的嘛。” 恒善父亲说:“什么好啊,我惨透了。你们光顾着当官挣钱,可是你们也抽空 替我老头想想,你们一走,我一个孤老头子可怜不可怜?你们在家我也有人陪呀!” 恒善恍然大悟,朝恒春点点头,道:“爹,你什么也别说了,我明白了!老弟, 咱得给爹张罗个填房小妾!” 恒春说:“爹,想要什么您明说呀!让我们兄弟俩打了半天哑谜!不就这么简 单吗?爹!你放心,这事包在我们身上了!” 恒善父亲赧然,道:“你们别胡来啊,我可没那意思呀。” 恒善说:“行了,什么也别多说了!现在你准不准我们暂不发丧?”他的父亲 说:“那……那自然是大局为重了。” 恒善、恒春两兄弟的马车离开恒府,在街道上飞快驶过,徐长春在旁边的小茶 馆里看着他们驶远。与他一起喝茶的恒府老管家直摇头叹气:“唉,不孝啊,不孝 啊!” 恒善父亲听说两个儿子都走了,恼怒地吼道:“什么?他们两个都走了?招呼 都不打一个!说话不算话,真是最恶莫过心狠,我怎么养了两个这样的儿子,造孽 呀!老婆子啊,我对不起你呀。”老头竟然抹起泪来。 徐长春来到和府,向和珅报告了恒家兄弟的所为,连恒府的老管家都看不下去 了,骂他们不孝!和珅听了,含笑盘算着。在一边听着的吴省兰已经坐不住了,义 愤填膺,说:“忤逆,忤逆,忤逆透顶!和大人,不孝不忠,这可是大罪呀!和大 人,我给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一回,您再保恒善可不是明智之举了。我看您最 好革去恒善的内务府采办之职。” 和珅问:“革了他,这个肥差让谁干?”吴省兰说:“能不能向皇上举荐我来 干这个差事?” 和珅一愣,说现在还不到说这件事的时候。吴省兰说这是先给您打个招呼。和 珅摆摆手,说此事不可鲁莽,搞不好会引火烧身!吴省兰提议,现在当务之急是把 恒春、恒善的位置挪出来,家产榨出来,得想个万全之策。和珅谋定而动,道: “王杰他们不是一直都盯着我吗,我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借刀杀人!” 和珅来到青莲府,和青莲在花园里边走边谈。和珅似乎忧心忡忡,叹息着, “大清以孝治国,恒善、恒春不报了忧,不肯居丧,可是犯了忤逆大罪呀!恒善是 我属下,我若知情不报,至少也是失察之过。唉!” 青莲说:“你不必发愁,我来帮你!这一对黑了心的贪官,刚刚害得唐锦全家 破人亡,又做出这等忤逆之事,决不能轻饶他们!我即刻进宫禀报皇上,看皇上怎 么惩治他们!” 和珅说:“那还不如我自己现在就去向皇上认罪呢!皇上要问我失察之罪,大 不了革职查办!唉,我也是罪有应得!我现在就去!” 青莲急了,连忙拉住他,道:“你有何罪?何必受此连累!既然恒善瞒着你, 你就佯装并不知情。我把此事透露给王杰,说是我自己查访到的,让他联合几个御 史弹劾恒家兄弟。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和珅很不情愿似的,说:“这样好是好,只是有背后利用王杰之嫌,不似正人 君子所为,还是我自己禀报皇上吧!” 青莲说:“你还能这样替王杰着想,就堪称君子了!上次夜明珠那件事,我和 王杰都对不起你,现在看来你一点都不记恨。” 和珅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我一直都很怀念我们与王杰、朱珪在山东初 识时的情形,当时可真是无所畏惧、豪情万丈呀!我更看重我们几位在那时结下情 谊,犹如美酒,愈久愈醇啊!”青莲听了他这些话,感动地看着他。 青莲来到王杰府上,将恒善兄弟不孝之事告诉王杰。王杰听了大怒,道:“我 说恒善怎么突然回了保定,原来如此!这两兄弟!为了捞钱竟然犯下忤逆之罪,真 是丧心病狂!” 青莲说:“对!如果王大人能和几位御史联名参劾这两个贪官,他们的末日就 到了!” 王杰铺开纸笔,即刻就要写奏折,他刚要落笔,忽然问:“青莲,这事有没有 实据?是谁告诉你的?”青莲一时语塞,说是她自己查访到的!王杰纳闷,近来青 莲可没出过京城,怎么知道保定的事?青莲保证这件事是真的!让王杰就别追问了, 快写奏折吧! 王杰想到了和珅,问青莲,是不是和珅让她说的?如果是,这奏折就不能轻易 写了。他们二人过去都上过他的当。青莲说,怎么什么事都要怀疑到和珅头上?真 是小肚鸡肠。王杰不再追问青莲,他放下了笔,担心地看着青莲。 朱珪、王杰一起来到朱珪府花园里,王杰讲述了青莲所说之事。朱珪边走边思 考着,片刻他停住脚步,断言是和珅故意把这事透露给青莲,是想利用王杰来弹劾 恒家兄弟,他好渔人得利,霸占恒善的粮店。 王杰点头,道:“嗯!他觊觎恒善的粮店已经很久了。那我们怎么办?如果弹 劾恒氏兄弟,岂不正中他的下怀?不弹劾他们,这两个贪官就逍遥法外了!” 朱珪低头走了几步,站住看着王杰,道:“将计就计!和珅不是想让我们弹劾 恒家兄弟吗?我们们偏不弹劾恒春、恒善!”王杰不解,那岂不便宜了这帮贪官污 吏。朱珪说:“你附耳过来,听我一计。”朱珪对王杰耳语。王杰听了高兴起来, 这次一定让和珅心惊肉跳! 夜里恒善胆战心惊地坐在和府,和珅一边在他面前气愤地来回踱步,一边骂: “忤逆是什么罪?杀头的罪!皇上向来讲究孝道,以仁孝治国,他最恨的就是忤逆 之人!他登基至今,凡是犯了忤逆之罪的人,没有一个不被处死!王杰正准备向皇 上弹劾你,你的死期不远了!” 恒善扑通跪在他面前,道:“和大人!求您老人家给我想想办法,救下官一命!” 和珅说:“晚了!太晚了!你早跟我说呀!也许我还能给你想想办法!如今王杰就 要把你上告到皇上那里去了,我就是有心袒护你,也力不从心了!” 恒善抱住和珅的腿,道:“和大人,京城没有你办不到的事!下官孝敬你十万 两银子,您救救下官!” 和珅道:“十万两银子能买下内务府五品采办的一条人命?你也太看轻自己了 吧!” 恒善问:“和大人您说,多少银子才成?” 和珅说:“如果你肯让出你在京津两地的粮店,这事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恒善吃惊,道:“和大人,不成啊!那十几家粮店……” 和珅说:“那你的事我可管不了了,请便吧。” 他端起茶碗送客,恒善一咬牙,道:“和大人息怒!那十几家粮店就……就都 给您了!” 和珅说这还差不多!可是口说无凭呀!恒善说我给您立下字据!和珅让刘全笔 墨伺候! 片刻后,恒善含泪把字据交给和珅,和珅仔细看了看,吹了吹未干的墨迹,交 给刘全。 和珅吩咐刘全明天就去接管这些粮店!恒善瘫在椅子上痛哭。和珅拍拍他的肩 膀,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有那么难受吗?命保住了,你应该高兴!你即刻告假 回老家为母亲祝寿!” 恒善擦着眼泪,不解地问:“祝寿?我妈她……”和珅说:“我知道我知道! 你脑筋怎么不转转弯?王杰弹劾你,皇上必会派人前去你老家查看,如果到时你母 亲好好地在家坐着,岂不就万事大吉了。如此一来,我还能站出来参劾王杰诬陷于 你,皇上震怒,大大小小治王杰一个罪,还算替你报了仇。” 恒善说:“对,对,和大人这一招确实高明。多谢和大人指点!和大人真是下 官的再生父母!”和珅说:“好了好了!快回去安排吧!”恒善匆匆起身千恩万谢 地离开和府。 和珅送走恒善,一回到卧室,就看见冯月瑶正板着脸坐在灯下生闷气。和珅问 夫人:“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冯月瑶问和珅,刚才是不是强夺了恒善的十几 家粮店?和珅说不是强夺,是他自愿送的。冯月瑶说不管是送是夺,总之那十几家 粮店现在是你的了。和珅点点头。 冯月瑶道:“老爷,我们现在缺吃还是缺穿?我们要那么多粮店,那么多银子 干什么?在驴肉胡同的时候,我们穷,我们缺吃少穿,没有现在这么多产业,可是 我们吟诗填词,过得多舒心呀……” 和珅打断她的话,说:“可是我并不舒心!你不会知道,驴肉胡同之于我,是 伤心,是耻辱!别人穿的是绫罗绸缎,我只能穿破衣烂衫;别人吃着山珍海味,而 我只能吃粗茶淡饭;别人珠光宝气,我是一身的穷酸!我是个堂堂的七尺男儿啊, 为什么处处矮人一头,低声下气?就一个字,穷!可怕的穷啊!我每天都被它煎熬 着,那种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最为耻辱的,就是你初次登门,就遇到债主上门讨 债!第一次遇到心仪的女人,我遮掩不住家道窘困,久久坐立不安;债主竟打上门 来,我又无力还债!简直是无地自容啊!那天晚上我就对天起誓,我要千方百计挣 钱,一雪前耻,让我的女人丰衣足食,永不受穷!我不在乎生前身后的虚名!此生 别无所求,就是要尽敛人间财富,享尽人间荣华!” 冯月瑶流泪了,说:“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我听着害怕,真怕呀和珅. ” 和珅搂住她,道:“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我也能给你撑着了!你什么都不用怕!” 冯月瑶流着泪摇头。 乾隆与朱珪、和珅正在圆明园察看准备维修的长廊。王杰过来叩见皇上。乾隆 说:“王爱卿平身!你来得正好!你们三个都满腹经纶,朕要考考你们!”和珅请 皇上出题。 乾隆说:“我要你们三人给我解一解泾渭分明这个词!” 王杰说:“皇上,泾渭两水一清一浊,清浊同流而不合污,自然分明。” 和珅说:“王大人有点自作聪明了!圣上博览群书,还不知道这个?” 王杰说:“和大人,我讲的可不是本义,而是引申指朝中文武臣子。” 乾隆笑了,道:“王爱卿解得率直!朱爱卿,你作何解呀?” 朱珪说:“启禀皇上,臣以为,万岁在早朝时俯视跪拜的臣子,心中当是径渭 分明吧!” 和珅阴险地一笑,道:“朱大人,你是说皇上对臣子不能一视同仁?难道满朝 大臣像你朱珪说的那样吗?皇上,奴才以为,径不是渭,渭不是径,无所谓径又无 所谓渭,然则无渭何谈径,无径何谈渭?” 乾隆道:“嗯!和爱卿解得好!径渭之别犹如尺寸之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互为补益,才成气候。满朝文武,朕自知其径渭清浊,无须厚此薄彼,各取其长而 用,都有益于朝政。” 朱珪道:“皇上!臣不以为然。臣以为,皇上心里虽然径渭分明,但古人云, 小人巧于迎合,工于显勤,与心习又投矣。小人挟其所长以善投,人主溺于所习而 不觉……” 乾隆不愿往下听了,打断他,道:“近君子远小人,朕身为人主,岂能不知?” 和珅道:“皇上圣明!朱大人,你竟敢教导皇上!皇上心里亮如明镜一块,哪 个侄子如何,皇上心里有数,你别自作聪明了!” 王杰、朱珪默然,互相点头。 乾隆来到养心殿,群臣晋见。太监高呼:有事奏本,无事退朝!王杰出班,道 :“皇上!臣王杰奏请参劾!”和珅窃喜,以为王杰要弹劾恒善与恒春兄弟。乾隆 问王爱卿要参劾何人何罪?王杰道:“启奏皇上!恒善丁忧不报,臣王杰弹劾和大 人有失察之罪!”皇上一看奏折,脸色沉了下来,道:“和珅!恒善是你属下,他 做出此等忤逆之事,你确有失察之责!” 和珅马上跪倒在地,道:“奴才知罪!皇上,奴才也正要弹劾!” 乾隆道:“和珅!此时弹劾,分明是临时抱佛脚,推诿罪责!看来你还不知罪 呀!” 和珅道:“奴才不敢!皇上看了奴才的奏折,自然就明白了!” 乾隆看着他的奏折,脸色慢慢和缓下来,觉得和爱卿奏请弹劾自己失察之过, 足见悔改之诚意,勇气可嘉!和珅又说:“皇上!奴才有罪!奴才刚才听说恒善了 忧不报,十分震惊,恒善刚向奴才告假还说为老母祝寿,谁知他竟是回家偷偷葬埋 老母!奴才确实不察,奴才罪该万死!” 王杰与朱珪彼此惊讶地看了一眼。乾隆疑惑起来,道:“你们把朕搞糊涂了, 一个说恒善回家给老母祝寿,一个说恒善回家葬母,那恒善的母亲现在究竟如何? 你们谁能告诉我?”没人回答。 乾隆问:“和珅,恒善回家祝寿一事,你从何而知?” 和珅说是恒善亲口所言。乾隆又问王杰,那恒善葬母又从何而知?王杰道只是 线人相告。乾隆问线人可曾亲眼所见?王杰说臣不能确定。 “既然未曾确定,王大人你怎敢轻言弹劾?”和珅反击道。乾隆觉得和珅的说 法倒还有些根由,若恒善是回去祝寿,其老母应该没有亡故,那了优不报之事又是 从何说起?看来恒善件逆一事是并不存在。 朱珪说:“皇上,和大人所言,也只是恒善的一面之词,恒善其母现在到底如 何,依老臣看法,现在也未必就敢确定。” 乾隆说:“既然如此,朕就帮你们搞个水落石出。和爱卿。王爱卿!你们两人 即刻动身去保定,尽快查清恒善回家到底是葬埋老母还是为母亲祝寿!”王杰与和 珅同时领旨前往保定。 乾隆在御花园来回踱步,在等着青莲。青莲匆匆赶来,叩见皇上。乾隆道: “免礼!朕急召你来,是想让你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你速去保定,暗中把恒家的 事情查清楚,并注意和珅、王杰在保定的一举一动,回来向朕细细禀报!”青莲道 :“青莲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