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苏凌阿来到和府,一见刘全便问:“和大人呢?我有急事,得赶紧禀报和大人!” 刘全说:“和大人在保定办案,还没有回来!”苏凌阿问:“和大人还留在保 定!他办的是什么案?” 刘全说:“库银案啊!我们在保定发现一家钱庄用库银放利,和大人觉得这家 钱庄大有来历,就禀明皇上,皇上让他留下来查办此案!” 苏凌阿问:“啊!您说的那家钱庄是什么字号?” 刘全说:“茂祥钱庄啊!怎么了,苏大人,您怎么问得这么仔细?” 苏凌阿跺脚,说:“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刘全问:“您,您什么意思?” 苏凌阿说:“嗨!茂祥钱庄是咱们自己开的,是咱们自己的生意!钱庄放利的 官银是我从长芦盐场的盐课里扣下的!这里面就有和大人自己的利益,这是自己查 到自己头上了。”他掏出汗巾擦汗。刘全急了,说:“快!和大人还不知情!万一 他把事情闹大了,那不是我们自己找自己的麻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皇上和 王杰还没有走远,万一给他们知道了,可就不是小事了!” 苏凌阿说:“那我得赶紧去趟保定,向和大人言明真相!” 刘全催促道:“要走赶快走,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苏凌阿说:“我这就走!不过您放心,钱庄的主事是我的远房亲戚黄泰昌,此 人口风甚紧,轻易不会吐口!” 刘全说:“这就好!您还是快走吧!” 苏凌阿连忙出去了。 驿道旁边一家小饭馆外,王杰正要往店里走,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引起了他的 注意。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马车越来越近,又从身旁呼啸而过,向保定飞驰而去。王杰 自言自语道:“这不是苏凌阿的马车吗?什么事这么急?”他满腹狐疑地往店里走。 乾隆与青莲、福长安在店内喝茶。王杰走了进来,说:“皇上!臣刚才看见… …” 他看到福长安也在场,就咽下了话头。 乾隆问:“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怎么就说个半截话!” 王杰回答:“臣看见外面有一条狗跑过去了!” 乾隆说:“大惊小怪!一条野狗有什么好看的,还要向朕禀报!” 王杰说:“是啊!话一出口,臣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就不敢往下说了!” 福长安不怀好意地笑了:“王大人,我看你是读书读成书呆子了吧!” 五杰说:“是啊,我也觉得读书多了没好处,人都变得越来越傻了!倒是像福 大人这样从不读书的人,一个个都比猴还精!以后我要生儿子,说什么我也不让他 读书了!” 福长安说:“你、你……皇上你看,王大人骂人!” 乾隆说:“好了,你们就别斗嘴皮子了!只要能学以致用,书还是多读一些为 好!” 王杰说:“谢皇上教诲!”福长安气呼呼的,青莲在一旁掩口窃笑。 黄泰昌悄悄溜了回来,在远处探头探脑地向茂祥钱庄里张望。看里面似乎没有 动静,就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了。他刚试探着迈进一只脚,就听到一声断喝:“给 我拿下!” 几个埋伏的兵丁一拥而上,把黄泰昌抓住。小头目厉声喝问:“你是钱庄的老 板黄泰昌吗?”黄泰昌回答:“就是小人……”小头目说:“我还以为你真有本事 不回来呢!走,见和大人去!” 保定知府衙门,黄泰昌跪在和珅面前,诚惶诚恐。“大胆奸商!竟敢盗用库银 放利,你知罪吗?”和珅喝道。黄泰昌磕头,说:“小人知罪!” 和珅说:“既然知罪,就要从实招供!我来问你,钱庄的官银从何而来?” 黄泰昌磕头,说:“小人不知。” 和珅说:“我再问你,钱庄的后台老板到底是谁?” 黄泰昌磕头,说:“小人不知。” 和珅一拍惊堂木,说:“一问三不知,我看你是存心顽抗!我就不信我让你开 不了口!来呀,给我打!重责四十!”衙役抡起差棍对黄泰昌严刑拷打,黄泰昌被 打得哭爹叫娘。 打完了,和珅又问:“怎么样,你倒是招还是不招?” 黄泰昌说:“小人真的不知啊。” 和珅说:“大胆奸商,我看你是想顽抗到底了!不给你上大刑你就不知道本官 的厉害!来呀!大刑伺候!”衙役们拖上了老虎凳之类的大刑具。和珅问:“黄泰 昌,现在你该说了吧。” 黄泰昌说:“小人不知,没得说。” 和珅说:“好啊,不怕你嘴硬,来呀,给我压上!”衙役们把黄泰昌弄上了刑 架。黄泰昌叫:“和大人,你就是把小人弄死,小人也没得说。”和珅气急,下令 :“压。” “和大人!和大人!”苏凌阿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了。黄泰昌一见苏凌阿,就 像看见了救星似的,说:“苏大人!你快救我……”苏凌阿打断他的话,说:“不 得胡言!” 黄泰昌会意,不再说话,只可怜地看着和珅. 苏凌阿说:“和大人,下官有要 事禀报!”他一边说一边向和珅使眼色。和珅看看他,又看看黄泰昌,也明白了。 和珅假意骂了一句:“本官另有公务,大刑先记着!退堂!” 保定知府衙门客房里,和珅大骂苏凌阿,说:“蠢货!你险些让我玩刀子,砍 了自己的脑袋!保定有这家钱庄,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苏凌阿说:“下官该 死!这家钱庄刚刚开张,还没来得及……唉,谁知道会赶这么巧啊!”和珅说: “幸亏皇上已经离开了保定!否则你我可就惨了!不杀头也得落个革职流放!那是 闹着玩嘛!”苏凌阿说:“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和珅平静了一些,说:“这件 事皇上已经知道了,我得对皇上有个交代呀……嗯——我看这样吧,反正是死无对 证了,就把这事也搁在张宠隧头上!咱们就对皇上说张宠陵是钱庄的幕后老板。” 苏凌阿说:“妙,和大人此计甚妙。” “黄泰昌知之甚多,也得杀掉灭口,以绝后患!”和珅继续说。苏凌阿说: “和大人!黄泰昌和下官是远房亲戚,此人口风很紧,不会坏事的……” 和珅问:“你敢肯定?” 苏凌阿说:“下官可以担保,请和大人饶他不死。” 和珅点头,说:“这个黄泰昌口风倒是很紧!我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过他!” 苏凌阿说:“谢和大人!” 和珅说:“不过,你还是要谨慎从事,这家钱庄必须关掉,以免授人以柄!” 苏凌阿说:“和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去处理善后事宜!” 和珅说:“好,快去吧!”苏凌阿出门,和珅长舒了一口气,说:“这事闹得, 差点掉了脑袋!” 长二姑在一旁忍不住大笑,说:“夺来抢去,自己砸了自己脑袋,真是好笑! 和大人,看你对钱财的那个喜爱劲儿啊,我长二姑可是望尘莫及呀!顺便给您提个 醒,有朝一日,和大人您抢女人的时候,可别再弄出这种事!要把自己的女人再抢 一次,那可要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了!” 和珅并不生气,点着她说:“看我的洋相!不过这辈子值得我再抢一次的女人, 也就只有你了!” 长二姑听得心花怒放,紧紧搂住他,说:“和大人,咱们都是经过风雨的人, 你可不许骗我。” 和珅说:“后天你就跟我回京!” 养心殿上,乾隆威严地望着和珅. 和珅叩头,说:“启禀皇上!保定库银案, 奴才已经查清了!茂祥钱庄的后台就是张宠隧!”乾隆说:“这个张宠隧真是死有 余辜!斩立决真是太便宜他了!”和珅说:“奴才已经把茂祥钱庄查封了,官银也 已还回内府库中!”乾隆说:“好,这个案子办得好!和珅,这十几日你先受惊吓, 又受劳累,委实辛苦!赶快回府歇息吧!”和珅说:“谢主隆思!” 皇上退了朝,和珅回家,一进和府院子,一群男女仆人就跪倒了一片:“奴才 恭迎老爷平安回府!”和珅说:“谢了谢了,都起来吧!”冯月瑶快步从屋里出来, 看见和珅,月瑶竟凝立在那儿,泪珠在眼眶内打转,说:“老爷,你可回来了。” 和珅来到内室,冯月瑶伺候和珅宽衣。她试探着问:“绑架你的那个人……是 不是叫长二姑?”和珅说:“她没有绑架我!那只是个小小的误会而已!” 冯月瑶问:“那她……有没有为难你?” 和珅说:“没有!其实她不过是想求我帮她讨个公道,要回被恶霸占去的田产! 恒家兄弟被诛,她没了靠山,那些地痞就垂涎恒家的田产,巧取豪夺!她一个女人 孤苦伶什,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来求我帮忙了!” 冯月瑶说:“那她……人呢?” 和珅赞赏道:“人很仗义!也很有才干,是把理财好手!说实话,连我都很佩 服她!以后你会见着她……” 冯月瑶默默摇了摇头。 早晨,和珅的轿子来到悦来客栈门外。和珅下了轿,走入客栈。旋即传来小二 的叫声:“客官,里边请。” 和珅来到客房,长二姑正等着他,两人在客房里密谋。“那十船丝绸总在仓库 里压着不合适!我已经嘱咐刘全在繁华市井找两个铺面,准备办个绸庄缎铺,你意 下如何呀?”和珅说。 长二姑摇头,说:“这个主意还不算好。老爷,一般人都喜欢到自己熟悉的店 铺买东西,新开一家丝绸庄还不如盘下一家老店。” 和珅说:“道理是对的,不过,盘一家老店恐怕价钱太大。” 长二姑笑了,说:“干吗非要去买,老爷何不扬长避短哪?” 和珅问:“莫非你有什么妙策?” 长二姑说:“老爷何不抢夺一两家老字号,旧瓶装新酒,生意肯定兴隆!” 和珅惊讶地瞪大眼睛,击节叫好:“好,好!这个主意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哎呀我的红颜知己!我藏了那么多宝贝,你是我最值钱的活宝贝了!” 长二姑撇嘴,说:“嘴倒是挺甜的,也来点实在的呀!什么时候接我进府啊? 我可不愿意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 和珅说:“”不要着急,你也容我作一点铺垫嘛!若是太仓促了,你就是进了 和府也不得安宁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长二姑说:“急我倒是不急,就怕你铺垫起来没个完,我就这么无名无分地等 到人老珠黄,再被你一脚踹开,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和珅说:“瞧你这话说的!我哪舍得呀!你就放心吧,和府里肯定有你满意的 名分!” 长二姑说:“那好,我就等着了!” 青莲拎着一包点心来到和府,见过月瑶,说:“月瑶!这是我从保定带回来的 脆皮点心,你尝尝!”冯月瑶高兴地接过,说:“多谢青莲姑娘!快请坐!”青莲 坐下,问:“和大人呢?” 冯月瑶说:“从保定回来就整天和刘全在一起商量着开什么丝绸庄,这些天跑 来跑去的不着家,可能就是在忙这件事吧。外面的事我也不过问,不管它了!” 青莲说:“和大人也真是!在外十几天,刚被挟持完又接着办案子,又担惊受 怕又操心劳累的,回来也不好好歇着!也太不顾惜自己了!” 冯月瑶说:“这么说他还是被挟持了?可他跟我说完全是个误会,长二姑不过 是求他帮忙,并没有绑架他。” 青莲说:“怎么不是绑架?江湖上的朋友说,是长二姑花了四千两银子雇人绑 架的和大人,千真万确!奇怪的是这个女人虽然绑架挟持了和大人,可和大人为什 么处处护着她?” 冯月瑶摇摇头,说:“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唉,他在外面经历那么多事, 我却只能在家里为他担心,一点忙都帮不上,我真恨自己太文弱!要是我也能像你 那样在江湖上来去自由就好了,那样我就能时时帮助他、照顾他了!” 青莲说:“我还想学学你这样文静贤淑呢,可我怕是做不到!” 冯月瑶拉住青莲的手,说:“青莲!说句冒昧的话,有时候我真想和你成为好 姐妹,这样和大人里里外外就都有人照顾了!” 青莲脸红了,说:“月瑶,我们现在就是好姐妹呀!我一直都很敬重你,把你 当我的亲姐姐呀!莫不是一一你还没把我当亲妹妹看吧?” 冯月瑶笑了,说:“哪儿的话呀!疼你还来不及呢!” 晚上,和珅与冯月瑶一起在卧房里。和珅坐在那儿心事重重,月瑶问他:“老 爷,自从你进得屋来,一直闷闷不乐,莫非有什么心事?” 和珅说:“心事倒有,就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月瑶说:“你我既是夫妻,就应该无话不谈,你吞吞吐吐,莫非我做了什么错 事?” 和珅说:“不是你,是我,我真怕做出来是件错事。” 月瑶说:“到底是什么事,你如此语焉不详,我倒心中起疑了!” 和珅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我说出来,夫人你别生气。” 月瑶说:“你说出来我才知道该不该生气。” 和珅说:“月瑶,我,我想纳妾。” 月瑶一听,不相信自己似的,问:“什么?你要干吗?纳妾?” 和珅点头,说:“我想纳妾,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月瑶问:“纳谁为妾?青莲?” 和珅摇头,说:“不是。” 月瑶问:“那会是谁?” 和珅说:“长二姑。” “长二姑?”月瑶一听,愣了,旋即眼泪就流了出来,说:“我早就听说你和 那个长二姑常来常往,我知道你嫌弃我了。” 和珅连忙表白,说:“没有,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月瑶说:“那你为什么突然想起要纳妾?” 和珅说:“我是想咱们家产越来越大,你也应该有个帮手!” 月瑶更哭了,说:“你干脆说我持家无方不就行了!我同你和珅风风雨雨走到 今日,没想到落到这样一个结局,你觉得我老了,不好看了,人也没用了……” 和珅只得安慰她,说:“好了,好了,你要是看着长二姑不中意,我就不接长 二姑过门,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月瑶说:“可是你已经说了。” 和珅说:“反正我还没做,说说又没什么……” 月瑶说:“什么没什么,我都听见了!” 和珅说:“咱这不是正在商量嘛,我要不说,怎么商量?月瑶,你在我心中永 远是第一位,咱们白手起家,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也算是糟糠夫妻,那是 要永不下堂的。对我和珅来说,月瑶你是最重要的,你要是不愿意,我和珅这就回 了长二姑,我连夜就去回了她,我这就叫刘全……”和珅拉开架势,似乎真要去回。 “算了,这也是早晚的事,你能跟我商量就说明你心中有我……我要死劲拦着, 也没有什么用,其实,你的心早跑了!”月瑶说。 和珅忙说:“哪儿能啊,我就是想给你找个好帮手!” 冯月瑶擦着眼泪说:“你这说的也算是真心话……我听说那个长二姑很会理财, 你要喜欢,就接她过门吧。” 和珅惊喜,说:“夫人你同意啦?” 月瑶说:“同意不同意,都得这样,女人嘛,听见这种事总是很伤心,可伤心 归伤心,有什么用?” 和珅说:“夫人如此通情达理,让和珅真是出乎意料。” 月瑶说:“你刚才一说要纳长二姑为妾,我也很意外啊!” 和珅问:“为什么?” 月瑶说:“我还以为你纳的是青莲呢!” 提到青莲,和珅心里就有点不快,说:“说青莲干什么,只怕青莲正等着王杰 接她过门呢!” 一顶小轿抬进了和府的院中,轿帘掀开,长二姑走了出来。长二姑抬眼看去, 院中十分凄冷,既无喜庆气氛,也无迎接的人群,这与她自己插花穿红的装束形成 巨大的反差。 和府客厅里,徐长春指着向屋里走来的长二姑,对和珅说:“和大人,人我给 你接来了,以后还望大人多多提携我呀。” 和珅说:“你老徐办这种事还挺麻利!” 徐长春说:“拖不得呀,和大人,春宵一刻值千金!” 和珅乐不可支,说:“看看,又说笑了。” 这时,长二姑进了屋,跪在和珅面前:“叩见老爷!”和珅说:“起来,起来, 从你跨进这个门,咱就是一家人了,以后那些繁文褥节,就不必拘泥了……” 长二姑站起来,说道:“二姑初人和门,府里的事情还不熟悉,希望老爷多多 指教!” 和珅说:“要说指教,还真得提个醒,你我之间有话,待会儿再说,你现在赶 紧去拜过大夫人。” 长二姑说:“夫人自然是要拜的,怎么个拜法,二姑想听听老爷的吩咐!” 和珅说:“见了面,行行姐妹之礼,这个你懂……更重要的是,你要让夫人放 心,你要让她知道,夫人就是夫人,明白吗?” 长二姑点头。 长二姑房中,和珅指挥着丫环布置房子。“把这家具再擦一遍,大红喜字再贴 高一点,把这个桌子挪一挪……”和珅摸着一个家具,恼火地说:“这是什么破烂? 拿走,拿走,去,把我书房那个多宝阁搬来放这儿!” 这时,长二姑进来了,面色凄凉。和珅挺高兴,问她:“怎么样,我把这新房 布置得还有点模样吧?”和珅再一看,长二姑满脸愁绪,不知怎么了,连忙招呼那 些丫环:“你们出去,你们都出去……”丫环都退了出去,门也关上了。 和珅关切地问长二姑:“怎么了?”长二姑投人和珅怀抱就哭。和珅忙劝: “别哭,别哭,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呀,喜日子哭了不好。”长二姑哭得更伤心。 和珅问她:“怎么了,月瑶欺负你了?”长二姑摇头否认。和珅又问:“她给你脸 色看了?”长二姑又摇头。 和珅不解了,说:“那你哭个什么劲?别哭,别哭……” 长二姑说:“这哪像个喜日子呀,别人结婚都是大张旗鼓,兴师动众,我长二 姑结婚怎么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进了和府,悄无声息入了洞房,我就不敢仔细想, 一想,心里就觉得堵得难受。” 和珅对长二姑安慰说:“这样请你过门确实是委屈你了,不过,我也是没有办 法……案子和婚事扯得太紧,咱不能给朱珪、王杰他们留下话柄。” 长二姑说:“老爷,我知道您的难处,这件事只能这样办……但是人都有虚荣 之心,尤其是女人,更喜欢攀比,就这样办完了人生大事,想起来总是觉得太亏待 自己了。” 和珅说:“没关系,找个机会我给你弥补回来。” 长二姑说:“其实,我并不在乎这些场面上的事,只要老爷您心中有我就行了。” 和珅说:“我心中自然是有你了,倘若不然,我怎么会甘冒风险,如此急迫地 把你接进府来……” 长二姑说:“老爷这么一说,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了。” 和珅说:“这就对了,不要计较这些小事情,要往前看,只要你我联手,风光 的日子都在前面等着哪!还愁找补不回来?” 长二姑点头,面色开朗了许多。 和府客厅里,和珅正在喝茶。徐长春匆匆进来,拎着一个包裹,说:“和大人! 下官把金佛给您请来了!”和珅很兴奋地接过包裹,又警惕地问:“你从库房拿出 来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徐长春说:“保证除了守卫库房的侍卫,没有人知道!” 和珅说:“那侍卫怎么办?” 徐长春说:“我已经拿银子封住了传卫的嘴!” 和珅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精美的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尊金光灿灿的金 佛。 和珅两眼放光,取出金佛细细把玩,爱不释手,说:“徐大人知道当年京城里 闹得沸沸扬扬的‘九卿吊石匠’一案吧?这尊金佛就是导致一代名臣鄂桂鄂中堂送 命的那尊金佛!唉!徐大人,你说人生在世,到底是图个什么呀?” 徐长春说:“愿听和大人高见。” 和珅说:“李太白诗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真是至理名 言啊!人为享受而生,人生若不懂享受,那可真是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中间 对不起自己!鄂桂怎么样?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国之栋梁!听起来好听吧?可他 的结局如何呢?一世的英名就毁在了这尊金佛身上!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相信他天 天都在九泉之下吃后悔药呢!——我和珅可不打算将来吃后悔药!人生就这几十年, 活着一天就享受一天,就是死了也不会后悔!“ 徐长春附和道:“对!对!是!是!和大人所言极是!徐某茅塞顿开!” 和珅把玩着小金佛,说:“这尊金佛一直放在皇宫库房里蒙尘,可真是对佛祖 的不敬!哈哈哈哈!所以我要把它请到府上供奉,它就是我的镇宅之宝了!” 这时刘全与长二姑回来了。刘全看到金佛,惊奇地问:“老爷!怎么又把它拿 回来了?” 和珅说:“上次是恒善送的,我看恒善这个倒霉蛋迟早要出事,怕受连累,所 以没留;当然也是顾及大夫人的面子,这个东西与鄂桂相连,总是让她伤心!” 长二姑说:“那现在怎么又拿回来了?不怕大夫人生气了?” 和珅说:“我是犹豫再三,割舍不下……新府已经落成多日,我一直想有一件 镇宅之宝,我思前想后,总觉得这个金佛是再合适不过了!” 刘全等人都点头附和:“合适!合适!” 和珅警告刘全与长二姑:“金佛的事,千万不能让夫人知道!” 二人点头,说:“明白!” 长二姑说:“老爷,我们在城里四处都看过了,有一家老字号——‘李氏丝绸 庄’生意很不错!要是拿过来,一定生意兴隆!” 徐长春说:“和大人!我有位老朋友也开了家丝绸庄,叫瑞福记丝绸庄,生意 也很红火!您何不一起拿下呀?” 和珅说:“好啊!既然他是你的朋友,那你就出面帮我办妥这件事!” 徐长春说:“和大人是我的再生父母,恩重如山,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和珅说:“我们就来个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一举拿下这两家绸缎庄!记住, 这次要干得干净利落,别让夫人,特别是青莲、王杰他们闻出风来!” 徐长春领着瑞福记丝绸庄的老板夏中杰来长二姑的库房里看货。“夏老板,您 先看看这货色合不合您的意。”徐长春说。夏中杰仔细地摸、捻着丝绸,很满意地 说:“这批货是从苏州来的吧?”长二姑说:“夏老板好眼力!这是苏州上好的蚕 丝织出来的,花纹质地非一般丝绸可比!” 夏中杰点头,问:“夫人有多少货?” 长二姑说:“这里是十船,还有十船马上就运到!” 夏中杰深吸了一口气,问:“我有意把这二十船丝绸全部盘下来,只是一时拿 不出这么多银子!唉!” 徐长春说:“夫人!夏老板是我的朋友,生意上都是很可靠的。您能不能把这 批货先赊给夏老板,银子分期归还?” 长二姑面有难色,说:“这个恐怕不行吧。万一出什么变故,这二十船丝绸可 不是小数,我可赔不起!” 夏中杰很着急,说:“夫人!我夏中杰在生意场上是从不失信!您可以去打听 打听!” 长二姑笑笑,说:“你我可是第一次打交道啊!” 夏中杰乞求徐长春,说:“徐大人,我们是老朋友了,您帮小弟说句话吧!” 徐长春说:“夫人!我徐某是吃宫饭的,您不用怕我跑掉。徐某今天就当个中 人,以自己的薄面为夏老板担保,长二奶奶能不能通融通融啊?” 长二姑说:“徐大人,您可让我为难了!你内务府大臣的面子我可承当不起! 话说到这儿,我只能从命了!” 夏中杰面露喜色,说:“多谢夫人!多谢徐大人!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写个 契约啊?” 长二姑说:“那好吧!”长二姑和夏老板分别在已经写好的契约上签字画押。 夏中杰收起自己那份契约,喜不自胜地说:“夫人,那我先把货运走了!”长 二姑说:“既然签字画押了,你就运吧!” 伙计们扛着成匹的丝绸往瑞福记丝绸庄库房里码放,夏中杰和徐长春在一旁看 着。夏中杰塞给徐长春一张银票,说:“多谢徐大人成全!这一千两银票聊表谢意, 日后另有孝敬!”徐长春假意推让,说:“都是老朋友了,何必客气!”夏中杰说 :“请务必笑纳。否则就是瞧不起老朋友!”徐长春说:“那我就收下了!不好意 思!实在不好意思!夏老板,您就等着发财吧!” 早晨夏中杰正在床上做着美梦,笑眯眯地睡着。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有人 喊:“夏老板!夏老板!”夏中杰惊醒,问:“什么事?”伙计在外面说:“你快 出来看看吧!库房里的丝绸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夏老板连忙下了床,来到库房,库房里空空如也,那些丝绸已无影无踪。夏老 板脸色大变! 夏老板焦急万分地来到直隶州知府客厅,求知府说:“知府大人!那十船丝绸 把小的身家性命都押进去了,要是找不回来,小的就只有一死了!” 知府不慌不忙地喝着茶,说:“不要说得那么可怜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 烧!不要着急,直隶这么大地界,像你这样的案子每天都得有十件八件的,我总得 一件一件地办吧!当个父母官也不易呀!” 夏中杰把一张银票向知府递过去,说:“大人,这是两千两银子,是小的一点 心意!小的那十船丝绸,全仰仗大人您了!” 知府没接银票,说:“放这儿吧!回去听信儿!” 刘全来到瑞福记丝绸庄,作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对夏中杰说:“夏老板!昨个 儿和大人一回去,就把二奶奶骂了一顿!他说和府的生意也急缺银两,怎么还赊账 呢?没办法,我就只好来催夏老板了!”夏中杰一脸苦笑,说:“我要是能拿出那 么多银子,昨天我就不赊账了!”刘全掏出契约,说:“那就对不起了,夏老板, 我不得不收回那二十船丝绸了。”夏中杰震惊地问:“怎么是二十船丝绸?还有十 船丝绸没有到货呢!刘总管!”刘全说:“夏老板,你的记性不会那么差吧?你看 这契约上白纸黑字明明写的是二十船!” 夏中杰百口莫辩,道:“刘总管,咱们去找徐大人!他是保人,他清楚是怎么 回事!” 刘全与夏中杰一起来到徐长春府上,见了徐长春,夏中杰信心十足地说:“徐 大人!你来告诉刘总管,我昨天到底收了几船丝绸!” 徐长春说:“二十船呀!” 夏中杰张口结舌,说:“徐、徐大人!你怎么能说是二十船呢?我明明只收了 十船!” 徐长春说:“夏老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二十船就是二十船,契约上可是写 得清清楚楚啊!咱可不能赖账!” 夏中杰明白了,说:“嗅!徐大人!你们串通一气来坑害我!我们以前是朋友 啊,你怎么能这样呢?简直禽兽不如!” 刘全说:“你骂也没用!契约上是二十船,保人也说二十船,那就是二十船!” 夏中杰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一群差役跑进李氏丝绸庄,吆喝着:“奉直隶州知府大人之命,查封李氏丝绸 庄!任何人不得违抗,否则严惩不贷户差役们到处翻箱倒柜,一时间鸡飞狗跳。老 板李德润连忙出来,说:”‘各位差官!本号犯了什么王法?为何查封?“直隶知 府到了,厉声道:”因为你犯了偷窃罪!“李德润莫名其妙:”这、这从何说起呀! “几位差役出来报告:”大人!库房找到大批赃物!“直隶知府说:”怎么样?李 老板,要不要看看去?“ 直隶知府和李德润来到李氏丝绸庄库房,直隶知府指着库房里的大批丝绸问: “李老板!这些丝绸你作何解释呀?” 李德润说:“哎呀大人!冤枉啊!这些丝绸都是我刚刚买进的!” 直隶知府冷笑,说:“是不是买来的,马上就见分晓!传夏老板、长二夫人!” 夏中杰焦急地进来一看,立刻惊叫:“这就是我失窃的那十船丝绸!” 直隶知府说:“长二夫人,您也来认认!” 长二姑—看,回答:“没错,这就是昨天我卖给夏老板的丝绸!” 李德润说:“知府大人!这些丝绸真的是本号买来的!” 直隶知府说:“那好,你把卖主找来!只要他说是他卖给你的,我就不追究你 的偷窃之罪!” 李德润脸都白了,说:“小的并不认识卖主!货款两清他就走了!” 直隶知府说:“还敢狡辩!来人,把这个窃贼给我抓起来,押人大牢!” 李德润说:“大人!冤枉啊!” 长二姑说:“大人!我只想要回丝绸,不想难为李老板!这事我们就私了,不 劳大人动问!” 直隶知府说:“李德润!你愿意私了吗?” 李德润惊恐地说:“愿意!愿意!” 长二姑说:“如果你交出另十船丝绸,我就不把你告上公堂!” 李德润说:“可是我只买了这十船丝绸,从哪弄十船来?” 长二姑作无奈状,说:“没有二十船,那就只好公事公办了!” 王杰在圆明园维修工地上干活,徐长春走过来了。徐长春笑嘻嘻地说:“王大 人委屈了!委屈了!”王杰不理他,自顾自地于活。徐长春说:“既然皇上罚您在 这里干活,我也不能不支配支配你了!要不也对不起皇上呀!这么着吧——你看, 那边砌台阶需要这堆石头,你就把这堆石头搬过去吧!”王杰看都不看他,放下手 里的活,开始搬那堆石头。 王杰默默地干了一个上午,把石头全部搬过去,嘲讽地看着他。 徐长春见王杰不向他求饶,心生恼怒,说:“刚才石匠们说了,这堆石头又用 不上了!放在这里碍手碍脚不方便,你再把它搬回原处。” 王杰还是一言不发,嘲讽地看看他,又弯下腰去开始搬石头。“徐长春!你这 条狗!胆敢要弄王大人!”青莲不知何时冒出来了,她怒目圆睁,上前抓住徐长春 的辫子使劲扯,说:“我看你还敢狗仗人势,胡作非为!”徐长春疼得哎哟哎哟乱 叫,帽子也掉了。他连连向青莲求饶:“放手啊青莲姑娘!求求你了,放手吧!疼 死我了!” 青莲问:“你还敢要弄王大人吗?” 徐长春说:“哎哟!不敢了,再不敢了!青莲姑娘放手吧!” 青莲松开手,说:“滚!”徐长春连忙捡起帽子,胡乱戴上跑了。工匠们一阵 哄笑。 青莲王杰一同来到酒楼,二人正在对饮。青莲给王杰斟了一杯酒,说:“这些 日子王大人受委屈了!”王杰说:“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和珅和徐长春就是想让 我服软,向他们求饶,我王杰岂是那种没有骨气的人!” 青莲说:“王大人宠辱不惊,可见修养之深,青莲由衷佩服!” 王杰说:“不敢当,不敢当!我也只是个倔脾气而已!” 忽然邻桌两个人的感叹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是夏中杰和李德润也在这里喝闷酒, 两个人都已经醉醺醺了。 夏中杰说:“李兄,徐长春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害我不浅呀!现在想来我也真 是咎由自取啊!和珅是什么人,谁不知道?我竟想跟他做生意!真是鬼迷心窍!鬼 迷心窍啊!现在真是后悔莫及呀!” 李德润说:“夏兄何必自责?我李某招谁惹谁了,不也落得一样的下场嘛!和 珅眼红你我的丝绸庄,设计构陷!他拿不到是决不肯罢休的!这是你我活该倒霉!” 夏中杰流泪,说:“可惜了!你我二人都是半辈子苦心操持,才经营起来的丝 绸庄。生意刚刚红火,丝绸庄就变成和珅的了!心痛啊!心疼啊!” 李德润说:“夏兄,认命吧!和珅如今是一手遮天,谁也奈何不了他呀!” 王杰噌的站了起来,说:“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二位老板,你们刚才说的可是 事实?” 李德润说:“没有半句虚言!” 青莲说:“和珅如今真是贪得无厌了!王大人您就向皇上禀报吧!我决不再偏 袒他!” 夏中杰惊奇地看着王杰,问:“这位是?”青莲说:“他是监察御史王大人!” 夏中杰、李德润立刻跪下,说:“王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如今已经 被逼得走投无路了!”王杰说:“二位请起!你们写个状子,把事情说清楚,我替 你们面呈皇上!” 夏中杰、李德润叩头,说:“谢王大人!” 一日,和珅陪着乾隆过来查看圆明园工地,王杰等人正在干活,见乾隆来了都 纷纷跪下。“王杰,你起来吧!朕免了你的劳役,明日就回朝中办事!”乾隆说。 王杰说:“谢皇上!” 乾隆说:“王杰,你为人太锋芒毕露,早晚要吃亏的!这几日劳役,朕是想磨 磨你的棱角。你跟朕说说,有何心得呀?” 王杰说:“皇上!臣的心得就是,除恶务尽,不可姑息养奸!臣正有本要面奏 皇上,弹劾和大人放纵家人讹诈丝绸商人!”说着他掏出奏折,跪献给乾隆。乾隆 说:“你呀!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呈上来!”侍卫接过奏章,交给乾隆。 乾隆看了奏折,脸色铁青,问:“和珅!这是怎么回事?” 和珅佯装不知,说:“奴才只知道管家操办了两家丝绸庄,其中细节奴才没有 过问。” 乾隆说:“你可不要在朕面前装糊涂!” 和珅说:“奴才不敢!” 乾隆说:“王杰!你会同福长安一起去查办此案!” 王杰、福长安说:“臣(奴才)领旨!” 和珅将王杰将要查案一事告诉给长二姑。他紧张地说:“王杰这次可是来者不 善!千万不能给他抓住把柄!”长二姑胸有成竹地笑了,说:“老爷放心,我已经 都安排好了!另外十船丝绸已经运到京城!”和珅松了口气也笑了,说:“老二, 我真没白疼你!”两个人相视而笑。 福长安、王杰一同办案,两人来到长二姑早已安排好的一个库房。福长安带着 王杰进来,得意洋洋地说:“这就是奸商藏匿的另十船丝绸!王大人请过目!”王 杰一看,瞪大了眼睛,随即无奈叹息。 养心殿上,乾隆斥责王杰,说:“王杰,你还有什么话说?听信奸商一派胡言, 捕风捉影,乱我视听!我看你是不思悔改呀!” 福长安说:“皇上!王大人有意勾结不法奸商陷害和大人,奴才参劾他犯了陷 害忠良之罪!” 和珅说:“皇上!奴才受点委屈没什么要紧的!奴才只是担心王大人此举会引 发朝中大臣互相猜忌构陷之风,那可不利于臣子们专心于朝政啊!所以皇上还得发 话,以正风气吧?” 乾隆说:“王杰可没有银子啊!胀是不能指望他交出议罪银了!” 和珅说:“皇上!念同僚多年之谊,奴才愿意借给王大人议罪银!” 王杰说:“和大人!我可不要你的高利贷!我宁愿服劳役!” 乾隆有些不忍地说:“还去圆明园工地?不好吧!” 王杰说:“皇上!臣愿意去长芦盐场做盐丁!” 乾隆说:“既然是你自愿的,那你就去吧!要是受不了那个苦,就向朕禀报一 声。” 王杰说:“谢皇上!” 和珅一阵紧张。 王杰回到家中。青莲已在等他。“王大人又讨了个没趣,日后就不要与和珅斗 了,你斗不过他。”青莲劝道。王杰说:“正因为斗不过才去斗,我这次去长芦盐 场就是去挖他的赃窝。我在保定听说,那个茂祥钱庄的银子,就是从长芦转移过来 的,我要去摸一摸!不人虎穴,焉得虎子?”青莲说:“就人品而论,我对王大人 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王杰说:“过奖了。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王杰带着一个小包袱,来到长芦盐课司衙门前,发现盐课司大门紧闭,门前围 着一大群盐丁,吵吵嚷嚷。每个盐丁手里都拿着一把“白条子”,拍着门喊:“兑 银子!快给我们兑银子!” 王杰放下包袱,挤进人群,拉住为首的老盐丁钱大听问:“请问老人家,你们 为何在此吵闹?” 钱大听很气愤地说:“我们都是长芦盐场的盐丁!我们在盐场上风吹日晒地于 了大半年,皮都脱了好几层,可是工钱一两都没拿到,就攒了这一手的白条子!” 王杰问:“那是为什么?” 有人抢着回答:“为什么?因为盐课司大使一直只给我们打白条儿,一两银子 都没有发过!” 钱大听说:“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人张着嘴等着吃饭呢,可是我们 哪来的银子买粮食啊?再不发银子i 一家老小只能饿死了!” 这时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把王杰的包袱偷走了。 王杰问:“那盐课司大使有没有什么说法?” 钱大听说:“这个狗官,躲藏起来不肯见我们,我们都在这里等了三天了,他 连句话都没有!” 盐丁们愤怒起来,嚷嚷:“再等十年也是白等!别等了!我们冲进去找他算账!” 说着盐丁们激动起来,撞击大门要冲进去。 王杰试图阻止,说:“大家等等,听我说……”可谁还能听进去!盐丁们撞开 大门,拥了进去,王杰也被人群裹挟着进了盐课司。这时,一群官兵跑过来了。一 个头目喊:“大胆盐丁,竟敢聚众滋事!都给我抓起来!”盐丁们四散逃跑,王杰 与一些盐丁被官兵抓住。 王杰喊:“放开!我是朝廷的监察御史!”官兵停手,问:“那您的官碟文书 呢?”王杰四处寻找,说:“我的包袱呢?哎,我的包袱呢?”官兵讥笑,说: “装什么装?你是监察御史?狗屎!乖乖跟我们走吧!” 一群盐丁被捆着手串成一长串沿街走来,押解的官兵不停地呵斥着:“快走! 老实点!”百姓都在街道两旁同情地看着他们。青莲也出现在人群中。青莲忽然一 惊,她看见官兵抓的一群盐丁中有王杰。 和珅陪着乾隆也微服来到长芦盐课司外。乾隆说:“和珅,你进去打听打听, 王杰在哪片盐场当盐丁。青莲死说活说鼓动我来,就是想让我看看这监察御史当了 盐丁会是什么样子。”和珅说:“是!是!您稍等,我这就进去打听!” 片刻之后,和珅出来了,说:“黄先生!王杰根本就没来这里注册!” 乾隆说:“啊!那他去哪儿了?还能失踪了不成?赶紧给我想办法找!找不到 推你是问!” 和珅犹豫片刻,说:“我听说前些天这里有几个盐丁滋事,被官兵抓进了大牢, 王杰会不会也在其中?” 乾隆说:“走,大牢里看看去!” 和珅说:“是,黄先生!” 青莲来到大牢,亮出皇上赐给自己的“龙牌”,命令狱卒:“开门!我要进去 看一个人犯!”狱卒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龙牌,问:“这是什么劳什子?”青莲说: “瞎了你的狗眼!连皇上亲赐的龙牌都不知道!还不快给我开门!”狱卒嘴里不满 地嘟哝:“我又没见过这东西……”青莲说:“快开门!耽误了公干,你担当得起 吗?!”狱卒不敢违抗,将信将疑地打开门,放青莲进去。 王杰早就看见了她,见她进来,惊喜地问:“青莲,你怎么来了?” 青莲说:“我怕有人故意害你,就暗中跟来了,没想到果真如此!走,这不是 说话地方,我带你出去!”她拉着王杰就往外走。看守的狱卒拦住了她,说:“哎 哎!上哪儿去?你不能把人犯带走!” 青莲呵斥:“他是京城的监察御史,你们瞎了狗眼,敢把王御史押在牢房里! 还不快让开!” 一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充御史!“忽然有人高声说话。 王杰与青莲抬头一看,说话的人是乾隆,他和和珅都是商人打扮。青莲、王杰 立刻明白了,说:“黄先生!您怎么来了?”乾隆和和珅也进来了。 乾隆说:“我为什么就不能来?” 钱大听来到王杰身边,看着乾隆问:“他是谁呀?” 王杰灵机一动,说:“他就是大盐商黄老板啊!就是他拖欠了盐场的银子,盐 课司才给大家打白条!” 盐丁们一听都纷纷围了上来,愤愤然拿出白条子质问乾隆:“你为什么要拖欠 我们的银子?快还给我们!把白条上的银子兑给我们!” 和珅与青莲立刻冲上前来保着乾隆。和珅呵斥:“王杰!你不想活了!竟敢惊 扰黄先生!”王杰一意孤行,向乾隆喊:“黄老板!快还我们的银子!”其他盐丁 也跟着他往前拥,喊着:“还我们的银子!还我们的工钱!”和珅与青莲挡在皇上 前面,不让盐丁靠近皇上。和珅眼看抵挡不住,情急之中大喊:“你们找错人了! 我才是黄老板,他是我的账房先生!要银子来找我!”狱吏带着狱卒们进来,呵斥 盐丁:“反了你们!快给我退下!退下!” 狱吏对乾隆与和珅说:“你们出去!快给我出去!别在这儿给我添乱了!” 他又毕恭毕敬地对青莲说:“小姐,请您稍移尊步,到外面说话,您看行吗?” 乾隆不满,说:“你为何对她如此恭敬,对我却那么无礼!” 狱吏发火了,道:“叫你们出去你们就快出去,还在这儿废什么话!你们能跟 她比吗?你们不过是盐商,你们知道她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快走!” 乾隆恼怒,还要理论,和珅忙不迭地劝他:“黄先生!咱们快走吧!赶快离开 这是非之地!”他半推半拉地劝乾隆走出去。青莲和王杰忍俊不禁。“那我就把他 带走了!”青莲忍住笑对狱吏说。狱吏满口答应:“那您就带走吧!您慢走!”他 目送青莲和王杰出去,回头教训那个狱卒:“以后放机灵点儿!连龙牌都不认识, 差点得罪了大人物!”狱卒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乾隆进了客房,十分生气,他旁若无人地坐下,恨恨地说:“哼——”和珅见 此情形,连忙跪下,说:“皇上。”乾隆不耐烦地问:“什么事啊?”和珅说: “奴才向皇上请罪。” 乾隆说:“既然是请罪,自己说吧!”和珅说:“刚才在大牢之中,奴才一时 糊涂,将皇上说成是账房先生,反说自己是盐行的掌柜,奴才这是反仆为主,罪莫 大焉,奴才已经深深自责,但为惩戒和珅胆大妄为,奴才叩请皇上降罪!” 看和珅如此行事,王杰表情复杂。 乾隆说:“和珅,你刚才反仆为主,朕心中实在不悦,你这是无君无父,扰乱 纲常。” 和珅连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乾隆说:“但你挺身护驾,犯上之事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朕不怪罪你……起来 说吧!” 和珅仍然不起,说:“皇上虽然宽恕奴才,但奴才铸下犯上大罪,心中仍然惶 恐不安,请皇上训诫一二,让奴才铭记在心,永不再犯!” 乾隆说:“君君臣臣,乃自古礼法,可是你们这些做臣子的谁能理解其中的精 髓?……和珅,你既有心悔改,善莫大焉,回去之后、精读《论语》也就是了!” 和珅高兴起来,说:“奴才遵旨。”突然,乾隆一拍桌子,说:“王杰!朕要 把你的劳役从两个月加罚为一年,你服还是不服?” 王杰跪下,说:“臣忤逆皇上,臣甘愿受罚。” 乾隆说:“哈,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刚才干什么去了?你混淆视听,鼓动盐 丁围攻朕,陷朕于危险境地,你说,你究竟是何居心?” 王杰还没说话,和珅进言:“皇上,我看王杰他是成心让皇上难堪,以泄心中 不满!皇上罚他苦役,本意是让他闭门思过,谁知他不思悔改,反而伺机报复,他 报复和珅也就罢了,谁知他竟敢鼓噪乱民围攻皇上,这种事情,自我朝开国以来, 闻所未闻,现在竟由王杰一手酿成,确实是令人发指。皇上,奴才看了,也是愤慨 不已。” 乾隆听了点头,说:“王杰确实胆子不小。” 王杰连忙辩解道:“皇上,和大人所言,臣不能苟同,臣素承圣思,对吾皇万 岁敬仰之至,臣的心中,绝对没有半点要冒犯皇上的邪念!” 和珅说:“嘴上说没有,可是你已经酿成事实,这又做何解释?” 乾隆发话,道:“对呀,你这不是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 王杰说:“皇上,臣鼓动盐丁,确是事实,但绝对没有冒犯皇上的意思。” 乾隆问:“那你究竟意欲何为?” 王杰说:“臣想让皇上了解民情。” 和珅说:“皇上,王杰这纯粹是狡辩。” 乾隆制止和珅,说:“让他说完。”和珅只得退回一边。 王杰奏道:“皇上,您知道长芦盐丁为何如此愤怒?” 乾隆说:“盐丁的事情自有盐政去管,朕无须过问。” 王杰说:“盐丁辛苦一年,竟无分文所得,生活无以为继乾隆不解地问:”这 朕就不解了。晒盐卖盐,卖盐得钱,为何竟无分文所得?“ 和珅这时有点紧张。 王杰说:“臣开始也不明白,详查以后才弄清楚……盐课司收盐之后,并没有 按朝廷的规定,支付盐丁银两,只是给盐丁开付白条。” 乾隆说:“白条有什么用?黎民百姓到集市购置柴米油盐,商家要的是银子, 没听说有人愿意收白条。” 王杰说:“皇上说得极是,盐丁手拿白条,只能是画饼充饥,可是一日三餐总 要打发,老婆孩子总要养活,哪一样少了银子都不行。此次盐丁闹事,就是因为他 们手中拿的白条,长达一年都没有兑现。” 乾隆一听生气道:“简直是岂有此理,朝廷拨给盐政的钱都用到哪里去了,一 年都不给银子,让人家怎么活?和珅,这长芦盐政归你管,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珅这时只得回道:“皇上,这白条一事,奴才也是刚刚听说,奴才听后,也大为 震惊,但事实究竟如何,现在也无从确认,所以,请皇上思准,奴才这就去严查!” 乾隆说:“你马上去查,让他们从速把白条都给人家清了,逾期不清,我拿你 和珅是问!” 和珅叩首,道:“奴才遵旨。” 苏凌阿书房里,苏凌阿跪在地上,一副请罪的表情。和珅说:“苏凌阿,你好 歹也是个长芦盐政使,怎么做事如此宵小,连盐丁那一点点工钱你也放在眼里,扣 着不放。” 苏凌阿道:“和大人,咱的钱庄四面开花,生意兴隆,就是银根太紧,所以我 才把他们那点工钱也调了过去。” 和珅斥道:“一根甘蔗两头吃,你吃得了吗?你现在挪用的是什么钱你知道吗? 那是盐丁的活命钱!盐课司收盐打了那么多白条子,盐丁滋事闹起来,纸里还能包 得住火吗?你办的事蠢不蠢?你说,你蠢不蠢?” 苏凌阿连忙口称,苏凌阿愚蠢透顶。和珅说,知道自己蠢,赶紧想办法补救。 “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下不为例,再不给他们打白条也就是了。”苏凌阿说。 和珅说,不是下不为例,而是要立即改正!你明白吗?苏凌阿面露难色,这,数目 太大。 和珅说:“再难,你也要想办法把白条子赶紧给我兑现了……这件事,皇上已 经知道了,正等着瞧你如何办理哪,办砸了,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苏凌阿只得唯唯诺诺,说这就回去想办法。 苏凌阿一来到官衙,急忙召来各盐课司大使,聚集议事。苏凌阿给大家说: “现在盐丁闹得很凶,上面也查得很紧,皇上都开始过问了,咱们再不控制,局面 就很难收拾了,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一句话,你们各自马上回去,赶紧想办法给 盐丁兑换白条子,一时不能全部兑换,起码也要兑换一部分,千万不要让他们再闹 事。” 盛泰说:“大人,我们是想把白条子兑回来,可是我们手中银子不够啊。”其 他大使们也点头称是。苏凌阿说话了:“银子不够就任凭盐丁们闹下去?你这个大 使还想不想当了,银子不够?银子不够就从钱庄借,记住,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两 天之内把这件事办好,不然,你们谁那儿出了问题,我就让你们谁兜着。” 盐课司大使盛泰就小声骂苏凌阿:“这老王八蛋,他在上面扣着盐丁银两不发, 让咱们借钱兑换白条子。钱庄是他与黄泰昌开的,借了银子还得给他利息,闲来闹 去,盐课司里的‘窟窿’谁来补?” 边上的盐课司大使劝盛泰识相些,告诫他算了,现在不是说理的时候,听说皇 上微服下来私访,小心为妙,脑袋要紧。 客栈客房里,和珅带着苏凌阿来见乾隆。和珅说:“皇上,白条子一事奴才已 经详加调查,白条在部分盐场确实存在,但并没有像王杰说的那么严重。”乾隆问, 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苏凌阿说,盐商收盐之后,拖欠盐场的银子,这样,下面有 的盐课司由于银根暂时短缺,就给盐丁打了白条子,但是随后都会及时补上。 “盐丁手拿白条子,寻衅滋事,朕亲眼所见,这你又做何解释?”乾隆问。 苏凌阿说:“最近几日,确有几个盐课司大使处事不当,导致盐丁聚众闹事, 奴才已经严厉申斥了这几个犯有过失的盐课司大使,责令他们两日之内兑现所有白 条子。”和珅趁机进言,如此以来,盐丁不会再滋事,皇上也可以安心还朝了!乾 隆点头,叮嘱白条一事,当以长芦为戒,以后不可再犯! 和珅赶紧说:“奴才回京以后,立即发布公文,将皇上的旨意向各地官员申明, 从今以后,不许任何官员向黎民百姓滥发白条子,违者严究。” 乾隆满意地说:“好啊,有此收获,朕也算不虚此行。” 王杰、青莲走在街上。‘’王大人,皇上要你在这长芦盐场做一年的苦役,你 现在是身无分文,连个铺盖、换洗衣服都没有,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青莲说。 王杰苦笑,实在不行,只有挨门乞讨了!青莲开玩笑,道:”长芦遍地都是白条子, 你若讨来一把白条子也是画饼充饥呀!“两人笑了。 王杰忧心忡忡,但愿不是这样,如果到了连讨饭都要打白条的时候,恐怕长芦 盐政就要掉脑袋了!青莲抬头,见眼前有家钱庄,说:“说笑归说笑,饭还是要吃, 衣还是要穿,正好我带了银票,给你兑些银子,免得你付来白条没饭吃。”说着, 青莲进了钱庄。 少顷从钱庄走出,青莲把兑出的银两交给王杰,说:“王大人,这是二十两纹 银,你拿去用吧!”王杰接了银两,说:“就算我借你的,回京以后一定奉还。” 说着,王杰竟对银子仔细研究起来,奇怪了,钱庄里怎么放出了库银?青莲也很惊 讶,市面上怎么会有库银? 王杰发现手中的库银,内府库银的戳记还能看得一清二楚!青莲问:“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 王杰思忖,这和保定的钱庄是穿连裆裤的! 王杰对青莲说:“查张宠遂的时候,我就发现保定有家钱庄私放库银,当时, 我还发现苏凌阿慌慌张张来到保定,然而和珅却对皇上说钱庄的后台老板是张宠遂 ……张宠遂当时已经正法,和珅怎么说,也无从对证,但我一直对苏凌阿心存疑虑 ……今天在长芦又发现和保定一模一样的银子,更坚定了我在保定时的怀疑,苏凌 阿很可能挪用库银开办钱庄,从中牟利,和珅不但知情,而且还掩盖包庇。” 青莲不相信,道:“苏凌阿与和珅是有亲戚关系,但和珅不至于这么大的胆子, 欺瞒皇上,窃取国库,这每一样罪过,都是可以杀头的。” 王杰说:“先不忙于定论,当务之急,是详加调查,摸清他们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