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好,风景旧音愔,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白居易忆江南) 弘治八年苏州茶馆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两三名伙计周旋在食客问,又是吆喝,又是打揖,忙得不亦乐乎,不愧在苏 州第一大茶馆,见他们楼上楼下跑,一刻也不敢懈怠的招呼着上门的财神爷。 此刻虽已过午膳,店里的生意却未受影响,好得令人咋舌,再瞧瞧附近的几 家门可罗雀的惨状,不得不得人好奇,究竟这家茶馆有何特殊之处,为什么能经 营得如此有声有色? 有人会说店家祖上积德,也有人道是店家懂得经商之道,在茶余饭后时,仍 能不计成本的提供娱乐给大众,或许这就是成功之道。 一对像父女的男女在厅前一站,穿着有些寒碜,他们仍保持干净的外表,两 人弯身一揖,手抱琵琶的姑娘坐下,略带忧郁的脸蛋挂着浅浅的笑,向在场的客 人微一颔首。 嘈杂声渐渐静了下来,只剩下微弱的私语声。 中年人往前一站,道:“各位客官,小女今天准备的曲目是白乐天的诗《琵 瑟行》,请多指教。” 现场的人有人鼓噪,“又是这个,前天唱过了,听都听腻了。”也有不少人 附仪。 禀持着客人永远是对的原则,中年人低声询问女儿。 “既然各位客官想听点新鲜的,那小女就来曲《葬花》,请各位多多指教。” 掌声如雷响起,众人品尝着茶,聆听着小曲儿,真可说是人生一大快事。 弹琵琶的姑娘轻拔一段前奏,哀怨的曲子才由她口中软腻婉转的唱出。 一首曲子唱得柔肠百转,荡人心弦,显得凄艳而不俗。 唱罢,又是一阵叫好的掌声,赞许她音色的优美,及唱作具体佳的演出。 父女俩同时答谢回礼,顺利完成今天的一场演出,开始一桌桌要着赏银。 谈笑喧哗声再度响起,食客来来去去,穿梭不停。 苏州人讲究生活的情调,不管有钱没钱,人人手上一杯上好的太湖绿茶“碧 螺春”,听听小曲儿,过得好不惬意。 可是坐在一楼的海棠而言,“惬意”绝不是她目前的心情。 出谷已经有半个月了,想找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而且说不定小妹 早就回百花幽谷。不禁要怪自己性子太急,没有思虑清楚就冲出门,现在后悔也 来不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如趁机游览一番, 将来好留个回忆也不错,就这么办了。 一双皓腕捧起茶杯,将杯沿凑向红馨的朱唇吸了口茶,眼角扫到几位不速之 客。 这一路行来,要说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美貌引起多少爱慕的眼光,那是不可 能的,不过大多只是远观,没多大的威胁性,但方才一进这家客栈,就觉得芒刺 在背,好几道淫亵的眼光不时投在她身上,让她不大舒服。 海堂凤眼微转,波光生媚,在不经意间散发妩媚的风情,看得来人心痒难搔。 “这位姑娘,一个人吗?”三人中推派出的代表诞着脸问道。 遇到这种好色之徒。大可以“用力”的教训他们一顿,不过她心情正好,有 时间跟他们玩玩。看开口这个人,全身上下金光闪闪,有钱怕人家不知道吗? 她佯装羞涩,勾起一丝媚笑,“小女子正感到寂寞,公子是……” 虽然她才说了几个字,但噪音娇慵无着力,听得人意乱情迷,难以自持,更 不用说那三位公子哥儿,人人一副痴呆样,口水都收不住了。 “公子,怎么不说话呢?”色狼!登徒子!本姑娘今天就替苏州的妇女同胞 们惩戒你们,让你们晓得女人可不是弱者,花采多了,总会被刺扎到的。 带头的公子哥猛咽着口水,两眼发亮,“姑娘是外地人吧!咱们在苏州可是 大大有名的苏州三少,我姓杨,木易杨——” “换我说了,姑娘,我姓简,简单的简,不是我自夸,咱们简家在苏州—— 不,在江苏可算是第一钱庄。”第二名公子哥儿迫不及待的插嘴,不让他的死党 专美于前,他那两颗大爆牙,让海棠噗哧的娇笑出声,他还沾沾自喜,以为博得 美人笑。“古人云:”回眸一笑百媚生‘,真是一点都没错,大美了!“我笑你 的大头鬼,待会儿让你哭不出来。 “小女子只是平凡之姿,公子谬赞了。”她半垂眼睑,努力的做出不胜娇羞 的模样。 “该换我了吧!”第三名公子哥儿不堪被冷落,排开两人,上前道:“姑娘 别信他们,论有钱有势,谁也比不上我王守财,我爹专交朝廷权贵,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他们两个算什么东西,姑娘,你跟我回去,我会好好疼你的。” “喂!王兄,你说的什么话?难道我家会比不上你家吗?”爆牙公子老羞成 怒的质问他,“你爹都要惧怕我爹三分,不信你回去问问看。” “胡说,是你爹怕我爹,上个月还送礼到我家,拜托我爹介绍几位大人给他 认识,少给我装不知道。”他马上反唇相稽,输人不输阵,要比大家一起比,尤 其在美人面前,可丢不起这具脸。 “你才胡说八道王守财,去年是谁来向我爹借一万两的?我可有借据做证, 不信我回去拿给你看。”爆牙公子不服输,开始互揭疮疤。 原先带头的杨公子倒是比较聪明,人家鹉蚌相争,他渔翁得利,准备来个坐 享其成,管他什么苏州三少谁得到美人,谁就是胜利者。 “姑娘,让你见笑了,这两个人姑娘怎么会看上眼呢?不如跟我回去,包你 吃穿不尽,奴婢成群,你觉得如何?”他厚颜无耻的欺近,瞧着她那白润的肌肤, 恨不能咬上一口。 海棠稍稍避开他喷下的鼻息,忍住一阵恶心的感,她向来爱干净,身上绝不 愿意沾染上讨厌的味道,尤其是厌恶的男人气味。 “公子的盛情,小女子心领了,小女了不忍心破坏你们之间的友谊,还是算 了吧!”她婉惜的叹道。 “什么友谊,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姑娘就不必顾虑了。”为了面前这大美人, 就算和朋友闹翻了也甘愿。 “杨志中,你说什么?!好哇!原来你是这种人,算我看错你了,这美人我 要了!”王守财认清了好友的真面目,想抢人,他也不会输的。 “哼!你慢慢等,美人我要定了,轮不到你的份。”爆牙公子嘲笑其他同伙 道。 “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我杨某人要的东西谁敢跟我抢?她是我的。” “你放屁,她是我的。”这下连粗话也笼了。 “我的,她是我的。” 三人开始争夺共有一个根狗骨头,闹到不可开交。 海棠自顾喝着茶,观赏着你争我夺的戏码,象个旁观者,而不是肇事者;甚 至看到精彩处,还鼓掌叫好。 “大好看了,再吵了一点,还不够刺激,简公子,那两人看不起你呢!怎么 你无动于衷?骂回去啊!杨公子,你不是很聪明吗?这个笨蛋也奈何不了,太没 用了吧?王公子,还是你最行,背后有大官撑腰,可别丢脸喔!” 她边喝茶,边煽着火,善尽她狗骨头的职责,抢得不够热烈,显示不出她的 价值,反正只是动动嘴,何乐而不为。 谁说美人不是祸水,尤其像她这种兼具美貌与聪明的女人,不就是活生生的 证据吗?看看那三人互咬着对方不放,恨不得反对方咬死的情形,这就是惹上她 的下场,只能怨他们自己罗! “三位慢慢聊,不用急,我没空陪你们了。”海棠看久了,也感到无趣,四 周围观的也看得不亦乐乎,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该走人了。 三位撕破脸的苏州三少这才警觉的住了口,总算恢复了神智,再看看其他人 闷头大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被一个女人耍了。 “不准走,你敢耍咱们?”这下可好,三人很快的连成一气,堵住她的去路。 海棠无视于挡在前头的三个门神,嫣然一笑,娇艳动人。 “脚长在我身上,你说不准走,我就得乖乖听话吗?说我耍你们,要不是你 们心甘情愿被耍,我又怎么耍得动你们呢?公子的话有语病呢!” “臭娘们,没人敢耍咱们三兄弟,今天你休想走出这间客栈一步。”爆牙公 子说得口沫横飞,暴跳如雷。 她挑高一双柳叶眉,佯不解,“变得可真快,才一转眼,你们又称兄道弟起 来,忘了刚才自己说了些什么吗?” “不要中了她的挑拨离间计,先把她抓起来,带走再说。” “嘿,嘿,大美人,乖乖的跟咱们走吧!不然有你苦头吃了,这一身细皮嫩 肉要是受了伤,少爷我可会心疼的不得了。” 一旦色欲熏心,就准备用强硬的手段通她就范。 数只魔掌同时探向她,海堂嗔哼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袖向他们扫 去,“啪!啪!啪!”不多也不,刚刚好三声,一人一个耳刮子,打得他们七荤 八素,眼冒金星。 “好,姑娘打得好。” “这三人该打,再来一个。”有人大叫安可。 看来,这三人在地方上的恶名远播,早引起共愤,自已不过给他们一个教训 罢了。 海棠拍拍衣袖,像怕沾上秽气般,嫌恶的蹩着眉尖。 “这一巴掌算是小上的惩罚,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姑娘不喜欢见血,不然可 没那么轻易放过你们。”这种包胆包天的小人,没在他们脸上划几道留做纪念, 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你这臭娘们,居然敢出手打人,咱们也不用对她客气了。”有钱加有势的 王守财吞不下这口怨气,吆喝道:“各位,只要能帮咱们抓到她,本少爷赏五十 两银子。” “咱人两人也各赏五十两,总共一百五十两。”其他两人忙跟进,就不信有 钱不能使鬼推磨,何况一百五十两,寻常人家可以过一年好日子了。 只听现场一阵桌椅撞声,好几名大汉逞匹夫之勇,冲着银子要试试看,就不 信奈何不了一名弱女子。 这大骚动引起店家关心,掌柜的忙来劝阻。 “杨少爷,王少爷,简少爷,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咱们做小本生意的禁不起 各位一闹,三位行行好,千万不要闹事。” “闪开,有任何损失,本少爷有的是银子赔,怕什么?大家还不。快上,一 百五十两不想要了吗?”王守财推一掌柜一把,手两个鼻孔瞪人。 “还不给本少爷上,第一个抓到的另有奖赏。”一不做二不休,面子可得讨 回来才行。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海棠莲花玉指仔细一数,一、二。三、……六、七、 八,喝!整整八名大汉一拥而上,不是她怕不过,要她浪费力气跟他们对打,弄 得香汗淋漓,坏了她完美的形象,多不划算,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犯不着跟小 人一般见识,累死自己。 “慢!”她娇叱道。 所有人在她的指示下止住不动,若不为了面子,谁能狠心对一位美人出手, 要是她自动投降是在好不过了。 “美人,怕了吗?没关系,你只要答应本少爷走,我绝不会为难你的。”自 尊总算扳回来,苏州三少异口同声的道。 她无限柔弱的拍着胸口,嗔怨道:“人家好怕喔!你们几个大男人就会欺负 我这弱女子,羞也不羞!起码得等人家准备好嘛!” 那副醉人的娇态,看傻了在场的人,只听见好几个喉头的吞咽着,眼珠子既 也舍不得眨一下。 “准备什么,美人?”有人呆呆的问道。 “准备——”海棠轻撩起裙摆,吐出结尾。“跑哇!一群笨蛋。” 话声刚落,她反身奔向窗口,裙摆掀起层层波浪,像一尾美人鱼,急于投向 大海的怀抱。 跨过窗权,朝下喊道:“下面的人快让开,压死恕不偿命——”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身后将近十个人黑压压的欺过来,害她顾 不得楼下有没有人,纵身跃下。 照理说,她的轻功从二楼跳下还绰绰有余,偏偏底下正好有人经过。 “那是谁?。快闪开……啊!”她尖细的大叫,完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 为我而死,她已经提出警告了,闪避不及也怨不了她。“哎”海棠呻吟了一声, 半睁眼,不敢想像目前是什么情况。 慢着!她敏锐的察觉腰扣上着一只巨掌,断定是……男人的手,她倒抽口气, 凤眼上扬,瞅上敢吃她豆腐的男人。 老天!迎面的是一双足以媲美女人的漂亮的眸子,漾着兴味的注视她,探幽 不见底的眼珠让她芳心一悸,再打量他整张俊逸非凡的脸孔,即使潘安再世也该 自叹弗如,剑眉飞鬓,鼻梁挺直,傅唇起优美的弧形,束发,特别在两侧留下长 长的鬓发,显得格外不羁。 他抬头望一眼二楼的窗口,又低下头瞧她,眨眨眼睛问道:“姑娘是在表演 跳楼吗?在下是不是妨碍了姑娘的表演?” 海棠清醒过来,红晕着双颊,暗骂自己看个男人也会看呆了。 “本姑娘跳楼干你什么事?色狼,快放我下去,听见没有?放开我——”一 串小拳头捶在他脸上,挣扎着要下来。 而那无辜者只好照作,他只是尽救人的本份,怎么知道人家会那么凶的回报 他,好人难为啊! “本姑娘没空理你,以后再找你算帐。”误她逃跑的时间最可恨了而客栈内 的一伙人追上大街,带头的苏州三少全青着脸,身后尾随着领赏银的人,浩浩荡 荡的追了过来。 海赏一见苗头不对,这些男人就不懂得什么叫放弃吗? “都是你害的,我不管,你负责给我搞定他们。”她抓紧垫背的人,争取逃 亡的时间。 “姑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他们又是谁?”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玉笛公 子”西门展云怎样也料不到会遇上这么奇怪的姑娘,好心的救了差点摔死的她, 现下又被卷人一场纷争中,不过,要帮忙总得弄清楚状况才行。 她白他一眼,咳道:“这还用问吗?光瞧他们那么多人围攻我一名弱女子, 当然是想欺负我,这也要我来说吗?废话少说,人家杀过来了,快摆开架式应战 啊!” 苏州三少嫉妒地望着他们,美人和冒出来的男人如一对壁人,男的俊挺,女 的娇美,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小子,本少爷劝你别多管闲事,把你身旁的大美人交出来,就放你一条生 路,不然——”王守财有限不识泰山,没能认出眼前这美男子的身份。 海棠往前一步,挑衅道:“不然怎样?哼!他是我家官人,当然会保护我到 底,才不怕你的威胁,相公,人家说的对不对?”她一声“相公”叫得令人双脚 酥软,眸子还对他猛眨,频频暗示着别拆她的台。 “相公?!”众人惊喊。 “相公?我?”西门展云挑起轩眉,怀疑的望向他的“娘子”。 这名女子是少见的美人胚子,古人云柳眉挑脸不胜春,薄媚足精神“,比喻 在她身上真是贴切,她媚而不妖,不是刻意而是浑然天成,丝毫不矫揉造作,虽 然身着寻常的青衫裙,但腰间束上一条帛带,下裾飘飞,面窈窕,一头青丝缚成 桃心髻簪,已难有几名女子比得上。 敢情他是在嫌她?要不是事态紧急,她干嘛委屈自己,还不见他两下子武功, 否则等下辈子吧! “当然是你了,相公,你的爱妻受人欺侮,难不成你还忍得下这口气吗?还 不帮人家。”她跺着脚,不满的嗔怪。 这样子就没人不信她的话了,试问哪个姑娘家敢随便叫人相公?若不是真的, 岂不毁了自己的名节。 西门展云有两秒的失神,即使他阅过美女无数,连场州名妓沈芊芊都是他的 红粉知已,却也不像她这样作风大胆,而又出奇的迷人,一向古井无波的心彻不 禁被吹皱了。 “是,娘子说的是。”他拱手问道:“请问我家娘子是否得罪了各位?若是 的话,在下跟各位陪个不是,请勿为难我家娘子。”他说的彬彬有礼,谈吐优雅, 正好给那三名好色之徒一个台阶下,毕竟人家已经是罗敷有夫,顿时三人胃口大 减,也没了性趣。 海棠乐得做壁上观,这个垫背的还真有两下子,三两下就唬得他们一愣一愣 的,女人要懂得凡事不要强出头,善用有用的人力资源,省去一些麻烦上身才是 最要紧的,这道理全在娘身上得到过见证,可不是瞎蒙来的。 苏州三少你看我,我看你,算他们还有点脑子,大街上调戏有夫之女可不是 件光彩的事,传扬出去可难听了,况且人家给了他们台阶下,笨蛋才不懂得利用。 “算了,要不是念在你们初来乍到,不懂得规矩,不然没那么轻易放过你们。” 王守财扬着俩个鼻孔趾气扬的说。 “没错,咱们苏州三少可没那么好惹的,下次眼睛睁亮点。”其他两人也帮 腔道,丧失一亲芳泽的机会虽然可惜,但美人又不只她一个,还是先保住面子再 说吧! 西门展云的颜悦色的说:“我谢三位公子给在下一个薄面,在下保证绝不会 再犯了。”他往前一站,挡住海棠不服的举动。 “没事了,咱们走吧!”苏州三少见面子保住,不再久留,便率众离开。 海棠两手叉着小蛮腰,跺着小脚道:“下次再让本姑娘撞见,就让你们好看, 别以为女人好欺负,哼!” “娘子别生气了,人家都走远,听不见了。”他对眼前这辣椒美人感到有趣, 一时间竟还舍不得下戏。 所谓美人他是见多了,像沈芊芊的媚更是一绝,另外就是他的义妹,“丁香 园”的花魁相思姑娘,她出污泥而不染,犹如莲花般的雅致清而让人怜惜,而眼 前这一位则是拥有颠倒众生的空颜,个性却又带点辛辣味,会让人上了瘾。 听到他一声“娘子”,海棠绯红着脸啐道:“谁是你的娘子啊?别随便乱喊 叫的,戏已经演完了,你该下台一鞠躬了,本姑娘还有事要办,没空跟你闲扯谈, 告辞了,公子。” 她柳腰轻摆,婀娜多姿的朝另一头走去,没走两步远,赫然响起一声叱喝, 夹着木窗震裂声大作。 “西门展云,往哪里走!”两条人影从客栈内射出,一时刀光剑影网向他。 街上的惊叫声不停,霎时只剩下四个人。 西门展云文风不动,只是抽出腰际的玉笛,轻挑剑眉,锵锵两声,格去两把 利刃的杀气,衣衫微摆,然后又飘下原位。 “你们不是那卖唱的父女吗?”海棠难掩脸上的诧异,敢情这对父女是假冒 的不成。她识相的退到一边,人家八成是来寻仇的,自己还是闪远点,免得遭池 鱼之殃。 果然那父女一扫在客线内那使人同情的模样,中年汉子冷笑道:“呵……咱 们在这恭候多时,终于还是让咱们等到‘玉二笛公子’大驾光临。” 扮演他女儿的姑娘撕下脸上的伪装,竟是名约三十多岁的美妇,一双眼珠子 在他身上一转,满含着意道:“师兄,咱们说好的,藏宝阁归你,这人可归我。 今1 日见,才知道江湖传言不假,‘玉笛公子’果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杀了 未免可惜,只要你愿从我,咱们师兄妹就烧你一命。” 不待西门展云开口,海某已听不下去,好歹人家刚帮过他,自己也不能袖手 旁观,而这老女竟在她面前吃她“相公”的豆腐,这口气她怎么忍得下? “笑话,凭你也动得了我相公,也不想想自己的年纪,起码也比我家相公老 个二十岁,我家相公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看上你这老女人,回去照照镜子再 说吧!”海棠小鸟依人般的偎在他身边,挑明的讽刺她。 “你……你说什么?!江湖上谁不知道西门展云至今尚未成亲,你又是哪里 冒出来的野女人,敢自称为他的妻子,我撕了你的嘴。”她虽已过三十,但风韵 犹存,没几个男人逃得过她的手心,她就不信西门展云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能 躲得过诱惑。 中年汉子拦下她,“师妹,藏宝图要紧,咱们在这窝那么多天就是为了宝藏, 你可别坏了大事。”他投给她警告的眼光,要是她再乱来,为了完成任务他可会 翻脸不认人。 “好,师兄,那你对付西门展云,这野女人由我来应付,我要毁了她那张脸 蛋不可。”嫉妒的瞪着海棠那无懈可击的美貌,愈看愈气。 海棠反唇相稽,“你是在说你自己吧!觊觎人家的相公才是野女人,我真替 你感到丢脸,没人要的女人真可怜。”她说的好像人家真是她相公似的。 “娘子,你就少说两句,到一边坐着休息,这让为夫的来解决吧!”西门展 云无奈的说道,但瞧她吃醋的俏模样,心中竟不觉得一甜。 她埋怨的白他一眼,“怎么?你嫌我多管闲事吗?还是你也年看上人家了, 好哇!那你去呀!本姑娘才懒得管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去呀!去呀!”她气不过 的捶着他,真是好心被“雷亲”了。 唉!什么奸夫淫妇?什么跟什么? “好……是我错了,我不对,娘子别生气。”他赶紧熄灭她莫名的炉火,真 是奇又怪,两人不过认识不到半个时辰,她这飞醋是从哪里生起的?委实令人不 解。 “谁是你的娘子,哼!咱们可半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是个过路的,你们要打 就快打。”她往石阶上一坐,取出手巾试着香汗,活像个没事人。 美妇瞠大美眸,“不管你是谁,今天不毁了你的脸,我就改姓西门。” 改姓西门?!天底下有那么好的事? 海堂嗤鼻哼道:“哟!你倒真会想,西门是我要的姓,可没你的份,本姑娘 也不屑跟你共事一夫。” 啥?西门展云怪异的瞅着她,她话中的意思真是他想的那样吗? 情况似乎失控了。 “慢着,在下——” “别什么在上在下了,有话待会儿再说。”海棠将手巾塞人怀中,轻移莲步 来到他身边,“有什么本事应当使出来,别光只会用嘴巴说说而已,相公,好好 应战,我在旁边帮你助阵。”说穿了,她只想在一旁摇旗呐喊罢了。 “师妹,上!”中年汉子喝道。“等擒住你,不怕不交出藏宝图。” “在下真的没有藏宝图,更不想与两位为敌。”看来,这种情形会愈来愈多, 非想个法子解决不可。否则永无宁日。 美妇娇叱,“废话少说,看你是要命还是要藏宝图,随你挑。” “哈!咱们要命也要藏宝图,你能怎样?你们还是摸摸鼻了回去吧!别再出 来丢人现眼,贻笑大方了。”海棠口齿伶俐的讥笑她,要不是有十足把握这两位 绝不是她“相公”的对手,她早就先落跑了。 “我先杀了你。”美妇一剑刺来,专攻致命处。 海棠连忙闪躲,嚷道:“喂!人家杀过来了,还站得这么好看干嘛?”她都 急跳脚了,这人还老神在在的,可别是她看走眼了,这人不是“大侠”而是“大 虾”啊! “快出招,哇!左边——小心右边———” 他边对付眼前的师兄妹,边不慌不忙的道:“娘子,你这样是在混淆视听, 不是在帮我,你静静的看就够了。” 她瞪眼噘唇道:“我是在帮你耶!我作别人,本姑娘可没那么多闲工作,你 还敢嫌?算我鸡婆好了。” 大街上人人走避,一时石破天惊,尘土齐飞。 西门展云力抗双刀,他向来只用一支玉笛对敌,面对如此强悍的兵器仍一派 闲适,只听得锵锵作响,兵刃交锋,对方卯足全力,势在必得。 等十招一过,双方仍分不出胜负。 中年汉子见情势不利于自己,西门展云根本只使了五成功力对付他们,再战 下去也不会赢,他朝师妹使了个眼色,美妇一接收到,螓首一点。 美妇刀锋一转,直攻向一边纳凉的海棠,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喝!”她飞身纵去,眼看就要手到擒来。 “啊!”海棠从未有对敌的经验,一下吓呆了。 西门展云心脏一缩,眼中寒气一闪,也顾不得向来不伤人的作风。 他手掌一翻,看似绵软无力的掌力往他胸前一击,当场令中年汉子口吐鲜血, 若他能以退化解掌风便不至于伤得太重,可惜过于好强,硬生生吃一下掌,顿时 五脏六腑作移了位。 西门展云足尖朝他刀上一踢,笔直打掉美妇手上的刀。 “锵!”刀应声掉下地,美妇难以置信短短数秒间,他能一下子完成所有的 动作,江湖传闻他是平凡老人的得意门生,尽得他的真传,看来传言不假。 “你……”兵器既丢,胜负已分。美妇扭曲着的美丽的五官。 “西门展云,咱们师兄妹今天败在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会有人 替咱们报仇的。”中年汉子运气护住心脉道。 “你们走吧!在下不会为难你们的。”西门展云收起王笛,于一摊,示意他 们自由离开。 中年汉子勉强撑着身体,灰白的脸道:“这笔帐咱们师兄妹记下了,但是一 天没得到藏宝图,咱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师妹,咱们走!”在美妇的挽扶下, 两人缓缓的走了。 “你心地真好,又放人家走啦!等下次死在人家手里,看你后不后悔。”海 棠看得很不爽的说。 “得饶处且饶人,江湖上行走,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有益而无一害。” 他手捻鬓发,脸上仍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哦?那得看人家当不当你是朋友,我爹说江湖险恶,凡中都谨慎而行,否 则等惹上杀身之祸就来不及了,我看你也是涉世未深,才那么容易相信人,幸好 你武功不苟,不然会吃更大的亏,搞不好连命也没了。” 西门展云门笑,抱拳道:“姑娘教训的是,在下以后会多加注意,绝对小心 行事,多谢姑娘关心。” 她清清喉头,火速降下颊上沁红的温度。 “既然没事了,海棠告辞了。”她娇躯微摆,就此分道扬镖。 叫住我呀!快叫住我呀!她在心底嚷道。 西门展云想开口唤住她,随即一想,两人素昧平生,未免太过唐突,叫住她 做什么?难不成自己对她动了心? 怎么可能呢?他流浪江湖多年,曾几何时真正对一名女子动过心?她不过是 特殊一点罢了。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