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奔跑的金光 潮水般的人群渐渐退去,点灯时分,打发走最后一拨人,县令孙世荣的耳朵里 还喧哗着一片兴奋不已的海潮声。今天是他的五十大寿,祝寿的人群潮水一样源源 不断地涌来,祝福的语言浪花一样丰富多彩,灌得他双耳涛声阵阵,差一点儿决堤。 在水天县为政几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热热闹闹、正经八百地过生日。前几年,为了 不招惹风言风语,生日那天他总是走出家门,躲到别处,只让心计过人的爱妾玉香 领一班人马在家应付。五十大寿的前几天,捕头冷金刚找上门来,说今年的五十大 寿不同于往年一人生有几个五十寿辰——千万不能再回避,冷了众人的心。 众人都知道他是青天老爷,平时也不好孝敬他,他们多想借寿辰给他敬杯酒啊 !在水天县为政几年,清正廉洁,深得百姓的爱戴,几年过一次像模像样的寿辰也不 为过啊! 如果这次负了众人的心愿,他们会背后说他心太冷啊! 冷金刚说得合情合 理,他考虑再三,就光明正大地过了一个五十大寿。寿辰这天,八方宾客,来来往 往,热闹非凡,无须细表。值得一提的是将他请到屏风后直接送到他手里的两份上 锁的贺礼,他当时没有打开,只收下两把钥匙,便将精致的木匣交给爱妾玉香,让 她收藏到了卧室里。这两份贺礼,一份是他的心腹冷金刚送的,另一份则来自于一 位神秘的人物。 燃烧的油灯出现了豆大的灯花,不时向上跳动,好像有什么喜事。堂前红木大 方桌,在灯光下泛着玛瑙的光泽,尤其摆在堂正中的紫檀木雕成的孔子像,栩栩如 生,饱满的天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尊圣人雕像,出于汉代能工巧匠,在正午的 太阳下,静心观察,能在它的左眼瞳孔里看到一个笔画细若睫毛的“仁”字,右眼 瞳孔里一个“礼”字。这是冷金刚不知从哪儿弄来孝敬他的礼物,他异常珍爱。此 外,几年前,冷金刚还给自己送了另一件活宝贝——倾城倾国的玉香。 玉香,南国越女,长长的睫毛水灵灵的眼睛,一望便三月不知肉味;那风骚的 细腰,瑶池琼浆做成似的,会醉得你魂不守舍;一身肤色美玉似的光洁无比,他昵 称她为“玉女”。歌妓出身的她,歌舞弹唱,样样精通,被孙世荣视为至宝。 她打开炕柜,从里面取出两个二大一小的木匣,放到油灯下的方桌上,笑吟吟 地说:“你猜,这两个木匣里装的是什么? ” 他指着小木匣说:“这是冷金刚孝敬的,打开先看看,这些人每年变着戏法送, 谁能猜得出! ” 他掏出两把钥匙,递到她手里。 她打开小木匣,原来是一对黄灿灿的金老鼠! 那只体壮腰圆尾巴粗短的显然是 只公鼠,腹部肥大尾巴细长的自然为母鼠。它们摆在桌子上,俨然一对志同道合的 夫妻。一对金硕鼠让屋子飘满了金色的光芒,他俩觉得血液都升温了。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 老爷,是不是冷金刚变着戏法骂你我是一对贪得无厌的大老鼠? ” 他抚摸心爱的孩子似的抚摸了一会儿金鼠,喜形于色地说:“心肝宝贝,你多 虑了,他的狗肚子还没有这么多的墨水。你我都属鼠——不过我是大你两轮的老鼠, 你是小鼠,他送的这份贺礼还有点意思,腹部肥大的母鼠显然是你,象征我孙某人 日后多子多孙。” “你还不如说咱俩属骆驼,让他用金子打一对骆驼来。赶明日,我对他说:‘ 你送错了,我与老爷都属骆驼。’嘻嘻……” “还不如说我属你,让他用金子打一对玉香送来。” 别看公众场合威严近似冷漠的孙世荣,在闺房之中却别有一番情趣,尤其面对 花容月貌的玉香,就不由一改官场中锻造出的铁石心肠,露出几分柔情蜜意。他认 为自己属于剑胆琴心式的人物,既懂得治理天下又懂得怜香惜玉。不是吗,在水天 县为政几年,所属官员都被自己紧紧握在手里,成了手心里的玩物,就连财大气粗 的冷金刚对自己也服服帖帖,更不用说看脸色行事的下属官吏,可见自己很有政治 韬略。自命不凡的他总认为天道不公,偏偏让他这位本该出将入相的人物做了一个 小小的知县,确实是大材小用啊。 两只金硕鼠照得他们心里亮堂堂的,愉快极了。聪明的玉香又想出个逗乐的主 意:这个大木匣闭上眼睛打开,打开取出里面的礼物,她喊一二三,到三时他俩同 时睁眼,来一个惊喜! 他俩闭上了眼睛。她拿上钥匙找了半天锁眼就是找不到,在 他的帮助下才将钥匙插进去一下子打开。 “到底是开锁的高手,闭上眼睛也能找到锁眼。”她乐了,伸出手拍了拍他的 脸蛋,小心翼翼地取出礼品,放到桌子上,娇气地喊,“一——二——三——” 眼前的一幕与设想的大相径庭,吃惊远远胜于惊喜,做梦也没想到会出现如此 富有意味的戏剧性效果:一只金光闪闪的野猫虎视眈眈地站在一对金鼠面前,它粗 壮而富有野性的体形是老鼠的好几倍,与两只金鼠相比,简直是庞然大物! 孙世荣 头脑“轰”的一响,陷人沉思;玉香惊得目瞪口呆,好久回不过神来。 他沉思良久,自嘲地笑道:“到底是非常人物,贺礼也耐人寻味——好、好、 好,如果我是他的处境,也会这样。” “老爷,他是一” “这个人,你不该知道,不要问了。” 聪明过人的玉香猜出这里边肯定有重大隐情,也不再追问,为了营造喜庆的气 氛,就故作天真地说:“老爷,是不是他嫌送只老鼠太小气,就送了只比鼠大的野 猫,这还不是变着戏法讨好你。” “真乃妇人之见——他怎么不送只虎单送猫,虎不是比猫更大吗? ” “这你就错了,虎哪有猫大,民间传说猫不是虎的师傅吗? 相传虎拜猫为师, 猫教会了虎扑、抓、撕、咬等各种武艺。虎学完后心想:还不如将师傅干掉,这样 老子不就成了天下第一了吗? 于是,虎乘机向师傅扑去,猫见势不好,仓皇之中逃 上了一棵树。保住性命的猫心想:幸亏对这小子留了一手! ” “讲得好,这么说猫最终比虎技高一筹,如此看来。鼠比猫肯定又会道高一丈 !”他一语双关地说。 “老爷,你说的极是。在水天县,谁能大过你这只敢为天下先的‘孙鼠’,豺 狼虎豹都要顺着你,就连那位狷介之士世称‘梅仙’的不是也见风使舵,写了篇颂 扬你的文章,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吗? ” 汪士慎,是人世间他最不愿提起的一个人,提起此人,他脑海里不由出现一幅 让他羞愧不堪的画面:他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地站在一束光线的中心,强烈的光芒压 得他肩膀松垮、头颅低垂,四周一片幽暗,幽暗深处一双刀子一样锐利的眼神不动 声色地打量着他——他比被当场捉住乱伦的嫖客还羞愧难当,他宁愿去死,也不愿 如此过分地辱没自己。那一束光线好像一副无形的镣铐,将他牢牢地禁锢在那里, 接受锋利无比的拷问…… ——这是多年来反复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令人伤心而屈辱的一场噩梦! 二十多年 前,二十出头的孙世荣在清河县的衙门里当差,秀才出身的他,主要工作就是帮主 簿抄抄写写,志向远大的他不满足于现状,想和时任知县的汪士慎攀上关系,以便 得到他的提携。别看汪士慎个头矮小、其貌不扬,却是一位难得的奇才,为政没有 几年,乌烟瘴气的清河县就被治理得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夜不闭户,道不拾遗, 被百姓称为“汪青天”。工于心计的孙世荣想,再十全十美的人也有弱点,你汪士 慎不是喜欢美玉喜欢写诗作画吗,我就投其所好,从你的爱好上一点一点下工夫, 不愁你不上圈套。不过汪士慎非等闲之辈,对付他不能用俗气的办法,他绞尽脑汁, 终于想出了一招。 一夜,他瞅空走进了汪士慎的书房,年轻的知县大人正在入迷地看书,他轻轻 地咳嗽了一声,汪知县才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打探着他,询问有什么事。他吃惊地 发现知县大人的眼睛近似夜猫子。白天暗淡无光毫无一丝神采,没想到晚上却炯炯 有神,射出的目光像启明星一样透亮。 他恭敬地献上自己的得意之作,请知县斧正! 汪士慎认真地看了一遍,说诗作 语句奇险,用典精到,颇具功力,可惜诗与他的年龄不相符,诗显得比他老——好 像长胡子的老人,他得称它为爷爷。他明白地点了点头,又请教自古以来谁的诗最 佳? 汪士慎说,诗之最佳者,当数李白。李白之诗,飘逸洒脱,雄奇瑰丽,其想象 力卓尔不群,一支独秀,可惊可叹,无愧于“诗仙”之雅号。品读李诗,口舌也醉, 三月不知酒味! 提起古今文章,知县大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让他既嫉妒又佩服。 那晚,他强忍自负之气,以晚生自谦,谈得极为投机。他暗想:第一步已初见成效。 过了数日,他又伺机走进汪士慎的书房,正巧一位白须飘然的老者起座要走, 汪士慎将一颗美玉放到老者手里说:“胡老前辈,您给晚生送了一支飞狐笔——古 人云‘我有千笔冢,难得一飞狐’——我就赠您一块家传美玉,虽有不舍之意,但 不送给您又心里不安,舍与不舍之间,便是真送。胡老前辈,不要顾虑,您就拿上 算做纪念吧。”他心里一热,说不定这是天赐良机。 送走老者,知县大人情绪极佳,又和他聊起了诗书琴画。他见机将祖传的美玉 呈上去,说这是一块祖上传下来的玉石,晚生不懂玉器,带来请知县大人鉴别优劣。 鉴别玉石前,汪士慎先向他投来一束锐利的目光,仿佛把他当玉石也稍带着鉴别了 一下,然后,犀利的目光专注于那块玉石——那目光锋利得仿佛能切割开玉石—— 看了半天,沉默不语地把玩起了它。 “知县大人,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这块祖传玉石会说话了,对我说 ——” “是不是对你说‘美玉应配至德之人’? ” “对,对,心有灵犀一点通,说明这块玉和大人有缘,如不嫌弃一” 知县大人把玩了片刻,将玉石送到他手里,笑吟吟地说,起初,他还以为是一 块美玉,把玩了一阵才发现是块貌似美玉的石头! 什么? 明明是块祖传宝玉,怎么 到了你这儿就成了一文不值的石头,是不是玩弄什么心机? 对,这里边肯定隐藏着 一时还解不开的高招。辩解吧,不好辩;不辩解吧,又觉得气闷。身处两难,不知 如何是好。忽然,他灵机一动,就曲意逢迎地说,既然是块似玉非玉的石头,就当 石头收下,石头自有石头的用处,可以压画纸。 “古时有一钱太守,难道让我做一石知县不成? 孙秀才,请收起吧! ” 他从知县那儿出来,痛苦之余,一头雾水。 回到家里,躺在炕上,他眼睛越睁越大,没有一丝睡意,对汪士慎的所作所为 越琢磨越感到有文章:好啊,总算明白过来,你不是说祖传的宝玉是假的,而是影 射我是块似玉非玉的假玉,并用绵里藏针的伎俩将我远远踢出门外。姓汪的,算你 狠毒!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他又想起了那两道锋利的目光,不寒而栗— —那狠毒的目光,能穿透皮肉,劈开骨头,让不能见到阳光的一切无法躲藏! 黎明, 好不容易入睡,又做了那场极其屈辱而痛心的噩梦…… 从此,那场可怕的噩梦永远种进了心里,不时伸出它的铁喙啄食他伤痛的心灵。 玉香提起的汪士慎为他歌功颂德的那篇文章,冷金刚送来他看过,令他想不到 的是从不献媚权贵的“梅仙”笔下,自己竟然成了爱憎分明、疾恶如仇、秉公办事 的“孙青天”。这里是不是隐含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将文章逐字逐句反 复琢磨了好几天,并没有一丝含沙射影的成分。他自信自己目光的穿透力,一探对 方的眼睛就能知道他的心思,可对汪士慎那老狐狸鬼神莫测的行事无论如何就是看 不透,难道他修成了精? “玉香,在李巡抚举荐我去吏部任要职的关键时刻,这个 老狐狸偏偏为我写了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不知是福是祸,琢磨不透啊。” “老爷,年近花甲的他还不是为了讨好你。好在你统辖的地面上安度晚年。” “对他,我比你了解,这一点儿不像。”他摇了摇头。 玉香想了想,眼珠一动说:“噢,对了,这里边也暗藏着玄妙的心机——”她 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故意卖关子。 “心肝宝贝,什么玄妙的心机,别卖关子了,快说! ” “如果他对你有成见,无非是想让你升迁,赶快离开这地方,让他眼不见为净。” “这一点还有几分道理,可我总觉得心里发虚,不踏实。你不知道,这个老狐 狸属于心比比干多一窍的人物,他的一举一动不能不提防。”他有几分疑虑地说。 “老爷,别多想了,这个瞎老头子,能翻多大的浪头? 在这个喜庆的日子,应 该多想些高兴的事儿。老爷,我给你唱首刚学来的小曲儿。”说着她轻盈地跳着舞 唱起来:你是红梅地上开,我是喜鹊天上飞。 一日落在你身上,石头打来我不飞。 她的歌喉轻柔甜美,黄鹂鸣叫般悦耳动听;舞姿似风中垂柳,风情万种,妩媚 动人。看着她那娇美的模样。他开玩笑道,不要说石头打来她不飞,恐怕他的乌纱 帽一丢她就飞! 她翘起嘴巴装作生气的样子,说要这样,现在她就走,免得哪一天 乌纱帽丢了走时说她势利。 “走时可别忘了带走桌子上的一对金鼠。” 这下,她抓住了他的把柄,反唇相讥道:“别看这一对金鼠现在是你的,我看 它们的金爪子已经开始活动筋骨,正伺机往别人家里跑呢! ” “你的小嘴真会讲笑话。” “我问你,今日寿辰,李巡抚派亲信给你送来了什么? ” “一个精致的木匣,里面装着一对白面做的老鼠,鼠身上还写着‘寿比南山, 福如东海’。” “为何单单用面做鼠? ” “巡抚大人的意思无非是给了我这个小小的知县一个天大的面子。” “你不想想,月底就是巡抚李大人的寿辰,刚好他们夫妇也属鼠,你总不能也 学着人家的样子,做一对面鼠,写上‘寿比南山,福如东海’送去,也给巡抚大人 一个‘天大的面子’吧? ” “这——看来,不光人有腿,天下的宝物都有腿,跑来跑去的,不知谁是它真 正的主人? ”他感慨地说。 “别人送一对金鼠,连一根鼠毛也留不下,可惜啊! ” “真是妇道人家,巡抚大人能收下它,就给了我天大的面子啊! ” “面鼠换走了金鼠,这也叫面子,怪新鲜的。” 她怪腔怪调地说,大有嘲讽的味道。 晚上,孙世荣做了一个梦,那一对金鼠不但成了活物,而且还交媾,生下了一 窝活泼可爱的小金鼠,一数正好十二对,十二对又胡乱交媾,每对又生下了十二对, 满屋子胡乱奔跑。这群金老鼠屙下的粪便粒粒都是金蛋蛋,闪着醉人的光芒。他朝 一只小金鼠抓去,它机灵地扭转身躯跑掉了,尾巴只扫了一下他的手,可让他着急 的是它竞朝门外跑去,他一招饿虎扑食,捉住了它,没想到它成了一团臭不可闻的 大粪,更来气的是他将大粪扔到门口时,它又成为金鼠,向外乱窜。 这时,满屋子的金鼠都向外窜去,急得他满头大汗,就是抓不住一只。大街上 群鼠飞窜,许多人饿猫一样扑向只只金鼠。急中生智的他猛然记起自己还是这儿的 知县,忙大喊道:“大胆刁民,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老爷养的几只老鼠? ”一个 冷金刚模样的人抬起头,讨好地说:“老爷,我在替您抓呢! ”他好不容易抓住了 一对金老鼠,正想往兜里装,听到了呵斥声:“贼人大胆! ”头一抬,见是李巡抚, 便惊慌失措地说:“大人,别误解,我在替您抓哩! ” 金鼠到处飞窜,抓鼠的人密密麻麻,他们紧紧盯着金鼠没命地飞奔,好像金鼠 是他们的心脏,抓住它才能活下去。只有一个人优哉游哉地漫步,仿佛什么也看不 到,肯定是一位瞎子——不能这么说,一群瞎子都在地上乱摸,抱着十二分的侥幸 ——等他走近,果真是个瞎子汪士慎。 他感到瞎眼汪士慎的眼里射出耀眼的光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碰破头皮抢抓 四处逃窜的金鼠,他定神凝视的时候,真切地看到汪士慎又是一个双眼无神的瞎子。 别人都抓到了好些金老鼠,只有他一无所获,两手空空——那一对早献给了李 巡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位彪形大汉——似曾相识又一时想不起来——抓 住了他的手嘲讽道:“知县大人,你怎能与他们一般见识,我能帮你找到金鼠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柄冰凉的刀子已在他的左胸开了一个洞,透过洞孔能看到里 面有一堆蠢蠢欲动的金老鼠。那大汉不知怎的成了一具骇人的无头人,这不是被砍 掉头颅的刑天吗? 刑天又用刀尖将里面的老鼠一一往外挑,吓得他鬼哭狼嚎…… “老爷,醒醒,做了什么噩梦,把你吓得——” 孙世荣睁开双眼,窗外已出现了亮色,他才知道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他定了定神,对身边的玉香说,梦见心爱的她被小鬼抓走了,差点急死了他。她听 后,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多情的眼睛流下了一串滚烫的幸福。谁也想不到,可怜的 玉香最终还为这一句可耻的谎言付出了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