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几天后,雨潇经历了她到公司后的第一场酒会。 从下午开始,物业部所有人就处于高度紧张中,Amanda更是对她们指手画脚, 呼来喝去。雨潇被指挥得像陀螺一般。她悲哀地想,要是被小曼银翼他们看见,巫 师界一代风云人物居然沦落到如此田地,还不笑到抽筋。 酒会终于开始了,西装革履的男人和花枝招展的女人陆续走了进来。宽阔豪华 的大厅中,一时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肖雨和那个女孩一齐走了进来。 他随意地穿了一套礼服,女孩却精心地打扮过。她的卷发盘起,只留几缕在颊 边,华丽的晚礼服露出诱人的背,与精致的妆容交相辉映。两个人立在一起,俨然 一对璧人。 他们立即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人们赞叹着,议论着,嫉妒着。 坐在角落里,雨潇此时又自豪,又心酸。 “怎么样?你应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吧?”李传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 钻了出来。 雨潇翻了翻白眼,暗叫了声上帝。 “这还只是个小酒会,你在公司再干上一段时间,能看见更大的,那就是―― 舞会!人那个多啊…场面那个盛大啊…好吃的那个多啊…想起来都让人激动…”他 用梦幻般的语气回忆道。 雨潇端起一杯香槟送到嘴边,借此掩饰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笑。 李传风如痴如醉地看着她,忽然抢过她的一只手:“雨潇小姐,在今晚这样的 气氛中,我感觉我的心在一直为你‘扑通、扑通’地跳动…请允许我向你表达,一 个中年男人为你绽开的真挚情怀吧…我…” Amanda的声音传来:“李传风?李、传、风!你死到哪里去了?快给我滚过来!” 李传风吓了一跳,他丧气地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一边嘟囔着“一个女人怎 么可以这么粗鲁”一边走开了。 受到不小惊吓的雨潇这时才松了口气。 “吓着你了?李传风就是这样,遇见个稍微看得过眼的就开始搞这种调调。” 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 雨潇转头,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白皙少年架着腿坐在窗台上。 她瞪着他:“小子,什么叫‘稍微看得过眼’的?太伤人了吧?” 她也瞪她:“大婶,什么眼神啊?我是女的好吧?” “啊?”雨潇仔细看了看她:“嗯…依稀是个美女。”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我发现你跟我还满搭调的。” 雨潇也笑了:“总算这里还有不戴面具的人。” “我是Ana,你呢?” “雨潇。” Ana 在她身边坐下,向肖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很般配?” “嗯?” “整晚你一直在盯着他们看。”她鬼鬼地笑。 “哦。”她有些心虚地别开头。 “林微妮,YOKO集团的总裁千金。”她指指肖雨身边的女孩。 “那不是我们公司的死对头吗?” “是啊。本来完全可以进入家族企业,现在却甘愿跑来这里当一个小职员,动 机不纯。” “难道没有人发现吗?” “怎么可能。我不就发现了吗?”她顿了顿,表情忽然变得严峻:“无论她有 什么企图,我都不会让她得逞的。” “你…”雨潇正待接腔,Amanda忽然又跑了过来:“雨潇,你还愣在那里干什 么?真是气死我了,一个个都笨头笨脑的。” 雨潇连忙站了起来,给Ana 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快步赶了过去。 “你赶快,拿着这块布,去把那边清理一下。”Amanda把抹布甩到她怀里。 她扭头一看,天啊,是有人喝醉了,吐的一堆秽物。 “我用拖布好吗?”她哀求。 “这是你的工作,还挑三拣四?让你去你就去!” 恶婆娘!雨潇在心里暗骂。她只好不情愿地蹭过去。倒霉,肖雨和林微妮就坐 在附近和一群人说话。 她看了一眼,立即感到想吐。完了,今晚这关,不用非常手段是过不去了。 她四顾一番,没人注意到,于是伸手到耳旁,唤出魔杖,一把会动的小拖布跳 了出来。 小拖布一看那堆东西,就尖叫了一声,跳到一旁。 “求你了…快点吧…”她低声哀求。 小拖布左扭右扭,就是不愿意。 正在僵持中,一个人走了过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蹲在地上的雨潇和小拖布,一 脚踩在后者的布条上。 小拖布立即尖叫着跳了起来。 那人被带得一滑,脚步不稳,尖叫着向后倒去。 雨潇连忙扑过去,在她快要倒下的时候挡在了她后面,自己也重重地撞在了桌 角。 待她定住脚步一看,原来这个人是林微妮。 林微妮差点摔个四脚朝天,一提裙子,发现裙角还沾上了一些脏东西,又尴尬 又恶心,眼看着眼眶已经红了,看见肖雨走了过来,立即像得了主心骨,靠到他身 边,轻轻抽泣起来。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纷纷开始斥责雨潇:“真是太不像话了。服务工作居然做 成这样。”“公司请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太让人讨厌了!”“笨头笨脑的家伙, 你就等着被开吧!” Amanda也及时赶到:“你都干了些什么蠢事?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砸,简直一 无是处,我现在命令你,立即给我滚!” 雨潇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强忍着说着对不起,眼泪却已经有些不听使唤。 “就算是上司,也不能侮辱人格吧?”一个声音懒懒地响起,是Ana 。 “你说什么?” “我刚才看得很清楚。如果不是这位小姐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也不会踩住拖 布被滑倒。说不定她继续走下去,就踩着了她,那现在一定没有这么多人站出来义 愤填膺吧?” “你说什么?”Ana 的话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人:“怎么回事?” Amanda立即迎了上去:“总裁,没什么大事,我会立即开除这名清洁工。” 一直没有说话的肖雨这时走到了总裁的面前:“我认为,这样不公平。” 总裁看了看他:“你的理由?” “Ana 刚才说了全过程。这件事两个人都有责任。如果这样就开除她,那做我 们公司的员工,失业的危险未免太大了。” 总裁点点头:“Amanda,处理事情不用那么极端。好了,大家都不要围在这里。 让出地方让他们去收拾吧。”说完,他转身走开了。 人群也逐渐散去。 林微妮泪痕未干,走到肖雨的身边:“肖雨,我…” 肖雨却转身向雨潇走来。 林微妮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走到雨潇面前:“没事吧?” 雨潇没有说话。 他低头看看她,掏掏兜,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接过,低头擦眼泪。 “早就说过,这里不适合你。” 她擦干眼泪,努力地抬起头:“我还没有说要放弃。”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到底为什么…这次你这么执著?可是难道我真的不知道 吗?也许,我是明白的…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转身想走,背部却一阵剧痛,她顿时一个踉跄,肖 雨立即条件反射般地扶住了她,却不经意地碰着了她的背,她疼得叫出声来。 他触电般地缩回手:“你受伤了?” 她的眉头拧在了一处:“不知道,可能是刚才撞了一下。” 他拉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走走试试看。” 她咬紧牙关走了几步,向他挤出一个笑:“没问题。” 他皱着眉看了看她,忽然一把揽住她的肩,把她横抱了起来。 “肖雨!你在干什么?”背部的伤痛让雨潇挣扎不得,她只好轻声惊呼。 肖雨没有搭腔。 雨潇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无计可施,正仓皇间,忽然感觉周围静得可疑… 尚未散去的人都定在了原地,张大了嘴看着他们。 林微妮傻了眼。 Ana 则以手支颐,若有所思。 也难怪,一个平时以酷著称的帅哥,如今非要强行抱起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 半老徐娘,任谁都会有些感觉接受不了吧。 肖雨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抱着她,大步向门口走去。 林微妮这下才反应过来,赶到肖雨身边,眼泪汪汪:“肖雨,你怎么了…”仿 佛她感觉只有肖雨神经错乱了才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 肖雨的脚步没有停留,径直出门而去。 “肖先生,你老妈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在大街上现,非常不雅。我愿意收 回说你是不孝子的话,现在,放我下来好吗?”雨潇见反抗无效,开始来软的。 他丝毫不为所动,用眼神示意一辆出租车停下,把她放到后座,自己也坐了进 去:“到市立医院。” “啥?”雨潇一声怒吼,不小心又触动背痛,疼得她倒吸一口气,只好改温柔 地问:“还要去医院?” “如果筋骨有伤,就不能耽误治疗。”他平静地回答。 “我只是撞了一下,干筋骨什么事?” “无论如何,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你…”雨潇无语,默默地看着他,胸中燃起熊熊的反抗之火,她转头向司机 :“先生到你发言了,对于这种儿子,有何评价?但说无妨。” 司机思索良久,斩钉截铁地蹦出一个字:“孝!” 这下她真希望自己是受了内伤,这个时候就可以爽快地喷出一口鲜血。 从医院门口到诊室,他们顺利地再一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值班的是一个老医生,他慢吞吞地对肖雨点点头:“把她放到那边,你出去吧。” 肖雨出去后,他慢吞吞地走到雨潇身边:“趴下,把衣服撩起来。” 雨潇警觉地看着他:“你想占我便宜?” 老医生眨了一下眼睛,慢吞吞地说:“我已经很老了…” “我不要!” 医生叹了口气,对着门口喊:“来几个人…” 一个护士小姐走了进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 站在门口的肖雨走了进来:“我来吧。” 他们一齐把雨潇强行固定在诊断床上。 她还在垂死挣扎:“你们不要助纣为虐~~~~” 当她的背被袒露出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光滑紧致的皮肤,完美的线条,即使加上一大片淤青,这个背也美得可以。 连护士小姐都看得爱不释眼。 老医生的困惑则是:“这像一个中年妇女该有的背吗?” 众目睽睽,肖雨忽然开始后悔带她来检查。 我的雨潇,这才是我记忆中完美的雨潇… 深夜。 雨潇趴在床上,听肖雨的房间没了动静,立即唤出魔杖。 她用魔杖指着自己,低声念出咒语:“加林加加林…” 这是一个巫师们最常用的恢复健康咒。 一道红光出现,笼罩了她全身。她立刻感到无比的温暖和舒服,全身都松懈了 下来,渐渐地,倦意也浮了上来…约摸过了一刻钟,红光消失了,雨潇已经坠入了 梦乡,她惬意地翻了个身…哇呀呀呀~~~还疼? “什么破加加林,原来是这么水的咒语~~~我鄙视你!鄙视你!”疲累到极 点的雨潇开始恼羞成怒。 “扑”地一声,一个小老头出现在她面前。他长得干巴巴的,长长的胡子拖到 了地上,身上的衣服皱了吧唧:“姑娘,何事骂我?” 雨潇吓了一跳:“你是谁啊?” “加加林。” “我倒~还真有加加林这个人?”她怀疑地看着他:“你不是来捣乱的吧?” “这种事情还会有人抢?你又不是在发奖。” “那倒也是。” “我的恢复健康咒自从发明之日起便广受青睐,备受好评,千百年来不知道造 福了多少巫师,成为居家旅行,必备咒语。有什么理由到你这里就变成‘这么水的 咒语’了?”老头不紧不慢,慷慨陈词。 “可是它治不好我的背…”毕竟骂人在先,雨潇有些心虚,声音也没那么大了。 “那我问你,咒语施行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到很舒服?” “有、有啊…” “施行完之后,你有没有感觉到疼痛减轻了许多?” “是减轻了…” “那不就结了!”老头一拍大腿:“你总不能指望念一个咒语就包治百病吧? 它能让你舒服,能给你减轻疼痛,你就当是做个SPA 还不行?人类做个SPA 还 要几千块呢,我又不收你钱。” “是、是这样吗…”雨潇的额头上开始冒汗。 “当然就是这样!你觉得不是吗?”老头开始咄咄逼人。 “我…” “别你呀我呀的了。你的病要完全治好,还是回仙都堡一趟吧,又耽误不了多 久。”老头说完,一边摇头感叹着“现在的年轻人啊……”一边消失了。 留下雨潇呆呆地出了神。 由于被诊断出有伤,雨潇第二天被禁了足。 也好,就到仙都堡走一遭吧。 雨潇的脚刚落到森林的地面上,就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好像有人。 她走近一看,小曼表情严肃地蹲在一根树干上,一只手在身前支撑,另一只手 搭凉棚望着远方。 “你在干什么呢?” 小曼转了转眼珠,看见了她,兴奋地大叫:“雨潇,你回来啦?严严正在给我 画像,她说这个姿势很有深度,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雨潇转身看了看,严严已经在画架后面笑得前仰后合,她走上前看 了看,向小曼招手道:“别摆了,画已经画好了。” “是吗?这么快?我看看。”小曼兴奋地跳下树,凑过来一看,顿时傻了眼。 画布上,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猴子。 走了很远,身后还传来小曼抓狂的吼声和严严凄惨的叫声。经过这么一闹,雨 潇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她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走在通往木矶城的路上。 木矶城里没有两幢完全一样的房子,每一个巫师对于自己的家都有不同的设想。 雨潇走进其中长得像小型皇宫的一间,屋子里每一面墙上都陈设着各式各样的 古器,地上摆着许多雕刻精美的箱子,其中一个敞开着,一颗颗闪着名贵光泽的珍 珠被随意地散放在里面。一个着老花镜的人坐在一旁,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擦拭着 一个陶罐。 “秦大叔,又在摆弄你的宝贝啦?” 秦大叔抬起头,从镜片上投来审视的目光:“你是…” 雨潇正待搭腔,角落里传来争论声:“蠢货,我告诉你吧,她一定是雨潇!” “你才是蠢货呢,雨潇怎么可能会这么老!”两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罐子展开 了激烈的争吵。它们越吵越烈,最后居然开始肢体冲突,互相用力冲撞着对方。 秦大叔脸色都变了,快速冲了过去:“不,不…” “哐啷”一声,两个罐子都碎了。 秦大叔瞬间呆住了:“天啊!我的青虎!我的白雀!”他悲痛地拾起碎片: “几千年了,你们还是那么爱争,这下好了,都争没了…”说着,他号啕大哭起来。 雨潇讪讪地走到他身旁:“大叔…你不要太难过…” 他哭着抬起头:“雨潇,麻烦你下次再来的时候,不要易容了好吗…” 雨潇这才想起来,早晨为了应付肖雨而戴上的人皮现在还贴在脸上,她赶忙取 了下来,不解地问:“可是,您用个恢复原状咒不就行了吗?” “他们已经有了生命,恢复原状咒是恢复不了的…” “这样啊…”雨潇沉吟了起来,突地灵光一闪:“大叔,我正好要去婆婆那里, 你和我一起去吧,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大叔停止了呜咽,眼里有了亮光:“对!婆婆什么都知道,一定可以救它们。 等等我,我这就跟你去。” 他们穿过热闹漂亮的街道,雨潇快活地和每一个人打了招呼,茹云大婶顶着一 头绿发妖媚地向她飞了个吻,一头猪正在为她做蛋糕;袁姐姐在云雾缭绕的自家屋 前用力地拽着一条眼镜蛇的尾巴,蛇正流着泪苦苦哀求:“求你了,没有人会用蛇 做腰带的…”秦大叔则抱着他的宝贝碎片,在身后不停地催促她快走。 婆婆的屋子坐落在城市的最角落,他们到达的时候,她正在喂她的麒麟芝麻吃 薯片,芝麻正吃得摇头晃脑,忽然看见了雨潇,兴奋地嘶叫起来。 婆婆拍拍它的脑袋:“看看,让你不要吃那么多薯片,这回吃傻了吧。” 芝麻蹬着它的蹄子,叫得更欢了。 她疑惑地回头,看见了雨潇,眼眶立即湿润了。她哽咽着向她张开双臂:“小 雨,你总算回来了。” 听了秦大叔的含泪叙述,婆婆找来了一个玻璃缸,里面装着奇怪的紫色液体, 她把碎片都倒进去,然后把缸放到绿色的火上加热。做完这一切,她拍拍手,对他 们说:“好了,这得等一会,我们先去那边喝点茶吧。” 她为他们都泡好茶,把其中一杯褐色的递给雨潇:“把这个喝下去,你的背就 好了。” 雨潇接过,一口气喝了下去,体内立即感觉无比舒坦,她转了转身子,疼痛完 全不见了。 正在这时,玻璃缸里传来了声音,两个罐子急促地喊着“热、热、热”,先后 从里面跃了出来。 秦大叔忙跑了上去,一手接一个抱在怀里:“青虎,白雀,我的宝贝儿…”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