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姑娘(10)
阿江呆听着,去取烟,嘴角似笑似非。
她接说," 小凤说真没想到阿江要娶你。你说她多坏,要是觉得你不会要我,
为啥把我介绍给你阿江呢,这不是诚心想要我的笑话么?我昨天电话里也没客气,
就是这么问的。这没良心的说是想试试阿江会不会真喜欢农村姑娘。混蛋小凤,她
这不是想拿我当实验品吗?可惜她打错了算盘。我跟你结婚气死她。" 她说完直喘。
" 这叫歪打正着。" 阿江说," 还是应该谢谢人家,大媒人嘛。小凤这傻丫头,
跟你说这些干嘛--我去问问她。"
" 不许去给她打电话。" 小香拽着他,又说," 你就向着她吧;你给她买过衣
服--别不承认,她说的,还请人家吃麦当劳,她都说了。我知道,她这是气我,让
我嫉妒。"
他紧接," 那你不会别生气,好好待我。香,介绍信都开了,你从今天别再闹
了。你一闹我心里难过、害怕,觉得我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呀?我最怕闹了,这倒
好,娶一个又爱叫唤又爱打滚撂蹶子的,我甭打算安生了。你别以为我要变卦,哪
怕后了悔我也会要你的。只不过我就早死几年呗。我记得以前你不爱闹呀。你知么
:男人最怕的是泼妇,第二怕的才是孤独。" 他叹气,冤冤地眼光望着烟头。
" 阿江哥,我不闹。我现在这样是让你给气的" ,见阿江表情未变,她又说,
"不是你气的,全赖我自己。"她说着,过来冲趴进他怀。
两人拥搂着。" 阿江" ,其声缠绵," 阿江" ,再者伤然,她一声一声的" 阿
江" ,都拐了调了。她手在阿江身上揉搓,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 好吧,香,那就玩儿吧。问你一下,离上次完了多少天了。" 他听完她的回
答后,表情朗起,说," 日子正好哩;今天,咱们不用套儿了,种儿子。行么?香。"
" 什么还都没有,就先养孩子?--听你的吧。" 她笑了,口型不太端正。
阿江下床,从柜中拿出新床单,让小香铺上,又弄水自己洗了上和中,让她也
洗了。小香表情似庄似谐。阿江说话了," 呆会儿,别光顾快活,心里叨念着点儿
儿子儿子--笑什么,严肃点--呆会儿不许哼哼,哼哼就容易跑气;把气都集中在小
肚子里。--呆会儿一切听我指挥,不能像以前那样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都记住了
么我说的?"
小香道:" 阿江哥--"
阿江把语气放缓放柔," 香,我喜欢你,生了儿子我更喜欢你,呵,--咱们是
夫妻,呵。"
小香眼睛一片雾光,雾渐重,一片水光了,她发出" 阿" 和气声的" 江哥" 。
一个月以后。
在小香那家的大客厅里。小香挺着脸,双臂交叉在胸前。那老伯父皱着鼻角嘴
角,空空看着。阿江发长脸疲,脏领的衬衣和鸡心领羊毛衫,旧皮鞋。他面前的烟
灰缸里五六个长烟头,他嘴上仍叨着一支,半天不用手去取,他望着窗外光秃的杨
树杈在风中胡摇着,把半空扭划出一道道的碎声。
他说:" 为什么非得马上去登记?至少先一起住两个月嘛。房子也借好了,我
布置了一天呢,大沙发床、小饭厅、煤气,当然那大间还是我的哥们住,说好了先
借三个月。我们再慢慢找合适的房。" 他把眼光从窗外挪回小香脸,又道," 前天
你不是同意了吗?说好的今天来接你走,把你所有东西都拉过去,怎么说变卦就变
了。"
" 你才变卦呢。你说的,我从老家一回来就结婚,谁知我一回来你又说先同居
两个月。什么叫同居呀?我不同;咱们得结。" 她穿着室内便装,头发也未扎结,
脸上无妆,拖鞋里的小脚丫晰白。她又说," 伯父,前天我是答应他今天来接我,
可我没答应他什么同居。他尽给我来城里人这套鬼把戏,别想懵我,想同就同,同
够了就扔--我要的是结婚。您知道他怎么往老家给我写的信,在这儿呢,您看吧,
他让我" 在家养胖一些,不要着急回来' 。我妈一看这信,还劝我不要去乡政府开
介绍信呢,我就开了,看他娶不娶我。" 她瞪着阿江,半仰着脸,张动的鼻孔也像
一双小小怒眼儿。
老人读了信没说啥,去取壶给阿江续水后,才说:" 阿江,你能保证同居两个
月后跟小香结么?你要是耍花招我可是不答应的。"
阿江说:" 同居两个月后我拉她去登记。这两个月我也让她适应过日子,买菜
做饭,我还怕她不习惯呢。以前我们俩只是一周见一次,当然新鲜,可她以后天天
都为我和那个哥们干家务--因为他不收我们房租;那房子里也没洗澡设备,没大彩
电,住的还是那个小间,若租不到合适的房,可能要在那住上半年--说实在的,是
想检验检验小香,省得她后悔嫁我。"
老人说:" 小香,我劝你今天先搬过去吧,先一起住住也好。同居没什么寒碜
的,年轻人都这样。晚结两个月怕什么?阿江向我保证了不会骗你。" 老人表情慈
祥," 听话,小香。"
" 如果非两个月后结婚,也行;两个月后我再搬过去。" 小香脸一歪,眼睛就
一上一下了。
" 小香,反正得住够两个月我才跟你结。"
" 你早变心了,你不就想往后拖?" 小香愤道," 这一个来月我不在北京,你
跟别人鬼混;你送我上火车那天,咱俩还没离开你小屋,就有女的来找你--也太提
前了吧。"
阿江打断她," 别废话了,要想跟我过,现在就收拾东西走。这还没结呢,你
就这么不听话,等结了是不是我得听你的了--谁嫁谁呀?--走不走呀?你再想五分
钟。"
" 不走--我不用想。" 沉默了一会,她的话声有些发潮," 什么都给你了,信
也开了,让你玩儿了两年,你就用同居打发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阿江过去拉小香," 别胡说。" 又拍拍她背," 走吧,也许用不了住上两个月,
最多两月。"
" 我不走" 。小香挣脱又重回沙发。
" 你不走,是吧?我走了可就再不来接你了--你可别后悔。" 阿江穿外套,对
老人说," 再见伯父,她不走我没办法。"
阿江出门前,平平地说:" 三天之内,你要不自动搬过来,我就把房子退了,
咱俩就吹了。" 他迈出门的时候,身后一片静默。他没有带上门,门内的走廊有二
三十米长,两边是些或开或关的门。他下了半层楼,停下,向楼梯上侧耳朵听了听。
几天以后。阿江斜靠在枕上写东西,上身棉袄,下身盖着被,一脸阴白。春天
正午的阳光斜射进来,是穿过门上的玻璃,所以在黑潮的地面映出四个重合的平行
四边形。" 哐" ,门被推开了。阿江未转头,只顺眼看看地面上的人影:长发的、
个矮的。他慢斯斯地冲影子说:" 你来晚了,今天都第五天了。喝水自己倒吧。 "
小香腾地就扑过来了,像块石头就砸在阿江身上,一声小喊" 不--" 并一把夺
了阿江手中的纸笔扔了。一脸怒怨,嘴唇若血,牙齿惨白,轻笑着,像穿山甲的嗓
音;使阿江身子一颤,两颤。他取烟,小香一把从他嘴上把烟拽下,一攥,一扔,
一踩。沉默,阿江望着天花板,不再动。
" 我敢杀了你,信不信?" 小香拽着他衣领。
" 信。亲夫你都敢杀,别说前夫了。"
" 你还要不要我?"
" 你要逼婚么?小香,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怕你,你要是给我动刑的话,我
就不敢不留你。" 阿江的嘴角有一边是笑的。
" 你别以为我不敢,我弟弟已经找了几个人要来呢,带着电棍,都是保安。"
她也冷笑。
" 那我只能娶你了,并且,以后什么都得依着你,否则我就要挨电棍的,是吧?
亲爱的。"
又是沉默。小香去倒热水,倒出半杯带水碱的。又去端炉上水壶,一摸又放下
了,空铝壶声摔在炉上。" 对不起,小香,炉子早灭了。我带你出去喝面汤吧--不
去?那我得出去吃碗刀削面,早饭我都没吃呢。"
" 不许走。"
两三个小时后,阿江仍躺在被子里,小香披着大衣斜靠在被子上。两人都冷着
脸。阿江出被窝下床穿鞋。小香仍说不许走。阿江说撒尿。小香一指尿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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