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面前出现一双皮鞋,她再次抬头,看见了程敬南。 程敬南很好,一直帮她把所有的事打理好,让她有枝可依,让她有肩可靠,让 她可以撑下去。可是十指相扣他牵引着她的时候,她的心却恍惚着,跟着他坚定有 力的步伐,一种莫名的恐惧在胸口泛滥开来……她真是害怕,这十指相扣的温暖是 否能够延续到永远? 送林顺回到房间里,程敬南盯着林顺进了浴室,刚才她的手真凉。 林顺洗完澡,程敬南还在,他换了衣服,头发也是湿湿的,对她说:“我买了 明天回N 市的机票。” 她正在擦头发,闻言,手微微一抖,讷讷的回答:“好啊!” 程敬南坐在沙发上仔细打量她勉强的样子,慢慢的吸烟,看不清表情,这样的 沉默让林顺平添更多的慌张,她扭着毛巾说:“明天——要我送你吗?” “你和我一起回去。”斩钉截铁的回复,似乎不容抗拒。 “我想……我想……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程敬南不说话,林顺坐在床沿,离程敬南有一定的距离,她觉得安心了点才接 着说:“嗯,那个,贝贝的律师费和这些天的开支,我回去再还给你,我还想在大 理呆几天,穆兰……”她一字一句的说得极慢,小心翼翼的措辞,察言观色,想要 让他明白,可是在程敬南的目光之下却无论如何说不下去。 程敬南慢慢的吸烟,仿佛思考着,长长的吐出一个眼圈,却是一脸平静,连坐 姿都没有丝毫的变化,稳如泰山。 林顺坐在那儿,看了他的反映,顿了顿,心里仿佛有了底才鼓起勇气说:“谢 谢你能来找我,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以后……以后……” 程敬南轻轻一笑,她算得倒清楚得很,他云淡风轻的接过话来说:“以后怎么 样?” 林顺暗暗咬了咬牙:“以后我们做好朋友吧,我很高兴能……” 程敬南上一刻还优雅的吐着烟圈,慢条斯理地弹着烟灰,安之若素,仿佛在听 谢萌的工作报告,林顺还未说完,程敬南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讥讽,仿佛嗤 之以鼻:“林顺,你这是在跟我装傻吗?” “程总……”林顺一害怕又不由自主的叫起他程总来。 程敬南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烟蒂大力的往烟灰缸里一按,豁然站起来,一个箭 步欺上身来,林顺还没来得及反映,她的肩头便已被程敬南抓住,一只手托着她的 后脑勺狠狠的用力吻下去,毫不温柔怜惜,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她的手横亘在他们之间,小小的手,无力的安放着,不知道是要攀附住他还是 要将他推开。良久,程敬南才稍微放开他,眼睛里冒着火死死的盯住她,几乎是咬 牙切齿:“林顺,你再叫我一遍‘程总’试试看。你以为我程敬南是什么人,你以 为我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朋友抛开手中的一切这么不管不顾的来云南,你以为我程 敬南是什么人,任由你召之即来,挥之则去,你以为……你以为那天你跟着那辆车 子一起掉下去,我还会一个人回来吗?林顺,你未免太过自以为是,我现在就跟你 把话说明白了,我喜欢你,不管你想要什么,你必须跟我在一起,和我一起回去。” 说完不管她的反映,火热的唇又覆盖上去,辗转吸吮,霸道的逼着她适应他的一切, 与他纠缠,轻咬啃噬,他要惩罚她,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顺只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他怀里,整个人无力的伏在他身 上,她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看见外面的天幕,点点繁星,最亮的 是那v 字形的北极星,似乎永远都那么亮。程敬南说他永远不会变化位置,那么这 样的光是不是永远可以照亮她的路,让她不用再担心迷失,是不是真的只要跟着他 走就好? 程敬南揽住她,呼吸尚是短促而激烈的,可是见她这样茫然看着天幕的时候, 还是止不住的慌乱,他紧了紧双手确定她依旧在他怀里,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才 低下头,低低的叫了一声:“顺顺”企图拉回她的思维。 林顺迷蒙的眼睛转回他身上,看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睛,程敬南心微微发酸,抬 手将她的头按进他的怀里,低低的请求:“顺顺,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一起回去, 好么?”程敬南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带着些许的哀求,这个在外面呼风唤雨的男人, 一反适才的强取豪夺,忽然声音这样低下来,态度软下来,眼光里有着惶恐和不安, 低声下气。 林顺的脸贴近他的胸膛,那里扑通扑通跳得那样厉害,她的眼睛微微湿润,小 小的手掌紧紧贴着他炽热的胸膛,声音轻轻的,微弱地自他胸口传来:“敬南,我 好害怕!” 这么柔弱的她,倒是没有见过,这几天他处理着这些琐碎的事,忙着跟官府打 交道,每次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握住她冰凉孱弱的手指都担心她会随时随地倒下 去,可是直到她捧回贝贝的骨灰,她都没有哭过,牙根紧咬,他咽下心头的酸楚, 将下巴抵着她的头,手在在她顺滑如丝的秀发上轻抚,安慰着她:“别怕,我带你 回去,不管什么样的事,跟着我就好。” 林顺把脸贴得更近一点,双手轻轻伸到他背上,环住,没有说话。 程敬南将她微微拉开,抬起她的下颚,研究她的表情,睫毛上又挂着晶莹的泪 珠,说不出的楚楚可怜,他头一低,轻轻吻去她的泪,火热的唇滑过她的眉心,鼻 梁,最后找到她的唇,温柔的印上去。轻咬慢吮,仿佛要带走她一切的担忧和害怕。 林顺被他带动,慢慢地学会适应他,生涩而懵懂的回应着他,似乎双方都想通过这 样的方式确认这一刻的彼此。 他们持续了很久,直到程敬南的手将她的浴袍打开,半褪在她腰间,他的手轻 抚上她的柔软馨香,他才猛然顿悟,气息不稳的将她推开,帮她把衣裳重新整理好。 林顺趴在他怀里猛烈的吸气,娇喘着,不能够适应这一刻突如其来的情潮。 程敬南却忙站起来,退后两步,蓦然失却的温暖和依靠让林顺稍微醒悟过来, 却脸颊通红,低垂着睫毛。 程敬南喉咙一动,吞下一口口水,还是觉得躁,他说:“你先休息,我先去洗 澡。” 林顺疑惑的说:“你刚才不是洗过了吗?”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干净清爽,她 明明记得清楚,唇上隐隐还留有他的气息,脸更红了。 程敬南这才低低的坏笑,反击过来:“以后记得接吻要闭上眼睛。”说完逃也 似的离开她的房间,林顺还是诧异,他明明洗过澡了,头发还滴水呢,难道是她错 了? 五月的夜,高原上的冷水,浇得程敬南牙齿打颤,这一夜他却睡得无比安眠。 他知道在他的隔壁,他心爱的女人被他找到,明天会跟他走。 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 林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此刻她的心不止悲伤,更加迷茫,慌乱,她不 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慌慌的,整个晚上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一会儿想起贝 贝,一会儿想起今天晚上的程敬南,这种感觉象影子一样随着她,叫她六神无主。 越想反而越睡不着,一个晚上直瞪瞪的看着窗户外面的天空。 她终于知道,那是一种害怕,一种不安。 从前的她是勇敢的,面对杨凡的时候甚至带着骄纵和任性,她习惯了杨凡的照 顾,杨凡的宠溺,不能接受杨凡的背叛。她抓紧程敬南衣襟的时候,迷茫的透过他 的肩膀看着北极星的时候,她是真的害怕。 从前的她,为了扬凡可以二话不说灌下那么大一杯威士忌然后吐得昏天暗地, 为了扬凡她可以得伤寒住一个月的院,这一切也只为了赌杨凡对她并不是那么无情 的。那个时候的她太不懂事,一心一意爱着的挂念着的宠溺着她的人突然抛下她走 了,她无所适从,只想逃避,更多的是不甘心,不肯放手,潜意识里想要把它找回, 所以不顾一切,头破血流,几乎人人都能看得见这个稚嫩女孩的伤口。 经历过这些,现在面对这个承认想要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她的心里,忽然涌起 一股强大的恐惧,或者还有淡淡的被笼罩着一种悲哀,她太不安了。她只想要躲开, 避开,逃开,她不敢,潜意识里她想退缩。她害怕那种伤害,不敢再相信,不敢再 试,连杨凡都能变还有什么是永远的。这些东西在世俗的社会里显得那么脆弱,不 堪一击,就好像绽放在天幕上的烟花,尽管灿烂,尽管绚丽,可漫天流转的都只是 转瞬即逝,到最后只能屈从现实,灰飞烟灭。她没有贝贝的决绝,她不喜欢这种给 不了永恒的短暂。既然是注定了转瞬即逝,那么即使世间仰望,盛况空前,又有何 用? 经过这些事,她长大了,棱角一个一个的被磨平了,一路头破血流的走过来, 不可能再象当初一样傻傻的坚信倔强的坚持,这个世界慢慢的在征服着她。 程敬南的呵护,程敬南强势的表白,林顺抵挡不了,她根本就无法抵挡,可是 她还是害怕。 跟着程敬南回到N 市,第一天他们就遇到了一个尴尬,林顺不知道住哪儿。林 顺大学时候开始住的是宿舍,后来两人在外租了房子,工作后搬家住的是杂志社的 公寓,现在公寓被杂志社收回去了,可她在N 市的朋友也挺多,如果说去住宾馆的 话怎么说都有点尴尬。程敬南让她跟他回去,一开始她还拒不接受安排,孤男寡女 的两个人,怎么都让她心里忐忑,当然她的反抗面对程敬南总是不可能能坚持到底 的,她“暂时”住下来了。 让她意外的是程敬南的房子不是朱妹口里的豪华宫殿,也不是那种高级别墅, 虽然是在一个高档的小区但是也只是一套寻常130 平米的三居室。 程敬南让林顺不忙着找工作,一来贝贝的事她心里不可能那么快缓过去,二来 原来单位的事还没有调查清楚,林顺也答应了。不过想到跟他住在一起,每天抬头 不见低头见,总是觉得尴尬。好在这两天程敬南也忙,每天她还在睡觉他就去上班 了,等到深夜才回来。程敬南回来的时候林顺其实也没睡着,她躺在床上想这种关 系,当然她是不敢大大方方在客厅等他回来的,但是每次她都要等程敬南洗漱完毕 后才能真正入睡。几乎每天她都摒住呼吸,因为她总是发现程敬南动作虽然轻缓, 但是她总是能听见所有水声都停住的时候,程敬南的脚步会在她房间门停一停,好 几次她都以为他就要进来,第一天的时候她忘记了锁门,后来又不好锁,总怕露了 痕迹,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她心怦怦直跳尽量让自己呼吸正常装做睡熟,可是程敬南 每次都只是略微停顿一下,转身就进了主卧室。 睡得晚,每天就起得晚,林顺起床便能看见桌上的面包,煮好的牛奶,还有一 张纸条,等到差不多她起来的时候程敬南会打电话回来,这个时候林顺就会脸红心 跳的说:“你每天作那么忙,我的早餐我还是自己来好了。”程敬南从不在这个上 面浪费功夫,下一刻话题就被他转换了,当然早餐还是照旧风雨无阻的摆好在桌上, 便签也在,字迹有力,铁画银钩,很符合他办事的强硬作风。 林顺常常能接到他的电话,有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就只是打个电话问她在干吗, 她一听就脸红了,嗫嚅着回答,两个人什么事都没有居然也能通上很长时间的一段 话,常常林顺听见他那头其他电话铃声此起彼伏的响,可他置若罔闻,继续听林顺 把话说完,林顺只得匆匆结束。从大理回来之后的这些天,程敬南除了安排她住进 自己房子里倒也没有要求她什么,当然她也没有表过态,她觉得不安,可若真正要 对程敬南说出坚决的话,自己又怎么都没有勇气,慢慢的竟然再也说不出口。 程敬南又何尝不愿意早点回来跟林顺在一起,但是最近他公司里实在太忙,他 离开的时候积压的工作那么多等着他处理,而且中庭集团最近确实是多事之秋,中 庭高科同瑞顺科技合作的案子官司断断续续打了一年多还没有个了断,曾瑞那边已 经出成果都快要投产了,工地上又出了安全事故,万成的收购倒是一帆风顺。他并 不是处理不来,都是些小事琐碎繁杂但是影响又很大,不得不交到他这里来,从前 的他对于这些布置安排处理,都是手到擒来的事,他喜欢自己游刃有余的感觉,可 是现在每次当他要下班的时候总是有事来找他,他才觉得烦。 他只得在忙乱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谢萌在外间听里面的电话响声再十万火急 她也不敢进来提醒,因为她知道这是程总的特别“通话时分”。每当这个时候程敬 南脸上挂着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柔和表情。 程敬南心情好,那是因为他总是能够想象她软软的声音背后那张绯红的脸,他 认识林顺的时候,一开始她不是对他称兄道弟就是醉眼朦胧的对着他哭诉,完全没 有一种女性的自觉,后来变了,是一种职业的礼貌生疏,只有此时的她娇羞的样子 让他心情大好。这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特有的娇羞,他能感受到她的心意与以往 多么的不同,她是爱他的,他是满足的。 程敬南就仿佛一座沉寂多年的火山,理智了很多年,强硬了很多年,沉寂了很 多年,忽然被点燃了,激情象火山喷发异样,心里是藏着巨大的欣喜,激动,每天 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看到她。仿佛见到林顺,他就满足了,这些年游遍花丛他到此 时方得以领略到两情相悦的滋味。从此以后他终于不再孤单一个人,他有了她,她 爱他,他需要她的爱。每天哪怕只是在林顺门外站一站,听听她的呼吸,知道她在 里面,心就是安稳满足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