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前脚送人,老徐后脚出征,直扑装潢公司。老徐理直气壮地索赔。“乡下人就 是素质差,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只有他们做得出。我被煤气毒死了,对他们有 啥好处?我们全家都轻度中毒了。你们知道吗,我儿子读高三,高考的事情,一点 都耽误不起。一百元的修理费事小,精神损失就不得了!”装潢公司起先只肯赔一 百元修理费,也是大事化小的意思,但老徐的开价是五千元。老徐想:“就算我中 了头彩,星期天经理一个月的薪水少不了。”没人理他。老徐锲而不舍,天天去软 磨硬吵。老徐赌咒发誓说,报社和电视台都有朋友,他要曝光;还有,他天天来闹, 让装潢公司做不成生意。老徐赢了。一天晚上,装潢公司来了个人,敲开门,把五 千块钱往桌子上一放,一言不发地走了。老徐得意洋洋地一把抓了,啪嗒啪嗒地摔 打,说:“桂华,早知道能捞到这外快,还真能买只国产的背投影。”上班的时候, 老徐庄严地宣布,只要维护消费者利益,就能得到丰厚的回报。郝经理蹊跷地一笑, 说:“老徐,你什么钞票都敢赚。”老徐还未反应过来,刘红英就热闹了:“请客 请客,没毒死你这该死的!”老徐的感觉是她亲昵,就说:“我还没活够呢,怎么 能死?” 搬了家,一切都抛到脑后去了,崭新的家住了一段时间,也没了新鲜感。儿子 高考了,在黑色的七月七八九三天。 儿子高考的时候,正巧社区组织旅游,妻子说,公费旅游,很难得,就去了。 老徐追在后面骂:“这个家里,什么东西不是我买的?儿子的事情,你管过什么? 要你这女人做啥?”妻子丢了一句话:“我到底帮你养了儿子呢,怎么对不起你啦?” 老徐嘟哝着:“爱上一个不要家的女人。”儿子插话说:“爸爸,是爱上一个不要 家的男人,台湾辛晓琪唱的。”“你管啥人唱的做啥?考你的大学去吧!反正这家 里里外外都是我苦出来的。”这么说来,老徐平添了许多男人的自豪,心气也慢慢 地平了。 送儿子赶考老徐是一定要借车子的。老徐风驰电掣地开车子,感觉特别好。老 徐拍着方向盘对木头木脑的儿子说:“儿子,谁有本事谁就是以后社会的主人。跟 爸爸学学,赚两份工资,汽车开开,收入稳定,而且丰厚。”儿子撇着嘴说:“爸 爸,车子又不是你的。有本事自己去买一部。”老徐短促地摁了声喇叭:“儿子你 这就不懂了。要开就要开国家的车子,汽油总是满满的,磕磕碰碰也不要紧,没有 任何思想负担。”儿子忧伤地说:“爸爸,你不要烦我了!”儿子的脸上乌云密布, 考前忧郁症。老徐心里怜惜,想松口说:“大不了到澳大利亚自费留学去,有啥了 不起!”但一转念就是一年十万的费用,肚子里抽筋,只能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要死要活,一枪头!考取本科,爸爸让你到新马泰去旅游。”儿子默默的。老徐 想,儿子该是做新马泰的梦了。 儿子高考的三天,老徐调休。老徐送调休单时,郝经理的脸跟木板似的。老徐 知道,抢单子的事情郝经理知道了。老徐不在意。什么时候到郝经理的新房子去一 趟,说是祝他乔迁之喜,送个几百块洋钿,也就安定团结了。老徐说:“郝经理, 你瞧我这阵忙的,跟无头苍蝇一样。你那陆家嘴房子七十万,我肯定要上门祝贺的。” 郝经理的嘴唇翕动了,说:“我晓得你忙,不急不急。” 老徐总是在考场外面早早地等着。考场门口一片肃穆,几个警察和一群胸前别 着纸牌的老师守着,时常用警惕的目光扫视老徐这样的望眼欲穿的家长。老徐的心 随着时间的节奏扑通扑通地跳着。高考在决定老徐的命运呀!要是老徐每年用十万 块洋钿送儿子漂洋过海,那老徐的下半辈子就没好日子过了。儿子在为老徐考前途 呢!远远地一看见儿子,老徐就百米赛跑似地扑过去,言简意赅地问:“好吗?” 儿子是睡不醒的模样,心不在焉地答:“还好。”这还好是什么?老徐仔细地分析 儿子脸色,得出的结论是:儿子是有希望的,因为儿子的眼睛时常一,有火光。 一晃眼就是九日下午,儿子一到家,就把所有的复习书籍捆扎起来,说要送到废品 回收站去。儿子没有参加第二次高考的意思,而且如此果决、坚定。老徐不由自主 地兴高采烈。老徐勾画起美好的未来。往近处看,儿子一考取大学,他就请客,请 妻子儿子吃香辣蟹去,四十八块一斤,一人一斤吃得肚皮撑船。朝远处想,这冉冉 而至的晚年,存它个五六十万,衣食无忧。老了,就去买一副钓鱼竿,进口的,再 去买几件健身器,在家里跑跑步举举杠铃。假如存款可以超出五六十万,就去买部 汽车,到处逛逛,也不枉为一世人生。老徐简直觉得灿烂的晚景已举手可触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