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许就是你找的人吧 看着眼前围着的学生,那一双双目光里都包含着期许。 又想起了高岩所讲的故事。我鼓足了勇气,用钩子将桶捞了上来,学生们对 着我一阵的欢呼。 我感觉自己真的像个成功人士,和孩子们抱作了一团。 稍事休息,我重回到屋里,梳理起纷杂的思绪,准备继续书写文字。 今天的章节该从哪里开始好呢? …… 故事里面的那个励志青年,或许是时候该和你们见面了。 由他引出他们,引出那曾经逝去的岁月…… 1997年夏季的某一天,上海复旦大学的运动场显然比往日更加像个活的精灵, 整个心脏都在剧烈地跳动着。 一个青年熟练地运球,脚步向右虚点,身体却徒然向左晃,一个背转,绕过 了最后的两名封堵队员。踮脚起步,飞身飘向篮筐,手指轻垫,球送入了网中。 他轻飘飘地落下,一个“L ”形的转体,用指尖轻扫了一下发丝,“发哥”式的 一个甩头,完成了这套动作的全部过程。 在场围观的女性同胞们,全都痴迷地望着,就像“老鼠爱大米”。她们疯狂 地呼喊着青年的名字,十足是他的一群崇拜者。 青年继续在场上奔跑,不论是上篮还是分球,都会引来阵阵赞叹之声。 半小时后,裁判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音,队友们都欢呼着向青年涌去,他却 显得过于淡然,只是点点头,从容地抄起毛巾,向更衣室走去。临近更衣室的门 前,他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比分牌,71∶58。 众多的女生眼望着他那古铜色的肌肤,更加痴了。 队友们纷纷谈起刚才的战况,无不把功劳冠在青年的头上。 正是今年有了他的加盟,才使得计算机系首胜新闻系。 本来大喜之下应该庆祝一番的,可青年却显出极度的不合群,他称有事要迅 速离去。这一来,打消了大伙的兴致,使本来很激动的事,变成了如同一片滑落 的枫叶,被夹存进了记忆的相册。 青年叫丁磊,是计算机系硕士研究生班一年级的学生。刚进复旦那会儿,因 为长得又高又壮,就被系篮球队的队长盯住,硬生生拉他进队当了替补。可当丁 磊一显露自己的身手,便立即坐稳了主力阵容的位置。也难怪,中学,大学就是 校篮球队成员的他,经验老到不说,技术也是超乎一流的水准。今天新闻系那帮 书呆子见了真佛,自然会溃不成军。 丁磊骑上自己的“破坦克”,出了校门。 此刻已近傍晚,道路两旁的华灯闪烁着白炽的光,各式霓虹灯放出五彩,形 成了一个光源的连通网。熙攘的人流就在这个网中,随时间的脚步,穿梭着,朝 着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核心舒缓地、急促地、和谐地、不安地运动着。 街边的不少时尚精品店紧追国际流行色,各自挂出靓丽的“招牌菜”,JUDY S 、WINEBAR 、CIKCI 、CLUB…… 一幢幢古典欧陆风情的洋楼式建筑,也都精致别样地陪衬着整体的效果。街 边漫步的男女中,夹有不少蓝眼睛,他们不时地和身边紧跟的迷人小姐用英语闲 聊着。那些身着霓裳的贵气女人,不时向他们投送着迷人的笑。 丁磊将头扭向了一边,刚好看见旁边的专卖店里几个身穿Esprit的时髦女孩 子,正在细细品味着哈根达斯。 斜对面的写字楼里,走出两个时尚的白领丽人,她们各自朝对方瞄了一眼, 就钻进了路边早已停靠的两辆高级轿车,绝尘而去。 丁磊望着这些使人晕眩的画面,摇摇头,用力地蹬了两下车蹬子,迅速穿过 了这片繁华区,来到了上海最后一处未开发的贫瘠地。 这里属于闸北区,有一条横截而过的小铁道。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儿时常踏着 钢轨的边沿,踮着脚玩耍。 经过横截闸北区的铁道,就到了永兴路。住在上海的人大都知道这条路上的 一所有名的中学——市北中学。 市北中学虽然是市重点,但是由于它的地理位置和客观因素,使它在重点行 列里排名比较靠后。靠后是不假,但师资力量也的确不错。这才培养出了像丁磊 这样的好苗子。 中学的后面,是一片住宅区。这里的房子是解放前盖的,夏不能避暑热,冬 无法御严寒,下雨天屋顶漏水更是家常便饭。房子与房子之间几乎没有隔断,歪 七扭八地挤在一起,好似一个个搭起的简易棚子,因此被称为“棚户区”,住在 这里的居民也被称为“棚户人家”。 丁磊就住在这里。 这里的孩子,大都是些待业的、游手好闲的、有不良嗜好的,能上到高中的 就已经是出类拔萃了。丁磊却考取了上海有名的学府——同济大学。当他拿到录 取通知书时,整个棚户区都炸了。他的成功得益于自己的努力,也有他父亲的功 劳。 父亲丁汉淳是个小学语文老师,他深知知识对于人的重要性,住在棚户区, 此生是没得选择,但儿子一定要走出去。因此,他对丁磊从小就严格约束。要求 他多读书看报,不让他和棚户区的孩子们有过多的接触。除了必要的文化素质教 育外,还加强对儿子身体素质的培养,鼓励他报名参加各类少年体育训练班。丁 磊的篮球基础就是从那一刻打下的。 虽然丁汉淳一个月只有那么一点微薄工资,但为了儿子,也要省吃俭用来实 现他未来的希望。 丁磊无疑是个好学生,从小学到中学,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到了大学,一 等奖学金也是他个人的专利。现在已经是复旦大学计算机系硕士班学生的他,更 在计算机网络上有独到的见解,前景一片光明。这些,也多少助长了他清高的思 想。 他参加篮球队,目的是为了拥有一个能干大事的健康体魄。篮球队的那些成 员,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自己在他们中间,绝对 有资格笑傲江湖。 丁磊推着“破坦克”,嘴里哼着《西游记》的主题曲《敢问路在何方》,走 进了狭窄的弄堂里。 低矮的屋檐滴着水,滴在匆匆行走的路人身上,那人并不在意,硬是从丁磊 的旁边挤过,那本就已老化的墙皮,又被无情地刮下了一大片,丁磊摇摇头,看 了看已经被水浸得暗黄的老墙,弯腰拾起了掉落的碎皮。轻轻扔到化粪池边的垃 圾桶里。旁边的贾大妈正在洗涮着马桶,看见他,冲他笑了笑。 简单的几句寒暄之后,他继续向着家的方向走。 一股浓重的油烟味忽然钻进了鼻孔。他笑笑,看见不远处的王大叔和丽红嫂 正在为灶台而唇齿不依。 和拐角的李大妈短短的闲聊后,他就转进了这条弄堂的深处。 家,是一间12平方米的单薄砖瓦房,屋内还搭有半拉子阁楼,属于丁磊的, 就是那个阁楼。 “爸,妈,我回来了。” 很奇怪,丁磊没有听到往常的亲切应答。 “爸?妈?!” 仍然没有回应,可他清楚地看见,父亲靠墙站着,母亲坐在床上。丁汉淳眉 头紧锁,满脸愁容。母亲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 丁磊又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家,红色的木柜依然挤在大硬板床的一角,严严地 闭着。面前的板桌上放着17寸的旧电视,桌子后面的柜子里摆着那只用黑平绒套 子套着的收音机。就是它,伴随着自己走过了多少个清晨,“走遍美国”的音乐 仿佛又在耳畔回响。墙上的挂钟还是吱吱地发出齿轮的摩擦声。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慢慢地走到床边,挨着母亲坐下。 “妈,是不是出事情了?” “囡囡啊,侬回来啦,去上面吧,一会下来吃饭。” 又是无言的沉默。 丁磊瞧着一脸悲观的母亲,知道从她这里不会得到任何答案,于是将乞求的 眼神送向墙角。 父亲明白了,开口告知了他一切。原来服装厂减员,母亲下岗了。 丁磊的脑子里顿时像炸了一样,他心里清楚,父母的文化水平不是很高,总 有一天会被日益发展的社会所淘汰。但是,每每下岗大潮来临,父母总是很幸运 地存留下来,他也就暗自庆幸,把下岗这个可怕的字眼和他们慢慢拉远了。然而, 当今天父亲重新又把这个字眼和母亲联系到一起时,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这意味着,在他未毕业之前,家里只能靠父亲一人支撑了。 “爸爸,我不读研了,明天我就去找工作,我来养你们!”丁磊冲口而出。 “混账,你!” 丁磊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爸,你,为什么打我?”他捂着火热的脸。 “你说什么糊涂话,我能养你们娘俩!你给我安心读书,现在一个大本学历 算什么,你别给我浪费自己的前途!” 丁磊的眼睛湿了…… 这是父亲平生第一次打他,他知道父亲的希望,也知道这一巴掌意味着什么。 小屋的空气再一次凝住了,墙上的钟依旧发出“吱吱”的声音。 …… 丁磊挨近了离家不远的包子铺,手里攥着汗湿的5 元纸票。耳边响着母亲的 声音,“囡囡啊,这是5 块钱,你到路口的包子铺买点吃的吧。” 他挤了挤嘴角的笑,心中想呼喊出一个伟大的字。 他将手中的钱慢慢抻平,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鼻子里嗅到了一阵香气。 卖包子的王大婶拿起夹子,刚要伸向包子,丁磊却指了指旁边的馒头。 …… 再一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了。 丁磊夹着一沓报纸,小心地爬上了属于自己的天地。他轻轻拧开了小台灯的 开关,陪伴多年的最亲切、熟悉的一点微亮又再次唤醒了心中的希望。他将报纸 一一铺在四方的小桌上。 他拿起一份《人才市场报》,找到求职专版: “上海迪派克科技有限公司,联系地址:张虹路126 号英才商务楼2 A 座 招聘职位:销售代表(计算机)……“ 看完了这排在第一的消息,他摇了摇头,这不是自己希望要的。自己是个网 络天才,不是个和人交际的天才。销售代表,当然做不来的。 他趴在床上,继续在这些报纸里搜寻,却总是不断叹气。 丁磊翻完了最后一份报纸,仍然没有找到自己希望的信息。不是觉得工资太 低,就是职位不好,无法施展自己的所长。 现实的压力使他不能不完全从实际考虑问题,他只是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支 撑起这个家。他有点彻底失望了,不相信偌大的上海竟没有可以一展拳脚的地方。 猛然间想到了北京还有个舅舅,他是混市面的,兴许有些路子,主意打定,就准 备睡觉。 咕噜,咕噜。 丁磊一骨碌坐起来,笑着拍拍自己的肚子。为了找工作的事,他没有用5 块 钱买包子吃,而是只花了1 元买了两个馒头,把剩下的钱全用来买报纸了。买完 报纸他就直接去给李大妈家的玲玲辅导了,一直没有动买来的馒头。他也真的佩 服自己的胃,竟能熬到现在。 丁磊打开包着馒头的报纸,拿出馒头,大口啃起来。 “上海恒宇集团总裁罗宇恒先生为了拓展公司业务,联合上海10家著名有限 公司在花园酒店举行大型招聘活动,除了希望找到一些基本业务人员外,罗宇恒 先生还有一个愿望,希望找到他即将开辟的浪漫花园网络部主管……” 一条醒目的新闻跳入丁磊的眼中。 “罗宇恒!” 这个他时常关注的名字,此刻显得更加亲切。 “难道……这就是我的机会?” 他默念着阿弥陀佛,激动地把报纸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刊的时间:1997 0718。 生活就是这样的奇特。王大婶卫生意识差,用带有铅字的报纸包装食品卖给 顾客,这本来是错误的。然而,有时错误的东西,也许会蕴含着什么意想不到的 希望。 丁磊高兴地躺在床上。 眼前浮现出电影《乱世佳人》最后的一幕: 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有人称她的性别为女,不仅是因为生活在这里的 人长得细腻,还有就是他们处事待人的方式,总是颇为“柔和”,既不像东北人 的大包大揽,又不像山东人的说干就干,更不是北京人的“领导”带权和广东仔 的“蛊惑”加金。他们的角度总是有些“上海特色”,特别是这里的男士,总是 把女性的利益摆在优先考虑的位置上,故被冠名“上海小男人”。久而久之,其 他南方男性有此特点的,也就获此殊荣,继而慢慢影响到全国。信息时代的脚步 临近,女人特有的嗅觉立刻抢占了原有属于男性的部分市场,她们在职场得到了 升值,导致了性别的天平有了小幅度的变化。 上海的早晨,天空是蓝的。那种蓝,透明澄澈得近乎于一种精神。阳光从东 方明珠和金茂大厦中间投射过来,给人一种都市美的享受。 差不多超过半数的住宅小区附近都设有街心绿地,孩子、退休的老人和中年 男女,都愿意在无事的时候来到这里,小小地休憩、活动一下。 此刻,一个街心公园里,聚集着几个年轻人,看他们的脸上的神情,像是在 等什么重要的人。 一个高个子穿PUMA T 恤的小伙子抬起手腕看了看,6 点30分,他摇了摇头, 小声嘀咕道:“不会吧,‘皮蓬’很准时的。” “嘿嘿,我敬爱的Sir ,这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对吧。你看,平时我老迟 到,今天‘皮蓬’缺席,也很正常嘛,谁没有个自己的急呢?你老儿说,是吧。” “是呀,队长。可能‘皮蓬’真是有重要的事呢,我们就不等他了,开始晨 跑吧,都晚了半个钟头了。” “可他是个一贯准时的人。你们不这样认为吗?” “对,对,对,你是我们英明伟大的Core,你的话,永远正确。” …… 一片争论没有结果,高个子集合起队伍,渐渐跑远了。 相隔不远的一条街上,一个青年也在跑着,不同的是,他背上多了一个人。 “对不起,大家闪一闪!” 路旁的行人见了他拼命奔跑的样子,纷纷躲闪,为这个年轻人让出了一条路。 青年一口气跑到了“中心医院”。 他快步闯进大门,冲到急诊科。 “快,快……救他!他……他被车撞了!” 诊室里的医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惊得一愣,但很快缓过了神,职业 本能使他们马上找到了自己应该的位置。 …… “小刘,快,他是股骨干粉碎性骨折,拿辆车来!” “文芳,赶快联系麻醉科赵副主任。” “小李,你带这个年轻人去挂个号。” “大家赶快争取时间!” 真是令发即行,一辆手术推车拉了过来,医护人员将伤者抬上了车,快步推 着走了。 “小伙子,你跟我来一下,我们去挂个急诊号。” …… “对不起,大夫,我有事必须先走。人不是我撞的,请相信我,我是复旦大 学的学生,这是我的学生证。” 说着,年轻人将一个红色的小夹子往桌上一放,转身冲了出去。 青年似乎忘记了医院里禁止吵闹的规定,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响过,他已经人 影都不见了。 护士无奈地拿起小夹子,上面清楚地印着:丁磊,上海复旦大学,计算机系 研究生班03…… 这个青年,正是丁磊。 他昨晚看了恒宇集团联合招聘的新闻后,激动得一夜没睡。 凌晨4 点半钟,他就拎着鞋,蹑手蹑脚地走下了木梯。绕过熟睡的父母。来 到衣柜前,轻轻将柜门打开,将父亲唯一一套高级西装取了出来,又按原路返回 了自己的小阁楼。 丁磊拿着这套西装,用手轻轻抚摸着,面料的柔软度,使他有种感觉,一种 他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来没有亲手触摸过的,美好物质所能带给人的舒服感觉。 是的,他住在这所现代化的大都市里,自己的家,却还比不上那些被上海人称为 “乡巴佬”的人有钱。在他眼里,钱,是很俗气的,而在当今社会,又是何等的 重要。 丁汉淳的这套高级西装,还是他参加小学校友聚会时,一个同学送的。那同 学是他们班上成绩最差的,经常旷课打架,可现在竟摇身一变,成了某某餐饮公 司的大老板,开着奥迪,带着小蜜,样子牛极了。送这套西装给丁汉淳,不过是 为了感谢丁汉淳曾经代他写过作业。丁汉淳虽然欣然接受,但是自把衣服拿回来 后,一直挂着,从没有穿。 丁磊是第一个穿它的人。 对着墙上的圆镜子,他美美地站着,欣赏着今天不一样的自己,那笔直的腰 身,宽阔的双肩,还有那略微露着半截的手臂…… 丁磊的身高是1.80米,他父亲只有1.75米,衣服是不合身的。当他发现这一 点时,似乎变得如临大敌般的紧张。母亲是服装厂工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 他懂得了衣服色彩的搭配和合体对于体现一个人的修养,是何等重要。 今天要去参加招聘,可不能就这样马虎了。看看表快5 点钟了,还有一个小 时父母就要起床,自己必须在那之前离开,不然被看见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晃着 脑袋,开始盘算怎么办。 他开始搜寻西装上的各个“蛛丝马迹”,当发现了袖口上端浅浅的一段匝线 痕迹时,果断地笑了笑。 穿上改装后的西装,他再次来到镜子前,虽然还有些小问题,但是袖子和裤 子短半截的问题终于被解决了。 摸着自己的杰作,他美美地自赏了一阵。低头看看表,5 点45分。便拿起报 纸,看了一眼。心里默念:“花园酒店二层大厅……8 点30分到11点30分……” 又对着小屋环顾了一圈,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左肩,然后照原样,提着自己的鞋, 悄悄下了阁楼,离开了家。 他兴奋地跑起来,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前面等待着他的,又将是什么呢? 丁磊不去想,他只知道,自己是个要对人和事情负责的人。现在必须要做的是, 先去向篮球队的队长请假,告知他,自己从此要告别篮球队和学校,开始赚钱养 家了。他继续跑着,知道按这样的速度,到达街心公园用不了15分钟。自己准点 到达时又可以对迟到的“猴子”,大肆奚落一番。一想到“猴子”被自己挖苦, 那种心里有气,却发不出来的郁闷样子,他竟然边跑边笑了出来。 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街角一幕可怕的景象,顿时打消了他早晨所有的好 心情。刚才这里显然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地面上有一摊血,离它7 米处倒着一个人,血的附近有几道很深的重叠车胎 印迹。旁边聚了很多围观的群众,只是指指点点地在议论着,没有任何举动。 丁磊站住了。他很奇怪,这里是主要干线,为什么发生了交通事故,竟没有 警察来进行处理呢? “瞧瞧呀,真是作孽呦,这个老人今天触霉头了。” “唉,谁叫他倒霉呢。” “偏偏是大清早,这赚钱不要命的黑货车乘交警换岗之际,撞了人就跑了。” “真是太不像话了。” “这年月,还是闷声大发财,晓得吧。” …… 听着,看着,丁磊的心中激起了一种冲动。他来到伤者的旁边,轻轻地把伤 者背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附近的“中心医院”跑去。 他满以为到了医院,将伤者交给医生,自己这忙儿帮完了,就可以走了,可 是从没有送病人入院经历的他,哪里想到手续竟是这样的复杂。 看着医生对伤者做着察看瞳孔,测血压,心率,甚至是脑部CT的检查,他渐 渐地开始有些不耐烦。 时间,离开始招聘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自己是个从不迟到的人,今天也不能 例外呀。 好不容易等到检查完毕,护士又要登记,他实在是坐不住了,就匆匆跑掉了。 慢慢升起的太阳,渐渐改变了自己初来这个世界的态度,它伸出自己的双臂, 用力地环抱住每一个它能触及的生命体,洒下温暖的祝福。 毗邻繁华的淮海中路的花园酒店,是古典高雅与豪华舒适结合的唯美结晶。 一片绿色的簇拥下,今天的花园更显得美丽。那巨大的玻璃钢筋组合体,勾勒出 坚实的盘架,托起一个方锥。整体高耸的设计,来源于法国著名建筑师勒·科比 西埃的“长条房子”思想,有些落伍,却大气。外构的色调属暖,基本吸收了充 足的阳光,使得整个建筑看上去使人格外振奋。 丁磊刹住了脚步,看看表,8 点25分。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望了望高 大的花园酒店。 5 分钟后,他准时地走进了二层会议大厅。 可能今天是招聘的最后一天,大厅里虽然聚了不少人,却没有出现爆棚的场 面。巨大的厅堂被分割成了众多的块,10家上海著名的企业占据了不同的空间, 红色的台布上摆放着它们的名字。最醒目的位置,就是恒宇集团的席位。那里已 经站了不少人,奇怪的是,大多只是翻看宣传资料,却很少有人坐下来应聘。 丁磊快步走了过去,在一个年轻的小姐面前坐了下来。 他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以后,小姐冲他礼貌地笑了笑。小姐显得相当老练, 要求他出示证件、学历证明、个人简历及技能证书。简历要求中英文各一份,并 跟他说如果没有,可以到边侧即时翻译。 丁磊迅速地拿出了早就写好的个人简历及他的计算机等级考试合格证书以及 同济大学本科毕业证书。而当伸手去上衣口袋取证件时,才恍然想起,由于刚才 情急,已经把证件留给护士了。 此刻,自责已经多过后悔。他摸着红红的桌布,默然不语。 小姐再一次要求他出示证件。丁磊只好挠了挠脑袋,说出了一个不是理由的 理由——忘了。接着补充说自己确确实实是复旦大学的硕士在读生,不用毕业证 也可以证明的。 小姐立刻礼貌地告诉他,因为没有证件,将无法证明身份,没有资格继续下 面的环节。并表示完全相信丁磊的诚实,但是这只是她的个人行为,不能代表公 司。作为应聘的重要条件,证件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找不到能够证明身份的任何 书面材料,只能说遗憾了。 小姐的语气十分柔和,并散发着淡雅的香气,笑得还很甜。但是在几分钟后, 她还是将丁磊的全部材料退给了他。 此刻,丁磊的所有希望如肥皂泡一样,被美丽的语言戳破。他想把事情的原 本告诉这位小姐,但是他知道,那也只能换得她对他的同情而已。而同情,不是 他所要的。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理解了计算机程序课上教授做的比喻,程序块和硬体结构 之间的关系,就像我们做事的章程。 沮丧使他失去了所有的信心,他低着脑袋,离开了椅子。 “您看,我费了半天的劲,才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您却说不能用我,我手 续都全吧。材料也不是假的吧。” “对不起,先生,我们不能满足您,因为您不符合考核标准,……” “哎哟,小姐呀,您这也太没有道理了,……” 旁边传来的一阵吵闹声,将丁磊的注意力牵了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30多岁戴眼镜的瘦男人,他操着一口上海普通话,正在和负责 招聘的小姐为一个魔方争论。 从两人的交谈中,丁磊很快了解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原来恒宇集团这次的招聘考核很奇特,是要求应聘者用最短的时间把一个魔 方拼出来。而面前的这位男士,在谎称上厕所的工夫,竟跑到附近的商店里买了 个新的。现在他不但理直气壮地和小姐争辩,问题已经完成,而且快速准确。还 挑剔恒宇集团的题目没有任何意义,像小儿科。负责招聘的小姐,则以作假为由, 婉言地拒绝。 男子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很快引来不少人。 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分开人群,走到招聘小姐身旁,轻轻的拍了一下掌,做 了个摆手的动作。那位小姐便立刻不再和男子争论什么,退回自己的座位坐好。 丁磊敏感的神经告诉他,抓住她,今天或许会有转机。 中年女士的着装很讲究,一件淡青色的职业上装,质地和款式都是最流行的, 胸前别着一枚金色玫瑰的胸针。套裙紧箍在苗条的身上,竟没有一丝压叠过的痕 迹。脚下的一双平跟的皮鞋款式虽不时髦但材质却极为精良,一双浅色的丝袜没 有任何折痕。 她转身向那吵闹的男子礼貌地笑了笑,却不露齿。在说明了一切考核章程后, 指出了男子作假的事实:考核用的魔方是恒宇集团自己的工厂制作的,市面上并 无出售,而他手上的那个,却明显地标着“灵威”的商标。 解释完拒绝的原因,她便收去脸上的笑容,用比较生硬的口气交待刚才的招 聘小姐,告诉她一定要按规则办事,既不能和应聘者吵闹,也不能任由他们牵着 鼻子走,重要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证据。要用事实说话,才能服人。 小姐唯唯诺诺地点头,低头继续作自己的事。 丁磊听到了她刚才的话,心中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起。他肯定自己的感觉是 对的,便大踏步地走到了职业妇女的身前。 “尊敬的女士,您好,我是复旦大学计算机系在读硕士研究生,今天来您这 里应聘。但是因为路上遇到一起事故,肇事者已经逃匿,我一时好心,送伤者去 了医院,证件就留在那里了。” 女士打量着丁磊,他蹩脚的西装褶皱浸湿,两肩微微隆起,系不上扣子的下 摆垂着。他眼里流露着掩盖不住的真诚。几秒钟后,女士指了指刚才小姐面前的 座位。 丁磊的沮丧,顿时被这个动作扫灭了,他高昂起头,稳稳地坐下。 女士笑着看了看他,吩咐小姐可以开始招聘环节。 这特殊的场景比刚才吵闹的情况更加吸引人,围观的人不但没有散去,反而 聚得更多。 “请问,您希望应聘何种职位呢?” “我希望应聘浪漫花园网络部的主管!” 这番回答,不但使那位小姐愣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愕然。 “浪漫花园网络部的主管!”丁磊重复了一遍。 看到小姐有些张皇失措,刚才那位女士便向她递过去一个坚毅的眼神。 招聘小姐冷静了一下,继续说:“那您既然这么肯定,一定是学网络的吧。 但是,您知道我们要找的是宏观人才,而不是只懂技术的。” “我一样可以胜任!”丁磊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女士听完,没有插话,只是指了指旁边的魔方。 “先生,那好,您准备好了,我们开始了。” 小姐拿起搞乱的魔方,微笑着。 “我这里有个魔方,您能不能把它弄成6 面6 种颜色呢?您看清楚,我给您 做个示范。” 说完,她扳起了魔方。不一会儿,魔方就扳好了。 “看到了吗?” “您也来做一遍吧。您能不能也像我这样把它扳好呢?” 小姐再一次将魔方搞乱,笑着递了过来。 丁磊顺手接了过来,正要开始,忽然一个念头闪电般地滑过。 他摇了摇头,把魔方递回给小姐苦笑着说:“我刚才没看清,麻烦您能不能 再示范一遍给我看呢?谢谢。” 小姐无奈地笑笑,又做了一遍。然后礼貌地重新递给他。 丁磊却摆了摆手,一副一本正经地样子,“谢谢,不用了,我已经完成了。” 小姐略有不解地看着他。 “是您帮我完成的,谢谢。” 小姐听了,心中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但出于礼貌,还是笑着说:“对不起, 先生,您不符合考核的标准,请您……” “小骆,收下他的材料。本次招聘结束。” 女士开口了。 …… 亮丽的彩霞闪动着狡黠的身躯,隐没在层层的云雾中,向白色的深处探索。 机翼的一端随气流的拉引微颤着,上面敷出的一茬茬霜尘,互相挨擦着身子,游 戏着各自的“人生”。外面的空气应该是寒冷的。是的,如果世界有属性的话, 也应该是冷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关上了小窗。 上海飞往北京的波音757 客机的头等舱里,靠窗坐着一位女士,从她的穿着 上,看得出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女人举起手背,感受了一下上面吹来的气,是暖的。她转动了一下空调的方 向,然后将毯子向上拽了拽,合上了眼。她心里测量着只能从缝隙中挤出的暖风 温度。或许能达到人体温度的一半吧…… 她就是姜雪。去北京的目的,是为了一场官司。一场她毫无必胜把握的官司。 此刻,她手里摇晃着一杯葡萄酒,正仔细观察着酒的颜色。 加过冰块的红酒沁心凉,姜雪将杯壁在手心上摩挲着,估测着温度。她好像 对什么事物都想亲自去丈量,哪怕是无形的液体。 她又试了试空调的温度,依旧很热,依旧是从夹缝中挤出的温暖感觉。 姜雪默然一笑,拉开小窗,拿起趴在腿上的那本《财富》,重新翻看着,却 没有留意任何一个标题。 她又举起杯子,注视着杯中的酒。它是那样的浓稠,竟然看不见杯子的底部。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马上就要到达北京首都国际机场了,请您收起小桌 板,系好安全带,在您的座位上坐好……” 耳畔传来了空勤人员亲切的声音。 姜雪把《财富》合上收好,慢慢把眼睛闭上,她有个习惯,喜欢用心感受一 下飞机着陆那一刹那能带给人的震动。 …… 首都机场的国内关口处,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们都挤在一堆,望着空空 的廊道,表情焦急而紧张。和众人神色不同的一个人,他靠窗站着,一身朴素的 休闲便装外罩一件黑色的风衣,皮鞋擦得很亮,不过却不时髦,是90款。他笔直 地站着,两腿中间像是能划出一条齐齐的线,他时不时地抬起手腕,看看腕子上 的那块表,倒也不是什么豪华型,不过是老式的“上海”。 男人似乎有些疲累感,他轻轻摘下眼镜,用两个手指捏了捏鼻梁上端。值得 说的是,那架眼镜倒是不同于他身上的其他装饰,是金丝边的,镜片也显得很光 洁,能清楚地映出人影。 通道那端忽然浮起一阵骚动,陆续地有人推拉着行李从里面走出。 姜雪也夹在人流中,她不时地向外扫视着。 “学习委员!” 男子向她招手。 “班长!” 姜雪激动地喊,迎上前去。 她的眼里跳动着星光,似有“欢快”欲脱壳迸发。然而回应的目光却并不如 预期的那样富有激情。只是淡淡的一份柔和,像浩空中的月光,安闲怡人。 男子随手递过一捧白色的花,平静地说了“送给你”三个字,便接过姜雪手 里的皮箱,大踏步走向了外面。 姜雪抱着花,手指微微抖动……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出口,上了一辆高级奔驰汽车。男子吩咐了一声,司机 便驾车离开了机场,上了高速公路。 在路上,姜雪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次询问即将开庭的案子情况,而男子 总是以今天莫谈工作为由而闭口不谈,并提出要给姜雪一个惊喜,是什么却要保 密。姜雪显然还没有从上海招聘会上的激动中跳出来,她马上将话题转到这儿上 面,要告诉男子招聘会上的一个好消息,男子却用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司机播放 一盘CD,以中和姜雪那燥热的心情。 姜雪连碰了两次壁,只能闭了口,静静地听起音乐。 浑厚的男中音填充了整个气流间的夹缝,使每一个分子间都流淌着莫斯科傍 晚小溪的清泉。 男子微闭着眼,两根细长的手指在腿上轻轻地敲击着,动作舒缓柔和。就像 是身处在音乐大厅里,正欣赏着俄罗斯国家交响乐团的表演。 美妙的声音很快也吸住了姜雪,她也合上眼,轻轻地靠在椅背上,用心去贴 近蓝调的伏尔加,用神去品味灰色的红场。 汽车飞速地行驶着,飘起一阵俄式暖风…… 当乐曲停止的时候,车子也停下了。 面前的建筑不算高大,却有着十足的民风。金色的尖顶搭在方正的楼体上, 就像儿时玩的积木。建筑的特点也很大方,宏伟的两个廊柱夹起一个四方的架构, 玻璃旋转门嵌进中心,在灯光的闪映下透明发亮,仿如水晶的异彩一般。门的上 方架起的是半个弧形,微微地凸立出来,像是一把新疆人的铃鼓被人塞了进去, 弧顶的上方是半圆的立窗,被窗棂分割成一个个小扇区。 “老莫!” 姜雪兴奋地高喊。 “班长,你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 那男子神秘地一笑。 “小雪,走,先进去再说。” 姜雪实在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看到阔别许久的莫斯科餐厅, 便不假思索地走了进去。 男子选择了靠窗户的一张桌子。 使姜雪感到奇怪的是,他们坐下不到一分钟后,服务员就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更奇怪的是,她没有递上菜单,而是拿来了一瓶红酒。 姜雪诧异地看了看男子。 “宇恒,原来你是设好局了呀。” “姜总,你怎么能这么说罗总裁呢,他为了给你接风,特意上午订好了的。 这份心,怎么能理解为设局呢?” 司机停完了车,也走了进来。 罗宇恒立刻表现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并责怪姜雪误把自己的好意理解为鸿 门宴,要求她罚酒以示致歉。 几个服务员陆续走来,每人手里都托着一个银色的盘子。 俄式牛尾汤、英式奶油鸡丁粟米汤,生菜沙丁鱼、红烩小牛肉、罐焖羊肉, 俄式面包。这些精美的食物诱人地摆到了桌面上。 姜雪看着自己少年时来老莫常吃的菜,激动的心情使她鼻子略感发酸。 “你,为什么?” “先别问,快吃,都是你喜欢的。” 伴随着悠扬的俄罗斯民族乐曲,他们边吃边聊起一些往事,姜雪的眼里闪着 泪,而罗宇恒却始终一副淡然的表情。 她终于忍不住,又问起官司的事,结果仍被罚酒,而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哦,我要离开一下,小雪。” 罗宇恒站起身来,对她再次神秘地笑了笑。 姜雪默然地望着他的背影。她手里端着酒杯,摇着,盯着杯子的底部。 10分钟后,餐厅里的音乐忽然停止了。 身穿一身俄罗斯民族服装的罗宇恒重新来到桌前,他的肩上还挎着一架手风 琴。同时,服务员推上一辆送餐车,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奶油蛋糕。 罗宇恒拉起了手风琴,嘴里唱着生日歌。 姜雪呆望着,一滴泪悄然落入了杯里,溅起一小股红色的水星。 “今天,是……是我生日?” “是呀,小雪,是你的生日。” “我,竟然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你都把自己嫁给公司了嘛,还能记着自己的生日?” 姜雪自从进入恒宇集团,就一直忘我地工作,她对公司做出的贡献和罗宇恒 是不相上下的,在公司里的地位也仅次于总裁,并占有恒宇集团4 %的股份。勤 劳的工作,伴她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啊。 沙沙,墙上的挂钟悄悄地移动着脚步,向着无尽的终点跋涉。 屋子一片漆黑,只是冒着袅袅的白烟,像弯曲的白藤不断往上攀延。 到底哪里才是最终的彼岸呢? 姜雪躺在床上,一边回味着刚才的快乐,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现在,一切都是静的,也是净的,而刚才的一切又是什么?乱和荡吗?她害 怕罗宇恒走后留给她的黑暗。于是便打开了床头灯,又点起一支烟。 不知什么时候,她爱上了烟这东西,每当他离开的时候,她都用这东西打发 孤单的时间。而香烟,这个她学生时代痛恨的东西,如今竟成了最好的朋友。 女人抽烟的样子很迷人,尤其是在失落忧愁的时候。 可是,亚洲酒店308 房里这个女人又做给谁看呢? 北京的清晨和上海是不一样的。它少了一分现代的喧闹,多了一分古朴的厚 重。 懒懒的太阳刚揭起被角,便被微寒的凉气刺得缩了进去,只是透过被子将沉 重的气呼出来,喷在故宫的中轴线上,让它以自身的血管连通整个大地。 姜雪已经醒了,她懒懒地躺着,享受着这份少有的放松。 叮咚,叮咚。有人按响了308 房间的门铃。 听到铃声,她笑了。 姜雪翻身下床,跑到门前,将门轻轻拉开一道缝。 “宇恒,再让我睡一会吧,人家好不容易这么轻松。就让我再赖一会儿被窝 吧。” “小雪,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呢?快穿好衣服,走,去锻炼! 完了还有正事呢。” 听到“正事”,姜雪马上想到了今天的官司。她立刻收起了耍赖的笑脸,走 回里屋。 5 分钟后,一身FILA运动装的姜雪出现在罗宇恒的面前。 “小雪,你真漂亮,一点不像你现在的年龄。” “班长,你又在敷衍我了,我什么样子自己知道。” “我说真的。走吧。” 两个人出了亚洲酒店,沿着楼下花园的小道慢跑起来。一个NIKE一个FILA, 男的高大,女的修长,在外人看来,无不以为是一对情侣或是夫妻。 大概是许久没有跑步的缘故,姜雪才跑了二十几分钟,就发出剧烈的喘息声。 罗宇恒停住了脚步,“学习委员,你怎么能这样呢,这可不像八一中学女子 4 ×100 米接力的队员呀。” “宇恒,我都这岁数了,怎么还能像年轻时一样呢?” “但你是女强人!”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