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在荒芜月在天 大四上学期的专业课程已经骤减,临近放寒假的时候,班里更是人心浮动,多 数同学都在忙于参加各色招聘会,也有静下心来预备考研考托福的。 薛静安兴奋的跑进来告诉沈子言,“子言,大新闻!” 她头也没抬,“又是什么八卦了?” “这回真不是八卦。”薛静安睁得滚圆的眼睛真的很像小燕子,睫毛扑扇扑扇, “米依依,不等毕业就要嫁到日本去了!” 子言果然诧异的抬起了头:“真的?” “这还有假?是真的。”闻声走进来的秦静仪证实了这个消息。 “嫁到那个鬼地方去,语言又不通,啥辰光比得过阿拉上海了?”薛静安有些 忿忿,不由自主,冒出一句本地话。 秦静仪笑笑:“上海什么都好,就是房价贵的离谱,我看我将来工作了连个房 子都租不起!” 子言想起一件事,也忍不住笑:“还是静安命好,小舟他们家有先见之明,早 早就在徐汇把房子买好了,就等他们两个毕业了。” 薛静安的脸一下子飞红,扭着身子跑了。 秦静仪看一眼沈子言,意味深长:“子言,我看你怎么这么沉的住气!真打算 考研了?” 她的笑一下怔住,“你怎么知道?” “看你前阵子上辅导班,背研究生词汇,这阵子又看上非本专业的书了,难道 ……你还打算跨校、跨专业?”秦静仪一脸询问的表情。 是的,她还是,不由自主,为自己选择了考研的道路。 跟他没关系。不是为了他。 她一直这么告诫自己。 “以前高考时老后悔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现在就当圆梦吧。”她淡淡笑 着说。 秦静仪点点头,“有梦想真好。反正我是打算留上海了,还是早点工作好,读 了那么多年书,也该读够啦。” 临近元旦,空气里隐隐浮动一些阴霾的水气,上海的冬天,一如既往的湿冷。 母亲打来电话催她提早回家,因为她的表姐叶芷,要结婚了。 “啊,姐夫是谁?”子言的脑子骤然一团浆糊,脱口问道,“是不是沈志远?” “沈志远是谁?听你二姨说,是无锡本地人……”母亲的絮叨已经没有心思听 下去,子言无力的,慢慢的,放下了话筒。 志远哥哥还好么?他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一定很难过,他还在无锡吗? 她打去沈志远的公司,只找到他同事。“沈志远啊,上个星期已经辞职了。不 知道,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不不,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她还有两门专业课没考完,只得申请下学期补考,匆匆便踏上返家的火车。 叶莘也刚从深圳赶回来,工作近半年,他的脸颊明显有些瘦削,眉目之间不知 不觉添了些许刚毅的神色。 寒暄了几句,子言便迫不及待询问起来。 “具体情形我知道得不比你多,”叶莘皱眉说,“我只知道,姐夫是无锡人, 和姐是一家公司的同事。” 你幸福吗,姐姐?你要的,都得到了吗? 子言忽然觉得有些悲哀,她知道不应该。 她甚至不知道,表姐心里是不是还残留着过去的一点影子,如果真能清除得干 干净净,那她会真心为表姐祝福。 可是,叶芷到底问了她一句,“沈志远,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其实,不知道去向也好。”叶芷忽然笑,眼神清明,光彩照人。“我只是觉 得有点对不起他,当然,只是一点点……他原本就不该到无锡来。” 子言轻轻回答:“他去无锡,不是要你觉得对不起。也许,他只是希望姐姐你 幸福。而原本,他以为,给你幸福的人,会是他。” 叶芷抬起头,看一眼窗外:“小西,如果有一天,他跟你联系了。请记得告诉 他,我很幸福!” 子言觉得泪水在眼眶里渐渐充盈,她拼命点头,然后将头轻轻靠在表姐肩上。 陪叶芷去婚纱店试装时,她在橱窗前踱过来,又踱过去。一排排洁白的婚纱整 齐悬挂,她看得有些出神。 “这么冷的天,还要穿婚纱,我担心姐会感冒。”叶莘若有所思的说。 “一辈子就穿这么一回,感冒也值呀。”子言笑着说,“以后你娶媳妇儿,她 也准定得穿。” “猴年马月吧,我还早呢。”叶莘摇摇头。“对了,小言姐,你是打算工作还 是考研呢?” “我?”她漫不经心回答,“我可不像许馥芯那么有决心,我还没想好,走一 步看一步吧。” “她?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要考研,哪怕像苏筱雪一样考个公务员也好啊! 女孩子读硕士,简直是浪费青春,姐,你可千万别学她。” 子言的眼皮一跳,有什么东西砰砰撞击着胸口。 “苏筱雪?她没有读研吗?” “读什么研,她考上公务员了,我听说还交上新男友了,好像是某集团的副总 ……” 婚纱店里明晃晃的大镜子照的人有些发昏,子言觉得有些迷糊,口干舌燥, “新男友?” 叶莘带一点鄙夷的神气,冷哼一声:“可不是!她还没毕业就和林尧分手了, 要我说,她就是攀上高枝了。” 一定有些什么是她所不能明白的,一定有些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子言一把抓 住表弟的胳膊,“她什么时候和林尧分的手?” 叶莘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都一年多了吧,你还不知道哇,不是平时跟她 关系还不错嘛?” 一年多了,她苦笑起来。 这么说,她打电话给林尧那会儿,苏筱雪其实已经和他分手了。 “要说林尧那个人也真是死心眼,本来学校已经推荐他保研了,忽然就放弃了, 估计是被苏筱雪给刺激的。”叶莘叹息一声。 子言默然无语,化妆台前搁着一串珍珠项链,莹润的珠光柔和恬美,如泪滴般 的形状,她一遍遍摩挲,忽然觉得硌得手生疼。 “他……一定很难受吧。”她喃喃自语。 “那可不是!要不然也不会出国……” 清脆一声响,手里的项链忽地断裂,滚圆的珠子四处流散,叮叮当当滚下桌面。 子言茫然抬起手掌,手心有清晰的两个指甲印,那印子,极深。 她缓缓蹲身下去,一粒粒拾起珠子,搁在手心,有滑润的凉意。 出国了,他出国了么?她这么想着,也许就这么问出了口。 叶莘叹息了一句:“听说是英国。” 子言抬起头,婚纱店橱窗是整面墙的落地大玻璃,看得见外头纷纷的小雪落下 来,她恍惚间文不对题说了一句:“明天就是姐的好日子了,下雪是个好兆头。” “姐,我打包票,”叶莘一边捡珠子,一边笑着说,“这雪呀,明天就该化了。” 是吗?她的唇角轻轻一扯。 这雪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化,其实都没什么分别的。 雪一直下到晚饭前才停,子言终于见到秦岭,风尘仆仆刚从无锡赶过来的准姐 夫。脸颊清瘦,镜片后的眼睛深黑温润,唇边始终有缕和煦的笑意。 看得出来,秦岭对叶芷是极好的,耐心而细致。子言看他饭后为表姐剥一只桔 子,连桔瓣上的脉络都撕得干干净净才递过去,忍不住就笑起来。 叶芷有些不好意思,只管把脸扭过去。 忽然就很欣慰,也许,表姐选的,并没有错。她是真的幸福,没有说谎。 只是,志远哥哥,到底是要做一个伤心人了。 这世上很多事,越长大才越发现,从前执着的,遗憾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就被 流年抛掷在身后。只要往前走,总会有新的风景,温柔而缓慢的,进驻到内心,填 补时间留下的空隙,让人重新面对现实的生活。 叶芷会是这样,也许,沈子言也会是这样。 雪还没有停,扑扑的落在屋檐、地面,远远望去,桥梁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细 屑,在墨色的夜幕里若隐若现如敷了一层灰色的银纱。 她抬腕看了看表,十一点三十分,再有半个钟头,就是元旦了。 桥面上空无一人,十年的光阴逝去,那时的约定,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 这场雪,下的及时,也警醒得及时。 彩云易散琉璃脆,她和林尧,大抵是这样,也应该是这样。 十年前的时候,她曾经幻想过今天如果与他在这桥上重逢,会是什么情形,那 时绝想不到,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重逢的戏码。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林尧远在异国他乡,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缅怀旧时光,缅怀记忆里已经有 些模糊的他的容颜。 物是人非,最可怕的是物非人也非。 眼前这座桥,也早已不是童年记忆里的古桥。那座拥有几百年历史的老石桥, 早在去年就已经和西门城墙一起,被拆掉重建了。 眼前的新桥,是上下两层的双轨桥。她站在最上层宽阔的机动车桥面,听簌簌 风声夹杂着小雪席卷而来,看着桥下暗沉沉的河水缓缓流淌,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 残存的温暖。 林尧,爱过你,已经耗尽了半生的力气。再深长的爱,原来也经不起流年的等 待,等待太漫长,终究也会枯萎。何况只是一句随口的约定,只有她沈子言当一回 事,只有她,把这一天当成十年来唯一的目标在努力,在挣扎。 现在她累了,这个承诺,她再也背负不起。 摊开手心,有银质的流光在闪烁,十字架握得久了,已经有点淡淡的温度。它 一如十年前静美,躺在岁月的长流里,纹丝未动。 恍惚中,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却比什么时候都清醒知道,什么都已改变。 最后一丝残念,好像都是在为了等待今天的来临,她用了十年的光阴来祭奠这 份爱,祭奠她枯萎凋谢的青春。 于是这祭奠,需要一个祭品。 手慢慢松开,十字架项链坠下去的时候,她闭上了双眼。 寒夜里只有北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仿佛有谁在呜咽。 就这样吧,从此再不相逢也好。 不再相逢,就不会再记起。 只有忘记过去的人,才会过得幸福。 对岸钟楼上的大钟当当敲响十二点,她已经转身过去,离开,没有回头。 这一夜,睡得沉沉,连个梦都没有做。 叶芷的婚礼办得很热闹,日子也选得好,元旦这天满大街都是婚车,每个酒店 门口都同时站几对新人迎宾,叶莘偷偷告诉子言:“我将来要是结婚,一定挑个不 引人注目的日子,要不然太累人了。” 子言彼时正抱着表姐的大衣,手里捧着花,胳膊拎着包,闻言噗哧一笑:“你 想的倒长远。” 因为还要赶到无锡办一场婚礼,所以这个新年又是在无锡过的。 叶芷的房子装修得很贴心温暖,松软的大沙发一坐上就陷进去,她每回一坐下 去就不愿意再爬起来。据叶莘说,这屋里的装修设计全是由秦岭一人包办,不由得 很是感叹。 “姐,你也该找个男朋友了吧?”叶莘闲聊时说,“都大四了,再不抓紧,就 没时间谈恋爱了。” 她笑笑,只是笑笑,“你还是先管你自己吧,真是狗拿耗子。” “还是在学校好啊,我就后悔在学校没有谈恋爱,现在老大徒伤悲。”叶莘耍 着贫嘴,揶揄自己的表姐,“所以啊,我是好心,过来人现身说法,增加你的危机 感。” 子言哭笑不得,作势要去撕他的嘴。 叶莘一边闪躲,一边赶紧换了话题:“对了,我们班在网上的同学录很有意思 啊,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原来我们班在深圳的不止我一个呢。” 子言觉得很新鲜。 “哈,差点忘了,你们班也有同学录。”叶莘像是忽然想起来,急忙补充, “我还进去看了看,没发现你,估计,你还不知道呢吧。” 她确实不知道。 “走,到姐夫房里去,他那儿可以上网。”叶莘推了子言一把,兴致勃勃的建 议。 站在叶莘身后,子言静静看着他一点点打开登录页面,进入同学录,翻阅留言, 查看动向和照片,一句话也没有说。 通讯录里有个很熟悉的名字,所有的通讯信息全都空白,除了一个电子邮箱地 址。 LYXX的前缀,她一眼便能看出用意来。LY是他,XX是苏筱雪。 她没有移开视线,看的很平静。 最后,叶莘帮她注册并登录上了自己班的同学录,留个人联系方法的时候,她 想了想:“留个QQ号就好,别的不用了。” 这个QQ号,其实也是虞晖帮她申请的,她自己并没有和谁聊天的兴趣。 除夕夜很意外接到一个电话,是虞晖打来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姐家的电话?”子言着实很纳闷。 “一回来就打电话到你家了。阿姨对我很客气,说你在无锡。问她要电话号码 她也没生气。”听得出,话音里带着愉快的笑意,像个孩子,有小小的掩饰不住的 得意。 虞晖的可爱,正在于此。 有柔软的感觉渐渐漫延过荒芜的心扉,她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好了,长途 很贵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等等。”他仿佛有些着急,“子言,我想问你,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我…… 想你了。” 唇边渐渐弥漫笑意,她捂紧了话筒,轻声回答:“很快的,再过几天吧。” “是不是一回来就会答应当我女朋友?”他半开玩笑的问,大约自己也知道, 她不会理会这问题。 “明年吧。”她心里一动,看了看壁上立着的一个卡通立钟。 “明年啊,是真的吗……”虞晖有些不敢置信的喊起来。 时针指向十二点,电视机里春晚的倒计时已经结束,密集的掌声响起,湮没了 一切喧扰。 “嗯,当然是真的。”子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时钟,含着一缕稀薄的笑, 一字一字回答:“现在已经是明年了。” 话筒里一阵静默,空气有些凝滞,然而只不过一两秒,虞晖终于小心翼翼的问 出口:“子言,我有没有听错?你是不是答应我了?” 她点着头,肯定,不容自己置疑的回答虞晖,也回答自己:“是。” 她还没有爱上,但是,已经下了决心,去学着爱别人,接纳别人。 那个寒假其实很短暂,她和虞晖总共只见了两面。 第一晚,他陪她去光华母校,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 经过E 字形教学北楼时,子言抬起头看了一眼。虞晖随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忽 然牵紧了她的手:“总觉得认识你太晚,我在这里也呆了三年,竟然从来没有见过 你。” “现在遇见了也不晚。”子言微笑着说。 “看,樟树底下的乒乓球台。”虞晖的眼睛忽然有了神采,“那是我下了课最 喜欢的地方,我常常在那里打球的。” “啊,”子言轻轻闭一闭眼睛,“你也爱打乒乓球?” “是啊,从小到大,我最喜欢打乒乓球了。”虞晖兴致勃勃,颇有几分得意, “我老是为了打球忘了做作业,没少挨我妈的尅。” “那你应该打的不错了?”子言凝神望着眼前熟悉的球台,喃喃说。 “还可以吧。”虞晖想了想,“就算高年级的同学也没有几个是我对手。要说 起乒乓球打得好的,我基本都认识。” “是吗。”有点隐隐的不安,她忽然想换个话题,可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嗯,比如说林尧啊、季南琛啊、周志宇啊……”虞晖回忆说,“你们那一届, 就数这几个人球打得最好!” “哦……”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子言,”虞晖温柔的叫她。 “嗯?”她转过头去看他。 “还好那时你不认识我。”他像个孩子一样顽皮的笑起来,眼睛里闪着光, “我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样子,可不希望被你看见!” 她也跟着笑,只是,笑容有些暗瑟。 第二晚,他陪她坐在老浮桥上看月亮。 冬天的月色很清冷,没有风,河面还是有些凉意。 “你的手好凉。”他好像很紧张,握住她的手有汗湿的潮暖,眼睛一眨不眨望 着她,专注的令她也跟着有些紧张。 她不自在的低头下去,感觉他略微移动了一下身体,离她已经很近,她忽然轻 咳一声,“虞晖,问你一个问题。” 他的上身便板得很正,好像有些僵硬。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一怔,似乎没有料到是这个问题。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回答的很诚恳,很实在,“我第一眼 见到你,就已经想要追你。你身上有种气质,吸引我的气质,就是这样。” 子言认真的看他,没有说话。 他将她的手合围握在手心,声音温柔而低沉:“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我追你,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低下头,轻轻在她的发梢吻一吻:“子言,为我留起长发来好不好?我想看 你长头发的样子。” 子言的眼泪簌簌的滚落,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点头。 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临近毕业,只有朱秀丽仍然沉湎于无边无际的言情小说, 有一回,她忽然感慨了一句:“杨燕妮说一见杨过误终生,我就盼着自己什么时候 才能遇上一个杨过!” 子言默然了一会儿,摇头说:“换了我,这辈子也不要遇上一个注定得不到的 杨过!” 她知道自己想起了谁,微微有些黯然,然而只是一瞬,极短的一瞬。 她已经有了虞晖,应该知足,不应该再想起谁了。 薛静安在家人的介绍下很快找到了工作,她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和小舟分手了。” 子言觉得很讶异,“为什么?”这看起来既般配又没有任何障碍的一对,照道 理说没有任何理由会分开。 “小舟这不长进的,居然要离开阿拉上海,跑到别的地方去工作。这我哪能受 得了啊,分开两地,感情长久不了,还不如现在就分了呢。”薛静安嘟着嘴说。 分开两地?真的就不能长久吗? 第一次,她沉下心来思考这个问题。 自从放弃考研以来,她自己也加快了找工作的步伐,也许是失之东隅,收之桑 榆的缘故,她在这方面出奇的顺遂,光面试通过的公司就有三家,还没毕业,就已 经同时在两家公司实习上班了。 只不过,这一切她还没有来得及跟虞晖提起。因为虞晖告诉她,他要回家乡工 作了,他的父母,早已经在本城,为他谋得了一份薪水优厚的工作,他希望,她也 能跟他一起回到家乡去。 她不愿意,不愿意回到那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那里,有太多令人窒息的回 忆与陈旧的生活气息,再没有什么理由能让她再返回去,沉溺在那里,就算虞晖也 不能够。 她没有回答虞晖。 这个问题想来想去想的很头疼,后来她便索性什么也不想,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纷乱动沓的最后一个学期,她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季南琛和许馥芯双双考上 研究生的消息。 季南琛在N 大,许馥芯在D 大。 “那你女朋友,哦,不,嫂子呢?”子言高兴地问。 电话里季南琛的声音有些微的停顿,随即很快回答,“她没有考研,要工作了。” “那她会不会去南京工作啊?”子言心一紧,开始为季南琛悬心。 “我还没问她……”季南琛轻声说,“你呢,子言?” “我?会在上海吧,反正不想回去。”面对季南琛,她不由自主说出了最真实 的想法。 他先是沉默,然后轻笑道:“这样也好,我离你也不算太远,以后会常来看你 的。” 她骤然心中一暖,没有说什么。 大学同学聚在一起喝散伙酒的时候,很多人都喝醉了。小舟尤其醉的厉害,拍 着子言的肩膀直嚷嚷:“姐姐,听说你留上海了,帮我照看一下小老婆吧。我要去 外地了,带着它不方便。” 小舟口里的小老婆,是指他的那台宝贝电脑,子言满口答应下来,她和秦静仪 说好了,合租一间房子,放台电脑还是没有问题的。 离校的那天,小舟果然把电脑搬过来,顺手还丢了一打游戏盘给她,“姐,你 要是没事就拿来玩吧,免得无聊。” 她顺手拿起最上面一张光盘,《仙剑奇侠传》,嘴角就抿出了一点微笑。 虞晖却很不高兴:“莫名其妙。他的电脑为什么要放你这儿,以后岂不是要常 来常往?” “你要是真不放心,不如别回家了。”一旁的秦静仪笑着说,“在这里时时刻 刻看着沈子言,这样才安全。” 虞晖笑笑,转头轻轻为她拂去额前一缕发丝,压低了声音:“子言,这次我回 家,一定跟我妈说清楚。等我辞了那份工作,解决好家里的问题,就会回上海找你。 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子言知道,这是眼前这个孩子一样的男孩,最郑重的叮嘱、 关怀与承诺,他的体谅、妥协与承担,每一样都让她感激而珍惜。 他是真的喜欢她吧,在经历那么多创痛与锥心之后,还能幸运的遇上一个这样 的男孩子,她沈子言,其实运气也着实不算坏了。 心像被泡在一汪春水里荡漾,温暖而迷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