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几度春风换 人不能永远停留在原地,不能永远抱着以往的回忆生活,走过的每一步,生活 着的每一刻,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值得珍惜,因为现在随时都会变作明日的回忆。 时光逝去,年华如水,无望的等待与自我折磨已经消耗了她半生的力气,万里 重洋之外,如水月镜花一般的人,兜兜转转十年之后还是无法靠近一步。这种执着, 放不下的执着,又是何必? 苏筱雪未必不爱,可是连她也能放下,终于寻觅到自己的幸福,沈子言也应该 珍惜眼前,从今以后,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放下,原来可以这样轻松。 这种宛如新生的心情,可惜,不能与李岩兵即时分享。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不在线,只给子言留了言,说要外出十天,不能上网。 有点淡淡的遗憾。 子言后悔忘了问他春节回不回家。 在网上聊了这么久,这么心领神会,互有默契,只是不知道见了面会不会也这 样亲切熟稔,她的心里涨满了期待。 正略微有些出神,一旁的母亲拿起了苏筱雪的请柬。 “小西,这是谁的请柬啊?” “同学。”她简单回答。 婚纱照上的苏筱雪,还是那样美,虽然穿着婚纱,笑容仍一如既往的清淡。 “哦,女同学吧,长得可真漂亮。”母亲看了一眼就开始夸奖。 “是呀,很漂亮呢,妈妈。”子言由衷的点头。 她接过请柬,仔细看那上面娟秀的字迹,很熟悉,一点也没有变。 婚宴的时间定在12月31日,竟然没有选择元旦,真是与众不同,也许,她只是 不想泯然众人吧。子言这么想。 “那她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了吗?” “嗯。”子言回答,“她考上了外地的公务员。” 母亲慢慢坐下来,语速很慢,“其实子言,你有没有后悔回来?” 子言吃了一惊,“妈!” “你们这些同学,有点出息的都在外面,念了大学回家乡工作的没有几个。” 母亲叹了一口气,“当初要你回来,是我的主意,你爸是反对的。现在想想有点后 悔,硬把你绑回家,其实是害了你,你表姐表弟,不都在外面好好的吗?” 没有立即回答,她把头靠在母亲温暖的怀里静静想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 个想法真的很诱人。 读书的时候也曾经有过斑斓的理想,在上海工作的那段时间,每天她都能清晰 的感觉到年轻的心在勃勃跳动,而窝在目前这家国企,虽然薪水不低,可是每天机 械重复着没有一丝挑战性的简单工作,确实单调而苦闷。 她的眼睛发亮,抬头回答母亲,“妈,如果你和爸不反对的话,我确实想再出 去闯一闯。” “那,小虞呢?”母亲抛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 她顿时有些受挫,语气不由有点低落,“我会和他好好沟通的,希望能说服他 和我一起出去。” “小虞那孩子,”母亲爱怜的帮她理了理头发,“我瞧还是个好孩子,看起来 对你很用心,就是好像有点小心眼,不过这并不是大问题,你好好和他说说还是行 得通的,就是要注意说话的方式。” “知道了。”子言在心里苦笑,她已经预感,要说服虞晖,不如先说服他母亲 来的更直接有效。 也许,是应该去见见他父母了。 元旦前一天,子言请了假,段希峰居然换了一辆四平八稳的大众车来接她。 绕着车身前后走了一圈,子言拉开车门的时候笑了笑,“段希峰,今天这车不 像你的风格啊。” 照子言的理解,去参加婚宴,段希峰多半会开一辆很拉风的车,恨不得把婚车 比下去的抢眼才符合他的做派。 他的眉头皱一皱,“我这低调还不是为了你沈大小姐吗,你最怕招人注意了, 巴不得坐自行车去才合适。” 子言扑哧笑出声来,“那更招摇。” 她拍拍座椅,轻快地说,“段希峰,不如你教我开车吧。” 段希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漫不经心回答,“女孩子学什么开车,有我给你开 不就行了?” 子言玩笑了一句,“总不能开一辈子吧,将来你老婆孩子要有意见了。”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却又呆了一下,不自然地扭过去, “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是有点不一样,她的短发已经留长,平时只是扎着一把马尾,今天放了下来, 温顺的垂在肩上,发质柔软细滑,尾端稍稍有点卷,也不是刻意,就是觉得,这样 可能成熟点。 “端庄了吧,淑女了吧?”她捂着嘴笑。 “喂喂,我可没夸你,你别就着竿子往上爬。”段希峰打着哈哈说,“不过, 你要是化个妆,再换身衣服,虽然比不上龚竹,也是能将就着看看的。” 很想揍人,考虑到正坐着他开的车,子言只是瞪了他一眼,扭头去看窗外。 “好了好了,沈子言,我说错了。”段希峰只用单手把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 悄悄去摸打火机,摸着了,却又只是搁在手里摩挲,“别生气,回头我借辆破吉普 教你开车啊。” 子言把视线从窗外挪回来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哦”一声算是回答,“你想 抽就抽,看着替你难受。” “你不是讨厌那股烟味嘛。”段希峰丢开打火机,笑一笑,“我戒了好不好?” 她有点怀疑,为了鼓励他,还是点头赞同,“你要是真肯戒了那就善莫大焉了。” 他目视前方,没有吭声。 本市规模最大的酒店停车场里停满了各色车辆,简直很难再见缝插针了,段希 峰锁好车门,见子言倚在另一侧,正远远地看向酒店大门,不由也顺着她的目光看 过去。 “是苏筱雪?”他略微看了远处的新人一眼,就已经认出来。 “嗯。”子言轻轻捏了一下手心,指甲轻轻陷进去,有稍纵即逝的紧张情绪立 刻缓转,她笑了一下,“我把你那份红包也准备好了,你陪我进去就行了,待会儿 少喝点酒,要开车的。” 他转过脸来,阳光下眯着眼睛,忽然猝不及防地问,“你怎么不叫你男友来?” 她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你陪着多有安全感啊。”最重要的是,会有个依靠, 万一遇上什么人,万一失控或是想哭,至少还有个肩膀。她不想袒露这份失态在虞 晖面前,不想在这种时刻还要应对虞晖的敏感与置疑。 今天的天气很好,暖暖的冬日,阳光很少这样明媚,有柔软的光线洒下来,停 车场中心地带密密铺了一层草皮,绿油油的,有葱茸的质感,让人忍不住想俯下身 去触摸。 “走吧!”她笑意盈盈地说,“去看看新娘子!” 段希峰露出笑容,跟她一前一后,朝酒店门口走去。 苏筱雪仍然留着标志性的短发,原来短暂留过的披肩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绞 去,所以并没有盘常见的新娘髻,只在发侧斜斜簪了一只精致璀璨的小皇冠,雾一 样的白纱从皇冠后披下来,耳边的钻石闪烁,耀眼夺目。她站在那里,就是最美的 新娘,是每个人都梦想的新娘。 “筱雪,恭喜你。”子言微笑着走上前,真心实意地说。 苏筱雪笑着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握住,隔着白绸手套,子言还是能感觉得到, 她握的很紧。 “子言,你能来,我真高兴。”苏筱雪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子言正想回答,忽然感觉苏筱雪的手在渐渐一分一分失去力道,她的笑容还在, 却只是凝在嘴角,眼光飘渺,仿佛在看向子言身后。 一直以为,离别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直到过了很多年,子言才发现,重逢原 来比离别更令人觉得害怕和惶恐。 因为面对重逢,需要更强大的勇气与意志,才能拿捏得住自己不致失控。 四年的时间没有见面,她一个人在没有他的世界里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前几天,她才缓慢地领悟到:没有放下过去,就意味着没有现在和未来。 既然有勇气来,自然,也要有勇气面对。 她回转身,顺着苏筱雪的目光,平静地看过去。 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酒店正门,车上陆续有人下来,将一个人簇拥在中心, 正说笑着什么,一群人不急不缓,向着大厅的方向走来。 纵使身处众人之中,林尧依然风华玉立,他微侧着头,在倾听着什么,嘴角含 着淡淡的笑容,阳光直射下来,他的眉目在天青色外套的映衬下鲜明生动。在国外 一年多的时间,他的气质并没有变得更陌生,清朗依旧,熟悉依旧。 也许是站在户外的缘故,子言感觉苏筱雪的手冷的有些微微颤抖,她在心中叹 息,不露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低头拉开随身的小包。 拉链好像坏了,用力拉了两次都没拉开,直到段希峰的手按住了她的手,“找 什么?” “红包啊。”她轻声说。 “我来!”段希峰将她的手挪开,轻轻一扯,拉链便顺滑地被一拉到底。 子言忽然觉得好笑,“嗯,这到底谁的包呀,欺负我。” 段希峰端详着她的脸,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 她顿时便觉得自己笑的很生硬。 将红包放入伴娘手里,她转身过去,冲着段希峰示意,“我们上去吧。” 几乎就在同一瞬,身后仿佛有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说,“这么巧?……筱雪, 恭喜你。” 苏筱雪好像迟疑了一霎,“谢谢……你回国了?” 林尧似乎也顿了一顿,“昨天刚回来,几个同学说要给我接风,没有想到在这 里遇见你。” 听见苏筱雪咳咳轻笑了一声,“是很巧。” 子言的脚步刚刚移动,立刻便有人叫出她的名字,只是稍带了一点不确定, “沈……子言?” 她不得不回转头,朝那人看了一眼,是林尧身边那群人中的一个,面容有些熟 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哈,真是你呀,”那人蓦然笑起来,“还记得我吗?我是孟春天。” 她恍然想起来,孟春天,她的小学同学。 孟春天哈哈笑起来,推一推身边的林尧,“林尧,还认不认识沈子言?” 感觉林尧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那一刻,子言大方地抬头,报以微笑。 他凝望着她,目光中有些微的恍惚,“当然。” “沈子言,你电话多少,改天我们一起聚聚啊。”孟春天热心的询问。 “好。”子言报了号码。 孟春天这才注意到她身边一直沉默的段希峰,“沈子言,这是……你男朋友?” 外面的鞭炮声突然震耳欲聋,红色的碎屑散了漫地,在这样铺天盖地的声响里,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完全被覆盖了,“不是,是我朋友。” 段希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略微朝孟春天点点头。 林尧没有说话,从看见她伊始,他便没有再看过别人,一径望着她。 很安静的看着她,依稀还带一点温柔色泽,是清淡的温柔,在眼底缓缓流淌。 那目光却简直要灼伤她的每一寸肌肤。 距离很近,近到几乎看得清他微微抖动的睫毛。 这样熟悉的静默,却叫人心底翻江倒海。 除却屈指可数的短暂光景,他和她从来都是天各一方,各自辗转为生,彼此陌 生着,却又是凭了什么,会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东西,熟悉得可怕? 这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令她软弱得没有招架之功,早先的娴静淡定已经很难 维系,她只得掉转头,“筱雪,我们先上去,你们慢聊。” 苏筱雪神情复杂地一笑,“好。” 步上二级台阶时,她逐级抚摸旋转楼梯的扶手,那扶栏雕着精致复杂的花纹, 每隔几步便扎着粉色的绢花与彩球,头顶的欧式吊灯,长枝蔓延如花绽放,如梦如 幻。 如同这场相遇,也坠在雾里云中。 段希峰今天反常的沉默,直到把她送回家才问了一句,“今晚真不要我陪你去?” 他是指新人敬酒时,苏筱雪弯腰靠近她耳边说的那句话,“子言,晚上有空没 有?咱们单独聊聊吧。” 她笑着回答,“人家约的我,又没有约你,你去凑什么热闹?” 段希峰咧嘴笑了笑,“今天我不也是不请自到?” 子言笑着点一点他的额头,“人呢,可以厚脸皮一次,不可以次次厚脸皮的。” 段希峰站在那里不闪不躲,任凭她的手指轻轻在他额头一点,才又开始嬉皮笑 脸,“那我可走了。下次还有这种不用掏钱就可以白吃白喝的好事儿,记得想着我 点。” 子言看着他发动车子消失在小区大门外,才慢慢走向自家的单元楼。 傍晚时分,有些微的凉意,咖啡馆的一角,她撑着下巴,出神地凝望窗外。 过去的很多年,她和苏筱雪,貌似很熟络,其实很疏离,她不知道苏筱雪要跟 她说些什么,因为未知,所以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等很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苏筱雪已经在子言对面坐下,轻柔地问。 子言微笑着摇摇头,“今天累了吧,怎么也不好好休息?” “嗯,真的累了呢,从来没有这样疲倦过。”苏筱雪随意翻开价目表,点了咖 啡。 “你今天很美,筱雪。”子言真诚地说。 “你觉得我丈夫怎么样?”苏筱雪轻啜了一口水。 子言怔了一怔,开始努力回想站在苏筱雪身边的那个人,“蛮好的,我觉得… …” 苏筱雪打断她的话头,直截了当地问,“或者说,和林尧比怎么样?” 子言苦笑一声,“筱雪,我不知道。我觉得你这样想,对你先生不太公平。” 苏筱雪又喝了一口水,不知道是不是被杯子里的水蒸气给熏了一下,眼睛有些 微微发红。 “那谁又给我公平了?” “他万里迢迢的回来,站在那里对我说,这么巧,恭喜你,没有想到在这里遇 见你。真大方,真淡定,真伤我的心。” 子言掩饰地用勺子去搅杯子里的咖啡,越搅越混。 “其实结婚前,我给他寄了一张电子请柬……我原以为,他不可能会回来。” 子言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有点苦涩,很淡,但还能下咽,“我不明白,筱雪,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他还是为了你回国来了。” 苏筱雪格格笑起来,她用手撑住额头,无名指上,一枚钻戒闪烁夺目的光芒, “为了我?哈哈,何以见得?” 她的眼睛里有湿润的水汽,像雾一般弥漫在眼眶,“那封电子请柬,我设置了 开启通知模式,他根本就一直都没有点开它,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结婚! ……子言,现在你还觉得,他是为了我回国来了吗?” 子言呆呆看着苏筱雪,这一刻,是她平生见过的最真实的苏筱雪。眼前这个女 子,向来温婉自矜,仅有的一次失态,还是在七年前,当时她眼里盈盈的泪光,曾 经是最犀利的武器,将沈子言少女时代的梦想粉碎得灰飞烟灭。 子言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是很愿意和苏筱雪讨论这个问题,“筱雪,你到底想 说什么?” 苏筱雪忽然就抿出一点笑,只是笑容里没有半点暖意,“如果你到现在才发现, 一个爱了多年的人,最后的领悟是‘不值得’三个字,你会是什么感觉?” 有句话如鲠在喉,子言来不及细想就不由自主说了出来,“筱雪,不要这样想, 只要爱过,就不会不值得。其实……我是真的很羡慕你。” 苏筱雪一怔,嘴边的笑意渐渐化开,“羡慕我?”这话里,含着些许淡淡的酸 涩,淡淡的自嘲,还有一缕轻微的感伤。 “筱雪,假如可以遇见喜欢的那个人,哪怕只能和他在一起一个月,或者是一 天,对于我来说,都是值得感恩和知足的。”子言发自肺腑地说,“可惜,我从来 没有拥有过这机会,这正是我羡慕你的原因: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这样的缘 分。” “也许吧,现在想想,其实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但是真的不够冲抵这结局的 苦涩。”苏筱雪微垂着头,凝神看着杯中的咖啡。 子言抬起头看着低低压下来的天花板,吊顶是浅浅的灰色,墙纸的颜色却明亮 得呛眼,有着强烈的反差。如同内心深处,随着苏筱雪的话语一忽儿灼痛,一忽儿 遐想,混杂柔和,最后汇成手中的摩卡味道,酸香中,散发出淡淡的苦涩。 她终于微微一笑,轻声说,“筱雪,我还记得,你那年本来要考研到北京去… …如果你真去了,也许结果会不一样。” 苏筱雪蓦然抬起头,眼神也随之一凛,“不是我不去,是他不要我去。他说, 他可能要出国;他说,他也许不会回来,即使回来,也说不定是在很多年后……” 她唇边一直挂着稀薄的笑,如一团清冷的迷雾,“我有我的自尊与骄傲,我只能提 出分手。抢在他开口以前,提出分手!” 脑海里有模糊的断章掠过,子言来不及细想,深吸了一口气,“也许你误会他 了。为什么不等下去,筱雪,如果你愿意等,或者……” “我等不起。”苏筱雪打断她的话,“子言,我真的等不起……未来那么多未 知的岁月,我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等下去。”她的嘴唇轻轻颤抖,最后终于说下 去,“何况,没有误会——分手的时候,他很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他说,对不 起,筱雪,祝你幸福。这九个字,我居然记了这么久。” 子言不忍地轻轻握一握她微凉的手,“筱雪,别想了。” “你让我说完。”苏筱雪抽回手,将咖啡送到嘴边,沾一沾唇,“……后来我 听说他被学校推荐保研了,那个时候还暗暗幻想过,也许他会留下来读研不出国, 也许我们还是有可能的。分手后的第三个月,我终于借着拜年忍不住给他打电话, 可是他只用一句话就破灭了我的幻想,他说,他已经决定放弃保研出国。那一天, 是那一年的大年初一,刻骨铭心的春节。” 子言有些呆滞,喃喃重复,“那一年的春节……”她紧紧握住手中的杯耳,仿 佛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几根手指上。 “毕业后我考上了公务员,又立刻交了新男友。我给他寄电子请柬,其实只是 有点不甘心,我也知道他不会回来。”苏筱雪噙着清淡的笑意,笑容里有淡淡的自 嘲,“没有想到,他居然回来了!……又或者,他只是因为今天这个日子而回来?” “啊,今天这个日子?”子言茫然地问。 “这个日期,曾经见他用红笔圈起过,大概有什么特别意义……今天果然遇见 他,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平静地对我说,筱雪,恭喜你。就如同当初分手时,他对 我说,筱雪,对不起。”苏筱雪闭一闭眼睛,终于忍不住,双手捂住了面孔,双肩 细微的颤动。 子言凝视着窗外,半晌才回过头来,“筱雪,如果你还没有放下,那你为什么 要结婚?” 良久之后,苏筱雪才回答,“人总是要结婚的。” 直到快走到自家小区的大门口,子言还在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发呆。 屏幕发出微亮的荧光,每隔几秒就熄灭下去,她又固执的按亮,小小的蓝光, 映照进她的眼睛,瞳孔微微收缩起来,却不妨碍她将屏幕上的日期看得极清楚。 冬日的夜空,没有一颗星,她的手很冷,心口却有点微微的发热。 轻柔的音乐声响起来,她茫然四顾了一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一个极陌生的号码。 “你好?”她按下接通键。 “沈子言。”这个声音白天才刚听过。 “嗯?”她的眼眶有些发热,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再走神,就要撞到电线杆了。” “砰”的一声轻响。 真的很疼,她捂着被撞的额头,轻微地蹙起眉,起先只是微微发热的心口,忽 然之间就灼热的跳动起来,有博大的回响,在脑海里回荡,一声声,震动着耳膜。 然而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黑暗中模糊有个人颀长的身影,倚在大门右侧的 柱子旁,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已经看了许久。 她忘了挂断电话,远远看去,他似乎也没有挂,两部手机在暗夜里,各自散发 着幽幽的荧光,似乎在彼此遥相呼应。 她微抬头,去看天际,一霎那间,有种错觉,仿似漆黑如墨的天幕上,星星点 点,有大片大片幽蓝的萤光正在弥漫绽放开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