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痛苦
佚名/ 文
稚嫩的爱情是一束火焰,漂亮、炽热、强烈,但又是柔弱的,闪烁的;成熟和
冷静的心灵里产生出来的爱就像是煤,通体蕴藏着经久不息的灼热。
恋爱是一种病,有它那一套独特的魂牵梦萦的思绪。瞧瞧那个为情所困的可怜
人儿吧:一会儿躺在沙发上,除了偶尔从绝望的深渊中长叹一声外,几乎连呼吸都
停了;一会儿又快步激动地走来走去,面色一阵苍白,一阵通红。他给刺扎了吗?
是什么倒刺或小昆虫把他螫得这么厉害?
中午,他挥手叫人把没动的饭菜拿走。一失恋,他恨自己的身体,一点儿营养
都不要。到十二点半,他收到一封信。她爱他!于是他马上大吃大嚼。朋友跟他打
招呼,他也没有怎么搭理,只是左顾右望,想不起那个跟他打招呼的人是谁。他心
烦意乱,拿起一份杂志,却站在那里发呆,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
啊,爱神,你这淘气孩子,你把人捉弄得多么惨!
你看,那个忧愁的人倚着墙壁,因为晕眩一只手遮着眼睛,另一只手捂住胸口
来压抑急剧的心跳。只要一想起情人的一点倩影——哪怕是个脚趾,或是一块围巾
——就立刻眉飞色舞,痴迷若狂。可是,且慢!他忽然想起了对方轻微的藐视,马
上又满面愁容,胀得通红,现出一条条皱纹。见此种种就是爱情的乐趣。但愿我们
不为这种幸福所苦。
每一种病都有它的领域。疯狂发生于脑,腰痛来自椎骨,爱情的痛苦则源出名
为自主神经系统、由结和纤维构成的网。原来情欲的根本奥秘,竟隐藏在这看不见
的网状组织里,真是意想不到。恶作剧的造物主早作安排,使人类男女两性各有相
反的内分泌素;现在又为这种原始的仪式覆上一层魔幕,就是自主神经系统的困难
之网。这系统要是有故障或缺陷就产生爱情的痛苦。
从头盖骨的底部到尾骨的尖端,在每一节脊椎骨的前边,都有一对小结链向左
右分出,每根小结链都和脊髓连接,而且互相通连。一束束的神经从那些小结伸展
出去,在布满全身各处的大量中继站集合而成为神经节。各神经节是经由一个电路
式的系统彼此保持组织上的接触,这系统复杂而多变,使所有的电脑都为之失色。
这里全是化学物质的冲击和波浪式的波动,将恐惧、自尊和嫉妒转到肉体上。
这里藏着渴慕和热情,爱情就是这样形成的。兴奋波由极细微的小神经传送到达身
体各毛细管、毛囊和汗腺。肠子的平滑肌、泪腺、膀胱和生殖器,都受到这神经结
和纤维构成不断振动的自主神经系统的轰击。它所发出的命令不可胜数,一切都是
那样忙碌而兴奋。
我们必须指出,自主神经系统不会为智力或意志力所削弱。直觉在这里主宰一
切,完全信赖于肉体,因为它把我们生命中所有的爱憎都老老实实地表达出来。
你期待明天的爱情?或回忆昨天的爱情?这念头马上就被自主神经系统捕捉到
了。它发挥点金术一般的作用,把愿望和梦想化为十足的现实。脸上的亿万毛细管
都张大,充满了血液,你脸红了,更娇艳了。如果爱情遭受拒绝了呢?又是一阵波
浪式的波动,毛细管内部收缩,把血液从表面挤到更集中于一处。现在你面色苍白,
像死人一般,毫无血色,手指尖冰凉。
假定你正处于单恋的苦境中。你和情人正同坐饭馆的餐桌旁。你伸手拿盐时,
她伸手拿胡椒。你们的手无意中相碰。自主神经系统突然立即发挥作用,你的手像
被火烧灼而缩了回来。现在你面颊上的毛细管奉令张大,都充满了血。你皮肤的血
色可以看得见,你的脸从微红变得赤红。“唷,你脸红了。”她残酷地微笑着说。
甚至在她说话时,你的汗腺便已经大大张开,汗出如沈,全身湿透。她看见了,
扬了一扬眉。现在你听得很清楚自己的肠子在咕噜作响。你用手捂着肚子使它不发
声。但是她听见了!邻桌的人也听见了。她站起身来,忽然间,到她该走的时候了。
倒楣的情人,你是受自己的自主神经系统的摆布,由于它泄漏了你的底细,使你狼
狈不堪。
尽管爱情是不治之症,但还是有希望。如果受害人能熬过几个剧烈的阶段,他
就可以期望爱情害人的力量大减,终于自消自灭。这不失为一件好事。一个人如果
长期受海枯石烂般的不渝爱情狂热所折磨,最后灯干油尽,必然早死。
不过我们还是梦想能找出治疗方法。如果有人发明这种方法,赠以一千个诺贝
尔奖也不算多。因此我作了一个初步的假定(可称之为预感),认为在身体的某处
——也许在膝盖骨的下面,或在第四个脚趾和第五个脚趾之间,总之有这么一处…
…有个一直还没被注意到的主控腺体,如果把它切除,就可使人对爱情具有免疫力。
我每天动外科手术,时时留意寻觅这个“爱情腺”,翻开一些薄膜,或用手伸入人
体一些黑暗的腔膛里面探索,想找出点蛛丝马迹,指点迷津。
我也许在有生之年找不到这个爱情腺。但我要继续努力,永不罢休,而且还嘱
咐那些追随我的人继续从事这项探索。在没有发现之前,我同意我叔叔的办法,他
建议冲一次冷水淋浴,然后绕着街区跑三圈,可以马上解除爱情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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