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雨凡的心思 蒋雨凡现在回家越来越早,即或是有工作也会用U 盘拷回家来完成,这让袁 雪有些迷惑,他这是诚心悔过还是只是给个假象?如果是悔过,为什么他没有主 动找自己请求原谅?袁雪想着满心不舒服,可他既然回家了,饭菜还是得准备的, 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现在还是夫妻。 如果说以前不知道什么是食难下咽,现在袁雪算是完全体会了个中滋味,和 蒋雨凡在一起吃饭,两个人都不说话,闷着夹菜,有时候筷子碰到了,两人对视 下马上会绕开视线,继续闷闷夹菜,吃饭,用句不好听的话,这叫活受罪。想必 蒋雨凡也感受到了,渐渐他又回来得晚些了,不过每天再怎么晚都还是会回家。 袁雪想起他和谢园园的事心里就别扭,回家碰到蒋雨凡也最多是点下头,连笑容 都省了。 袁雪不敢给柳燕打电话,怕她再提起一起出去的事,吴风的话绝对不是空穴 来风,袁雪就算再笨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孙青因为报道抓嫖的事,上头说他是个好苗子,派了他个外驻,袁雪心里明 白,这是怕孙青再捅出什么,局面难以收拾,她也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流露一点 点怨言,那绝对会重重打击孙青的信心,“孙青啊,加油,袁姐我也是从驻外做 起来的,一个人独立是好事,可以逼着自己学很多东西。”说这些话袁雪自己都 觉得很假,“我会努力的,袁姐,我相信事实会证明的。”袁雪点点头,能这么 想最好。 孙青一走,袁雪有些落寞,虽然相处就几个月,可至少可以和孙青发发牢骚。 她觉得有点儿闷,看看日历,早过了圣诞节,袁雪定定心给柳燕打了个电话, “燕子,是我,袁雪,圣诞节出去玩得开心吧?” 那边柳燕有点懒洋洋的,“去个P 啊,被公安局的叫去问话呢。” 公安局?袁雪眯起眼睛,如果说柳燕和案子有关系,为什么现在还安然无恙? “为什么去啊?”袁雪小心翼翼的。 “还能为什么?还不就为了你上次报道的那个凶杀案吗?真是TMD 放屁,我 和李盛认识我就有杀人的嫌疑?” 袁雪的心一阵释然,柳燕和案子没关系真是太好了,“别气了,一会儿我请 你喝咖啡,算给你压惊。” 柳燕一下来了精神,“好呀,不准赖皮。”袁雪想笑,这丫头怎么像个小孩 啊? “小雪啊,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过我一个朋友出了事吗?”柳燕搅动咖啡, “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寂寞的,我对那些男人来说不过就 是个玩物,”袁雪注意到柳燕说那些男人的时候鼻子轻哼了声,“我也是人啊, 我就也去找了个小白脸,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去嫖娼还给抓到派出所去了,”柳燕 有点无可奈何的,“你们那报纸还登了这件事情呢,”柳燕忽然变得笑嘻嘻的, “等我赶到派出所,那儿的人说里面的人都被人保释出去了,嘿嘿,又省了我五 千块钱,至于那小子,我早厌倦了,正好一脚给踹了。”袁雪目瞪口呆看着柳燕 满不在乎的脸,这就是社会的真实吗?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吗? 鸭鸭回家的时候,已经是12月31日,刚参加完本市元旦晚会的鸭鸭很兴奋, 虽然到了晚上十点,却非要给爷爷奶奶挂电话去问看了自己的演出没有。袁雪宠 溺地捏捏儿子的鼻子,还真拿出手机给鸭鸭拨了电话,蒋雨凡在边上默默看着这 一幕,没有多说话。 元旦三天袁雪哪儿都没去,天天在家陪着鸭鸭,两个多月没见儿子,袁雪想 鸭鸭想得都觉得鼻头酸酸的。蒋雨凡因为工作性质不一样,常常是别人休息他得 加班,越是节假日越得保证正常供电。前几年元旦袁雪在家的话就会带鸭鸭去蒋 雨凡那儿转转,给他看看儿子,可今年,她实在提不起精神去蒋雨凡那儿,只带 了鸭鸭去超市看看,给鸭鸭买了新衣服和新玩具。 到晚上袁雪特意选个有离婚场面的电视剧,鸭鸭可不喜欢看这个,鼓着小嘴, “妈妈,我要看动画片,这个不好看。” 袁雪抱着鸭鸭,“鸭鸭,要是爸爸和妈妈也像电视的阿姨和叔叔那样吵架, 不住在一起,你会不会……”袁雪绞尽脑汁,“会不会哭啊?”袁雪有些难过地 发现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和只有四岁的儿子说清楚这件事情。 “不好,我才不要呢。”鸭鸭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妈妈,我要看动画 片了。” 袁雪有点焦急了,“鸭鸭,妈妈问你话,你还没回答呢。”鸭鸭有些不耐烦 地抠抠后脑勺,“我要看动画片嘛。”袁雪无奈地叹口气,不得不放弃再追问下 去。 蒋雨凡小心翼翼地不去捅破和袁雪最后一层纸,元旦头天袁雪没带鸭鸭过来, 他虽然很失落,却没表露出来,等到第二天鸭鸭说想爸爸非要袁雪带着来的时候, 他马上露出十二分热情,不仅给鸭鸭买了个变形金刚,还拿出前阵去苏州买的项 链,“鸭鸭,看看这小盒子装的是什么?” 鸭鸭马上好奇地去掰开盒子,“哇,爸爸,是项链,我在电视上见过。” 蒋雨凡笑着亲下鸭鸭,“鸭鸭最聪明了。” 鸭鸭擦擦脸,“爸爸羞羞,”鸭鸭歪歪头,“爸爸,这项链是给妈妈买的吧?” 蒋雨凡听着恨不得又去亲儿子一下,“是的,鸭鸭,去帮妈妈戴上,看看好 看不好看?” 鸭鸭快乐地做了个YE的动作,真拿了项链去给袁雪戴上。如果是蒋雨凡拿着 盒子过来,袁雪会客气地笑笑,说声谢谢,然后不知扔到哪个角落去,可是现在 不同了,鸭鸭来帮她戴,袁雪再不愿意也得接受。 送走鸭鸭,袁雪马上把项链扯了下来,这劳什子东西让她打心眼感到讨厌, 不是说袁雪不喜欢礼物,实在是那盒子底下苏州几个字样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 蒋雨凡的改变不就是从苏州回来后吗?那他当时买这项链真正想送的人就很难说, 袁雪痛恨这些不明不白的东西,“如果天是灰色的,就让我看清楚灰色。”她对 蒋雨凡说,然后当着蒋雨凡的面把那项链塞到盒子里,在放到桌上去时,还刻意 把盒子的底翻到上面。蒋雨凡冲动得想抓起项链盒扔出窗外,可那会更加让袁雪 怀疑,他不动声色地拿起盒子放进抽屉里,“等你想戴的时候再戴吧。”蒋雨凡 语带双关地说。 这灰色的天可是有个典故,那是袁雪和蒋雨凡谈恋爱后的第二年,和所有的 情侣一样,为了某件小事情两人吵架了,天灰蒙蒙的、闷闷的,就如同吵架后的 两个人,袁雪指指天边,“如果天是灰色的,如果你心里不再有我,那么告诉我。” 此刻袁雪又用到这句话,蒋雨凡马上想起往事,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没有 爱了就放手吧,可是袁雪不明白真没有爱了,蒋雨凡又怎么会听她说这话,两人 怕是早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袁雪没想那么多,想多了心里压抑得难受,伤害不是说没就没的,痛不是给 句对不起就忘掉的,还不如把自己放到工作中去慢慢麻木了心思,挣扎着忘掉伤 害。袁雪知道报社的人知道自己的事,她不想去解释什么,现在这个社会离婚太 普遍了,她的事恐怕就只有自己当回事,旁人不过只是说说,说过了也就忘了, 爱之深,恨之切,切肤之痛谁又能和当事人有一般无二的感觉?袁雪忘我地工作, 都忘了自己是三十岁的人,李向阳看在眼里偶尔也会在会议上表扬几句,可是这 些对于袁雪来说无关痛痒,在她看来,现在什么都没有意义,除了鸭鸭。 袁雪也发现自己的心态有倾斜,选择的文稿往往都是对婚姻不满的,她有些 害怕,悄悄去找过心理医生,也试过瑜珈,可是效果甚微,她明白,一天不解决 自己和蒋雨凡的事,自己的心情就不会有好转。袁雪犹豫良久,最后决定给蒋雨 凡留张纸条,“就目前的情况看,我们分居一段时间会比较好。”蒋雨凡看到纸 条有些失落,现在虽然和袁雪同住在一个屋里,可实际两人早就没有了夫妻间的 亲热,已经就是事实分居,袁雪留这么个条,是觉得现在这样还不够吗?是非要 蒋雨凡搬出去吗?蒋雨凡觉得该和袁雪好好谈谈了。 “小雪,”蒋雨凡刚拿出根雪茄,马上想起袁雪最讨厌说话的时候对方抽烟, 也就只是拿着,没点燃,“你的纸条我看到了,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搬出去住吗?” 袁雪微一错愕,马上想起不知谁说的,男人如果被女人往外赶,那就真的会 被逼到那边去。她皱起眉头,并没有觉得蒋雨凡待在这屋里有什么问题,只是, 只是觉得蒋雨凡脏,不希望和他有什么特别的亲热行为,“我的意思是,你有交 友的权利,我也有,大家互不干涉。” 这话一出,蒋雨凡可真被吓到了,看来袁雪是真的有人了,提出这个怕就是 为日后做准备,蒋雨凡点上雪茄,狠狠抽上一口,“你看着办。”说完就起身回 到书房。 袁雪有点儿火了,这个蒋雨凡怎么回事?就不会放软点儿口气,说句好话? 什么叫“你看着办”?倒好像是她袁雪红杏出墙了,什么人啊?袁雪憋了一肚子 的气,也起身冲进卧室,拿起包就出了门。 外面的天黑黑的,袁雪有些后悔跑出来,这么冷的天,待在屋里喝点咖啡听 点音乐不更好?这么想着,她往前走的脚步放慢了些,街边的路灯拉长了她的影 子,她无意间瞄了眼地上,手臂上马上有了麻点,后面有个探头探脑的影子,袁 雪猛地回头,只看见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一闪而过,快得她袁雪都以为自己眼花 了,恐惧紧紧攫住了袁雪的心,她想大叫,可是边上没有人,袁雪握紧拳,开始 疯狂地往回跑。 蒋雨凡远远听到袁雪熟悉的皮鞋声,叹口气打开门,袁雪惨白着脸,像受到 什么惊吓,“小雪,你怎么了?”袁雪没有回答,而是往后去看,楼梯后面什么 也没有,她捂着胸口,脚一软,蒋雨凡忙扶住她,“怎么了?”听见蒋雨凡久违 的关心的话语,袁雪心里直觉得委屈,加上刚才涌满心胸的恐惧,泪水夺眶而出。 听完袁雪断断续续边哭边说刚才发生的事,蒋雨凡可真是心疼了,“小雪, 以后下班我都去接你。”袁雪呆呆地看着蒋雨凡,刚才是他在说话吗?听着怎么 那么空?蒋雨凡买车后从没主动提过去接袁雪,现在为什么就变了? 第二天,蒋雨凡请了假,非要陪着袁雪去趟公安局,上次的血书蒋雨凡可是 亲眼目睹,先不问谁写的,可就袁雪受惊吓来看,这件事情没有表面那样简单。 袁雪见到李浩天时,因为瞒着吴风的事没说,心里多少有点愧疚,望向李浩天的 眼睛难免有点躲闪,李浩天很快就发现了袁雪的眼神有异,“袁雪,有什么事你 可得早说啊,要不出了什么意外,我可对不起凡哥对不起鸭鸭啊。”李浩天锐利 地盯着袁雪,蒋雨凡听李浩天说完,有点不高兴,“浩天,怎么和你嫂子说话的?” 袁雪忙抬头,勉强笑笑,“我,我没事。”李浩天叹口气,“等有事就迟了。” 这话听得袁雪心惊肉跳,自己出事没关系,万一是鸭鸭回来那天,袁雪浑身冒出 冷汗,一咬牙,把吴风两次警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她绝望地暗叹:“吴风, 对不起,我,我只是个可怜的母亲。” 再走进到刑警队已经是三天后的事,袁雪进门就看见吴风被铐在里面,马上 明白李浩天为什么叫自己过来。吴风见到袁雪很是吃了一惊,眼睛直直地望了袁 雪好一会儿,等吴风收回眼光望向屋顶的时候,袁雪已经看到吴风眼睛里的敌意。 “你认为我出卖了你!”袁雪的开门见山震了吴风一下,吴风望向屋顶的眼 睛瞟了眼袁雪的脸,马上游离到地面上,“这是凶杀案,就算我什么不说什么也 不知道,刑警队早晚也会查出真相。你是一个退伍军人,应该知道凶杀案的刑事 责任是什么,你也应该知道主动交代会减轻罪行,为什么不说?难道你在保护什 么人?”袁雪说着说着有点激动起来,吴风不肯说是为了柳燕吗?可吴风为什么 要袁雪不要和柳燕一起出去?难道,是为了范逸成?袁雪的脸一下变得异常雪白, 范逸成也参与了吗?为什么?范逸成有必要去杀害一个副行长吗?以他的身价他 应该不需要这样做。袁雪晃晃自己的头,她知道说什么可以打动吴风,可是如果 吴风真说出什么,而这些又与范逸成有着丝丝扣扣的关系的话,那范逸成就是在 不顾暴露自身情况下警告自己,这是何等的感情? 良知和情感在袁雪的体内碰撞得厉害,李浩天很敏感地发现袁雪在挣扎,他 上前刚想说什么,袁雪冲他摇摇头,她几乎是悲鸣地低唤吴风,“说出来吧,就 当是为了玉儿。” 吴风怔怔望着脸上已经几乎没有血色的袁雪,内心惶恐起来,如果那边的人 知道是他吴风通风报信,坏他们的事,一定会干掉玉儿的,想起那张阴森的脸, 吴风打了个寒噤,吴风的嘴唇哆嗦一下,“给我根烟。” 袁雪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刑警队的,她感到来自内心的绝望和痛苦,她颤着嗓 音给孙青挂了个长途,大致说了下经过,让孙青马上回来直接找李浩天拿资料写 报道,然后袁雪关掉手机,“逃离”A 市。 袁爸爸以为袁雪又和蒋雨凡怄气,长叹了一口气,也不多说什么,自去看书。 袁妈妈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虽然心里着急,可是知道此刻精神恍惚的袁雪需要静 静,留下一杯咖啡和一小篮袁雪爱吃的红薯片,轻轻地阖上了门。 袁雪心痛得跌跪在床边,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就是这双手把范逸成送到绝 境,狠狠地擂着床的边缘,如果肌肤的疼痛能减除内心被良知压抑的情感,袁雪 就是失去这双手也甘愿。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