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曙光与暮色(26) 我知道他在说谁。我故意把话题岔开。可是小冷听得分明,开始一声连一声 追问: “谁?你们说谁?” 阳子没有看到我在使眼色,直通通地说出: “聂老。” 我坐在了椅子上。是啊,聂老。那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当年就亲手做过很多假 画。当然他现在年纪大了,已经洗手不干了。他曾经是一位声望很高的画家,现 在一幅画也不作了。我几年前通过一位朋友认识了他,真是眼界大开。那位朋友 是一位杂志编辑,他的爱人叫滨,一个非常美丽的少妇——聂老每个星期都要到 滨那儿,直着眼看她半天,然后再回去。这个老人倔犟得很,谁的话也不听,只 有滨说什么他听什么。他还许诺要为滨作一幅大画,这话说过有五六年了,却一 直没有动笔。那时候由于我成了滨一家的客人,所以聂老对我还算客气。不过眼 下我可不愿为小冷的几只虾去找那个孤僻老头,更不想去见滨。我只想安静一会 儿,只想在这个春天好好安顿自己。我太疲倦了。 可怕的阳子,扔下这样的一句话就走掉了。 接下去是小冷的百般缠磨。她一定要我把这幅画送到聂老跟前。 “求你了,不行吗?你把这个事情做成了,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了。行不 行啊?” 我无言以对。我不愿成为任何人的恩人,只想安安静静的。但后来我终于妥 协了。我伸出手说: “拿来吧,那幅画。” 小冷不由自主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但她想了想又说:“这样吧,你先问明 白了,等找到了聂老,他同意做了,我再把画给你。” 这个精明谨慎的小冷,这一刻兴奋得两颊都红了。我能理解她。 可是我却迟迟没有找滨。我知道这事儿只有滨才做得到。 4 这一天我正在犹豫是否去找滨,那个久闻其名的“静思庵主”突然来了。 黄科长闻声出门,站在枣树下,夸张地拍着手说: “欢迎庵主,欢迎庵主!” 小冷也一下跳起来:“你多久没来了呀,你!” 庵主谦逊地笑笑。 我从窗户上看得清楚:他中等个子,脸黄黄的,颧骨有点高,模样看上去比 实际年龄还要大得多。他的眼角耷拉着,显出一副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神气。暖 融融的天气,他竟然还戴了一副白手套,这时正不急不慢地摘下。整个人看上去 很有派头。他梳理了一个与脸型和年龄十分不协调的大背头,这使我觉得有点别 扭。 黄科长已经在急一声缓一声地喊我了,我只得走出去。 黄科长在我们之间做了介绍。静思庵主平静地握着我的手: “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我也重复着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