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野性 楼道静寂,整个单元的住户皆已熄了灯。万簌中,似有一只寒鸦在悲鸣。一切 如吕纪衰败的心,颓靡荒凉如废墟。 可是,惊喜竟在最无助的时刻出现了——黑暗中一个美丽的倩影,站在他的办 公室门前。那是曼桐! 吕纪心里一喜,所有的哀怨都消失了,整个人飘向了幸福的尖端:曼桐惦记着 我,来看我,我早就该知道她会来,竟然害她在门外等!她是什么时候来的,站得 累么? 她站立的姿势是那么的美,就像一袭白纱的新娘,娇羞地伸着手,等待他的戒 指。 吕纪从未如此感动过,所有热血都涌上心头,幸福地自语:“曼桐,亲爱的曼 桐,我竟然没想到你会来!原来你如此在乎我!你就是季节,操控着我生命的荣与 衰。你一定是来解释下午的事吧,可是我总是相信你的,不需要你解释什么。只要 你在我身边、只要你在乎我、咱们温馨地生活,一切都好!一切都好!曼桐,你总 是如此温和,让我想赖在你怀里,得到婴孩般的关爱;我多想得到你的诺言,答应 我一生都不离开;我要的太多,我想给予你的也太多太多!你知道吗?我好想扑进 你怀里,瘫下去、睡下去,再也不醒来,不醒来,永远也不醒来,永远也不醒来永 远也不醒来……” 她循着他的方向,往前凑过来。 “现在就向她求婚,她会答应我!”吕纪充满了自信,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兴奋使大脑瞬时空白,整个身子变得柔软,骨节无力。他把手伸过去,颤抖着说: “曼桐!你……什么时候来的?!来之前怎么不打电话对我讲?我的手机一直都开 着,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你的声讯!你在这等了多久?你累吗?” 黑暗中响起张小静温和的声音:“纪哥哥,我比你先上来几分钟而已!”她穿 着曳地的深蓝长风衣,长发披肩,活似曼桐。 意料之外的声音打破所有的幻想,吕纪伸出的手僵在中途,觉得自己被人捉弄 了,尴尬地说:“张小静?你来这干什么?” “纪哥哥,我来看你呀,折腾了一天,你一定很累吧?快进屋休息吧,我开着 车都累呢!”小静的声音也柔柔的,像似曼桐在说话。 吕纪又意外又反感,在黑暗中的脸唰地羞红了:“你说什么?张小静,你跟踪 我?!” “纪哥哥,我今天是没事出来玩,结果每到一处都能碰见你。我还自作多情地 以为你在追随我呢,现在看来是巧遇呀!” “巧遇?张小静,你阴险!以前你没这么狡猾!”吕纪只觉张小静从一个单纯 的小白兔变作了狡猾的坏狐狸。 “我做了坏事吗,怎么用狡猾二字来形容我?” “你没做错,算我说错了。” “嘻嘻,当然,天下我最好!” “女孩子家,三更半夜跑出来,也不注意安全,快回家吧。” “我没事的。你心情不好,不要太激动,进屋休息一下,静静神,好好睡一觉, 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乱讲什么,你早点回家吧。” “不,今天是我第一次光临贵公司,我想进去看看!”张小静撒娇地说。 “这也算公司?你嘲讽我?”吕纪突然觉得自己开公司的事像小孩子过家家。 “大小都算公司了,你也算老板了。看咱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有几个独立创业 的?纪哥哥你行!真的!我想纪哥哥你身为老板,不会随意拒绝我这准客户吧—— 我需要你的服务!” “业务上的事工作时间再谈。你想进来坐就进来,但是别影响我休息。”吕纪 无力地掏出钥匙。 为掩饰自己的表情,吕纪没有开灯,将身子重重地摔进沙发。 小静悄然坐到沙发对面的木凳上,俏皮地看吕纪。 对于追求吕纪,小静有绝对的信心——那个曼桐年龄大,有孩子,吕纪的父母 不同意。吕纪是她的,早晚都要属于她,无论怎么艰难、无论他现在如何被别人迷 惑,她都有耐心等。吕纪对爱情的执着,令她喜欢和执迷。她坚信吕纪一旦爱上她, 会像对曼桐一样执着地对她。所以她怡然地等待吕纪和曼桐的结束。在这等待的时 间里,只要有空便跟踪观察他,寻找缺口或缝隙,侍机进攻;并观察吕纪的喜好, 以便随时讨吕纪欢心。 她知道,人在失意的时候,最容易失去防线。吕纪的状态是四年多以来最糟糕 的,现在是进攻他的绝佳机会。“呵呵,只有我才配和纪哥哥在一起,他终归要属 于我、全盘属于我!”她舒服地倚着椅背,像得胜的猎人,惬意地欣赏战利品。 吕纪无视小静的存在,坐了一会儿,忽地站起身,拉抽屉、开柜子,到处乱翻 一通。一无所获后,颓然将身子摔向沙发。 月亮穿越云层,撒下一地光亮,吕纪幽怨的眼睛被反射出无限忧伤。 小静凑过去,轻轻地说:“纪哥哥,你在找什么呀?我帮你找吧。” “酒!”他大声说。 小静悠悠地说:“我也要酒,我要与你共饮。纪哥哥,你等我!”她的心情兴 奋、酸涩,爱恋吕纪那么久,从未得到回应,今晚与吕纪同是天涯沦落人,这样的 感觉令她许久的压抑得到释放。她需要酒来温暖被冷落的心、需要酒来庆贺小有的 进展。 吕纪闭上眼,只怪夜色不够黑,让小静看到了他的脆弱和忧伤。 只一小会儿,小静便提着两兜品种不一的酒回来了,兴冲冲地走到吕纪身边, 俯下身子,细细看着他的脸,说:“纪哥哥,你喜欢哪个牌子的?我给你倒!” “随便!是酒就行!”吕纪的眼睛红红的,像绝望的兔子。瘫软在沙发里,没 有一丝力气。很困,却不想睡,只想细细咀嚼痛苦的滋味,在痛苦中获取放弃曼桐 的勇气。 小静轻轻地说:“纪哥哥,我也要和你一样,喝个酩酊大醉!” “你的事,你随便!” “嗯,我就像你一样,拼命地喝一场!” 吕纪越喝越是伤心,怎么都不愿意相信,曼桐竟会爱上别的男人。 他狂躁地站起身,狠狠地拽起小静。她的长发、她如裙的长风衣……为什么要 这么像曼桐?“我的爱,我的爱情,我的爱情怎么办呀!!!”他大叫一声,狂暴 地抖动小静的身体。 小静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闪耀,喜悦又伤感地说:“纪哥哥,让我们两颗受伤 的心互相慰藉吧!” “嗯?两颗受伤的心?你有受过伤?谁敢伤害你?和纪哥哥说,哥帮你教训他!” 酒精的作用使吕纪猛生英勇,要担起当哥的责任,做小静的保护神。 “纪哥哥,我对你的爱就像你对曼桐的爱一样,都很真挚,但都得不到回应。 但是我们都是心甘情愿地在付出,不计回报,是不是?所以,你与我都是在受着自 己的伤害!纪哥哥你如果要帮我,就打我几拳让我清醒吧。来,纪哥哥,你打我!” 小静哽咽着抓住他的手,把身子靠近他。 吕纪怦然心动,扳着小静双肩说:“小静,你真好!请原谅我以前对你的轻慢!” 小静颤抖着说:“纪哥哥,抱你,让我们两颗受伤的心一起享受爱……”她把 上身往前一倾,边解他的衣扣边吻向他的嘴唇…… 这撩人的气息、这醉人的怀抱和惑人的激情,使吕纪的青春、焦渴、伤感,都 得到了慰藉。他热血喷涨,原始的欲望战胜了理智。他把头埋在小静的颈弯里,激 动地搂紧她:“小静,你真好!你真好……”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女人。新奇、心跳, 稍加一份惶恐,他把整个青春期的激情一起暴发出来,紧紧地箍住小静的躯体,压 迫得她充满了窒息的恐惧。 小静的心醉了,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幸福地享受着渴盼已久的爱。 拥抱有多久,谁都不知道,只见月亮羞红着脸躲进了柳树梢。 小静亢奋到了极点。以前,只知道痛苦可以崩溃一个人,却原来幸福更可以使 人溃然。她全身酥软,沉沉地靠着吕纪,断断续续地说:“纪,哥哥,我,要,你!” 吕纪心头蓦地一震:纪哥哥?她叫我纪哥哥? 想要醉的时候偏偏没有醉,吕纪失望地睁开眼睛,看着小静欲火闪烁的眼睛, 大声吼道:“干嘛叫我纪哥哥?张小静,你为什么是张小静,你为什么不是曼桐, 为什么不是——” “我是曼桐、我是曼桐啊,纪哥哥,我就是你的曼桐啊!” “曼桐是不会叫我纪哥哥的,你……以为我喝多了,认不出来是不是?啊—— 你走开呀——” 小静被推倒在沙发上,整个人从幸福的尖端坠入了冰渊,所有的热血不再流动、 所有的激情化为乌有、所有的希望变成灰烬。她痛彻心肺地说:“纪哥哥,从认识 你那一天起,我就爱上了你、就懂得了爱情,从此我的生命里面不能没有你!我爱 你、比爱生命还重要地爱着你呀纪哥哥!” “哈哈呜呜……怎么可能会有人爱我呢,我这么不可爱、我这么不可爱!”吕 纪难受得捶胸顿足。 “纪哥哥,你要相信自己,你无非是走进误区了,钻牛角尖,其实爱你的女孩 子可多了。” “你胡说——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曼桐都不曾爱我一点点。这个世界上,没有 人会爱我!” “无论你信不信,我都爱你好久好久了,我用生命爱着你、甜甜地、苦苦地、 酸酸涩涩地爱着你呀!” “啊哈,如果是真的,我将多么感动!”吕纪的眼是暴怒置疑的光,定定地注 视着小静苍白如月的脸庞,吼道:“敢不敢向我发誓——你对我的爱是真的!” 小静颤抖着声音,用力说道:“纪哥哥,我爱你,我真心爱你、爱你一个世纪、 爱你到来生来世!” “哦……你真的爱我,真的爱!小静,你真好、真好,我早该珍惜……”吕纪 垂下头,声音逐渐柔软。 多年的情感,思念的积累、青春的渴望、爱的幻想,已把纯纯稚子蓄养成情场 高手。小静意会到吕纪的脆弱,急忙站起身,麻利地解除他的衣物。 这感觉是如此的温馨!吕纪眼里嵌满了泪水,慢慢把小静拉近自己…… 抱紧了,贴紧了,他的心也揪紧了,眼前浮现着曼桐在苦难中挣扎的身影,不 免动情地哼起歌来:不要为生活皱眉/ 不要被困难颓废/ 当你用心去体会/ 人生都 有痛苦的滋味/ 不要为往事流泪/ 不要为爱情心碎/ 请你放开心扉/ 看看生命有多 美……边哼歌,边伸出手,细细地抚摸曼桐的脸。 他们滚倒在沙发上,吕纪的双唇像火一样啄着小静的脸和颈。 “纪哥哥,你的歌声好动听!”小静幸福地呢喃着。 “啊——你……你叫我纪哥哥!张小静——你为什么叫我纪哥哥!”吕纪“噌” 地站到地上,痛心疾首地跺脚。 “纪哥哥,我不是曼桐,可是我可以做你的曼桐!”小静紧跟着爬起来,扑到 吕纪身上,紧紧搂着他脊背。 是的,她不是曼桐,她却是情深义长,给他带来温暖,给他疗伤的天使。他应 该感谢她、回报她、认可她。他低下头,像驯服的野马。 小静的身体激动地抖索起来,用力扳着他的脸,哆哆嗦嗦地吻他。 然而,吕纪的激情已经消失,无法延续了,只是尴尬地站着。 小静不知吕纪的变化,羞怯地低着头,一件件脱掉自己的衣服。夜风是如此的 凉,她却丝毫不感觉到冷。 吕纪麻木了,失去了亲抚小静的欲望。他知道,他对曼桐的爱,无法转移。他 恨自己没有醉,恨自己的意识还清醒,一颗心撕裂般地痛:“小静,请原谅——我 始终只能把你当妹妹!”痛楚地把头转到一边,蹒跚着走出了屋子。 这无情的夜晚,月冷如霜、凉风贴面。柳枝轻轻飘摆,像长发的女子在舞发随 风。 四周出奇的静,自己的呼吸声变作响雷,空旷的逼仄使吕纪愈发接近于抓狂。 他举拳猛击一下树干,将拳头搞到钻心的疼。他不要再敬重曼桐,他要藉着这疼痛 的惨烈,去找曼桐讨个说法,问问她为何如此薄情。 他疾步如飞,拼命地赶路。 然而,到了曼桐的店前,他的勇气又弱了下去,担心怒气过盛会吓坏她。转悠 了许久,时间似乎已下半夜了,他又担心酒意消失,失去指责曼桐的勇气。就大迈 两步,站到了店门前。 曼桐的店铺黑乎乎的,没有一丝亮光和响动;洒满月光的玻璃门,像镜子一样 映满夜的景色,带一股凄清,带一股惨淡,映着吕纪伤心失意的脸。 酒精在体内耸恿他踹开这个女人的门,他不要再做谦谦君子,他要疯狂地指责 她、骂她。 他伸出右脚,用力踹去。似乎这一脚就能毁灭这无情的地方。 虚掩的门不堪重力,吕纪收不住身子,忽地冲进去,重重地摔在一个躯体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