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平原第一章(7) 大贵和存粮把端方背到合作医疗,天已经大亮了。赤脚医生王兴隆刚刚起床。 兴隆用双氧水把端方的伤口洗了,双氧水一碰到伤口立即泛起了蓬勃的泡沫,像 螃蟹吐气那样。血还没有止住,不声不响地往外汩。兴隆睡眼惺松,拿着镊子, 手指头还翘在那儿,看上去有点像巧手的女人。兴隆慢腾腾地评价端方的伤势, 说:" 蛮大的,蛮深的,要拿针线了。" 王存粮说:" 碍着骨头没有?" 兴隆说 :" 没有。伤口蛮大的,蛮深的。" 端方很急促地说:" 先用酒精消消毒。" 兴 隆说:" 放屁。你以为只是擦破一点皮?这么深的伤口,怎么能用酒精,还不疼 死你。" 端方有些固执,说:" 用酒精消消毒,好得快。" 兴隆点酒精炉子去了, 他要煮针线。利用这样的空隙端方解下了手上的绷带,取过酒精药棉,把所有的 药棉全部倒在手掌上,对准伤口用力一握,酒精被挤出来了,滴在了伤口上。端 方弓起腰,倒吸了一口凉气,拚了命地张大嘴巴。小腿的伤口上着火了,火烧火 燎。端方没有看见火苗,但是,烈火熊熊。 兴隆给端方拿了六针。一打上绷带端方就回到麦田去了。小腿上的绷带十分 地招眼,在阳光的照耀下放射出耀眼鲜艳的白光,有些刺目,中间还留下一大滩 的红。端方一回到田埂上就操起了镰刀,他要争分夺秒。王存粮瓮声瓮气地说: " 行了。" 端方没有理会,继续往麦田里走。王存粮把他的嗓门提高了一号,说 :" 你能!就你能!" 端方听出来了,这是劝他了。便不再坚持,退回到田埂, 闭上眼睛躺下了身子。端方注意到这会儿太阳有两个,都在他的身上。一个在他 的眼皮子上;另一个则在他的小腿上,疼痛就是这个太阳的光芒,光芒四射,光 芒万丈。 虽说疼,但端方倒头就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又开午饭了,一大堆的男将们和 女将们都靠在了田埂边,休息了。大伙儿闹哄哄的,都在喊腰酸,喊腿疼,一个 个龇牙咧嘴,于是开始扯咸淡,说说笑笑。这是劳作当中最快乐的时刻,当然, 是短暂的。因为来之不易,所以格外珍贵。男将们和女将们的身子闲了下来,嘴 巴却开始忙活了。说着说着就离了谱,其实也没有离谱,那其实是他们必然的一 个话题。扯到男女上去了,扯到奶子上去了,扯到裤裆里去了,扯到床上去了。 他们的身子好像不再酸疼了,越说越精神,越说越抖擞。他们是有经验的,只要 坚持下去,高潮一定就在不远的未来,在等候他们呢。他们一边吃,一边说,他 一句,你一句,像嘴巴与嘴巴的交配,进进出出的,流畅得很,快活得很。田埂 上发出了狂欢的浪笑,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下流。床上的事真是喜人,做起来 是一乐,说起来又是一乐,简单而又引人入胜,最能够成为田间或地头的暴料。 广礼家的是此中的高手,她是四个孩子的妈,一个牙都不缺,满嘴的牙就是管不 住自己的舌头,好端端的话能被她说得一丝不挂,挺着奶子又撅着屁股,一顿饭 的功夫就能够儿孙满堂。广礼家的还是个麻利人,端着饭碗,扒得快,嚼得快, 伸长了脖子,咽得更快。丢下饭碗,广礼家的开始拿队长开心。在桂香的嘴里, 队长就是三月里的一条公猫,再不就是三月里的一只公狗,声嘶力竭的不说,还 上跳下跳,就好像队长" 办事" 的时候她桂香就站在床边,全听见了,全看见了。 队长沉着得很,并不慌张,嘴巴自然是不吃素了,反过来拿广礼家的开心。队长 把广礼家的的身板子说得嘎嗞嘎嗞响,把广礼家的的身子骨说得特别地骚。说完 了广礼家的,队长总结说:" 女人哪,就这样,厉害。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站 着吸风,坐着吸土。广礼家的,风和土都让你弄走了,你不简单呢你!" 大伙儿 一阵狂笑。广礼家的被别人笑话过了,并不生气,并不着急,慢悠悠地站起来了, 走了。绕了一个大圈子,绕到了队长的身后,乘队长不备,从身后扳倒了队长。 广礼家的一定先用眼睛和女将们联络过了,建立了临时的、秘密的统一战线。所 以就有了统一的意志和统一的行动。统一战线具有无坚不摧的力量,可以说无往 而不胜。四五个个女将一起扑上去,拽住队长的手脚,给了队长一个五马分尸。 队长嘴硬,嬉皮笑脸地,继续讨她们的便宜:" 你们别这样,别起哄,一个一个 的,我和你们一个一个的。" 队长的话引起了一阵尖叫,他的话把轻松的、快乐 的公愤给激发出来了。民愤极大。女将们的泼辣劲上来了,疯野起来了,浪了。 她们啸聚在队长的身边,呼噜一下就把队长的长裤子扒了,呼噜一下又把队长的 短裤子扒了。队长现眼了。裆里的东西哪里见过这么大的世面,没有,它耷拉着, 歪头歪脑,可以说无地自容。广礼家的尖声叫道:" 快来看蘑菇啊!来看队长的 野蘑菇!" 队长急了,无奈胳膊腿都被女将们拽在手心,身子都悬空了,动不得, 又捂不住。队长的蘑菇软塌塌的,嘴上却加倍地硬。广礼家的拿起一根麦穗,撩 拨队长。什么样的蘑菇能经得起麦穗的开导?除非你是木头,除非你是铁打的。 麦穗上头有麦芒呢。没几下,队长的蘑菇来了人来疯,生气了,也可以说高兴了, 硬硬地越来越粗,越来越长;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同时又是一副酩酊大醉的样 子。真是缺心眼。队长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它不听话,队长硬是做不了它的主。 队长这个同志真的很有意思,蘑菇软的时候嘴硬,现在好了,蘑菇硬了,嘴软了。 开始求饶。晚了。到了这样的光景谁还肯听他的?女将们笑岔了,队长被她们丢 在了地上,不管他了。男将们也笑岔了,一个劲地咳嗽,满脸都憋得通红。没有 一个男将上去帮队长的忙。这样的忙不好帮。说到底哪一个男将没有被女将们捉 弄过?谁也不帮谁。谁也不敢。谁要是帮了谁就得光屁股卖蘑菇。虽说这样的事 实经常发生,但每一次都新鲜,都笑人,都快乐,都解乏。不过闹归闹,笑归笑, 世世代代的庄稼人守着这样一个规矩,这样的玩笑只局限于生过孩子的男女。还 有一点就更重要了,女将们动男将们不要紧,再出格都不要紧。但男将不可以动 女将的手,绝对不可以。男将动女将的手,那就是吃豆腐,很下作了,不作兴。 下作的事情男将门不能做。祖祖辈辈都是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