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岑子凯又写了一份补充材料,并找到家住殷高巷的许仁泉,请他又写了个旁证, 一并交给谢子虔,子虔看后细想反而觉得作用不大,一则,岑子凯一审时的旁证已 记录在案,补充材料有翻供之嫌;二则,许仁泉的旁证,辩方可反指系收买诱供所 为不足信。但是,他以为仅凭范慧君的旁证和几份存折也能给高燮定案,对此,他 有足够的把握。 孰料天有不测风云。开庭那天,主审法官却换了个叫王承佑的,此人当众宣布 经技术鉴定税务局提供之入账单据并非伪造而是原件,明显袒护高燮。更让人惊骇 的是向方若愚提供证据的人居然未出庭作证,追究原因,法官竟以“去向不明”搪 塞,并说,“此人是否真的写过旁证,抑或方若愚先生假托伪造,有待本庭勘查核 实。” 一个花招接着一个花招,看来,王承佑与高燮私下有了交易,这给诉讼带来新 的难度,谢子虔心中叫苦不迭,但他仍向法官提供了高燮二姨太范慧君的旁证和存 折。 “我在首次开庭时即说过,范慧君旁证乃谢律师之诱供,”辩方律师牟锷说, “至于存折,上面并未写明系收受贿赂,如此推理实属可笑。” “那么,请问牟律师,高燮身为税务局长,年薪八千大洋,要维持十余人之家 口,且有众多酬酢往来,经济并不宽裕,何来十万之巨的存款?”子虔控辩道。 “财产来源不明,要说清楚……”旁听席上有声音应和。 “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各有各的办法。”牟锷强词夺理。 “法官先生,我要求牟律师正面回答问题。” “牟律师,请说。”法官道。 “八仙过海各有神通。”牟锷仍在回避。 旁听席上一片嘘声。 “肃静!”法官敲着惊堂木,“肃静!牟律师已作回答,就别再追究,本案尚 需进一步调查,休庭!” 法官王承佑的敷衍塞责包庇袒护,使谢子虔十分恼火,但他并未发作,只见他 追上书记官叽咕了几句便离开法庭,新闻记者又围了上来,谢子虔说:“新闻界的 先生、小姐,如此法官,如此审理,司法界之黑暗,诸位已亲眼所见。诸位是民众 之喉舌,我吁请你们主持公道伸张正义。”说罢,他约方若愚一道回到钞库街,并 把方若愚介绍给父亲,谢庭日方自然欢迎。听了两人关于庭审的介绍,谢庭日方沉 默良久,而后叹道:“黑幕沉沉啊!庭审法官易人,其中大有文章。” “是的,我也这样想过,或许是施人杰良心未泯,主动去职;或许是恶势力对 其表现不满将他解职。此人总归掌握一些内幕……” “要设法找到他。”谢庭日方说。 “对,这恐怕是个关键,”方若愚说,“再拖下去,我真有些心灰意冷了。” “跟坏人周旋,急不得,要耐着性子奉陪到底。”谢庭日方说。 “休庭时我问过书记官,他也不知道施人杰的去处,莫非有意隐瞒?”子虔瞅 着父亲,“黑暗势力如此强大,伸张正义难啦!” “此案虽扑朔迷离一时难决,但并非没有指望,”谢庭日方说,“历史上有些 案子,能旷日持久数年、数十年,甚至几代人都卷进去,固然有的最后不了了之, 但正义得以昭彰的也绝非个别,这,你应当是清楚的。” “我最担心不了了之……” “子虔,千万不可半途而废。古人云:方如行义,圆如用智。你要方圆兼备。 像我们这样的读书人家,除了一张嘴一支笔,还有什么呢?“谢庭日方望望子 虔,又望望方若愚,”我们就凭这嘴和笔为社会革除弊端,为民众伸张正义,惟此, 也才能坚守读书人之节操。“ 子虔陪着范慧君走进那家熟悉的茶社,尚未坐定,范慧君即说:“谢先生,请 将我提供的材料退还给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说清原因,我是不退的。” “原先我只是不想让小贱人花燕燕得好处,没料到你去拿它状告我丈夫,你太 过分了,太缺德了……” 这女人的反复令子虔吃惊,不用说这是高燮施压的结果,但他不问也不说,等 这女人往下讲。 “告倒他,我又有多少好处呢?不管怎么说,我跟他毕竟夫妻一场。”范慧君 幽怨地说着倏地把头凑向谢子虔,拨弄开左侧一绺头发,子虔看清了一处血泡,女 人饮泣起来,“这就是那个混账男人打的,身上还有几处,他还威胁要把我赶出家 门……又说法院已将银行存款冻结,我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二十五) -------- 安宜书院